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拍案惊奇 卷十三到卷十五(第2页)
知县听罢,感慨道:“世间竟有如此薄情的妇人,官府未能察觉,反而让鬼魂来申诉,我实在有愧于百姓。现在就麻烦先生做个证人,我一定追回全部财物。”直谅说:“我去找到他儿子,这事才有主心骨。”知县摇头:“先追回财物,再找他儿子归还,以免走漏风声,不可操之过急。”直谅点头称是。知县让直谅在外等候,秘密签发传票,派人去捉拿刘念嗣的前妻房氏。
原来,房氏小名叫恩娘,生得风姿绰约,性情却轻佻放浪。当初嫁给刘念嗣时,刘家虽然家境殷实,但刘念嗣身体羸弱,夫妻生活不和谐,房氏始终难以满足。刘念嗣因此患上虚怯之症,三年后离世。刘家没有公婆叔伯,家中事务全由房氏做主。守孝期满,她就按捺不住,不到一年便改嫁当地一个叫幸德的男子。幸德比房氏小几岁,年轻英俊,精力充沛,两人相处融洽,房氏这才体会到夫妻之乐。她只恨丈夫死得太晚,于是将刘家的全部家产都拿去讨好新丈夫,连亲生儿子都抛诸脑后。儿子偶尔来看她,她一来怕新丈夫不高兴,二来儿子渐渐长大,看到她与新丈夫亲密的样子,总觉得碍眼,每次都把儿子赶走,刘家的事情她更是不愿再提。
没想到,一纸传票突然降临,房氏惊得不知所措,忙与幸德商量:“我没犯什么事,县衙为何传我?传票上有‘刘家’二字,难道是那个小崽子找人告了我的状?”她向差役要来传票查看,却发现原告姓名空白,根本无处辩解,只能跟着差役前往衙门。幸德虽然一同前往,但传票上没他的名字,不便露面,只陪着房氏来到堂前。
知县见到房氏,问道:“你是刘念嗣的前妻?”房氏回答:“以前是刘家的媳妇,现在的丈夫叫幸德。”知县沉声道:“谁问你后夫!我问你,前夫刘念嗣死后,他家的财产都到哪里去了?”房氏狡辩:“本来就没多少家产,他死后儿子还小,我养不活他,只好改嫁。”知县厉声道:“你丈夫托梦给我,说你卷走全部家产,改嫁他人。他说的财物明细,我都记得清楚,你如实招来!”房氏心中不信,仍嘴硬道:“根本没有的事!”
知县喝令上拶刑,房氏虽疼得脸色发白,仍咬牙说没有。知县逐一质问:“你丈夫说,家中有钱若干、粟若干、布若干,可有此事?”房氏咬定:“没有!”知县又问:“田在某乡,屋在某里,这些田产房屋呢?”房氏还是说没有。知县冷笑道:“你丈夫说,财物明细在梳妆匣内,钥匙在你身上;田房契约在紫漆箱中,放在床顶。说得如此清楚,你还想抵赖?”
房氏一听,心中大惊,这些私密之事只有丈夫知晓,难道真的是丈夫托梦?她再也无法掩饰,连忙叩头认罪:“没想到大人知道得这么详细,确实件件属实。”知县命人松了拶刑,当场派人随房氏回家,取来梳妆匣和紫漆箱。开箱查验,里面的财物、契约与直谅记录的完全一致。知县又问:“还有五百两白银寄存在亲戚赖某家,可有此事?”房氏无奈承认:“有这回事,但赖家欺负我是私下寄存,后来去取,他们一直推脱,不肯归还。”知县说:“此事我自会处理。”随即派一名差役,押着房氏去寻找刘家的儿子,让他来县衙问话。
接着,知县又命人请来直谅,说道:“经过审问,房氏招认的情况与先生记录的完全相符,可见鬼魂所言不虚。现在已派人去找她儿子,先生也一同去寻找,若找到,就带他来县衙,当面将财物归还,也算了结先生为友的一番心意。”直谅谢道:“这是我分内之事,我这就去寻人。”说完,便转身离去。
知县命人从牢里带出一名盗犯,低声嘱咐道:“我带你去一户人家,你就说抢来的银两都寄存在那里。只要照做,我就少锁你几天,还赏你一顿好饭。”盗犯问道:“这家人姓什么?”知县回答:“姓赖。”盗犯嬉笑道:“这姓好!正好能赖他一笔。”
随后,知县即刻带领众多捕快,押着盗犯,直奔赖家而去。赖家本是普通民户,忽见知县的轿子直接抬进家门,顿时慌了手脚。只见一众衙役簇拥着知县在厅中坐下,知县传唤赖某上前,赖某吓得战战兢兢,赶忙跪倒在地。知县厉声质问:“你放着良民不做,竟敢窝藏盗赃?”赖某急忙辩解:“小人知书达理,一向安分守己,怎会做这种违法的事?”
