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二刻拍案惊奇 卷二十五到卷二十七

卷二十五 徐茶酒乘闹劫新人 郑蕊珠鸣冤完旧案

 

清晨,祥瑞之气笼罩大地。人们卷起珠帘,一时间,笙歌之声次第奏响,热闹非凡。众多仿若神仙的人物,仿若从蓬莱仙岛翩然而至,乘着凤驾鸾车,缓缓到来。只见簇拥之中,有一位身姿窈窕的仙女,她身上的玉佩随风轻响,缥缈悦耳。那娇美的姿态,宛如垂柳般婀娜多姿,这般容貌气质,只应天上才有,人间实在罕见。刘郎正值青春年少,更难得的是,上天赋予他出众的才华与英俊的相貌。他与身旁之人,如玉树琼枝般相互辉映,这般佳偶天成,不知是怎样的机缘巧合促成?他们之间,有着数不尽的浪漫与欢笑。只盼到来年功成名就之时,骑着骏马,身着华服,共同享受富贵,携手白头到老。

 

这首名为《贺新郎》的词,是宋代辛弃疾为他人新婚宴席所作。在世间众多喜事之中,“洞房花烛夜”最为热闹非凡。也正因为这份热闹,便有居心不良之人妄图趁机行事。

 

在吴兴安吉州,有一户富贵人家举办婚礼。新婚当夜,一个小偷趁着人多混杂,偷偷溜进新房,藏在了新郎的床底下,打算等夜深人静之时,出来偷取财物。可谁知,这户人家新房里的灯火整夜未熄。床上的新郎新娘,先是情意绵绵,随后在枕边低声细语,你问我答,聊个不停。说到兴起之处,两人又沉浸在甜蜜之中,迟迟不肯入睡。那躲在床下的小偷,听着这些话语,只觉得尴尬不已,却又无法脱身。而且房间里灯火通明,他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出来偷东西了,只能耐着性子躲在床下。当他内急时,也只能等到白天床上无人的时候,在床下的暗角处解决。就这样,小偷在床下躲了整整三夜,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肚子也饿得难以忍受。最后,他顾不得危险,趁着人声稍歇,拼了命地悄悄爬出来,想要找路逃走。可他刚一现身,就被守夜的人在火光下发现,只听一声“有贼!”,前后的人都爬起来,将他团团围住,抓了个正着。

 

众人先是对小偷一阵拳打脚踢,随后用绳子将他捆了起来,准备天亮后送官。小偷苦苦哀求道:“我真的什么东西都没偷,就算我不该偷偷溜进来,刚才这一顿打也足够抵过了。求求你们别送我去官府,放了我吧,日后我一定报答你们。”主人家怒道:“谁要你的报答!你们这些坏人,只有送到官府,打死了才干净!”小偷见求情无用,便威胁道:“要是你们执意不肯饶我,我到了官府自有话说,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主人家见他态度如此强硬,更加生气,又狠狠打了他几个耳光。

 

第二天,主人家报了官,众人一起将小偷押送到县衙。县官审问时,小偷不慌不忙地狡辩道:“老爷明察,我根本不是小偷,您可别冤枉我!”县官问道:“不是小偷,那你为什么躲在别人家的床底下?”小偷回答:“我是个医生,这家的新媳妇从小就有个隐疾,发作起来疼痛难忍,只有我能医治,而且必须我亲手调理,所以她一时也离不开我。今天是新婚之夜,她怕旧病复发,就偷偷约我藏在房间里,以防万一需要用药,所以我才躲在床下。这家人不了解情况,把我当成小偷抓了。”县官疑惑道:“哪有这种事?”小偷继续编造:“新媳妇小名叫瑞姑,她父亲宠爱小妾生的孩子,不太关心她。只有母亲疼她,所以她有了隐疾,经常叫我私下里给她医治。现在只要把她叫来官府,她肯定能认出我,这样就能证明我不是小偷了。”

 

知县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渐渐有些相信,说道:“如果真有这回事,可不能冤枉好人。现在把新媳妇传来当堂辨认一下就清楚了。”

