隋唐演义 第46到第50回(第3页)
殊不知,窦建德正率领精兵,偃旗息鼓,昼伏夜行,悄无声息地直奔深泽县,将城池团团围住。此时的魏刁儿还在醉生梦死之中,毫无察觉。河间使王稼的旧部将关寿,因不满魏刁儿傲慢无礼、不肯重用自己,便趁机杀死魏刁儿,开城向窦建德投降。窦建德认为关寿这种靠献出主人的土地来求荣的行为十分不义,打算将他斩首,好在王琮再三劝谏,窦建德才让关寿继续留在王琮部下效力。对于魏刁儿的旧部将士,窦建德一一授予官职,将魏刁儿掳掠来的百姓全部释放,缴获的金银财宝也尽数赏赐给了自己的将士。
窦建德这番仁义之举很快传开,远近百姓听闻夏主如此宽厚,纷纷心悦诚服,易州、定州等州县也都相继归附。窦建德收编整合军队后,声势愈发浩大,于是率军直扑冀州。冀州刺史为人果敢且有志向,起初想尽办法坚守城池,但最终因寡不敌众,城池被攻破,无奈之下归降了窦建德。窦建德欣赏他的才能,封他为内史,随后又将军队开拔,准备进攻罗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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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罗艺,他本就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虽已年过六十,但依然精神矍铄,与老夫人秦氏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罗艺麾下原本有精兵一二万,可隋炀帝在位时频繁调兵,东抽西调之下,兵力被分散了一万多,如今只剩下六七千人。好在他的儿子罗成年少英勇,有万夫不当之勇,将父亲传授的罗家枪使得出神入化,威力惊人。罗艺夫妇曾想为儿子定下婚事,可罗成认为终身大事,虽说父母有一定的决定权,但自己也得亲自挑选合适的人,因此婚事便一直耽搁下来。
这一日,罗成接到哨兵急报,得知窦建德率领大军前来进犯,便向父亲请命:“窦建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率领重兵侵犯我们的地盘。孩儿想趁他们还未安营扎寨,带领两千人马迎上去,先打他个下马威,挫一挫他们的锐气。说不定他们见识到我们的厉害,就会退兵了。”罗艺却摇了摇头,严肃地说:“你年轻气盛,总想着凭血气之勇行事,这可不是日后成为大将该有的做法。我自有退敌之策。”
随后,罗艺召集众将,开始部署作战计划:他命令左营总帅张公谨,率领一千精兵,埋伏在城外高山左侧,听到城中子母炮响起,便立即杀出,迎击窦建德的前军;又命右营总帅史大奈,带领一千精兵,埋伏在城外高山右侧,同样听到子母炮声后,出击拦截窦建德的中军;而儿子罗成,则被派去率领一千精兵,在离城三十里的独龙岗下埋伏,待窦建德军队败退时,趁机冲杀其后队,截断他们的辎重粮草;罗艺自己则与薛万彻、薛万均二将,留守城中指挥全局。张公谨、史大奈和罗成各自领命,迅速领兵出城,按照计划埋伏起来,只等窦建德的军队到来。
窦建德亲率大军,浩浩荡荡直抵冀州城下。先锋刘黑闼安营扎寨后,见城中紧闭城门,拒不出战,便在城外叫骂挑衅。待窦建德率主力部队赶到,依旧求战不得,于是下令架设云梯攻城。不料城楼上火炮、火箭齐发,云梯瞬间被熊熊大火吞没,夏军无奈,只能退下。窦建德又调来数百辆冲车,击鼓呐喊着发动进攻,城内守军则用铁锁铁锤,绕城飞打,冲车纷纷损毁。夏军想尽办法,却始终无法破城,双方就这样僵持了数日,士兵们渐渐生出懈怠之意。
一天三更时分,罗艺秘密下达命令,让薛万彻、薛万均兄弟传令三军,饱餐战饭,人人口中衔枚,悄无声息地杀出城去。此时夏军正在熟睡,突然一声炮响,金鼓齐鸣,声如山崩海沸。窦建德从睡梦中惊醒,急忙披甲上马,亲随邓文信紧随其后。薛万彻杀入中军,手起刀落,将邓文信斩于门旗下。窦建德迅速迎战薛万彻,高雅贤对上薛万均,刘黑闼则与罗艺交锋。六人战得正酣,只听三声子母炮响,山左山右,伏兵尽出。窦建德心知中计,急忙弃营而逃,一口气退了二三十里。