知县示意盗犯作证,盗犯依照先前的吩咐,大声喊道:“确实有大量银两藏在他家!”赖某又惊又怒:“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怎么能诬陷我?”知县冷冷道:“空口无凭,左右衙役,给我搜!赖某,你也跟着,敢趁机藏匿东西,绝不轻饶!”
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得了命令,冲进各个房间,几乎要把地皮翻起来,将箱笼统统搬到知县面前。其中有个箱子格外沉重,知县下令打开查看。赖某知道箱子里装着银子,顿时急了,喊道:“这是亲戚寄存的东西!”知县毫不理会:“必须查验!”箱子打开,里面满满都是白银,大约有四五百两。知县当即说道:“这明显是盗赃!”盗犯也在一旁附和:“这就是我抢来的财物!”
赖某连忙解释:“这不是我的东西,是亲戚家寡妇房氏寄放的。她改嫁前,暂时存在我这里,怎么能说是盗赃?”知县道:“我不信,你写个供词,跟我回县衙再说!”赖某只好写下寄存银两的说明,签字画押,跟着众人前往县衙。
巧的是,房氏此时也被押着找到了儿子,直谅也正好赶到,几人一同来到县衙。知县叫来赖某,问道:“你刚才说银两不是盗赃,是房氏寄存的?”赖某点头称是。知县便说:“物主就在这里,把东西还给她。既然查清与盗案无关,你就回去吧。”赖某见到房氏,一时语塞,只能干瞪眼。他机关算尽,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受了一场惊吓,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知县叫来刘家的儿子,看了看他,对直谅说道:“这孩子年纪小,正需要人照顾。如今账目、文契都已查明,你去交接清楚,把追回的财物交给他,后续的事就麻烦你了。”直谅诚恳地说:“大人明察秋毫,任何欺瞒都逃不过您的眼睛。我已故的朋友若在天有灵,定会感激涕零。照顾这孩子,是亡友临终托付,既然仰仗大人伸张正义,我若有始无终,不仅对不住自己的良心,更无法面对亡友的托付。”
知县感慨道:“先生重情重义,连鬼神都为之感动,所以亡友才会向你托梦。如今看来,鬼魂所说句句属实,这份生死之间的情谊,实在令人敬佩。谁能想到,这场诡异的鬼怪之事,竟牵出了这桩案件,真是奇事一桩!”
