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二刻拍案惊奇 卷二十五到卷二十七(第2页)

 

郑蕊珠听着人声渐渐远去,悲痛不已,放声大哭。待天色渐亮,她心想:“这会儿上面或许有人走动。”于是又高声呼救,哭声终于惊动了路过的两人。而这两人的出现,又引发了一连串的变故——本是赶路的客商,却意外丧命井中;本是新婚的女子,又被迫远走他乡。

 

这两人是来自河南开封府报县的客商,一个叫赵申,一个叫钱已。他们合伙做生意,在苏、松一带赚了不少钱,正准备返程。路过此地时,听到井里传来哭喊求救声。两人走到井边,往下一看,借着天光,隐约看到井里是个女子。赵申喊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井里?”郑蕊珠急忙回应:“我是这家人家的新媳妇,被强盗劫来扔在这里的。求求你们救救我,出去后必有重谢!”两人商议:“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个女子。若没人救她,她必死无疑。我们碰上也是缘分,行囊里有长绳,下去把她救上来吧。”赵申自告奋勇:“我动作灵活些,我下去。”钱已说:“我身子笨重,确实下不去,我就在上面帮着拉绳吧。”

 

谁知赵申厄运临头,一想到是救女子,兴致高涨,卷起袖子,将绳子系在腰间,双手拽着绳子缓缓下降。钱已则一脚踩着绳头,双手紧握绳子,慢慢将他放下。赵申到了井底,见井里没水,便不慌不忙地对郑蕊珠说:“别怕,我这就救你出去。”郑蕊珠感激道:“多谢恩公!”赵申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头,将郑蕊珠牢牢捆好,嘱咐道:“抓紧绳子,上面的人会拉你上去,绑得很牢,掉不下来。你上去后,再把绳子放下来拉我。”郑蕊珠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壮着胆子拽紧绳子。

 

钱已在上面见绳子绷紧,知道有人吊着,便使出全力往上拉。等将人拉上来一看,眼前竟是个容貌艳丽的女子,虽有些发髻凌乱、钗环歪斜,却难掩天生丽质。钱已心中顿时生出邪念,暗自盘算:“要是把赵申拉上来,他肯定会和我争抢,不如独吞这女子和财物。如今他的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间,只要我不救他,这女子和钱财就都是我的了。”恶念一起,井下便传来赵申的呼喊:“怎么还不把绳子放下来?”钱已心一横,搬起井边的一块大石头,朝着井中大喊一声:“下去吧!”可怜赵申满心盼着绳索,没料到等来的是巨石,躲避不及,被砸中脑壳,当场气绝身亡。

 

郑蕊珠刚脱离井底,重见天日,正整理衣衫、平复心绪,却目睹了钱已的暴行,吓得魂飞魄散,口中不停念叨“阿弥陀佛”。钱已却撒谎道:“别害怕,这是我的仇人,我故意骗他下去除掉他的。”郑蕊珠心中暗想:“他哪里是什么你的仇人,分明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她不敢声张,只求钱已送她回家。钱已却威胁道:“想得倒美!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家在河南开封,是富贵人家,你跟我回去,就能当主母,享尽荣华。赶紧跟我走!”

 

郑蕊珠此刻如同坠入迷雾,既不认得眼前的路,也不知这里离家是远是近,身旁又无熟人,一时没了主意。钱已见她犹豫,便恶狠狠地催促:“你要是不跟我走,就再把你扔回井里,拿石头砸死你,刚才那人就是下场!”郑蕊珠恐惧万分,走投无路,只能被迫跟着钱已离开。真是才脱离了一个恶人,又落入另一个坏人之手,明知对方不可靠,却因情势危急,只能暂时屈从。

 

在前往开封的一路上,钱巳反复叮嘱郑蕊珠,让她到家后对家人说自己是从苏州娶来的,要是有人问起赵申的下落,就说他还留在苏州。没过几天,他们便抵达了开封杞县,进入钱巳家中。

 

