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二刻拍案惊奇 卷二十五到卷二十七(第3页)

 

分别后没过几天,高愚溪在家闲坐了两日,实在觉得寂寞,便收拾了些东西,先去了大女儿家。接着,二女儿和三女儿也都派人来接他。高愚溪依次在三个女儿家居住,女儿们都埋怨他来得太迟,住得不够久。每到一家,待不了几天,另一家就又来接人了。

 

这样轮流住了两圈后,高愚溪心想:“我反正没有儿子,如今老了,身边也没有其他亲人,何苦一个人守着空房子?有这三个女儿轮流供养,也能安度晚年。只是总白吃白住她们的,心里过意不去。之前虽然每人给了一百两银子,但她们在我身上也花了不少钱。我不如干脆把剩下的财物全部分给她们三家,让她们轮流照顾我。这样我也能自由自在,在这家住几天,再到那家待些日子,不用自己操心柴米油盐,省了许多辛苦,岂不是一举两得?”

 

高愚溪把这个想法告诉女儿们,她们个个欣然同意,都说:“女儿赡养父亲是天经地义的,就算不分财物,我们也该好好照顾您。”高愚溪听了十分高兴,回到老家,把家里装着财物的箱笼都搬到女儿家。他仔细清点,又拼凑出三百多两银子,再次豪爽地每家分了一百两,至此,他身边的积蓄所剩无几。三个女儿欢欢喜喜地收下银子。

 

从那以后,高愚溪就只在三个女儿家轮流居住,再也不回自己的老屋了。那几间祖屋因为长时间无人居住,逐渐破败坍塌。祖屋属于家族公产,不能随意变卖。女儿们便怂恿父亲:“这也是您应得的东西,为什么不拆些有用的材料呢?”高愚溪想着反正也不打算再回去住,觉得女儿们说得有理。于是,只要看到女婿家有房屋修缮之类的工程,他就悄悄搬些木料、砖瓦等建筑材料过去用。在东家拆了一根房梁,到西家又卸了一根柱子,甚至连猪棚的椽子、木板都不放过,一点一点地把祖屋拆得七零八落。侄儿高文明顾及情面,不好为这些小事与叔叔计较,只能眼睁睁看着祖屋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祖宗辛苦建造的房屋,在高愚溪眼中却如同废弃之物。他以为依靠女儿女婿就能安度晚年,却没想到日后会遭遇变故。

 

起初,高愚溪在女婿家生活时,备受热情款待,每一家都对他关怀备至。然而,随着他手中钱财耗尽,想要办点事也不再方便,渐渐感觉日子没那么好过了。而且老人家的脾气难免有些挑剔,总是对生活中的各种小事不满意,稍不如意就抱怨:“我还是花自己的钱自在,不花你们的!”这样的话常常挂在嘴边,在每一家都是如此。

 

时间一长,女婿们渐渐有些不耐烦。而且高愚溪已经没有财物可以继承,即便女儿是亲生的,对父亲的态度也大不如前。虽然不至于直接把他赶出门,但心里都盼着他能早点去别家,好让家里清净几天。

 

一开始,这家还没住满,下一家就早早来接。如今,即便住超了时间,也没人主动来接。高愚溪见没人来接,就多住了一两天,这时就会听到些不好听的话:“我们家已经住够日子了,怎么还不去别家?”要是他再发点脾气,更会有人冷嘲热讽:“当初财物三家平分,又不是我们一家拿了!”各种风言风语,让他难以忍受。

 

高愚溪受了一家的气,就想去找另外两家诉苦。可这三个女儿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过几天,同样的冷漠态度就显露出来。他向女儿们抱怨姊妹的不是,女儿们立刻维护自己的姐妹;至于女婿们,更是互相袒护,表面上是劝架,话里话外却都是指责高愚溪的不是,让他更加难以承受。

 

高愚溪怒火中烧,只能不断争吵,搞得每家都不得安宁。几年下来,他成了人人嫌弃的老厌物,被女儿女婿们推来推去,有了三家依靠,却连个安稳的落脚之处都没有。

 

如果从女儿女婿的角度来说,或许会觉得是老人家不懂事,才招人厌烦。但平心而论,高愚溪拿出不少钱财分给她们,把晚年寄托在女儿们身上,女儿女婿多少也该体谅他一些,才符合人情常理。可现实却是,得到的财物就当成自己的,花用老人的钱反而把老人当成冤家。而且三家一对比,矛盾就更多了。

 

比如要请个客人吃饭,这家会抱怨:“何必非要在我家请客!”就算口头答应了,心里也不乐意,一拖再拖。等到日子满了,去了下一家,又会听到:“怎么不在那边请客,非要留到我家?”结果饭也没请成。难道遇到什么事都要三家平摊吗?这样下去,什么事都办不成,怎能不让老人家又气又苦?这就是现实中的人情冷暖,可追根溯源,还是因为高愚溪当初太过溺爱女儿,轻易就把家产散光了。如今一切都要看别人脸色,怎能事事如意?

