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 第46到第50回(第2页)
炀帝曾对着镜子自照,叹息道:“好端端的头颈,不知会被谁砍去?”又曾仰望天象,对萧后苦笑道:“外头不知有多少人图谋朕的江山,不过即便亡国,朕大概也能像陈朝的长城公(陈叔宝)一样苟活,你也能如沈后(陈叔宝之妻)一般保全性命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且说王义早已察觉局势崩坏,只恨自己身为异邦之人,无力回天。他先散尽家财,结交守苑太监郑理、各门宿卫及宇文氏麾下将士,暗中探听他们举事的日期。待得知确切消息,忙让妻子姜亭亭带着小丫鬟,乘一辆空车潜入苑内。姜亭亭常来苑中,无人阻拦,她径直来到宝林院,只见清修院秦夫人、文安院狄夫人、绮阴院夏夫人、仪凤院李夫人,与袁宝儿、沙夫人、赵王等六七人围坐打牌。沙夫人见姜亭亭匆匆赶来,忙问:“外头情形如何?”姜亭亭急道:“夫人们还在此闲坐!大事不妙,变乱就在眼前!王义让我来问沙夫人,可有应对之策?”
众人闻言,尽皆掩面痛哭,唯有沙夫人与袁宝儿神色镇定。沙夫人沉声道:“哭有何用?姊妹们打算如何?”秦夫人叹道:“眼下在座的都是心腹,全听妹妹指挥。其余人前夜还说‘一年里圣上极少临幸,能有多少恩情?左右是个死,随他去吧’——这般态度,便随他们去罢!”沙夫人点头:“我也无甚良策。若没有赵王,我自可生死由心;如今圣上托我照看赵王,便只能将生路寄托在他们夫妇身上。诸位若主意已定,就快回院收拾行装,速来会合。”众夫人一听,纷纷起身赶回各自院落。袁紫烟早因通晓天文,知隋朝气数已尽,一直称病躲在宝林院,此刻细软早已收拾妥当。
三人正商议如何突围,薛冶儿突然冲进院子,见姜亭亭便道:“万幸你也在此!方才朱贵儿姐姐让我转告沙夫人,外头局势危急,今生恐难再相见。赵王是圣上托付之人,万不可辜负。我本想随万岁赴死,可贵儿姐再三叮嘱,让我务必护好赵王……”沙夫人动容道:“我正与姜妹商量,七八个人如何逃得出去?”薛冶儿从袖中取出一道旨意,道:“这是前日圣上要差人去福建采办建兰的旨意,因万岁连日醉酒未发。贵儿姐为保赵王,悄悄偷来交与我,让我与夫人合计逃生之计。”沙夫人落泪道:“贵儿姐真乃忠烈之人!”
正说着,四位夫人已换上随身衣物赶来。沙夫人将旨意给众人看了,秦夫人喜道:“有这道符敕,还怕出不去?”袁紫烟道:“依我看,还是分两批走更稳妥。”姜亭亭灵机一动:“有办法了!快给赵王换上女装,把丫鬟的衣服给赵王穿,再将丫鬟扮成小宫监。我先带赵王出去,丫头领着夫人们改扮后随后出发,到我家会合,这样便神不知鬼不觉了。”夏夫人皱眉:“可一时哪里去找七八套宫监衣帽?”沙夫人打开箱笼,搬出十来套新旧内监服饰:“早备好了。”众夫人喜出望外,急忙换上行头。
沙夫人正要给赵王梳妆改扮,忽见四位夫人脸上残妆未卸,忙道:“瞧瞧你们,脸上脂粉还没擦净,怎能就这样出门?”众夫人见状,哭笑不得地赶忙收拾。待赵王女妆完毕,天色已暗。沙夫人取来一个金盒,装满花朵让赵王捧着。姜亭亭嘱咐丫鬟:“你随后带夫人们到我家即可。”说罢,扶赵王缓步离院。行至苑门口,二人上车时,正撞见喝得半醉的郑理在门口晃悠。郑理打着酒嗝笑道:“王奶奶要回府?方才在你家喝得痛快!”姜亭亭笑道:“招待不周。”郑理眯眼瞅见赵王,打趣道:“这小姑娘又偷拿苑里的花了?”姜亭亭敷衍道:“是夫人送的。”说罢驱车离去,不过一里路便到了王义家中。王义见赵王安全抵达,忙让妻子别给孩子卸妆,先藏进密室,自己则火速返回苑门接应。不多时,七八个“内监”簇拥着丫鬟赶到,王义领着众人稍作整顿,便准备出城。因各门守卫早被王义以钱财结交,众人一路畅通无阻。待掌灯时分宇文化及领兵杀入宫中时,王义已带着赵王及众夫人逃出禁城。
再看隋炀帝,平日最忌人谈“乱”,一谈便杀,如今却落得众叛亲离,与萧后躲在西阁中相对哀叹。深夜里,宫外喊杀声震天,内监接连来报:“叛贼杀到内殿了!”屯卫将军独孤盛、千牛独孤开远先后战死。乱兵捉住一名宫娥,逼问炀帝下落,宫娥指认在西阁。裴虔通、元礼等人提刀冲上阁楼,只见炀帝与萧后并坐垂泪。炀帝颤声喝问:“你们皆受朕厚禄重爵,为何谋反?”裴虔通冷声道:“陛下只顾自己享乐,从不体恤臣下,才有今日之变。”
话音未落,朱贵儿从炀帝身后挺身而出,指着众人骂道:“圣恩浩荡,你们竟敢昧心!且不说常年厚禄,单说前日陛下念你们多为东都人,久客思乡,特旨搜罗江都寡妇处女,让你们自行婚配。如此恩德,竟说不体恤?”炀帝哽咽道:“朕不负你们,你们何负朕?”司马德勘狠声道:“臣等的确负陛下!但如今天下反叛,两京失陷,陛下无家可归,臣等也无路求生。今日臣节已亏,唯有取陛下之首,以谢天下!”