夏军将士还未喘过气来,忽听山岗下锣声响起,一员英姿勃发的少年勇将冲杀出来。先锋高雅贤见对方年少,挥起大刀便砍,罗成持枪一挡,一枪刺中高雅贤左腿。高雅贤负痛,险些落马,幸亏刘黑闼及时接应。两人与罗成战了十几回合,却敌不过罗成手中神出鬼没的长枪。窦建德见状,担心部下有失,上前助战。罗成越战越勇,虚晃一枪骗过刘黑闼,突然斜刺里挺枪直取窦建德胸口。窦建德大惊,拨马便逃。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明,只见夏军后队一队女兵列阵,中间一员女将格外引人注目:她头戴盘龙裹额,顶上翠凤衔珠,身着锦绣白绫战袍,手持方天画戟,骑一匹青骢马,英姿飒爽。罗成收枪问道:“你是何人?”女将反问:“你又是何人,敢来问我?”罗成道:“你没看见我旗上的字?”女将望去,只见大旗中间绣着个大“罗”字,旁边两行小字“世代名家将,神枪天下闻”,便问:“莫非你是罗总管之子?”罗成也望见对方绣旗上,中间绣着“夏”字,旁边是“结阵兰闺停绣,催妆莲帐谈兵”,心中暗想:“听说窦建德之女勇猛过人,莫非就是她?可惜这样一位巾帼英雄,实在不忍下手。不如羞辱她两句,让她退去。”
于是罗成道:“我看你父亲也算草泽英雄,难道手下没有敢战之将,竟让女儿出来献丑?”女将回怼:“我也在想,你父亲也是宿将,城中难道没有敢死之士,却派小狗出来咬人。”惹得女兵们哄堂大笑。罗成大怒,挺枪直刺,女将持方天戟奋力招架。两人大战二十回合,难分高下。罗成见对方戟法精妙,滴水不漏,心中暗道:“可惜了这等有本事的女子,埋没在草莽之中。我且卖个破绽,射她一箭,吓吓她。”
罗成虚晃一枪,拨马便走,女将紧追不舍。只听弓弦响处,女将眼疾手快,左手一伸,稳稳接住飞来的箭——竟是一支没镞箭,羽旁刻着“小将罗成”四字。她将箭收入箭壶,眉头微蹙,叹道:“罗郎,你好用心!”随即把方天戟搁在鞍鞒上,从锦囊取出一枚金丸,张满弹弓。罗成以为对方要回射一箭,不料金丸飞来,正打在他持枪的右手上,长枪险些脱手。罗成命手下拾起金丸,见上面刻着“线娘”二字,心中一动:“这女子果真有本事,若能娶她为妻,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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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马上的窦线娘,见罗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心中也暗自欢喜:“难得今日遇见这般郎君,若能嫁给他,也算不枉此生!”两人四目相对,默默凝望,竟在马上相视良久。夏军女兵见状,打趣道:“这位小将军好生奇怪,不战不退,盯着我们黄花公主瞧个不停,莫不是想画个像回去供奉?”罗成笑道:“我看公主芳龄,可是十九岁?”线娘低头不语。有个快嘴女兵抢答道:“一猜就中!”逗得线娘也忍俊不禁。
线娘低声问:“郎君今年贵庚?”罗成答:“比你大两岁。”线娘又问:“令尊令堂可安好?”罗成道:“家母五十九,家父六十一。不知公主许配何人,可曾成婚?”线娘满脸羞涩,低头不答。还是那个女兵说道:“我家公主尚未许人,她早有心愿……”话未说完,见线娘眉头一竖,赶忙住口。罗家小卒起哄道:“既然你我两家主子都未订婚,何不结为亲家,省得日后厮杀?”
罗成催马向前,诚恳道:“公主若不嫌弃,我愿请媒人到府上提亲,不知意下如何?”线娘正色道:“婚姻大事,岂能在军旅中随意谈论。郎君若真心相待,我愿守身等候,只怕郎君心意不坚。”罗成指天发誓:“皇天在上,我罗成若不娶窦氏……”忙问:“不知公主芳名?”线娘示意:“金丸上不是有么?”罗成重新起誓:“我罗成此生不与窦氏线娘结为夫妇,死无葬身之地!”