 

原来这小偷在床底下躲的这三夜,把床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新媳妇确实有一些隐秘的病症,家里也经常请医生医治。她曾把这些事告诉丈夫,却被小偷记在了心里。小偷怀恨这家人不肯放过他,便在官府故意编造谎言,这样一来,既能掩盖自己的罪行,还能让新媳妇出丑。谁能想到,县官竟然真的被他蒙骗,下令传新媳妇上堂。

 

富家主人得知后焦急万分,赶忙四处求情,希望不要让新媳妇到官府。但县官根本不听,富家主人又表示愿意不再追究小偷的罪行,只求放过新媳妇。县官却大怒道:“当初告别人是小偷的是你,现在需要证人,你又说不追究,这明显是诬告好人。如果不让新媳妇出来对质,我就治你诬告之罪!”富家主人无计可施,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就该放了这个狡猾的小偷,现在反而被他连累了。”

 

衙门里有一位老吏,见富家主人焦急无奈的样子,问明缘由后说道:“要揭穿这个狡猾的小偷并不难,只要你重重谢我,我去跟县官禀明,有办法让他认罪。”富家主人答应事成之后,给老吏十两银子作为谢礼。老吏去禀知县官:“这家新媳妇刚刚嫁过来,如果让她到公堂和小偷对质,实在是太丢脸了!老爷您应该顾全她的颜面。”县官问道:“不让她来,怎么分辨小偷说的是真是假?”老吏献策道:“我有个主意。这小偷藏在新房里,肯定没见过这家的新媳妇,却谎称是新媳妇约他来的。现在不用真的新媳妇到官府,可以偷偷找个女子假扮,让她和小偷对质。小偷要是认不出来,他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这样既能分辨小偷的真假,又能保全这家人的名声。”县官点头称赞:“这个办法好!”

 

于是,老吏悄悄找来一个娼妓,让她打扮成良家女子的模样,头上包着头巾,身穿素衣。然后在小偷面前大声禀报:“那家的新媳妇瑞姑带到!”小偷不知是假,急忙喊道:“瑞姑,瑞姑,你约我到房里治病,怎么你公公家把我当贼抓了送官,你也不帮我说句话?”县官问道:“你确定这就是瑞姑?”小偷一口咬定:“当然确定,我从小就认识她。”县官大笑道:“好你个奸诈的小偷,差点被你骗了!你根本不认识瑞姑,还敢说是她约你来医病?这不过是个娼妓,现在看清楚了吗?”小偷顿时哑口无言,县官下令用刑。小偷这才承认自己确实没偷东西,哭着求县官从轻发落。县官打了他一顿大板,又判他戴枷示众。因为他没有实际盗窃财物,最后免去了徒刑。富家主人的新媳妇这才免去了上公堂受辱的劫难,这场闹剧也成为了新婚人家的一个大笑话。

 

先讲这段故事作为引子。接下来要说的,也是一个新婚人家发生的一系列离奇事件,引出了许多复杂的官司,直到最后才真相大白。

 

原本是喜庆的新婚宴席,却演变成了是非不断的苦海。若不是天道昭昭,这些谜团又怎会解开?

 

话说在直隶苏州府嘉定县,有一户姓郑的人家,以经商为生,家境不算十分富裕。郑家有个女儿,小名叫蕊珠,她容貌绝美,堪称绝世佳人,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般的美貌。蕊珠已许配给本县一个姓谢的人家,男方名叫谢三郎,只是还未正式过门。这个月,谢家选好了吉日,准备前来迎娶蕊珠。

 

在迎亲的前三天,蕊珠要进行整容开面的仪式,郑父便去请整容匠。原来在嘉定的风俗中,小户人家的女子梳头、剃脸,大多会请男工匠。当时,有个名叫徐达的年轻人,平日里就不安分,为人奸猾,喜好女色,专门打听哪家女子长得漂亮,哪家女子容貌普通。为了能近距离接触女子,他特意去学了梳头的手艺,借此进入女子的闺房。此外,他还会在婚礼上担任茶酒(即傧相),这样就能趁机偷看新娘。之所以叫“茶酒”,是因为在婚礼赞礼时,“请茶!”“请酒!”这些话都是由他喊出,所以有了这个称呼。这两份工作都与女子相关,徐达便一人兼做。