朱贵儿大骂:“逆贼竟敢狂言!万岁乃天子至尊,君父之尊不可侵犯!你们不过是侍卫小臣,竟敢逼宫弑君,妄图富贵,不怕遗臭万年吗!”裴虔通大怒:“你个贱婢,敢辱骂我等?”朱贵儿仍骂不绝口,马文举恼羞成怒,举刀劈向她的面门,可怜朱贵儿香消玉殒,鲜血溅了满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马文举杀了朱贵儿,便要逼炀帝下阁。此时封德彝上阁,对司马德勘道:“许公有令,不必见这昏君,速速动手!”萧后慌忙哀求:“各位将军,主上虽有过失,念在往日恩义,可让他让位,赐他铁券,降为三公,保其周全……”话未说完,袁宝儿竟笑着走来,对萧后道:“娘娘不必哀求,这些贼臣岂会容万岁善终?”又转身对炀帝道:“陛下常以英雄自诩,此刻何必恋栈求生,向贼臣乞怜?人终有一死,妾今日能死于陛下面前,也算死得其所了!”说罢,她突然抽出佩刀,朝脖颈一抹,身子猛地往上一挺,竟撞到梁上,又重重跌下,鲜血如注,娇躯直直靠在窗棂上,死不瞑目。萧后见状,吓得飞奔下楼。
炀帝见状肝胆俱裂,裴虔通等人提刀逼近。炀帝大叫:“且慢!天子死有体面,快取鸩酒来!”裴虔通冷笑道:“鸩酒哪有刀刃痛快?”炀帝落泪哀求:“朕为天子一场,求留全尸!”马文举取来一匹白绢呈上。炀帝大哭:“昔日凤仪院李庆儿梦见白龙绕朕颈项,今日果然应验!”众贼臣命武士一拥而上,将炀帝拖入内室,用白绢缢死,时年二十九岁。后人有诗叹曰:
隋家天子系情偏,只愿风流不愿仙。
遗臭谩留千万世,繁花拈尽十三年。
耽花嗜酒心头痛,(歹带)粉沾香骨里绿。
却恨乱臣贪富贵,宫廷血溅实堪怜。
第48回 遗巧计一良友归唐 破花容四夫人守志
有词曰:“好还每见天公巧,知心自有知心报……”(词牌“雨中花”)自古知音必遇知音,知心人必得知心人相伴,钟情者必有钟情者相报。隋炀帝一生,事事在妇人身上用情,处处在妇人身上留意,最终将锦绣江山轻易断送,却不想竟引出几位感恩知己、报国捐躯的妇人——她们或殉难捐躯,或毁容守节,以报帝王钟情之恩,香名永载史册。
且说司马德勘缢死隋炀帝后,立即报知宇文化及。化及命裴虔通等人带兵诛杀宗室,蜀王杨秀、齐王杨暕、燕王杨倓及各亲王,无论长幼尽皆被害;唯有秦王杨浩,因平素与宇文智及交往密切,得智及全力营救,才保全性命。萧后在营中用军中漆床板改作棺木,将朱贵儿、袁宝儿一同安葬于西院流珠堂。正是:珠襦玉匣今何在?马鬣难存三尺封。
宇文化及杀完诸王,亲自带兵入宫,欲诛灭后妃以绝后患。刚走到正宫,便见一妇人带着许多宫女啼哭不止。化及喝问:“你是何人,在此哭什么?”那妇人慌忙跪倒,答道:“妾身乃皇后萧氏,望将军饶命!”宇文化及见萧后容貌艳丽,心中顿生怜爱,便软下声道:“主上无道,虐害百姓,有功不赏,故遭诛杀,与你无关,不必惊慌。我虽掌兵,实为除暴救民,并无异心;若你不嫌弃,愿与你共保富贵。”说着便伸手扶起萧后。萧后听他言语留情,便娇声啼哭道:“主上无道,理当伏诛。妾身生死,全凭将军做主。”宇文化及道:“你放心,有我在,必保你富贵无忧。”萧后又道:“将军既然如此,何不扶立先帝之后,以彰显大义?”宇文化及道:“我正有此意。”于是传令,奉皇后懿旨,立秦王杨浩为帝,自封为大丞相,总摄百官,封弟弟宇文智及为左仆射,异母弟宇文士及为右仆射,长子宇文丞基、次子宇文丞址均执掌兵权,其余心腹也都重重封赏。对于平日有仇怨的大臣,如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等,连同各家子侄一并斩杀。给事郎许善心不肯到朝堂朝贺,化及派人将他擒至朝堂,不久又释放了他;许善心不拜谢便离去,化及大怒,将他杀死。许善心之母范氏九十二岁高龄,临丧不哭,有人问她缘故,范氏道:“他能为国难而死,我有这样的儿子,还有什么可哭的?”随后绝食而亡。