线娘见他誓言真切,忍不住流下感动的泪水:“郎君既以真心待我,我也定以真心相候。只是若让令尊派人提亲,我父皇定然不会答应。”罗成犯难:“那该如何是好?”线娘思索片刻,问道:“郎君可认得隋太仆杨义臣?”罗成道:“他是我父亲的好友。”线娘道:“此人深受我父皇敬重。等我们灭了宇文化及归来,郎君请他做媒,此事必定能成。”
正说着,远处烟尘滚滚。女兵禀报:“我方援军到了!”线娘含泪道:“话已说尽,郎君请回吧。”两人拨转马头,刚走一箭之地,线娘又忍不住回头张望,只见罗成纵马追来。她只好再次勒马,问:“郎君既已离去,为何又来?”罗成道:“承蒙公主相许,还望赐我一件信物,日后也好相认。”线娘道:“无需他物,你赠我的箭,我自会珍藏;我这金丸,你收好便是凭证。”
罗成不舍地靠近,迟迟不愿离去。线娘柔声道:“罗郎,你走吧,我要走了。”她用手掩面,拨转马头。临走前,她叮嘱女兵们严守秘密。原来窦建德见女儿迟迟未归,放心不下,派曹旦领兵接应。线娘与援军会合后,一同返程。罗成望见远处追兵赶来,长叹一声,无奈返回冀州。真是应了那句: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际难为情。
第50回 借寇兵义臣灭叛臣 设宫宴曹后辱萧后
有词云:“时危豺虎势纵横,福兮祸所因……”(词牌“朝中措”)祸福与盛衰,犹如一场幻梦。世人往往在梦中经历平常落魄之境时,还能记得自己本来面目;可一旦梦到得意显达之景,不仅忘了本真,连心性都变得贪婪残狠,直到梦中惊醒,才追悔莫及。多少英雄好汉,都难逃此劫。
且说夏主窦建德见女儿线娘平安归来,以为她击退了罗成,心中大喜。可清点兵马时,发现伤亡惨重,只得暂回乐寿,重整军备,再议征讨之事。曹皇后接见夏主与线娘,询问战事经过,勇安公主将详情一一禀告。窦建德叹道:“胜败本是常事,但前日之败,实因我轻敌所致,致使损兵折将。可惜邓文信这样的忠义之臣,竟死于非命。若早听曹旦和文信的劝告,何至于此!”曹皇后问:“他们如何劝谏?”线娘答道:“前日兵围罗艺城池时,母舅密劝父皇:‘大军久驻城下,恐敌军窥见我军懈怠,趁夜劫寨。我军若无防备,必遭重创,需多加防范。’邓文信也进谏:‘战胜后若将领骄傲、士兵怠惰,必遭失败。如今士卒早已懈怠,何况罗艺善用兵法,城中皆是精锐,不可轻视。’可父皇始终不听。”
曹皇后道:“陛下常能以弱胜强,稍得胜利便生骄矜之心,以致损兵折将。若不引以为戒,臣妾等便无所依靠了!”窦建德愧道:“御妻所言极是,今后我定当谨慎。”曹皇后又道:“依臣妾之见,陛下应下罪己诏,去尊号,减膳食,穿素袍骑白马,为阵亡将士发丧,周济其家属,赏功罚罪,以安众心,蓄养锐气,再进兵伐许。如此激励将士,定能战无不胜。”窦建德采纳了她的建议。次日便赏罚分明,亲自祭奠阵亡将士,慰问其家属。远近百姓听闻,无不赞叹敬服。
此时,忽报凌敬回朝,窦建德大喜:“子肃归来,大事可成!”当即登殿召见,问道:“卿长途跋涉,招贤之事进展如何?”凌敬道:“臣奉主公之命,见到杨义臣,转达了您的心意。他起初再三推辞,臣以先帝惨被弑杀、将军当立志报仇相劝,他才慨然应允,但要主公答应三件事。”窦建德问是何事,凌敬一一转述。窦建德道:“若他肯助我征伐,便是我的臣子。只要能尽心讨贼,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凌敬又道:“臣辞别义臣时,他还有密嘱,让主公招纳此人相助,不愁宇文化及不灭。”说罢,附在窦建德耳边低语数句。窦建德感叹:“即便战国时的孙武、吴起,谋略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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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群臣行过礼后,窦建德唤来刘黑闼,道:“昨日唐国秦王来信,借粮二千石以充军饷,称伐许之后加倍偿还。我与唐合兵讨贼,如兄弟之国,不可不借。你同凌敬整顿二百辆大车,装满粮米,率士卒护送,中途交割,切勿有失。”二人领命出发。凌敬吩咐军士:“路上盗贼出没,你们都扮成民夫,务必保护好粮草,军装器械随身携带,小心谨慎,违者治罪。”一行人护送粮车前行,不几日便到了曹濮州地界。