当下,知县命人押着房氏和她儿子出来,按照账目清点交接财物,核对田产房屋的文契,每一项都仔细确认签字。这些事务,全由直谅帮忙打理。原本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的孩子,就这样成为了富家子弟。这一切,多亏了直谅信守承诺,也多亏了那一夜鬼魂的倾诉。
房氏的现任丈夫幸德,听说房氏前夫托梦给知县,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心里先就害怕起来。夫妻俩哪敢有丝毫违抗?后来又得知鬼魂还现身与直谅交谈,更是吓得不轻。此后,但凡有点头疼脑热,就疑神疑鬼,最后花了不少钱请人做法事超度,才稍稍安心。由此可见,即使是死去的人,也不能轻易辜负,否则,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有诗为证:“何缘世上多神鬼?只为人心有不平。若使光明如白日,纵然有鬼也无灵。”
卷十四 赵县君乔送黄柑 吴宣教干偿白镪
有诗写道:“睹色相悦人之情,个中原有真缘分。只因无假不成真,就里藏机不可问。少年卤莽浪贪淫,等闲踹入风流阵。馒头不吃惹身膻,也俗传名扎火囤。”都说世上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被称为风情,可就是这“风情”二字,不知害了多少人,也让不少人为此付出了代价。其中还有些奸诈之徒,专门在这男女情爱上动歪脑筋,想出了种种歪门邪道。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妻子做诱饵,设下圈套,引诱那些良家子弟上钩,借此敲诈钱财,这种手段被叫做“扎火囤”。要是不能识破其中的机关,那些涉世未深的年轻男子,十个里面有九个都会上当。
曾经有个京城人,整日靠着妻子维持生计。他的妻子擅长梳妆打扮,总爱卖弄风情,专门勾引那些富家子弟。一旦有人上钩,她就约好丈夫,假装撞破私情,摆出一副要杀人偿命的架势,直到对方拿出钱财消灾,他们得到满足才肯罢休。被他们算计过的人,可不在少数。
有个机灵狡黠的子弟,早就摸清了他们的套路,却假装不知情,故意去招惹那个妇人。妇人像往常一样,给了他一些甜头,成功将他引入圈套。正当两人在房内时,妇人的丈夫突然闯了进来。换作别人,肯定惊慌失措,急忙跳下床找地方躲藏。可这个子弟却不慌不忙,反而将妇人紧紧抱住,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还趴在妇人身上大声说道:“别吵!等我把事情办完再说!”妇人见状,大声呼喊,又推又搡,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丈夫冲进房间,掀开帐子,怒吼道:“好啊,干的好事!我要杀了你们!”说着便把刀背架在子弟的脖子上,用力晃了晃,却迟迟没有动手。子弟镇定地说:“别装腔作势了,要杀就杀。我固然做得不对,但也是你家娘子约我来的。要死就死在一起,做鬼也风流,总不能只杀我一个吧?”丈夫果然不敢真的动手,只好放下刀子,抄起一根大棍棒,喊道:“今天先留你一条命,我先痛打你一顿!”说完一棍子打了过来。子弟动作敏捷,迅速把妇人拉过来挡在身前,这一棍便重重地打在了妇人的背上。妇人急忙喊道:“是我!是我!别打错了!”子弟却道:“打得没错,你也该受这一棍。”
丈夫见威风已经耍不下去,也没了办法。子弟趁机说道:“老兄消消气,我也是懂行的人,咱们好好商量。你要是想把我们俩都杀了,可嫂子就像棵摇钱树,你肯定舍不得。要是闹到官府,最后也只能是和解。可一旦事情败露,你这生意就做不成了。不如你就让嫂子和我继续往来,我也会按规矩给你些钱,帮你补贴家用。要是还想‘扎火囤’,就另找别人,可别再打我的主意了。”丈夫被说中了要害,无计可施,只好罢手,灰溜溜地退了出去。子弟慢悠悠地起身,从容地穿好衣服,对着妇人说了声“打扰了”,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得便宜处失便宜”。
那些富家子弟,大多娇生惯养,哪有这样的胆量和手段,所以很容易就落入圈套。
宋朝时,大理寺官员向士肃外出拜访客人,带着两名随从走到军将桥,遇见一个妇人,头发凌乱,哭哭啼啼地走着。旁边有个身穿青红丝袍、模样像将官的男子,腰间佩剑,牵着一头驴,手里拿着皮鞭,一边走一边大声责骂妇人,时不时还用鞭子抽打她,神色十分凶狠。后面跟着十几个健壮的士兵,抬着几口沉甸甸的箱子,一同前行。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围观,有人议论纷纷,也有人暗自偷笑。向士肃不明所以,正感到疑惑,两名随从却笑着说:“这回有好戏看了。”