宇文化及因将士想西归长安,便奉萧后与新皇一同还京,带着剩下贪生图乐的夫人美人,一路搜刮船只,从彭城水路西上。行至显福宫时,逆党司马德敬与赵行枢,因厌恶宇文化及秽乱宫闱、不恤将士,打算率后军袭杀化及,不料事机不密,反被化及诛杀。行到滑台,化及将萧后与新皇交给王轨看守,自己则直奔黎阳,攻打仓城,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王义夫人带着赵王及众夫人,离芜城二三十里后,借一户民家歇脚,只听见城中炮声不断,往来之人传信说城内发生大变。王义让赵王依旧女扮男装,妻子姜亭亭与袁紫烟、薛冶儿改扮男装,沙夫人、秦夫人、狄夫人、夏夫人、李夫人及使女小环则保持女妆。袁紫烟道:“我夜观天象,主上已遭难;我们虽逃出牢笼,却不知该投奔何处?”王义道:“别处去不得,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众人忙问是何处,王义道:“太仆杨义臣,当年主上听信谗言,收了他的兵权,退归乡里。他知隋朝气数将尽,便变姓埋名,隐居在濮州雷夏泽中。此人智勇双全、忠君爱主,我们去他那里,他见了幼主,自然会有办法。”袁紫烟欣喜道:“他是我的母舅,我常对沙夫人提起,投奔此处最为妥当,不想你们竟想到一处。”于是一行人乘船向濮州进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却说杨义臣自大业七年遭谗言被收回印绶后,唯恐大祸临头,便隐姓埋名,隐居在濮州雷夏泽中,每日与渔樵为伴。一日,他惊闻宇文化及在江都弑君乱宫,愤恨不已:“化及庸碌匹夫,竟敢如此猖獗!可惜他弟弟士及向来与我交好,将来天下合兵征讨,我怎忍心见他遭灭族之祸?须速施一计,让他全身避害。”于是派家人杨芳,带一个瓦罐,罐上有他亲笔封记,直奔黎阳送给士及。士及见到杨芳,大喜道:“我正日夜思念太仆公,不知他如今何处?不想你竟来了。”随即引杨芳到书斋,屏退左右,问道:“太仆公现在何处?近况如何?”杨芳答道:“我家主人自遭谗言被罢官后,便改名换姓,在濮州雷夏泽中以渔樵为乐。”士及问:“有书信吗?”杨芳道:“主人确实没写信,只让我带了这个封记之物为信。”士及忙打开瓦罐,见里面只有两颗枣和一个糖龟,看了半天不解其意,便吩咐手下带杨芳去外厢吃饭,自己则反复琢磨。
忽然,画屏后走出一位美人,乃是士及的亲妹妹淑姬,年方十七,尚未婚配。她不仅姿容绝世,更兼聪慧过人,见哥哥沉吟不语,便问道:“哥哥,这是谁送的东西,为何如此发愁?”士及道:“是我旧友隋太仆杨义臣送的。他深通兵法,善观天象,因被削去兵权,弃官归隐。今日派人送来一个罐子,封得很密,里面只有这两样东西,这哑谜实在难解。”淑姬看了一会儿,道:“有什么难解的,不过是劝哥哥早早归唐,以脱弑逆之祸。”士及大喜道:“妹妹真是聪明!但我也不便写信,得找几件东西回复他,让他知道我的心意才行。”淑姬道:“不知哥哥主意是否已定,若已定,回复有何难?”士及道:“化及如此行事,我眼看他必败;若不早作打算,悔之晚矣。”淑姬道:“既然哥哥主意已定,愚妹到里边取几件东西出来,让来人带去便是。”
淑姬进去片刻,手里捧着一个漆盒出来。士及揭开一看,里面是一只小儿玩的纸鹅,颈上系着一个小鱼罾,上面竖着一个算命先生的招牌,扎得端端正正。士及奇怪道:“这是什么意思?”淑姬附在士及耳边说了几句,士及连称妙,将漆盒封好,交给杨芳带回去。
次日,士及进见化及,称:“秦王李世民领兵会合征伐,臣想带几个家人,扮作避兵的百姓,前去探听虚实,数日便回。”化及应允。士及便让妻儿与淑姬扮作男装,收拾细软,离开黎阳,直奔长安。此时隋恭帝已禅位于唐,唐帝即位,改元武德。士及将妹妹献给唐帝为昭仪,唐帝封士及为上仪同管三司军事。
再说杨义臣的家人带着士及的漆盒回到濮州家中,见过家主,奉上盒子。义臣拆开封记,揭开一看,喜道:“我友已找到明主了!”杨芳问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义臣道:“他没什么别的意思,是说‘我谨遵您的命令’!”接着又问:“他在黎阳有什么举动?先帝的子孙,可有一二个免于灾祸?在朝大臣,可有几个尽节的?”杨芳答道:“萧后已经失节,夫人嫔妃逃走了不少;只有朱贵儿、袁宝儿骂贼而死;翠华院花夫人、影纹院谢夫人、仁智院姜夫人都自缢而亡。化及见景明院梁夫人容貌艳丽,想留她侍奉,夫人破口大骂,化及好言相劝,夫人仍骂不绝口,遂被杀死。袁家小姐不知去向,遍寻不着。帝室宗亲几乎被诛灭殆尽,只有秦王杨浩因与智及亲近,勉强被尊为帝,不想前日又被化及用鸩酒毒死。听说还有个幼子赵王杨杲逃出,化及正派人四处缉拿。”