却说太行山贼首范愿,自号飞虎大王,手下有三千喽啰,皆勇猛之徒,在曹濮界依山为寨,劫掠客商。这两日正愁粮草不足,忽有喽啰来报:“北路有夏王装载二百辆粮车,援助唐军,且无人护送,极易夺取。”范愿大喜,双手合十道:“来得正好,我正缺粮!”忙率二千贼众下山劫粮。时近黄昏,前哨来报:“粮车围成营垒,民夫都穿着毡衫,既不打更也不喝号,睡得正酣。”范愿闻言,直奔车营,见四下寂静,无人戒备,一声令下,众贼冲上前去。不料掀开盖车的芦席,竟是空车,一粒米也没有。范愿暗叫中计,拨马欲逃,却听四下炮声震天,四五千夏兵层层包围上来,将范愿人马困在核心。
刹那间,火把齐燃,照得如同白昼。夏阵中闪出一员大将,明盔亮甲,手持巨斧,声如洪钟:“范愿草贼,速速下马投降!”范愿喝问:“你是何人?”刘黑闼答道:“吾乃夏国大将刘黑闼!”范愿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想你当初也曾在绿林混迹,何苦为夏家这般卖命?哪有盗寇倒贴买路钱的道理?还不快放我们出去!日后你若兵败,重回旧业,也好相见留些情面。”刘黑闼大怒:“贼子竟敢辱我!”挥斧便砍,范愿举刀相迎,二人战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忽见夏阵中一骑飞驰而来,高声喊道:“二位将军暂且停手,我来为你们讲和如何?”范愿问:“你又是何人?”来人答道:“吾乃夏国祭酒凌敬!”范愿道:“祭酒如何讲和?”凌敬道:“足下如今如虎落陷阱,纵有双翅也难飞出。何不弃暗投明,归降夏主,一同讨伐宇文化及,为炀帝报仇?届时官封极品,尽享爵禄,不比在此为寇强得多?”范愿犹豫道:“祭酒所言有理,但恐夏主不肯相容。”凌敬道:“夏主招贤纳士,既往不咎,有何不容?”范愿大喜,当即弃戈下马投降,二千贼众也纷纷解甲跪拜。
范愿欲请二人到山寨叙礼,再领兵出发。凌敬道:“刘将军与足下先在寨中歇息,我去雷夏泽邀请杨太仆,一同起行。”说罢,辞别二人,带着随从前往雷夏泽。
自与凌敬分别后,杨义臣每日夜里都仰望星空观测天象。一日,他忽见西北方向,太乙星缠绕在陬宿区域,星光黯淡,似要熄灭,心中大喜,对家仆杨芳说道:“宇文化及的死期不远了!你速速整理好兵器装备,等凌大夫一到,我们即刻出发讨伐叛贼,为君主报仇。”杨芳领命而去。
第二天一早,忽听禀报说凌敬到了,杨义臣赶忙将他迎入屋内。凌敬说道:“我奉夏主窦建德之命,特来邀请您出山相助。您之前提出的三件事,夏主都已应允,范愿也按照计划被收服,正在山寨等候您呢。”杨义臣听闻,欣喜不已,当即设宴款待凌敬。他又叮嘱家中仆人:“要勤恳耕作,打理好农事,我此次前去,大约一个月就回来。”随后,杨义臣便跟随凌敬出发。离开雷夏泽,来到太行山,远远就看见刘黑闼和范愿率领一队人马前来迎接,众人一同进入山寨。
范愿早已得知是杨义臣用计招降自己,急忙上前下拜道:“我本是粗人,承蒙老将军提携,今后愿执鞭坠镫,效犬马之劳,跟随老将军一同征战!”杨义臣说道:“你愿意改邪归正,正合我意。只是山寨中掳掠来的女子,应当发给她们路费,放她们回家。日后你建功立业,还怕没有荣华富贵?”范愿满口答应,立即释放了掳来的女子,又下令烧毁山寨。他与杨义臣等人率领着六七千人马,离开曹州,直奔乐寿。
凌敬将杨义臣安顿在驿馆后,便与刘黑闼、范愿一同去拜见夏主窦建德。范愿献上宝物,作为进见之礼。窦建德说道:“你愿意归附于我,为国家效力,这就是国家最宝贵的财富,我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何用?你暂且收着,日后用来赏赐将士。”范愿听后,对窦建德的贤明深感敬佩。窦建德问凌敬:“杨义臣可曾邀请来了?”凌敬答道:“他现在就在城外驿馆。我觉得此人从前与陛下交战时互不相让,今日若陛下不亲自出城迎接,以隆重的礼节相待,恐怕他心里不安,又怎能尽心尽力为我们效力呢?”窦建德点头道:“你说得很对。”