谁能想到,钱巳家中还有个妻子万氏,小名叫虫儿,为人极其狠毒。她一见到郑蕊珠,就开始百般刁难,无所不用其极。万氏夺走了郑蕊珠头上的首饰、身上的衣服,只允许她穿着粗布衣裳,还强迫她承担打水做饭等各种粗活。稍有差错,便是一顿棍棒伺候。郑蕊珠满心委屈地说道:“我又不是嫁给你们家的,你们也没花银子娶我,平白无故把我强拉来,为什么要这样毒打我!”可那万虫儿根本不听她的辩解,也不过问她的来历,认定她是小老婆,只想着肆意欺负她。

 

万虫儿平日里为人刻薄,与邻里妇人几乎都吵过架。有位邻家大妈看到她如此虐待郑蕊珠,心中一直愤愤不平。这天,她偶然听到郑蕊珠说出那样的话,心里暗自思忖:“既不是嫁过来的,也不是明媒正娶的,难不成是拐来的?做这种损阴德的事,害人家女儿!”便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有一天,钱巳外出办事,郑蕊珠去邻家借水桶打水。邻妈留她坐下,关切地问道:“看娘子像是好人家出身,为什么家里的爹娘会舍得把你远嫁到这里,还让你受这样的折磨?”郑蕊珠忍不住哭了起来,说道:“我根本不是爹娘嫁过来的!”邻妈惊讶地追问:“那你怎么会到这里?”郑蕊珠便将自己许配给谢家,新婚之夜被人拐走,扔到井里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邻妈听后说道:“这么说,是钱家把你从井里救出来,你才跟着他的?”郑蕊珠连忙摇头:“不是这样的!当时还有一个人下到井里,亲自把我救上来。那个人太可怜了,本指望我出井后用绳子把他拉上来,没想到钱巳那狠毒的家伙,竟然扔下一块大石头,把他打死了,然后拉着我就走。我当时一来不认得回家的路,二来害怕他的凶残手段,三来他说回家就让我当家主母,哪里知道会沦落到这里,受这般磨难!”

 

邻妈气愤地说:“当初你家和前村赵家一起出去做生意,如今赵家的人还没回来,前些日子来问你家,你家说人还在苏州,赵家就信了。照你这么说,那个下井救你却被打死的,肯定是赵家的人。小娘子你为什么不把这些情况告到官府,说不定就能把你送回家,也不用在这里受苦了!”郑蕊珠担忧地说:“我怕自己跟着别人来了,官府会治我的罪。”邻妈安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是被人逼迫诱骗的,能有什么罪?我现在就去把这些情况告诉赵家,赵家肯定会去告状,我再帮你写一张自首的状子,递到官府。你只要如实说,保证你一点罪都没有,还能回家见到父母。”郑蕊珠听后,仿佛看到了希望,激动地说:“要是真能这样,我就如同重见天日了!”

 

两人商量好后,邻妈立刻去告知了赵家。赵家得知情况后,马上到县衙告状,这边郑蕊珠也拿着自首状来到官府。杞县知县询问了郑蕊珠事情的经过,随即派人将钱巳逮捕到案。钱巳还想狡辩抵赖,却被郑蕊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证实。钱巳无法抵赖,恨恨地对郑蕊珠说:“我救了你,你却要害我!”郑蕊珠愤怒地反驳:“那个救我的人,你为什么要打死他?”钱巳顿时哑口无言。赵家又来要求判钱巳偿命。

 

知县说道:“杀人一事证据确凿,但目前都是证人证言,没有找到尸首,在这里无法定案。这件事发生在嘉定县,郑蕊珠又是嘉定县人,尸首也在嘉定县,我们这里先记录下口供,形成案卷,把相关人员和案卷一起押送到嘉定县结案。”当下,知县先打了钱巳三十大板,将他关进大牢,郑蕊珠则由邻妈作保,暂时释放。郑蕊珠终于不用再面对那个恶毒的万虫儿了。杞县官府整理好案卷,安排好押送人员,将这一干涉案人员都押送到苏州嘉定县。

 

这天,正好是嘉定县对监犯徐达进行五日一次审讯的日子。知县把徐达带出监牢,正在审讯时,开封府杞县的差人前来投递文书。当堂按照解批上的姓名逐一核对,叫到郑蕊珠时,她应声而出。徐达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这不就是失踪的郑蕊珠吗?那个在开面时就看得清清楚楚的人!他大声喊道:“这就是我的冤家!我因为你不知挨了多少打,你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是鬼?”