听闻杨芳详述江都惨状,杨义臣猛地拍案而起,泪水夺眶而出:“狂贼竟敢如此惨无人道!满朝官员或许多有贪生怕死之辈,可天下藩镇大臣中,难道就没有一位忠臣义士,愿起兵讨伐这逆贼吗?”他悲恸痛哭,这一夜满心忧闷,在书房点上一支画烛,一边翻看书籍,一边连连叹息。
到了二更时分,杨义臣只觉神思倦怠,躺上床却辗转难眠。此时庭院中月光皎洁如白昼,恍惚间,他只觉自己已飘到屋外。双脚尚未站稳,便见一人头戴纱帽、身着红袍,神色慌张地匆匆赶来。杨义臣定睛细看,竟是给事郎许善心。他急忙问道:“许公为何到此?”许善心急切说道:“将军正好在此,速速上前接驾!”杨义臣一听,以为隋炀帝尚在人世,赶忙快步迎上前去。
只见隋炀帝头戴软翅幅巾,身着暗龙衮袍,脖颈处缠着一块白绢;两个宫人脸上血迹斑斑,正搀扶着隋炀帝。杨义臣见状,慌忙伏地叩拜。却见隋炀帝双手掩面,只听其中一个宫人开口说道:“老将军,陛下有托,若小主母子到来,还望将军悉心保护。陛下只有这一句话,将军请起吧。”杨义臣正要询问小主身在何处,抬头一看,眼前竟空无一人。他猛然惊醒,此时月色西斜,雄鸡报晓,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杨义臣对这离奇梦境深感惊异,起身拄着拐杖,唤来小童打开大门。他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却不见任何异样。就在这时,水面上传来咿咿呀呀的摇橹声,一艘小船缓缓驶入港湾。杨义臣带着小童躲到树后,只见小船靠岸后,一人从船中钻出,跳上码头,警惕地向四周张望。此时天色尚早,家家户户还未起床,杨义臣忍不住上前搭话:“朋友,你从哪里来?找谁?”那人赶忙拱手行礼:“在下从遭遇变故的江都而来。”说话间,他上下打量着杨义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义臣也仔细端详对方,试探着问道:“足下莫非姓王?”那人揉了揉眼睛,一把抓住杨义臣的手,压低声音说:“老先生可是杨公?”杨义臣刚要回应,那人又急忙道:“且慢,小主和夫人们还在船上。”杨义臣一听,忙说:“天快亮了,快请小主上岸!”他让小童打开正门,自己回屋换上整齐的巾服,站在门口等候。
不一会儿,只见一行人朝着这边走来,王义在旁一一介绍:“这位是……那位是……”正说着,身着男装的袁紫烟快步跨进门来,见到杨义臣,激动地喊道:“母舅,外甥女来了!”话未说完,泪水已夺眶而出,就要行拜礼。杨义臣连忙伸手扶住,仔细辨认后惊喜道:“原来是袁家甥女!前些日子我派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一直没有消息,如今可算来了!先别急着行礼,快到里面去,帮赵王和夫人们换身合适的衣服。”
原来,杨义臣的原配罗夫人早已离世,如今只有如夫人王氏相伴,王氏育有一子,名叫馨儿,年仅五岁。此时,王氏迎出来将众人接入内室。杨义臣与王义留在草堂中,王义将从宫苑出逃到一路奔波至此的详细经过,向杨义臣娓娓道来。不多时,赵王在沙夫人的牵扶下走了出来。赵王虽年仅九岁,却聪慧过人,沙夫人牵着他的小手,身后跟着一众夫人,场面既庄重又透着几分劫后余生的不易 。
杨义臣见赵王换上男装,只见他面庞方正、双耳饱满,眉眼清秀俊朗,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贵气,俨然一副金枝玉叶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敬意。他吩咐童子在地上铺好毡条,摆上一把椅子,准备行君臣大礼。赵王却紧紧拉着沙夫人的手,说道:“母亲,如今是什么时候了,老先生还要行这样的大礼?要是这样相待,可就违背了我们母子来此的本意。”他站在原地,说什么也不肯上前就座。
袁紫烟见状,赶忙劝道:“母舅,赵王年纪还小,不必如此郑重,您就行寻常之礼吧。”杨义臣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勉强。请小主先到毡条上,老臣好行礼。”赵王却坚持道:“应该先拜见过母亲,然后再拜我。”沙夫人推辞道:“论起体统,自然该先拜你。”赵王认真地说:“母亲,如今我们身处困境,还讲什么体统?若不是先帝将我托付给您,又多亏您一路悉心照料,我恐怕早已和蜀王杨秀、齐王杨暕一样,成了黄泉下的幽魂了!”