于是,窦建德备下车马,率领百官出城迎接。来到驿馆,杨义臣行下拜礼,窦建德见他浓眉白发,身着鹤氅,头戴星冠,一副匡扶天下、安定邦国的领袖风范,赶忙以对等之礼回拜。杨义臣推辞道:“我乃亡国之臣,承蒙大王召见,怎敢受此答拜之礼?”窦建德说道:“我敬重太仆是忠义之士,才特地请您来,共同讨伐弑君逆贼。”杨义臣道:“宇文化及那贼子,我恨不得立刻将他诛杀,以谢天下。但之前请祭酒代奏的三件事,还望大王事成之后,能准许我归隐田园。”窦建德郑重承诺:“我向来言出必行,怎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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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窦建德与杨义臣一同进城,将他送至公馆,并设宴以贵宾之礼相待。君臣二人畅谈国事,议论兵法,一直饮到夕阳西下,窦建德才回朝入宫。之后,窦建德选定吉日,出兵讨伐宇文化及。他任命刘黑闼为大将军,挂元帅印;范愿为先锋;高雅贤率前军;孙安祖、齐善行率后军;曹旦任参军纳言;裴矩、宋正本负责押运粮草;勇安公主为监军正使;凌敬与孔德绍留守乐寿,和曹皇后一同监国;杨义臣则随窦建德在军中出谋划策。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着魏县进发。
此时,秦王李世民与淮安王李神通已率先领兵抵达魏县。刘文静带着出使各国的回复归来,禀报道:“魏公李密答应领兵前来会合;王世充无意北伐;夏主窦建德让我转告大王,不必劳您亲自出征,只需派一两员副将,领兵前来一同诛灭逆贼即可。”李世民道:“这正合我意。昨日父皇有旨意传来,说定阳可汗刘武周领兵攻打并州,洛阳王世充侵犯伊州,梁萧铣在峡州劫掠,三路敌军来势汹汹,命我前去征讨。你与淮安王、李靖齐心协力,一同讨伐宇文化及。”说罢,李世民将兵印交给李神通,自己则返回长安。
原来,当年李靖带着张出尘游历至太原,结识了张仲坚、徐洪客,后经刘文静引荐,见到了秦王李世民。李世民见三人气质不凡,料非常人,便以优厚的礼节结交。徐洪客见李世民仪表堂堂,有帝王之相,认定他是天命所归的真主。一次,李世民与张仲坚下棋,第二局张仲坚眼看要输,急忙保住棋盘东南角,李世民却仍想乘胜追击。张仲坚说道:“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这小小一角,就不能让我保全?”李世民微微一笑,停下了手。徐洪客见状,对张仲坚说:“天下大势已定,兄长何必强求?”此后,张仲坚、徐洪客将家财赠予张出尘,二人一同前往海外扶余国,另谋一番事业。而李靖留在秦王幕府中,与李世民意气相投,因此李世民命他协助夏军讨伐宇文化及,并将军机大事托付给他,让他与淮安王共同主事。
再说宇文化及,得知唐、夏、魏三路大军来攻,兵锋锐利,难以抵挡,便拿出府库中的珍宝、金珠、绸缎,招募海贼,企图抵御诸侯联军。徐懋功得知消息后,秘密派心腹将领王簿,带领三千人马,暗藏三百多斤毒药,又授以密计。王簿化名殷大用,混入宇文化及军中。宇文化及大喜,封他为前殿都虞候。
淮安王李神通得到秦王的兵符将印后,进兵攻打宇文化及,在离城四十里处安营扎寨。宇文化及得知李世民已去支援西北战事,便轻视李神通等人,认为他们无谋,急忙率军出城迎战。殊不知李靖足智多谋,暗中派出奇兵。待宇文化及刚立好营寨,准备观战,李靖便命刘宏基率骑兵从侧面突袭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手下大将杜荣、马华急忙舞动画戟,奋力招架。刘宏基手起刀落,将两柄画戟齐齐斩断。杜荣、马华无奈,只能用戟杆朝着刘宏基的马头乱打。宇文化及见状,慌忙逃回,刘宏基也拨马回阵。杜荣又夺过士兵手中的长枪,紧追不舍。李靖张弓搭箭,一箭射中杜荣心窝,杜荣应声落马,许军顿时大败。幸亏宇文化及长子宇文丞基领兵接应,才将他救回。
经此一战,宇文化及弃守魏县,连夜带着萧后逃往聊城。唐兵探知消息后,李靖说道:“贼兵虽败逃至聊城,但实力尚存,一时难以剿灭。我们需先观察其动静,探清虚实,再用奇计破敌。”李神通点头道:“正合我意。”于是,二人带着几名骑兵,来到离营二十里外的高坡上,眺望聊城方向的气色。李靖观察片刻后说道:“宇文化及这个逆贼,败亡就在旦夕之间了。”众将疑惑道:“贼军声势浩大,怎会轻易败亡?”李靖解释道:“聊城上空的气色已绝,宇文化及必死无疑。只是看我们唐营和李密的魏营,也不像是能取胜的征兆,不知这贼子最终会死于谁手?”