 

这次,郑家就请徐达来为蕊珠开面。徐达带着梳头工具,径直来到郑家内室。蕊珠待字闺中时,徐达从未见过她,如今近距离为她整容,将她的容貌看得十分真切。徐达一边动手,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蕊珠,整个人就像雪狮子靠近火焰,渐渐心猿意马。郑父在一旁看到他的神态,立刻察觉到他举止轻薄,心怀不轨。等徐达一完成工作,就急忙将他打发到外面去了。

 

徐达自从给蕊珠开面后,心里就像着了火一般,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背地里不知为此辗转反侧了多少回。得知蕊珠要嫁去谢家,他想方设法争取到了谢家婚礼茶酒的工作。

 

婚礼当天,郑父亲自送女儿过门,一眼就认出前来迎接的傧相正是之前给蕊珠开面的徐达,心中暗自警惕:“原来又是他。”等到新娘下轿,开始举行婚礼仪式,徐达的目光完全被新娘子吸引,整个人魂不守舍。他嘴里含混不清地念着赞礼词,把婚礼礼数弄得乱七八糟。只见他一会儿认错方向,一会儿走乱位置;本该喊“亲翁”,却错喊成“亲妈”;该喊“拜”的时候,反而喊成“兴”。见过岳父后,他又错把岳父当成岳母请对方受礼;拜完堂上长辈,竟又喊谢家父母升厅。他完全不顾新郎的尴尬,一门心思全在新娘子身上。

 

徐达手忙脚乱地完成了一系列婚礼仪式,新娘完成花烛礼后进入新房,婚礼看似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款待送亲宾客,摆喜酒了。

 

谢家是普通民户,人手不足,谢翁和谢三郎只能在外陪客,谢母带着一两个丫鬟在厨房亲自准备酒菜。仅有的几个仆人来回奔波,搬东搬西,忙得不可开交,常常顾此失彼。徐达作为傧相,本应在客人入席后,依次赞唱“请汤”“请酒”等流程,可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好几次汤端上桌,都只能由主人亲自请客人享用。直到宴席快结束时,才见徐达慌慌张张从后面跑出来,随便喊了两句赞礼词。

 

等喜酒散场,谢翁见茶酒如此不靠谱,心中十分不满,想要叫住他责备几句,却发现人又不见了。仆人说:“他刚才往前面去了。”谢翁生气地说:“怎么找了这么个不懂事的人,太气人了!”郑父没等茶酒来赞礼,就起身向谢翁谢酒告辞了。

 

谢三郎满心欢喜地走进新房,却发现新娘子不在房内。他原以为蕊珠在床上休息,掀开帐子一看,床上空空如也。他在新房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不见蕊珠的身影。着急的谢三郎跑到厨房询问,厨房里的人都纷纷表示:“我们一直在这儿忙着收拾,新娘子行完花烛礼后,就回房坐着了,怎么反倒来问我们?”谢三郎又叫上仆人四处寻找,走到后门时,发现门好好地关着。他回到堂前把情况一说,全家人都惊慌失措。

 

仆人推测道:“这个茶酒向来不是什么好人,刚才赞礼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新娘子,还两次不见人影,现在又不知去向。说不定是他使了什么奸计,把新娘子藏起来了!”郑父也说道:“这个茶酒本来就不是正经人,我女儿前日开面就是他做的。当时看他举止轻浮,我心里就很不满,没想到你们家会请他来当茶酒。”郑家随行的仆人也说:“他就是个油嘴滑舌的光棍,这梳头、赞礼的活儿都是最近才学的,就是为了混日子。新娘子失踪肯定和他有关,他应该没跑远,我们赶紧去追!”谢家仆人分析道:“他要是想把新娘子从屋里拐走,肯定是从后门出去到后巷了。刚才后门是关好的,肯定是他把人带出去后又回来关上门,好让人不起疑心。然后他又到堂前假装若无其事地敷衍了一阵,肯定是从前面绕到后巷去了,所以这会儿才不见人,肯定就是他干的!”