杨义臣听着赵王这番有条有理、深明大义的话,心中暗暗惊叹。袁紫烟和薛冶儿连忙拉着沙夫人上前,将赵王安排在沙夫人身旁,杨义臣这才郑重地拜了下去。沙夫人含泪回拜道:“隋朝仅存的这一脉,全指望老先生保全了,若先帝在天有灵,也会感念您的恩德。”杨义臣坚定地答道:“老臣定当竭尽全力!”拜了四拜后起身,接着与四位夫人、薛冶儿一一相见。姜亭亭觉得自己不便僭越,袁紫烟也在一旁再三推辞。
杨义臣对王义说道:“袁贵人是我的外甥女,在这里哪有让她僭越尊夫人的道理?若不是王大夫和尊夫人,小主怎能与我们君臣相聚?况且日后还有许多事,要仰仗王大夫尽心竭力,老夫理应先拜谢。”袁紫烟赶忙拉着姜亭亭站到王义身旁,一同接受了杨义臣的拜礼,随后自己走到下手,向杨义臣拜了四拜。
杨义臣吩咐手下摆下四桌酒席,说道:“本应请各位夫人到内室款待,但这里地处山野,饭菜简陋,实在不成礼数。况且我还有些话要说,大家就在这草庐中随意坐坐,也好一同商量商量。”于是,沙夫人和赵王一桌,秦夫人、狄夫人、夏夫人、李夫人,薛冶儿、姜亭亭、袁紫烟坐了两桌,王义与杨义臣一桌。
酒过三巡,王义感慨道:“老将军这么大年纪,还起得这么早,正好撞见我们,不然我们还得四处打听寻找。”杨义臣便将昨晚隋炀帝托梦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众人听后,无不掩面哭泣。杨义臣对赵王说道:“老臣自从被罢官,就成了山野村夫,本不敢再过问世事。没想到先帝在冥冥之中,还将殿下托付给我。如今殿下和夫人们来到我这简陋的草庐,信任我,我定不会辜负先帝和殿下的期望。但此地房屋简陋,墙矮屋浅,实在不是殿下久居的地方,万一有个闪失,难以保全。这里最多只能逗留三四日,时间长了恐怕会有变故!”
沙夫人忧心忡忡地问:“那现在我们该投奔何处才好?”杨义臣分析道:“能去的地方倒也有。李密和他父亲原本也是隋朝臣子,如今拥兵二三十万,驻扎在金墉城;东都越王杨侗派左仆射王世充,率领数万大军,据守洛仓;西京李渊,已经拥立皇孙代王杨侑为帝,四处征伐。但这些人不过是暂时借隋朝的名义,成了事就会自立为王,失败了就一同灭亡,都难以长久依靠。我再三考虑,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一个是幽州总管罗艺,他虽然上了年纪,但为人老成练达,一向忠诚勇敢,先帝托付他坐镇幽州,手下精兵强将众多,四方盗贼都不敢轻易进犯。如果殿下和夫人们去了,他必定会热情款待,或许还能在此立足。可惜窦建德势力猖獗,挡住了去路,去那里吉凶难料;若想安稳度日,那就只有义成公主那里。她虽然身处远方异国,但启民可汗为人还算朴实忠厚,不像我们中原人心思复杂。况且我知道他们宗室势力衰弱,只有公主这一支强大却没有子嗣。前些日子,公主和可汗曾来朝见先帝,先帝对他们颇为亲厚。再加上王大夫和他们有些交情,到了那里多加周旋,殿下若肯去,公主一定会以礼相待,保你们平安。只有这个地方能保全大家,其他的我就不敢妄言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赵王和众夫人听了,纷纷点头赞同。沙夫人又问:“老将军所言极是,只是路途遥远,我们该怎么去呢?”杨义臣答道:“如果殿下主意已定,我会找机会想办法。不过只能是殿下、沙夫人、王大夫和尊夫人,听说薛贵嫔精通骑马射箭,也可以一同前往。至于四位夫人和我的外甥女,恐怕不太方便。”
四位夫人听了,泪水夺眶而出:“我们姊妹五人,发誓同生同死,还请老将军帮帮忙!”杨义臣劝道:“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这一路艰难,怕你们难以承受。我想问四位夫人,你们是真心愿意为先帝守节,还是打算等待时机,另谋出路?”秦夫人激动地说:“老将军这是什么话!别以为我们只是普通妇人。您自问肯屈身投靠逆贼吗?如果老将军不肯帮忙,我们宁愿投身江河,去追随屈原,又有什么可怕的!”