话音未落,只见正北方向一股杀气直冲天际,与斗牛星相连,随风飘来,宛如烟火弥漫。李靖见状,面露喜色:“原来擒获此贼的,是来自北方的军队。”此时天色渐晚,成群的鸦鹊归巢,纷纷飞进聊城。李靖突然眼前一亮:“我有计策了!”随即带领众人回营。李神通迫不及待地问:“你想到了什么计策?”李靖凑近李神通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神通连连点头,称妙不已。随后,他秘密派遣大将屈突通,带领五百名擅长捕猎的士兵,每人携带兵器和罗网,在郊外巡逻。只要看到从聊城内飞出的禽鸟,便立刻捕捉,捕到活鸟的,按数量给予奖赏。屈突通领命,迅速出发执行任务。
窦建德请杨义臣商议破城之策。杨义臣道:“初到敌境,未知虚实,可先命范愿率三千人马挑战,探清贼军动向,再制定计策,方能万无一失。”窦建德依计而行。杨义臣招来范愿,吩咐道:“此去只需诈败,不可真胜。”范愿领命,率军抵达聊城。宇文化及派长子宇文丞基出战,二人激战五十余回合后,范愿按计划败退二十余里,丞基也未追击,双方各自收兵。随后,杨义臣又命刘黑闼率全军后退二十里。李靖见状,深知这是诱敌之计,便将屈突通捕来的乌鸦、燕雀、鹞鸽等飞鸟聚集起来,把胡桃、李杏的核打开,去掉果仁,装入艾草火种,用线拴在鸟尾上,让军士将这些鸟一齐放入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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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宇文丞基击退范愿后回城,向宇文化及禀报,称夏兵不足为惧,次日将率五万精兵决战,定要生擒窦建德、击破唐兵。宇文智及却道:“三路敌军来势汹汹,怎能只以一路兵力抵御?不如派诸将分头埋伏,四路接应截杀,方可确保安全。”宇文化及觉得有理,便派大将杨士览、郑善果、司马雄、宁虎各领计策,埋伏在四方;命太子丞基为前军,御弟智及为中军,自己为后军,分别在聊城六十里外扎营,以号炮为出兵信号,留殷大用与丞址守城护卫。各将领命出城,唯有宇文化及尚未动身。当晚,他正与萧后在宫中熟睡,忽然有人禀报满城起火。宇文化及慌忙出营查看,只见浓烟直冲云霄,烈焰熊熊,顷刻间,整座城被李靖的“火鸟”烧得通红,仓库粮储、城楼殿宇化为灰烬。殷大用又以救火为名,命军士储存三日用水,暗中将毒药投入满城井中。
宇文化及见军士们被烧得焦头烂额,随后又上吐下泻,纷纷病倒,不禁痛哭流涕,以为是上天降罪,要夺自己性命,日夜惊恐不安。夏军细作将此消息报知窦建德,杨义臣料定这是魏国徐懋功和唐将李靖的计策,迅速传令:命范愿率一万步兵,扮成许军,各带记号,趁夜偷过智及大营,在二十里外埋伏;命刘黑闼、曹旦、王琮率五万兵马,与智及对敌;又拨两万精兵,亲自率军劫夺智及营垒;高雅贤、孙安祖、宋正本领四万兵马,埋伏在中道,截击丞基的援兵;留两万兵马,由裴矩留守大营,勇安公主护驾。部署完毕,军士们饱餐战饭,三声大炮过后,窦建德率军直逼聊城。唐营和魏营得知夏主攻城,也放炮助威,从四门发起进攻。
宇文化及催促将士们与殷大用一同出城迎敌。窦建德认出宇文化及,二话不说,挥起偃月刀便砍。宇文化及挺枪迎战,战了二十余合,本指望殷大用前来接应,不料殷大用反而退进城去,大开城门。宇文化及因预先在途中设了智及的伏军,便且战且退。这时,杨义臣已劫了智及大营,纵马赶来,对窦建德说:“主公速进城安抚百姓,收拾国宝图籍,老臣来斩杀此贼!”窦建德拨转马头,领兵进城。杨义臣挺枪刺向宇文化及,两人战了三四合。勇安公主担心杨义臣有失,急忙从锦囊取出金丸,张满弓弦,正中宇文化及面门。三四个手持团牌砍刀的女兵,滚到马前,乱砍宇文化及的坐骑。杨义臣趁机补上一枪,宇文化及翻身落马,被手下捆入囚车。此时,曹旦已斩杀杨士览,刘黑闼等将领仍与智及等三四员敌将混战在一起。杨义臣分开众兵,将宇文化及的囚车推到军前,大声对许兵说道:“你们都是隋朝军民,被逆贼逼迫至此。你们的家属都在关中,如今逆贼已被擒获,若想西归关中,或是归附夏国,均可封官受赏;若不降,我就将你们全部坑杀!”许兵闻言,纷纷放下兵器甲胄投降。智及见兄长被囚,心胆俱裂,又见众军倒戈,忙想率数骑逃入丞基营中,却被孙安祖飞马追上,一枪刺中腰间,跌落马下。杨义臣命军士给智及戴上枷锁,囚入陷车,随后挥兵合剿丞基。
窦建德率军来到聊城,见城门大开,一员将领手捧一颗首级,来到马前禀道:“臣是魏公部下左诩卫大将军徐世积的首将王簿,奉主将之命,改名殷大用,率三千兵马诈称海贼,混入化及城中,被封为都虞候。前日在井中投入毒药,让敌军军士病倒,今日开门迎接大王。这是化及次子丞址的首级,特献上,请大王入城。臣就此辞别。”窦建德道:“卿有破城大功,且留数日,待我犒赏军士后再回不迟。”王簿道:“徐将军号令严明,不敢贪功误期。”说罢告辞离去。窦建德感叹道:“王簿真是大丈夫,由此便知徐世积为主帅何等严明!”