 

他心里不甘心,想赌气另谋出路,可身无分文,又没了栖身之所,根本无能为力。想去找侄儿帮忙,可平日里对侄儿也没多少关照,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实在没脸去见他。

 

思来想去,高愚溪满心悔恨:“都怪我没生儿子,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空有三个女儿,却都是忘恩负义的,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被她们害得这么惨!”他越想越气,含着眼泪走到路边的一座古庙里坐下,放声痛哭。哭着哭着,他突然想:“我做了一辈子书生,到老了却如此狼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把心里的委屈哭告给菩萨,就在这里了结自己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正当高愚溪哭得伤心欲绝之时,他的侄儿高文明刚好在外面收债归来。高文明所乘的船从庙边的河岸驶过,隐隐听见庙里传来阵阵哭声。毕竟血浓于水,高文明心中不由得一动,仔细一听,觉得这声音像是伯伯高愚溪。他暗自思忖:“不管是不是,这哭声听起来实在蹊跷,靠岸去看看,也没什么坏处。”于是,他吩咐船家将船停靠岸边。船一停稳,高文明便快步跳上岸,走进庙门,大声问道:“是谁在这里哭?”

 

两人抬头对视,都惊讶不已。高文明说道:“我就觉得是伯伯的声音,您怎么在这里?”高愚溪看到是自己的侄儿,心中的悲苦瞬间涌上心头,哭得更厉害了。高文明连忙劝道:“伯伯,您年纪大了,可别哭坏了身子。快跟侄儿说说,到底受了谁的气,怎么会这样?”高愚溪哽咽着说:“说起来丢人,都怪我一时糊涂,一门心思指望女儿养老,没给自己留条后路,把大半辈子的积蓄都分给她们了。如今却没有一个人肯管我,我越想越气,才来这里痛哭,想跟神明倾诉一番后寻个自尽。没想到会遇到你,真是羞愧啊!”

 

高文明急忙说道:“伯伯,您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姊妹们见识短浅,何必跟她们计较呢?”高愚溪坚决地说:“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再去她们三家了!”高文明劝道:“不去就不去,可您千万不能寻短见啊!”高愚溪无奈地说:“我现在无家可归,除了死,还能怎么办?”高文明诚恳地说:“侄儿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养活伯伯一口饭还是没问题的,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高愚溪推辞道:“我平日里没给你什么好处,还把家产都给了别人,如今只剩我这副老骨头,怎么好意思来拖累你?”

 

高文明连忙说道:“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高愚溪还是担忧:“就算你不嫌弃我,侄媳妇恐怕也会嫌我麻烦。我花了那么多钱,在女儿家都被嫌弃,何况现在一无所有!”高文明坚定地说:“侄儿也是个男子汉,岂能由妇人做主!而且您侄媳妇通情达理,肯定不会这样。伯父就跟我回家吧,别再犹豫了,咱们这就走!”说完,不等高愚溪回应,高文明就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拽到船上,载着他回了家。

 

一到家,高文明就先走进屋,把伯伯高愚溪伤心欲绝想要寻死的事告诉了妻子。高娘子听后吃惊地问:“那现在人在哪里?”高文明回答:“已经在船上,我带回来了。”高娘子说道:“虽然老人家做事糊涂,遭人嫌弃,但毕竟是高家门里的长辈,本就该接回家照顾,免得被外人笑话!”高文明担心妻子只是嘴上说说,故意试探道:“老人家年纪大了,也做不了什么事,不过我们家养了一群鹅,让他帮忙照看也好,省得白吃饭。”

 

高娘子连忙说:“这说的是什么话!家里也不差这一口饭,就算白养着,他也是自家亲人,又不是外人。哪有侄儿叫伯伯来家里看鹅的道理!别再说这种话了,快去把伯伯接进来。”高文明见妻子态度诚恳,便说:“既然如此,我去请伯伯进屋,你准备些酒菜招待。”说完,他快步走到船边,将高愚溪请进堂屋坐下,又端出酒菜,叔侄二人边吃边聊。

 

高愚溪想起那些让他气愤的事,忍不住向侄儿诉说,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高文明则在一旁耐心劝解。从那以后,高愚溪就暂时住在了侄儿家。三个女儿得知后,心里清楚父亲对她们有怨言,其实正巴不得他不来。虽然表面上也派人来问候一下,但没有一家真心实意地来接他回去。高愚溪脾气固执,即便有人来接,他也不肯再去了。

 