 

知县见状,询问徐达:“你为什么认识这个妇人?”徐达激动地说:“这就是井里失踪的新娘,不用再审讯我了!”知县也十分惊讶:“竟然有这种事?”他把郑蕊珠叫到跟前,详细询问事情经过。郑蕊珠又将之前的遭遇说了一遍。知县仔细查看送来的文书,这才明白,之前井中的死者,是被钱巳杀害的赵申。

 

于是,知县下令挖出赵申的尸骨,让仵作进行检验。仵作查验后确认,赵申头骨碎裂,是生前被石块打伤致死。最终,钱巳被判处死刑,为赵申偿命;徐达虽然拐骗没有成功,但他是祸事的源头,被判三年徒刑;张寅、李卯也分别受到相应的杖刑处罚;郑蕊珠遭遇不幸,免于处罚,被送回谢三郎身边完婚;赵申的尸骨由家属领回埋葬,因涉及跨省,埋葬完毕后,家属被释放回家。

 

知县处理完案件,感慨地笑道:“要不是那边把人解送来,这件案子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嘉定全县都把这件事当作奇闻来谈论。

 

可笑谢三郎,好好的新婚妻子,直到此时才真正回到身边,却已经经历了诸多磨难。而且因为这件事,还搭上了两条人命,而这一切灾祸,竟然都是从男子为女子开面这件事引发的。由此可见,男女之间的界限和防范,千万不能不严格啊!

 

卷二十六 懵教官爱女不受报 穷庠生助师得令终

 

有一首诗写道:“朝日上团团,照见先生盘。盘中何所有?盲蓿长阑干。”这首诗是广文先生所作,描述的是他做官时的清苦生活。一般来说,天下的官职,哪怕是最卑微、最小的,比如仓大使、巡检司之类,多少都还有些额外的收入。唯独这教官的职位,管理的是一群穷书生。有点身份地位的学生,还会在节日送点礼品表示敬意;没什么地位的,一整年都不来见你,更别提有什么人情往来。所以,做教官这个官是极其清苦的。不过,也有运气好的时候,要是碰上优秀的学生,得到他们的帮助,生活也能有所改善,这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在浙江温州府,曾经有个廪膳秀才,姓韩名赞卿。他多次参加科举考试,却都没能考中。按照资历,他被选作贡生,前往京城吏部等待授职。最终,他被选任为广东一个县学的司训。那个县学位于海边,历来被选到那里任职的人,都没人愿意去赴任。你知道为什么吗?原来,这个县学和军民府州一样,是个有名无实的衙门。县里虽然有几十个秀才,但只要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就能进入县学,而且一旦入学就不会被淘汰。平日里,这些秀才都去海上做些营生,只有等到上司来视察的时候,才会穿着秀才的衣服,站好队伍迎接、送别,就算是表示接受教化了。也不知道从本朝建立以来的多少年里,曾经修建过一座学舍,但一直无人居住,如今已经东倒西歪。学舍旁边有两间房子,住着一个学吏,他的工作也就是记录一下学生的姓名和名册。平时无事可做,就和秀才们一起出去做生意,这就算是维持着县学的运转了。

 