杨义臣连忙解释:“不是我吝啬计策,只是担心日子久了,你们难以坚持。”狄夫人悲愤地说:“老将军别以为只有男子能尽忠守义,就认定我们女子都是随波逐流之辈!不必远说,就说朱贵儿、袁宝儿和梁夫人,她们为大义骂贼,相继赴难,连隋朝的君臣都该感到羞愧!我们承蒙先帝恩宠,享尽繁华,如今怎能有二心?老将军要是还不相信,我们就以明心志!”说着,她猛地从裙带上抽出佩刀,在自己脸上胡乱划了起来。秦夫人、李夫人、夏夫人见状,也纷纷取出佩刀。沙夫人、姜亭亭、薛冶儿、袁紫烟吓得赶忙上前阻拦,可四位夫人脸上已经划出两道血痕,鲜血直流。
杨义臣慌忙起身,向四位夫人拜倒:“是老臣失言失敬了!先帝一生钟情,果然没有错付!还请四位夫人保重身体!”赵王也急忙起身,扶起杨义臣。杨义臣对四位夫人说:“离这里一两里有个断崖村,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都是朴实的百姓。村里有座女贞庵,庵里有个老尼姑,是高开道的母亲,沧州人,年轻时丈夫去世,她就一直守节。这老尼姑见识不凡,能看透人心。她知道儿子做贼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搬到南方,在这庵里安度余生。那里人迹罕至,车马难至。如果四位夫人愿意在庵里修行,定能保半生平安。至于日常开销,只要我还在,就会一直照应,夫人不必操心。”
四位夫人齐声说:“能有这样的好地方安身,我们就知足了!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动身?”王义说:“得选个好日子,先派人去通知一声,然后再走。”夏夫人急切地说:“如今这世道,还选什么日子,求老将军尽快去通知吧!”
杨义臣叫来童子取来历书查看,正好明天就是个好日子。众人用完饭,众夫人和赵王便进内室休息。杨义臣叫家童牵出两匹骡子,吩咐家人关好门,带着小童,和王义一起骑上骡子,来到断崖村的女贞庵,向老尼姑说明了来意。老尼姑早就知道杨义臣是忠臣义士,又是庵里的施主,便满口答应,还跟着他们一同返回。
王义对妻子说庵里房屋干净,环境清幽,四位夫人听了都很满意。袁紫烟对杨义臣说:“母舅,我也想出家,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杨义臣安抚道:“你先住着,我再想想办法。”袁紫烟不再多说,默默退下。
第二天五更天,杨义臣请秦夫人、狄夫人、夏夫人、李夫人下船。沙夫人对赵王、薛冶儿、姜亭亭说:“这一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许老天保佑,我们还能回到中原。日后若想寻访,也得知道地方,我一定要去送送她们。”杨义臣见她说得在理,也不好阻拦。于是,众人一同下船,将四位夫人送到庵中。老尼姑将众人迎了进去,她的两个徒弟贞定、贞静,十四五岁的年纪,也出来见过礼。老尼姑带着众人在庵里四处参观,杨义臣拿出二十两银子送给老尼姑。老尼姑对杨义臣说:“你这外甥女还不是静心修行的时候,日后还有奇遇。”杨义臣点头道:“正是,我也没打算让她留在这儿,今天只是陪夫人们来看看。”老尼姑留众人吃了素斋。
到了晚上,沙夫人、薛冶儿、姜亭亭与四位夫人抱头痛哭,依依惜别。赵王和沙夫人等人回到杨义臣家中。随后,杨义臣派杨芳打听,等有登莱的海船到来,便送赵王、沙夫人、薛冶儿和王义夫妇上船,前往义成公主那里。正所谓:人世道逢多苦事,不过生离死别时。
第49回 舟中歌词句敌国暂许君臣 马上缔姻缘吴越反成秦晋
有词写道:“何自苦奔求,曲尽忠谋?一轮明月泛扁舟,报道知心相遇好,约法难留……”(词牌“浪淘沙”)世间人与人的相逢际遇,皆有定数。有的曾经仇敌,后来却成了彼此敬重的知己,齐桓公与管仲便是如此;也有的敌对国家,反倒结为姻亲,晋文公和秦穆公便是例证。大凡世间那些非凡之人,总会有出人意料的机缘际会,任谁都无法凭借一时的成败兴衰去预判。更何况红线早系,月下老人绝不会随意乱牵姻缘,哪怕相隔万里,也终将促成良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暂且按下王义护送赵王前往义成公主处不表。且说窦建德,在河北初称长乐王时,派遣祭酒凌敬前去劝说河间郡丞王琮,王琮最终献城归降,窦建德便封他为河间郡刺史。河北各郡县听闻此事,纷纷感怀归附。这一年冬天,有一只大鸟栖息在乐寿,数万只小鸟追随左右,过了一天才飞走,当时的人们都认为这是凤凰降临的祥瑞之兆。又有宗城人张亨上山砍柴,偶然得到一块玄圭,他悄悄来到乐寿,将玄圭献给窦建德。借此吉兆,窦建德在乐寿正式称帝,改年号为五凤元年,国号大夏,立曹氏为皇后。