转眼到了年底,三个女儿家才假意派人来说接父亲回去过年,语气敷衍,毫无热情。高愚溪直接拒绝,也就留在了侄儿家。高文明说:“伯伯过年就该在侄儿家里,这样还能拜拜祖宗。要是去姊妹们家里,拜的是她们家的祖宗,您也不方便。”高愚溪点头道:“侄儿说得对。我还有两个旧箱笼,里面有两套圆领官服,还有一顶旧纱帽,都放在大女儿家里,你派人去取回来,过年时我好穿着拜拜祖宗。”

 

高文明说:“这是该取回来,我写封信让人去拿。”随即派人到大女儿家取东西。大女儿一家正担心高愚溪再来打扰,听说要取这些衣物,知道他要在别家过年,巴不得赶紧把箱笼送还,就像急于摆脱麻烦一样,迅速把东西交了回去。高愚溪看到这些东西取回来了,心里更明白女儿们不想让他去的意思,于是安心在侄儿家过年。

 

一般来说,像高愚溪这样退休在家的小官,就盼着过年这样的喜庆日子,穿上一身体面的衣服,走走晃晃,心里就觉得高兴。过年那天,高愚溪穿上那套官服,拜祭了祖宗,侄儿侄媳妇也向他行了晚辈之礼。一家人其乐融融,比在女儿家的感觉好多了。只是高愚溪心里始终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没给侄儿留下什么,还在他家白吃白住,心里很不安。即便让他去做看鹅这样的杂事,他也愿意,幸好侄儿没有让他去做。

 

有一天,高愚溪正在侄儿家闲坐,突然一个穿着公差服饰的人走到他面前,拱手行礼道:“老伯伯,请问一下,这里有个高愚溪老先生吗?”高愚溪反问:“找他做什么?”公差说:“老伯伯给指个路吧,我一路打听过来,都说他在这里,我有要紧事找他。”高愚溪说:“我就是个老头子,找我能有什么事?”公差解释道:“福建巡按李大人,是山东沂州人,他是高老先生的学生。李大人赴任途中特意绕道来拜访,已经找了两天了。”

 

高愚溪笑着说:“我就是高广。”公差有些不信:“真的吗?”高愚溪指着墙上挂着的破纱帽说:“你要不信,就看看这个。”公差这才确定,连忙说:“失敬失敬!”说完转身就要走。高愚溪赶忙叫住他:“你先说说,山东李大人叫什么名字?”公差回答:“他单名一个某字。”高愚溪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公差说:“老先生收拾一下,李大人等得有些着急了。我先去禀报,他马上就来拜访。”公差确认找对人后,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高愚溪赶紧把侄儿高文明叫过来,把这件事告诉了他。高文明兴奋地说:“这可是件大好事!贵人来访,肯定会有好事发生。伯伯,您当初是怎么和他结识的?”高愚溪回忆道:“我以前在沂州做学正的时候,他还是个刚入学的童生。他家境贫寒,连拜见老师的钱都拿不出来,拖了大半年都没能行拜师礼。当时衙门里的两个同事,还撺掇我发传票去抓他,我没同意。后来了解到他确实贫困,就把他叫来见我。是我做主,一分钱都没要他的。其他同事见我这样,也不好再索要了。我看他虽然穿着寒酸,但气质不凡,问了才知道,他家连买灯油的钱都困难。我就资助了他一些路费,还四处为他说好话。第二年,他就找到了一个好的教书差事。我调到东昌府任职后,又向知府举荐了他。从那以后,就没怎么联系了。后来听说他中了进士,也不知道在哪里做官。我年纪大了,对这些事也不关心,渐渐就忘了。没想到他还念着旧情,专门来这里找我。”高文明感慨道:“这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喧闹起来,有人喊着“大船靠岸了”,众人纷纷跑出去围观。高文明也跟着走了出来,只见一个人拿着红色名帖,径直朝家门走来。高文明接过名帖,拿进屋里给高愚溪看。高愚溪急忙找出珍藏的旧官服穿戴整齐,出门迎接。

 

船舱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官服的御史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这位御史仪表堂堂,只见他身着绣有獬豸图案的官服,周身散发着威严气息,让人望而生畏。他仿佛有澄清天下的志向,一举一动都似有千钧之力。手中的弹劾奏章,能评判是非曲直;清正严明的作风,如同黄河之水般不容污浊。若不是念及昔日师生情谊,又怎会来到这郊外的普通人家?