韩赞卿运气不好,偏偏就选到了这么个地方。曾经有人去过广东,详细了解那里的情况,把这些情形告诉了韩赞卿一家。全家人听了之后,就像死了人一样,痛哭不止。韩赞卿家里穷得叮当响,苦读一辈子书,就盼着能有个好前程,多挣些家业。如今却遭遇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办法。但韩赞卿说:“难道就这样算了吗?穷秀才想要有个好结局,除了做官,再没有别的出路。我想朝廷设立这个官职,肯定是有它的用处的。既然有这么一个地方,难道真的就不能去,只是拿来骗人的?只是大家都害怕,不敢去罢了。我反正闲着没事,就拼着这副穷骨头去走一趟。说不定碰上上司怜悯,有其他的办法,能给我指条出路,也好过在家里干坐着。”于是,他狠下心来,决定前往赴任。亲戚朋友们纷纷劝阻,可他根本不听。他筹措了一些路费,告别家人,冒冒失失地踏上了赴任之路。

 

到了省城,韩赞卿拜见了几位上司。上司们也都劝他:“那个地方去不得,你就在省城住一段时间,等有其他的差事委派给你吧。”韩赞卿却坚持道:“朝廷任命我到那个地方去推行教化,我不到那里,又该去哪里呢?我一定要到任,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上司们听了,都笑话他迂腐,由着他去了。

 

韩赞卿到了海边的那个地方,找到了学吏,拿出吏部颁发的急字号文凭给他看。学吏大吃一惊,说道:“先生,您怎么真的跑到这里来了?”韩赞卿反问道:“朝廷派我来这里当教官,我不到这里,还能去哪里?”学吏解释说:“按照以往的规矩,先生们来了,一般都只在省城住着,写个通知给我们,我们把学生花名册送过去,再从秀才们的廪粮中扣出一份固定的费用,一起送到省城,事情就了结了。先生们的俸禄就到县里去领取,我们也不管。以后先生们离职,我们都不知道。您今天怎么直接到这里来了?”韩赞卿说:“我既然是这里的官,就该管着这里的秀才。你去叫几个来见我。”学吏看过文凭,知道他是自己的上司,也不敢怠慢,急忙去找了几个在秀才中比较有威望、资历老的人,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秀才们听说后,纷纷惊讶道:“奇事,奇事!竟然有先生来了。”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就聚集了十四五个秀才。他们商量道:“既然先生来了,我们也应该以礼相待。”几个年纪大些的秀才,穿戴好秀才的衣帽,其余的就穿着平常的衣服,一起来拜见韩赞卿。韩赞卿一一接见,挨个询问他们的姓名,和他们寒暄,气氛看起来很融洽。韩赞卿稍微问了问他们关于文章学问的事情,众人却只是相对微笑。一位年长的秀才说道:“先生不必拘泥这些。我们跟您说实话,我们生长在海边,大多靠在海上做生意谋生。官府怕我们在内地惹事,才让我们穿上秀才的衣服,算是一种管束。平时会行礼作揖、认识几个字就行了,其实我们根本不了解孔夫子的学问和道理。所以从来没有先生愿意到这里来。如今先生辛辛苦苦跑这一趟,这个地方不适合久留,但也不好让先生就这么空手回去。先生先安心住两天,我们到海上去一趟,五天后再来见您,到时候送先生启程,就看先生的运气怎么样了。”说完,众人便一哄而散。

 

韩赞卿听了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没办法,他只能依靠学吏,找了间民房暂时住下。

 

这些秀才去了五天,果然按时回来。他们见到韩赞卿说:“先生运气太好了!这五天里的生意比往常都好,足足赚了五千两银子,足够先生下半辈子用了。我们之前说过的话,绝不敢私吞一分一毫,全部送给先生,略表我们的一点心意。先生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这才是明智之举。”韩赞卿看到这么多银子,吓了一跳,说道:“多谢各位的好意。只是我带这么多银两,怎么安全回去呢?”秀才们说:“先生不用担心,我们派几个人给您做伴,一路护送您过岭,保证万无一失。”韩赞卿感慨道:“我因为家里贫穷,没办法才选了这个地方,不得不来。没想到能遇到各位,对我如此关照!”秀才们说:“我们之前都没见过先生。如今让先生辛苦一趟,能帮您顺利回去,也是我们做学生的应该做的。以后就不用再有先生来受这份苦了。”

 