窦建德拥兵入城,到宫中请萧后登上正殿,自己行臣礼朝见,又设立炀帝少主神位,率百官身着素服哀悼。此时,勇安公主带领诸将陆续进宫,将宇文化及、智及押到面前;曹旦献上杨士览首级,范愿献上宇文丞基首级,刘黑闼、孙安祖等押着擒获的许将前来报功。窦建德命武士将宇文化及、智及绑在柱上,凌迟处死,献祭炀帝;又将许将押到神座前,愿降者赦免,不降者诛杀。同时,命人收拾国宝图籍,在龙飞殿摆宴庆赏功臣。此时唐营和魏营已拔寨离去,窦建德忙命孙安祖去请杨义臣,却见留守大营的裴矩派来一人禀道:“杨老将军有一禀帖,差官奉上王爷。”窦建德拆开一看,书上写道:“贼臣化及已擒,臣志已完,惟望大王兑现前言,放臣归隐田园。”后附绝句一首:“挂冠玄武早归休,志乐林泉莫幸求。独泛扁舟无限景,波涛西接洞庭秋。”窦建德看罢,叹道:“义臣离去,我失去了左膀右臂!”刘黑闼、曹旦欲领兵追赶,窦建德道:“我曾答应他,如今若追,便是背约,应成全他的名声。”于是,窦建德将隋宫珍宝全部分赐给功臣将士,把国宝图籍交给勇安公主收藏,随后问萧后:“如今您打算何处去?”萧后道:“妾身国破家亡,今日生死荣辱,全凭大王定夺。”窦建德笑而不语。勇安公主在旁,唯恐父亲重蹈宇文化及的覆辙,忙接口道:“既然如此,不如让孩儿先同娘娘回乐寿,一来可让母亲放心,二来大军也可慢慢启程。”窦建德称善,道:“公主所言有理,明日先点两万兵马,同你母舅先回乐寿。”当夜,萧后留公主在寝宫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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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曹旦已点兵等候,萧后带着韩俊娥、雅娘、罗罗、小喜儿四个贴身宫人,登上宝辇。勇安公主又在宫中挑选了二三十名精壮宫人、五六个俊俏美女,随后启程。一路上,士马峥嵘,尘土蔽日,军士们齐唱凯歌。
不几日,队伍抵达乐寿,哨马禀报公主回朝。曹后派凌敬出城迎接,凌敬请萧后暂在驿馆休息。勇安公主同曹旦进城,朝见曹后,将隋氏国宝图籍和奇珍异宝呈上,又让带来的宫奴美女叩见。曹后十分欢喜。公主又禀道:“萧后现停在驿馆,请母亲定夺。”曹后道:“这老妇断送了隋朝天下,要她何用?”凌敬道:“主公断然不会做化及那样的事,既然来了,娘娘还应以礼相待,等主公回来,臣自会安排送她离去。”曹旦道:“凌大夫说得对。”曹后便说:“既然如此,在宫中摆宴,就说我足疾未愈,不便迎接,请她进宫相见。”凌敬领命,到驿馆禀萧后道:“国母本当亲自迎接娘娘,因足疾未愈,命臣转达,请您入宫相会。”
萧后登上辇车,回想起隋炀帝在位时,众多扈从百官随驾,是何等的风光显赫;再看今日,人情如此冷淡,心中倍感凄凉。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勇安公主代替曹后出来迎接萧后进宫。只见曹后头戴凤冠,梳着龙髻,身佩鹤形玉佩,身着华丽礼服,相貌端庄威严,全无一丝窈窕轻盈的姿态,由四个宫奴搀扶着走下台阶,迎接萧后进入殿内。
曹后想请萧后上座,行拜见之礼,萧后说什么也不肯,推辞许久,最终只得以宾主之礼相互拜见。行礼完毕,左右侍从便请她们入席。萧后、曹后、勇安公主一同来到龙安宫,只见丰盛奢华的筵席已经摆设妥当。曹后举杯对萧后说道:“我这地方简陋,实在不是您这样的贵人停留的地方,暂时委屈您,实在是怠慢了。”萧后回答道:“我这漂泊狼狈之人,能得到贵国收留,已是万幸,又承蒙如此盛情款待,实在羞愧。”
大家坐下,酒过三巡,曹后问萧后:“东京和西京,哪一处更好?”萧后答道:“西京不过是规模宏大宽敞,没什么幽静雅致之处;东京不但宫室建造得富丽堂皇,而且西苑有湖海山林,十六院有幽房曲室,四季都有无限美景。”曹后道:“听说在那里赌歌题句,剪彩成花,想必娘娘一定有不少佳作。”萧后说:“那些都是十六院夫人做了呈给我和先皇看的,我和先皇不过是评阅罢了。”曹后又说:“还听说有清夜游,马上奏章;演杂剧,月阶试骑,真是千古帝王都没有过如此畅快极乐的事。”韩俊娥在后面代为答道:“那夜因为娘娘有兴致,所以陛下选了许多御马进苑,举行清夜游,通宵盛会。”