向士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随从说:“我们也只是猜测,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您要是想知道详情,等我们打听清楚了再来回话。”过了一会儿,随从回来,详细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浙西有个年轻的官员,到临安参加选拔考试,住在三桥黄家客店的楼上。每次他下楼出门,都能看到小房间青帘下有个妇人来回走动,身姿容貌十分动人。这样的情形多次发生,年轻官员难免心生爱慕。他问店里送东西的小童:“帘子后面的是什么人?”小童皱着眉头说:“整个店里都被这个妇人拖累三年了。”年轻官员惊讶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小童解释道:“前年有个将官带着这个妇人,说是他妻子,要找个干净的房间居住。住了十几天,将官说要到附近的府上去,就把妻子留下来看守行李,还说半个月就回来。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一开始,妇人还用自己的钱度日,后来钱花完了,就苦苦央求店主:‘先赊着吃,等我丈夫回来一定还钱。’店主不好意思拒绝,每天给她两顿饭。可时间久了,店主也负担不起,只能在店里的客人中帮她募捐,大家轮流供她吃喝。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负担。”
年轻官员听了,心中暗喜,又问:“我能见见她吗?”小童说:“她是有夫之妇,丈夫又不在,怎么会随便见人?”年轻官员又问:“既然她缺吃少穿,我送些食物给她,可以吗?”小童回答:“这个倒是可以。”
年轻官员赶忙跑到街上的茶食店,买了一包蒸酥饼和一包果馅饼,在店里拿了两个盒子装好,让小童送去,还说:“楼上的官人听说娘子生活困难,特意送些点心过来。”妇人收下后,千恩万谢。第二天,妇人买了一壶酒,准备了四个菜碟,让小童送去表示感谢,年轻官员也欣然接受。从那以后,年轻官员对妇人更加上心,隔几天就送些东西过去,妇人也像之前一样买酒回礼。
有一次,年轻官员烫热了酒,从箱子里拿出一只金杯,斟满酒,让茶童送下去,说:“楼上官人请大娘子饮酒。”妇人没有推辞,一饮而尽。茶童回去复命,年轻官员又斟了一杯酒送下去,说:“官人让我转告娘子,出门在外,不要只喝一杯。”妇人再次喝完。年轻官员又叫茶童下去传话:“官人多谢娘子赏脸,喝了他两杯酒。官人不方便下楼,想请娘子上楼,亲自敬您一杯,不知可否?”茶童来回跑了好几趟,妇人起初不肯,年轻官员只好拿出一些钱贿赂茶童,说:“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她请上来见我一面。”
茶童见钱眼开,又去劝说妇人:“娘子喝了官人两杯酒,也该上去回敬一杯。”说着便一把将妇人拉上楼,喊道:“娘子来了!”年轻官员眼睛都看直了,妇人向他行了个礼。年轻官员急忙斟满酒,恭敬地递过去,说:“承蒙娘子厚爱,请满饮此杯。”妇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桌上。年轻官员看到杯里还有剩余的酒,拿起来不停地吮吸。妇人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急忙跑下楼去。
年轻官员见妇人态度有所松动,便给了茶童丰厚的报酬,让他从中牵线搭桥,经常把妇人请到楼上饮酒。后来,妇人不再推辞与年轻官员同坐,也不像之前那样躲避,两人眉目传情,渐渐互生情愫,就这样勾搭上了。不过,他们只能在白天偷偷见面,到了晚上还是分开,无法一起过夜。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妇人对年轻官员说:“我天天从楼下往楼上跑,大家都看在眼里,早晚会引起怀疑。官人何不把房间搬到楼下,离我近些,晚上也能找机会一起过夜。”年轻官员一听,喜出望外,立刻把楼上的行李搬下来,放在妇人间壁的房间,还借口说:“楼上风大,睡不了人,所以搬下来了。”晚上,他虚掩房门,就到妇人房里过夜。两人自以为这种快乐,就算是并蒂莲、比翼鸟也比不上。