当下,秀才们帮韩赞卿整理行李,水路陆路的交通工具,全都准备妥当。还有四五个秀才陪着他一起出发。一路上,每到停船休息的地方,要是有陌生人鬼鬼祟祟地靠近,这些秀才不知说些什么,使个眼色,那些陌生人就离开了。他们一直把韩赞卿送到交界的地方,确保一路平安后,才和他告别返回。韩赞卿感激不尽,带着丰厚的钱财回到家中。一个穷困的书生,一下子变得富裕起来。由此可见,运气好的人,就算做的是最不好当的教官,去的是最艰难的地方,也有可能得到意外的好处。

 

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讲这个教官的故事呢?因为还有一个教官,他做了一任官回来后,穷得家徒四壁,还受到家里人的嫌弃。后来,幸亏得到当教官时一个学生的帮助,才改变命运,扬眉吐气,有了个好结局。正所谓:“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任是亲儿女,还随阿堵移。”

 

在浙江湖州府靠近大湖边,有个地方叫钱篓。这里有个老廪膳秀才,姓高名广,号愚溪。他为人忠厚老实,性格古板耿直。高愚溪生有三个女儿,都已经嫁人。妻子石氏去世后,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侄子,名叫高文明,独自居住,家境颇为富裕。高愚溪家有一所祖传的房屋,他自己住在里面,按照家族规矩,侄儿高文明也有这房子的一份。只是高文明自己挣了些家业,想要住得舒适些,觉得这祖屋年久失修,修缮起来很麻烦,就自己买了好房子,搬出去另住了。按家族传承来说,高愚溪没有儿子,本该由侄儿高文明继承家业。但高愚溪没提过这件事,而且他疼爱自己的女儿,把积攒下来的教书所得,都零零散散地给了女儿们。后来,高愚溪凭借资历成为贡生,被选授为山东费县的教官,之后又调任沂州,最后升任东昌府的教官。做了两三任官回来后,他的口袋里也攒下了四五百两银子。

 

各位要知道,一般穷人家,只要有了一两二钱银子,就好像有了十两八两银子似的,底气十足。而且世上的人眼光短浅,嘴巴又爱乱说,看到一两个稍微重一点的箱子匣子,就猜测里面有上千上万两银子,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说出具体数目,就好像亲眼见过、亲手称过一样,说到底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相。当时,高愚溪带了些银子回来,外面就传言他有上千两银子了。

 

三个女儿得知父亲身边有些积蓄,纷纷争着向他献殷勤,一个比一个表现得亲近。高愚溪见状,心里十分欢喜,暗自思忖:“我虽然没有儿子,但有女儿们如此贴心照顾,晚年生活也能过得不错。”可转念又一想:“我即便留着这些积蓄,日后也没有外人能继承,倒不如拿出来分给女儿们,让她们感激我,这样她们的孝心也会更坚定。”

 

于是,高愚溪拿出三百两银子,每个女儿分给一百两。女儿们刚拿到银子时,千恩万谢,满心欢喜,对父亲也颇为感激。然而,当她们听说父亲身边还有不少积蓄后,心里便觉得不满足了,私下里议论纷纷:“也不知他还留着这么多钱给谁用?”虽说嘴上这么抱怨,但她们心里都惦记着父亲剩下的财物,所以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更加努力地讨好父亲,希望能得到更多。

 

侄儿高文明依旧像往常一样与高愚溪往来,高愚溪也只是以礼相待。偶尔会送他几两俸金和一些小礼物,而侄儿也会设宴为他接风洗尘,两人的礼尚往来基本相当。高文明家境不错,也不贪图叔叔的钱财,对这些礼物并不在意。

 

女儿们热热闹闹地在父亲身边待了几天后,各自要回家了。只留下高愚溪一个人住在这破旧的老屋里,显得格外凄凉。三个女儿争相邀请:“来我家小住些日子吧。”都想把父亲接到自己身边。高愚溪笑着说:“不用争,我肯定会去看你们的。我按顺序一家一家住,每家都待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