 

此时,谢家作为新婚人家,家中备有火把。于是,两家人和仆人一共十来个人,每人点起一根火把,打开后门,朝着后巷追去。谢家后门通向的是一条笔直的巷子,没有弯曲和岔路,火把照亮后,巷子里看得清清楚楚。远远地,他们看见有两三个人在前面走,前面两人已经跑远,后面还剩一个人。众人急忙追上去,举起火把一照,正是徐达。大家质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徐达支吾道:“我有点小事,等不及酒散,就想先回去。”众人怒道:“你要走,都不知道跟主人家说一声?而且好长时间不见你人,还在这里晃悠,哪像是要回家的样子?你老实说,把新娘子拐到哪里去了?”徐达还想狡辩:“新娘子在你们家里,我一个掌礼的哪能管得着?”众人怒不可遏,对他又打又推,喝道:“先把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带回去拷问清楚!”

 

一群人押着徐达回到谢家,两家家长和新郎轮番盘问,徐达却始终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大家齐声说道:“这家伙太顽固,私下问他肯定不会说实话!把他绑在柱子上,等天亮送到官府,看他到公堂上还能不能赖掉!”于是,众人把徐达紧紧捆住,只等天亮。此时,最失落的莫过于谢三郎,本应是甜蜜的新婚之夜,如今不仅没能与妻子相聚,反而陷入了一场混乱,还不知妻子的安危。

 

众人围着徐达,有的大声呵斥,有的好言相劝,折腾了一整夜都没能合眼,可徐达始终不肯松口。

 

很快,天就亮了。谢家父子带着众人,押着徐达,写好状词,来到县衙告状。知县听了事情经过,十分惊讶:“竟然有这种事?”他立刻传讯徐达,问道:“你把郑蕊珠拐到哪里去了?”徐达还在狡辩:“小人只是婚礼上的茶酒,只负责行礼的事,怎么会知道新人的去向?”谢父便把徐达婚礼中途消失、在后巷被抓等情况详细说了一遍。知县下令用刑,徐达虽然平时油腔滑调,但身体柔弱,根本受不了刑罚。一开始还勉强辩解几句,后来实在撑不住,只好招认:“小人给新娘子开面时,见她容貌出众,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打听到她要嫁给谢家,就设法成了婚礼的茶酒。我提前约了两个同伙埋伏在后门。等行礼结束,外面准备开席时,我在屋里看到新娘子一个人坐在房中,就骗她说还有礼要行。新娘子不熟悉环境,就跟着我走到后门,我把她推给门外的同伙。新娘子正要叫喊,我赶紧关了后门,从前边绕到后巷与他们会合。正准备逃走时,看见后面火把通明,知道有人追来了。那两个人扔下我自顾自跑了,我带着新娘子没法脱身。刚好路边有一口枯井,慌乱之下,我只好抱着她跳进井里。结果就被你们追上,抓来送官了。新娘子现在还在井里,我说的都是实话。”知县质问:“你在谢家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徐达回答:“我原本还想着能瞒过去,把她从井里救出来。现在实在熬不住刑罚,只能如实招认了。”知县记录下口供,随即派一名差役,押着徐达,带着谢、郑两家的人,火速前往枯井处核实情况,要求他们尽快回来复命。

 

众人匆匆赶到井边。郑父心急如焚,率先走到井旁探头张望,只见井底下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声响。他满心担忧,猜测女儿此刻恐怕凶多吉少,顿时怒火中烧,扯住徐达狠狠揍了几下,怒吼道:“你害死我女儿,别想逃脱罪责!”众人赶忙上前劝阻:“先把人捞上来,别在这儿乱打,自有官府依法处置他。”郑父又惊又恨,情急之下一口咬住徐达的肉,说什么也不松口,疼得徐达像杀猪般大声惨叫。

 