窦建德的发妻秦氏,只生下一女,便是窦线娘。秦氏去世已久。窦建德起兵后,曹旦率领众人前来投奔,窦建德得知他有个女儿,早已到了适婚年龄却尚未出嫁,便娶其为继室。曹氏端庄沉静,平日里不苟言笑,窦建德对她敬爱有加,每逢军中大事,都会与她一同谋划,曹氏堪称闺中贤内助。窦建德还封女儿线娘为勇安公主。窦线娘惯用一口方天戟,舞动起来神出鬼没,又练就一手金丸弹绝技,百发百中。她年方十九,身姿苗条,容貌秀丽,且胆略过人。窦建德一直想为她挑选佳婿,可她坚持要找一个才貌武艺与自己相当的人,才肯应允婚事。窦建德每次出兵,都会让她率领一支军队作为后队。窦线娘还亲自训练了三百多名女兵,让她们时刻侍奉在自己左右。她治军比父亲更加严明,既能严守纪律,又懂得体恤士卒,因此将士们都对她敬重有加。
窦建德称帝后,论功行赏,封杨政道为勋国公,齐善行为仆射,宋正木为纳言,凌敬为祭酒,刘黑闼、高雅贤为总管,孙安祖为领军将军,曹旦为护军将军,其余人等也都各有封赏。此时窦建德统率万余兵马,正准备攻打李密,却听闻宇文化及弑君称帝,不禁怒火中烧,打算即刻出兵讨伐。祭酒凌敬进谏道:“叛臣宇文化及确实罪该万死,但他拥兵几十万,实力不容小觑,必须得有一位足智多谋的大将才能与之抗衡。臣愿举荐一人,辅助主公成就大业。”窦建德忙问:“此人是谁?”凌敬答道:“此人名叫杨义臣,淮东人士,他胸有韬略,腹藏机谋。在隋朝时官至太仆,后来遭奸臣陷害,被罢官还乡,隐居田野,实乃将相之才。”窦建德听罢大喜:“若不是你提起,我险些忘了此人!我昔日与他交过几次手,深知他是栋梁之材,看他用兵之法,天下鲜有人能及。你速速替我备下厚礼,前去聘请!”凌敬欣然领命,辞别窦建德而去。
没过几日,凌敬抵达濮州,先在客店安顿下来,向附近的百姓打听杨义臣的下落。有当地人告诉他:“离城数里之外的雷夏泽中,住着一位老翁,自称姓张,大家都喊他张公,平日里在泽边钓鱼为乐。有人说他原本姓杨。”凌敬便请当地人帮忙雇船引路,一同前往雷夏泽。只见此处山虽不高却灵秀,水虽不深却清澈,松柏郁郁葱葱,猿鹤相伴而行。岸上有几间瓦房,树影在屋前投下阴凉;堤岸边停着一艘大船,与碧绿的湖水相互映衬,景致十分清幽。
当地人指着前方说:“前面那瓦房就是张公的住处,船舫边小船上坐着的老者,想必就是他。”凌敬站起身远远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器宇轩昂,正倚着船舷,独自饮酒;船头上坐着三四个村童,正在齐声唱着村歌。凌敬让船夫远远地把船停下,自己悄悄上了岸,躲在树丛中偷听。只听几个村童唱完后,说道:“张太公,你昨天独自唱的曲子可真好听,今天也唱一首给我们解解闷呗!”那老者微闭着双眼,带着几分醉意说:“你们想听,就别出声,坐好了听我唱。”随即唱起一首“醉三醒”:“叹釜底鱼龙真混,笑圈中豕鹿空奔。区区泛月烟波趁,谩持竿,下钓纶。试问溪凤山雨何时定,只落得醉读离骚吊楚魂。”
凌敬听罢,心中感叹:“这分明是感慨世事的隐士之歌,此人必定是杨义臣!”他连忙回到船上,让船夫把船摇过去。船一靠近,那几个村童吓得纷纷跑上了岸。凌敬跨上小船,对着杨义臣拱手道:“故人别来无恙?”杨义臣抬眼一看,见是一位身着布袍、头戴葛巾的儒者,便问道:“你是何人?”凌敬道:“太仆可还记得我,我是凌敬。自与太仆分别后,没想到您的鬓角都已斑白。回想往昔承蒙您的教诲,至今感激不尽。今日能在此重逢,真是如同拨云见日啊!”杨义臣一听,惊喜道:“原来是子肃兄!许久不见,今日怎么有闲暇前来?快请到我家中一叙!”说着便拉着凌敬的手登上岸,吩咐小童把船撑到船舫那边,自己则与凌敬一同来到草堂。