可才过了两晚,一天早上,两人还没来得及梳洗,正面对面坐着说话,突然,店外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大步闯了进来,大声喊道:“娘子在哪里?”妇人吓得手脚慌乱,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说:“坏了!坏了!我丈夫来了!”年轻官员急忙闪身出来,正好和大汉打了个照面。大汉看到有陌生男子从房里出来,不由分说,一把揪住妇人的头发,喊道:“好啊,干的好事!”说着,举起醋钵大的拳头就打。年轻官员慌了神,挣脱身子,也顾不上收拾东西,急忙从后门逃了出去。
剩下的行李财物,全被大汉打开房门,一股脑儿卷走了。原来,之前那十几个抬着箱筐的士兵,抬的都是年轻官员的东西。大汉故意装成丈夫打骂妻子的样子在街上走,就是怕被人识破。其实,这妇人、大汉、店主、小童,全都是一伙的,他们设下圈套,就等着年轻官员上钩。
向士肃听完,感慨道:“怎么会有这么不懂事的年轻人,掉进这样的圈套里?真是可恨!”后来,他常常把亲眼见到的这件事讲给亲友们听,当作笑话。不过,这年轻官员好歹和妇人有过接触,就算财物被抢走,也算尝到了一点甜头。还有些不知深浅的人,一点好处都没捞着,就被人耍了手段,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那才叫倒霉。就像有句话说的:“美色他人自有缘,从旁何用苦垂涎?请君只守家常饭,不害相思不损钱。”
再说宣教郎吴约,字叔惠,道州人,曾两度在广右做官,这次从韶州录曹任上到吏部接受考核。吴约家境富裕,又在南方任职多年,积攒了不少珍珠、翡翠、香象等奇珍异宝,全都带在身边,住在清河坊的客店里。因为要等吏部召见,一时滞留在此,他时常去逛妓院。他衣着华丽,十分引人注目。
客店对面有个小宅院,门口挂着青帘,帘内经常有个妇人站着,看街上人做买卖。吴约整天坐在对面,难免留意观察。时不时能听到她娇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时还能看到她的双脚露在帘外,小巧精致,十分好看。只是一直没见过她的长相,吴约心里充满好奇,恨不得走过去掀开帘子一探究竟,可一直没机会。
帘内妇人偶尔会婉转地唱上一两句词,仔细听,唱的是“柳丝只解风前舞,诮系惹那人不住” 。虽然也会唱别的,但这两句最多,吴约猜想她可能很喜欢这两句词,又或者是这词里藏着她的心事。每次听到,吴约就忍不住跺脚赞叹:“真是行家,世间竟有这样妙人。想来一定长得十分标致,可惜没能见上一面!”他整天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那妇人。
一天,吴约正坐在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门帘内。这时,一个小贩挑着一篮永嘉黄柑从门前经过,吴约叫住他,问道:“这柑子能拿来博彩吗?”小贩说:“我正想博几文钱用,官人您来试试?”吴约接过铜钱,随手一掷。小贩蹲在柑子篮边,一边捡钱,一边数着。可吴约一心想着帘内的妇人会不会看到,心不在焉地乱抛,不知扔了多少次,愣是没博到一次成功的,算下来输了一万钱。
吴约毕竟是做官的,顿时满脸通红,生气地说:“输了我十千钱,一个柑子都没吃到,可恨!可恨!”他想继续博,又怕还是赢不了,还要再贴钱;想停下来,可输了这么多,又不甘心。
正懊恼间,突然有个穿青衣的小童,捧着一个小盒子走进店里。这小童短发齐眉,长衣拖地,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十分灵动。小童对吴约说:“官人借一步说话。”吴约把他带到偏僻处,小童打开盒子说:“这是赵县君送给官人的。”吴约一头雾水,怀疑是不是送错了,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是十几个永嘉黄柑。吴约问:“你家县君是谁?我和她素不相识,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
小童指着对门说:“我家县君就是街南赵大夫的妻子。刚才她在帘子里看到官人博柑子输了钱,一个柑子都没吃到,心里很不忍。刚好家里有这几个柑子,就拿来送给官人表表心意。县君还说:‘可惜只有这么几个,不多,官人不要见笑。’”吴约说:“多谢县君美意。你家赵大夫在哪里?”小童说:“大夫到建康探亲去了,两个月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