曹后问萧后:“她担任什么职务?”萧后指着韩俊娥说:“她叫韩俊娥,那个叫雅娘,这两个原本是承幸美人,那个叫罗罗,那个叫小喜儿,是从小就在我身边的。”曹后对韩俊娥问道:“你们当初共有几个美人?”韩俊娥答道:“朱贵儿、袁宝儿、薛冶儿、杳娘、妥娘、贱妾与雅娘,后来又增加了吴绛仙、月宾。”曹后说:“杳娘是因为拆字而死,朱贵儿、袁宝儿是骂贼殉难的,那妥娘呢?”雅娘答道:“是宇文智及要逼迫她,她跳入池中而死。”曹后笑道:“那人与朱贵儿、袁宝儿、妥娘好痴啊,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何不也像你们两个,跟着娘娘,落得快活,何苦白白送命?”萧后以为曹后也和自己想法一样,并不介意。
勇安公主问道:“还有个会舞剑的美人在哪里?”韩俊娥答道:“就是薛冶儿,她同五位夫人与赵王杨政道,先一日逃遁,不知去向。”曹后点头道:“这五六个女子,拥戴了一个小主儿,必定是有见识的。”又问萧后:“当初先帝在苑中,听说虽然给十六院夫人绸缎,但毕竟夜夜要回宫,这也可算夫妇之情很深厚了。”萧后道:“一个月之内,原有四五夜住在苑中。”曹后又问:“娘娘为了绫锦与陛下惹气,逼先帝将吴绛仙贬入月观,袁宝儿贬入迷楼,此事是真的吗?”萧后心里想:“这是当年宫闱之事,她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不如撒个谎。”便说:“我对下人很宽厚,哪有此事?”曹后笑道:“现有对证在此,待我叫她出来,就难以隐瞒了。”于是吩咐宫奴,唤青琴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叩见萧后,跪在台前。萧后仔细一看,是袁紫烟的宫女青琴,忙叫她起来问道:“我以为你随袁夫人去了,怎么在这里?”青琴垂泪不说话。勇安公主答道:“她本是南方人,被我的游骑俘获,知道是随侍宫人的,做人伶俐,倒还可取。”曹后又笑着指着罗罗道:“她可是极遵守娘娘法度的,皇帝要宠幸她,她再三推却,还赠以佳句,娘娘可还记得?”萧后道:“我还记得。”于是朗诵道:“个人无赖是横波,黛梁隆颅簇小娥。今日留浓伴成梦,不留依住意如何?”曹后听了感叹道:“词意甚佳,先皇原算是个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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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安公主道:“到底那个吴绛仙,如今在哪里?”韩俊娥答道:“她听说陛下遇难,就同月宾在月观中自缢而死。”勇安公主又问:“十六院夫人,去了五位,那几位还在吗?”雅娘答道:“花夫人、谢夫人、姜夫人是自缢死的,梁夫人与薛夫人,不愿归附宇文化及,被杀害了,和明院江夫人、迎晖院罗夫人、降阳院贾夫人,乱后也不知去向。如今只剩积珍院樊夫人、明霞院杨夫人、晨光院周夫人,还在聊城宫中。”曹后喟然长叹道:“锦绣江山被几个女子弄坏了,幸好死节的、殉难的,各自捐生以报知己,稍可安慰先帝在天之灵。”又问萧后:“这三位夫人,既在聊城,何不陪娘娘也来巡幸巡幸?”韩俊娥答道:“不知她们为什么不肯来。”勇安公主笑道:“既抱琵琶,何妨一弹三唱?”
此时萧后被曹后母子俩冷一句、热一句地讥讽,实在难以承受,只得厚着脸皮,强辩几句道:“娘娘、公主有所不知,我并非贪生怕死,只因那夜众逆贼入宫,变故突然,尸首血污遍地,先帝尸横床褥,朱贵儿、袁宝儿尸倚雕楹,若非我主持,将沉香雕床改为棺椁,先殓了先帝,后逐个棺殓,妥善安放,不然这些尸首,必定腐烂,不知会是什么结局呢!”曹后道:“这也是一朝国母的责任,我知道娘娘的心意,不肯学那匹夫匹妇,在沟渠中自杀,还希望保存隋祖宗的祭祀,立后以安慰先帝在天之灵,不致灭绝。”萧后听了,忙说:“娘娘此言,实在说到我心里了。”
曹后道:“之前的心意是对的;但不知后来贼臣既立秦王杨浩为帝,为何不久又用毒酒弑杀他。这时娘娘正与贼臣情浓意密,竟不发一言解救,是何缘故?”萧后道:“这时我一条命悬在贼手,即使说话又有什么用?”曹后笑道:“‘未亡人’三字,可以免谈;是为隋氏未亡人,还是为许氏未亡人呢?”说到这里,萧后只有掩面哭泣,连韩俊娥、雅娘也跺脚悲痛。正在无可奈何时,只见宫人报道:“主公已到,请娘娘接驾。”曹后对萧后道:“本该留娘娘再坐一会儿谈心,无奈主公已到,只得委屈娘娘暂在凌大夫宅中安置,明日再派人来奉请。”随即叫人送萧后上辇,到凌敬宅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