两人行过礼,分宾主坐下。杨义臣问道:“不知贤弟如今在何处高就?”凌敬道:“自分别后,我一直无处安身,后来见窦建德为人豁达,礼贤下士,便归附了大夏,如今官拜祭酒。因时常想起兄台,所以特来拜访。”杨义臣当即设下宴席招待他。酒过几巡,凌敬示意随从取出金银绸缎,摆在杨义臣面前。杨义臣见状,惊讶道:“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凌敬道:“这是夏主窦建德久仰您的才华,特意命我送来的聘礼。”杨义臣皱眉道:“窦建德与我曾有过节,如今他用财物来招揽我,想必另有缘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凌敬见状,连忙劝说道:“如今圣上被弑,天下英雄纷纷揭竿而起,各地郡守响应诸侯,皆为替百姓除害、安定天下。但凡有些才能的人,都想在此时建功立业。太仆您身负治国安邦之策,用兵如孙吴在世,却隐居乡野,与草木为伴,实在是太可惜了!如今夏主仗义行仁,称帝建国,四方豪杰纷纷响应。他早就听闻您的才能,特意派我前来聘请,希望您能出山,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辅佐他成就一番盛世伟业。还望太仆不要推辞,以免辜负夏主的一番心意。”
杨义臣却正色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我身为隋朝臣子,没能匡正君主的过失,致使他被逆贼杀害;如今又不能为君报仇,却要去侍奉别的君主,我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凌敬摇头反驳道:“太仆此言差矣!如今天下英雄各自立国,隋朝早已覆灭,您为何还如此固执?若真想为两位先帝报仇,不如归附夏主,借助他的兵力去讨伐逆贼,这样既能遂了您的心愿,又能报了大仇,岂不是两全其美?”
杨义臣听了这番话,心中有所动摇,沉思片刻后说道:“细细想来,贤弟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我听说窦建德能够礼贤下士,且没有篡逆的恶名。但他若想让我归附,必须答应我三件事,否则我绝不敢从命。”凌敬忙问:“哪三件事?”杨义臣郑重道:“其一,我不归降称臣;其二,不要公开我的姓氏;其三,等擒获宇文化及,报了先帝之仇,就要放我归隐田园。”凌敬笑道:“就这三件事,夏主肯定会答应!”杨义臣这才让人收下礼物,凌敬随即起身告辞。临行前,杨义臣叮嘱道:“此去曹濮山,有个叫范愿的强寇,十分骁勇,他率领数千盗贼,以泰山为巢穴,专干拦路抢劫的勾当。如今他们山寨缺粮,正在四处劫掠。贤弟若能收服范愿,让他为大夏效力,增强兵力,灭掉宇文化及便指日可待。”说罢,杨义臣又在凌敬耳边低语了几句,凌敬连连点头,这才辞别上船。
彼时窦建德每日都在加紧训练军队,时刻准备着征讨宇文化及。一日,突然有消息传来,唐秦王李世民派遣纳言刘文静,带着书信前来,提议双方联合出兵,共同讨伐宇文化及。窦建德展开书信仔细阅读,信中不过是相约一同进军黎阳,合力围剿宇文化及。窦建德看完后,对刘文静说道:“这个叛贼,我早就想讨伐他了,正准备发兵。麻烦纳言回去转告秦王,不必劳他亲自前来,只需派一员副将,领兵前来与我会合,一同诛杀逆贼,以谢天下。”刘文静回应道:“臣奉命出发时,秦王的军队已经离开长安了。”随后,刘文静告辞离去。
窦建德回到宫中,勇安公主窦线娘问道:“唐朝使者来有何事?”窦建德便将秦王来信相约出兵之事告知。窦线娘沉思片刻,进言道:“依女儿之见,父皇暂时不宜立即发兵。如今北方总管罗艺刚刚归附唐朝,他的势力正好截断我们的后路;而魏刁儿拥兵数万,盘踞在深泽县,还自称魏帝,在冀、定等地四处劫掠。这些年来,虽然我们与他表面相处融洽,但终究难以真正信任。不如趁他不备,发动突袭,除掉这个后患。等凌敬回来后,再商议出兵征讨宇文化及之事,这才是万全之策。”曹皇后在一旁听了,也十分赞同女儿的这番见解。然而窦建德却自信满满地说:“我自有打算,你们不必再多言。”
当日,窦建德便调遣十余万精兵,任命刘黑闼为征南大将军,高雅贤为先锋,自己与曹旦统领中军,勇安公主负责后军接应,孙安祖等人则与曹皇后留守乐寿。为稳住魏刁儿,窦建德精心挑选了十二名能歌善舞的女子,派人送给魏刁儿,并承诺让他在北面抵御罗艺,东面防范夷狄;还许诺在诛灭宇文化及后,将隋朝宫中的嫔妃和宝物都送给他。魏刁儿大喜过望,欣然接受了礼物,从此深信窦建德对他委以重任,每日沉迷于酒色之中,对窦建德毫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