 

李御史见到高愚溪,一口一个“老师”,脸上堆满笑容,上前恭敬地拱手行礼,邀请老师一同进屋。他始终退后半步,坚持让高愚溪先行,拉扯之间,高愚溪累得气喘吁吁,却也推辞不过。李御史面带笑意,态度极为谦逊,高愚溪实在拗不过,只好拉着他的袖子,稍稍走在前面,两人一同走进草堂。

 

进了屋子,李御史命人铺好毯子,郑重地向高愚溪行四拜大礼,感谢他当年的提携之恩。高愚溪慌忙回礼。行完礼,李御史送上礼帖,里面是十二两白银作为拜见之礼。高愚溪收下后,请御史上座,御史再三推辞,坚持要坐在旁边,最后两人只好左右相对而坐。即便如此,御史仍不肯占据上位,一定要高愚溪坐在右手边稍高的位置才肯落座。

 

落座后,李御史提起往日师生相处的情谊,言辞间满是感激:“学生侥幸取得功名后,日夜都想着报答老师的恩情,从未敢有片刻忘记。如今有幸获得巡按的差事,途径贵省,特意绕道前来拜访。没想到老师的居所如此偏僻。”高愚溪感慨道:“说来惭愧,我哪里还有自己的房子,这是侄儿的家,我只是借住在此。”御史疑惑地问:“老师当初肯定有自己的住所吧?”高愚溪叹了口气:“怪我当初考虑不周,祖屋早已荒废。如今我无家可归,只能在这里勉强度日。”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

 

李御史见状,心中十分不忍,连忙安慰道:“请老师放心,等学生到了任上,一定为老师想办法解决。”高愚溪激动地说:“若能得到你的帮助,我至死不忘这份恩情。”御史又说:“我到任后,马上派差人来接您。”两人叙旧了许久,李御史才起身告辞。

 

高愚溪将御史送到船上,看着船渐渐驶远,才转身回到屋里。他拿出御史送来的银子,对侄儿高文明说:“这银子你收下,就当是我平日里的生活费。”高文明连忙拒绝:“这怎么行!赡养伯伯是我应尽的本分,这银子您留着自己用。”高愚溪坚持道:“我一直在这里打扰,心里实在不安。之前没钱,只能厚着脸皮住着。如今学生送了这笔银子,哪有让你供养我,我却白收钱财自己用的道理?你要是不收,我都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高文明推辞不过,只好说:“既然这样,侄儿拿一半,伯伯留一半自己用吧。”高愚溪这才同意,两人各分了六两银子。李御史的这次来访,在太湖边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家议论了好几天。高愚溪的三个女儿得知后,听说父亲把银子分了一半给侄儿,有的心里不痛快,抱怨道:“这下可让他侄儿家风光了,还白送银子!”有的则酸溜溜地说:“这点银子也用不了多久,别羡慕他们!只要那讨人厌的老头子不来家里就好,估计也不会再有御史来送银子了。”她们各自私下抱怨,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李御史到了福建任职后,开始巡视各地。他雷厉风行地惩治奸邪、清除弊病,行事作风十分果断,无论对方有多大的背景,只要犯了错,都绝不留情。上任三个月后,他就派了一名差人到湖州公干,并让差人给高愚溪捎去一封信,邀请他到福建相聚。信中还附上十二两路费,让他收拾好行李,等差人办完公事,就一同前往。

 

高愚溪收到信后,和侄儿高文明商量,两人决定一起去福建走一趟。他们收拾好行李,等差人办完公事,就一同出发了。一路上,吃喝住行都由差人安排,十分顺利,不到二十天就到了福建省城。此时,李御史正在漳州巡视,差人进去禀报:“高师爷到了。”李御史立刻为高愚溪安排住处,还亲自乘轿前来拜访。见面后,他支开旁人,和高愚溪聊了许久。回到衙门后,李御史又派人送来礼物,还吩咐准备两桌酒席,师生二人一直吃到半夜才散。

 

当地的官员看到李御史对高愚溪如此敬重,个个都对高愚溪刮目相看,府县的官员纷纷前来拜访,送上礼物,极力讨好。大小官吏也都争相巴结,希望能得到高愚溪的关照,把这位曾经的老教官捧得高高在上。于是,有人求他帮忙向御史推荐自己,有人希望他帮忙免除被参奏的厄运,有人想让他帮忙减轻罪名,还有人求他帮忙免去赃款追缴,各种请托纷至沓来。

 

李御史暗中授意高愚溪,让他暂时离开巡视的地方,可以留在省城,或者去游览武夷山。同时,李御史叮嘱心腹府县官员,对于那些托高愚溪办事的人,让他们写好书信,附在公文里送来,他都会照办。高愚溪在福建待了半年,直到李御史即将回京复命,才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这一趟下来,他总共得到了两千多两白银,此外还有大量的土产、货物、衣料等礼物,可谓是满载而归。这一次的收获,比他当年自己做官时挣的钱还要多出三四倍。

 

伯侄二人满心欢喜地回到家乡,把行李搬进屋。邻里听说高愚溪从福建巡按那里得到好处回来,都跑过来看热闹。看到他家行李众多、货物堆积如山,消息很快传开,大家纷纷议论:“也不知道带回来多少钱!”三个女儿得知后,都派人来问候,还争着说要接父亲到自己家里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