这边谢父赶忙让人准备好竹兜和绳索,打算下井救人。一个胆子较大的仆人将自己牢牢捆扎好,顺着绳索缓缓下到井中。井下空荡荡的,他伸手摸索,果然触到一个蹲着的人。推了推,那人毫无反应。仆人将其抱进竹兜,示意上面的人将竹兜吊上去。众人围拢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哪里是什么新娘子,分明是个满脸胡须的男子,鲜血淋漓,头部遭受重击,已经没了气息。

 

郑父见状,又一把揪住徐达,质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连徐达自己也惊得目瞪口呆。谢父疑惑不解:“这又是什么离奇的事?”他朝着井里大声询问:“里面还有其他人吗?”井下回应:“没有了,拉我上去吧。”众人连忙放下绳索,将井下的仆人拉了上来,急切地问:“井里还有别的东西吗?”仆人回答:“只有些石块,是口枯井。刚才摸着的那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难道这就是新娘子?”众人摇头:“这是个死了的大胡子,哪里是新娘子?你自己看看!”押解的差役不耐烦地说:“别瞎折腾了,回去禀报大人,还得从这家伙身上追查新娘子的下落。”

 

郑、谢两位老人都觉得有理,便叫来当地的人看守尸首,一同跟着差役去县衙向县官禀报情况。知县质问徐达:“你说把郑蕊珠推进井里,可井里现在是具男尸,郑蕊珠到底去哪儿了?这男尸又是从哪来的?”徐达支支吾吾:“我确实把新人推下井了,可现在变成男尸,我也弄不明白。”知县又问:“你先前约的两个同伙叫什么名字?多半是他们搞的鬼!”徐达回答:“一个叫张寅,一个叫李卯。”

 

知县立刻派人按地址去抓人,很快就将两人缉拿归案。一番刑讯后,两人招供:“徐达让我们在后门等着,后来见他推出新人,我们背起就跑。徐达在后面追,正准备一起逃走,却看见后面火把通明,喊声震天。我们俩一害怕,就把新人丢给徐达,自顾自跑了,后面的事一概不知。”两人还冲着徐达喊道:“你当时接手了新人,把她弄哪去了?为什么不交代清楚,让我们替你受苦?”徐达哑口无言。知县怒指徐达:“果然是你这狡猾的奴才捣鬼!”下令继续用刑,徐达除了喊着“小人该死”,说到把人推下井后,就再也说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知县无奈,只好叫来郑、谢两家的家长、媒人,又拘来两家的左邻右舍,详细询问情况,可众人都表示毫不知情,也没人认识那具男尸。知县只好张贴榜文,号召死者家属前来认领埋葬,却无人回应。郑、谢两家自掏腰包悬赏,知县也帮忙写榜文寻找郑蕊珠的下落,但依旧石沉大海,没有任何线索。这桩案子毫无头绪,知县只好将徐达收押入狱,每隔五天就严刑拷问一次。谢三郎焦急万分,不断催促官府办案,可县官也束手无策,只能不断拷打徐达,却始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徐达原本一时犯错,如今也陷入迷茫,既不知从何解释,也无法摆脱困境,只能咬牙熬过一次次审讯,承受着棍棒之苦,而这桩无头公案也只能暂时搁置。

 

再说郑蕊珠,当晚被徐达拐到后门推给同伙后,见后门被关,才惊觉自己落入歹人之手。她想呼喊求救,可作为刚嫁过来的新媳妇,还没记住家里人的名字,一时不知该喊谁。而且门已紧闭,即便喊了几声“不好了”,也无人听见。那两个同伙背着她一路狂奔,她正惊慌失措时,听到后面有人追赶,两人吓得将她扔在地上,自顾自逃走了。随后徐达赶来,一把抱起她,丢进井里。好在井里没水,且不算太深,她只是摔了一下,并无大碍。听到上面人声嘈杂,她知道是自家的人来了,又见火把明亮,井里也有了光亮,便拼命呼喊求救。然而,上面的人正围着徐达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喧闹声盖过了她的呼救声。女子声音本就娇弱,又在井里,哪里有人能听见?众人簇拥着徐达,吵吵嚷嚷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