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二刻拍案惊奇 卷七到卷九(第3页)

 

寝兴多失节,饥饱亦相参。

 

输去中心苦,赢来众口馋。

 

到头终一败,辛苦为谁甜?

 

我本是想苦口婆心地劝世人不要赌博,却又想起一个故事。有个人闲来无事四处游玩,不慎落入骗子手中,不知不觉参与赌博,最后输得精光,事情说来既好笑又值得深思:

 

风流误入绮罗丛,自讶通宵依翠红。

 

谁道醉翁非在酒?却教眨眼尽成空。

 

这个故事发生在宋朝道君皇帝宣和年间,平江府有个官人姓沈,凭借祖上的官荫,被授予将仕郎的职位,前往京城听候调遣。这位将仕家境富裕,年纪轻轻,身边带了许多金银财宝。年轻人心性,喜好出入歌楼舞榭,游山玩水,饮酒作乐,再加上他钱财充足,只要遇到喜欢的地方,花钱如流水,毫不吝啬。俗话说得好,只要有挥金如土的主儿,就会有帮闲凑趣的人。在他寓所不远处,有两个游手好闲的人,一个姓郑,一个姓李,都没个正经名号,大家就叫他们郑十哥、李三哥。这两人整日在沈将仕的住处出入,与他同吃同住,形影不离。沈将仕也一刻都离不开他们。有时,他们也会拿出些钱,请沈将仕到城中的风月场所,找些相熟的女子,摆上酒席作为回请。大家喝得尽兴时,沈将仕就会留宿在女子家中。他们还会串通女子,巧立名目,从中捞取钱财,大家分赃,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好在沈将仕贪恋美色,心性不定,对一个女子不会长久迷恋,所以他们也没能从他身上骗到大量钱财,只能哄着他过日子,混些酒肉吃喝。就这样,他们交往了将近半年,城中好玩的地方几乎都游遍了。

 

一天,沈将仕与郑十哥、李三哥商议:“城里各个地方都逛遍了,而且到处喧闹嘈杂,没什么意思。我想到城外空旷的地方走走,散散心,你们觉得怎么样?”郑十哥和李三哥连忙回应:“好兴致!大官人果然是懂得享受的行家。只是今天我们还有些小事没处理完,没办法陪您。要是能推迟到明天就好了。”沈将仕说:“明天也行,可一定不能爽约。”郑、李二人保证道:“大官人雅兴如此之高,我们要是找借口不去,那不成俗人了?明天一定准时来陪您!”

 

两人离开后的第二天,前来邀约沈将仕:“大官人,今天出城游玩的兴致还在吗?”沈将仕回答:“就等着你们呢!”郑十哥问道:“大官人是坐轿去,还是骑马去?”李三哥接口说:“我们是去散步散心,又不赶时间,要轿马干什么?”沈将仕赞同道:“三哥说得对。身边跟着一群人,催着东奔西走,反而不自在。我们就慢慢散步,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岂不是更惬意?只带一两个家童跟着就行。”沈将仕放心不下身边财物,让贴身的小书童背着一个皮箱,跟在身后,然后与郑、李二人一同走出长安门。只见:甫离高城廓,渐远市廛。参差古树绕河流,荡漾游丝飞野岸。布帘沽酒处,惟有耕农村老来尝;小艇载鱼还,多是牧竖樵夫来问。炊烟四起,黑云影里有人家;路径多歧,青芦痕中为孔道。别是一番野趣,顿教忘却尘情。

 

三人边走边欣赏沿途景色,有说有笑。不知不觉走了两三里路,来到一个池塘边。只见几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光着膀子,手里拿着皮缰绳,牵着五六匹骏马在池塘里洗澡。这些人看到沈将仕三人走近,急忙从池塘里跳出来,匆忙穿上衣服,朝着三人齐声行礼问好。沈将仕感到疑惑,问郑、李二人:“我们和这些人素不相识,他们为什么对我们这么恭敬?”郑、李两人解释道:“这些是王朝议使君的仆人。使君和我们俩交情很好,所以他们看到我们路过,不敢怠慢。”沈将仕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奇怪他们为什么无缘无故来打招呼呢!”

 

三人继续边走边聊,离开池塘又走了几百步。突然,李三叫住沈将仕:“大官人,我有个主意想和您商量。”沈将仕问:“什么事?”李三说:“今天出来游玩,虽然很有野趣,但只是漫无目的地瞎走,没有个落脚的地方。要是现在就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骑上刚才那些马,去拜访一下王公,您觉得怎么样?”沈将仕犹豫道:“王公是什么人?我都不认识,怎么好去拜访他?”李三连忙介绍:“这位老先生可有意思了,他曾做过一郡太守,家里非常富有,姬妾众多。他最喜欢结交宾客,对客人总是热情款待。现在他年纪大了,又有些病痛,家里的姬妾们渐渐有了别的心思。不过他防备得很严,除了我们俩和他交情深厚,能见到那些姬妾,平时她们都很少出门,没事就聚在一起玩乐。如果我们去拜访他,他肯定很高兴。大官人虽然没和他见过面,但有我们俩陪着,就说仰慕他的高雅风范,希望能结识他。他看在我们的面子上,又知道大官人是来京城调官的,都是官宦中人,一定会格外重视,还会准备丰盛的酒菜招待我们。我们正好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上一晚,这可比就这么无聊地回去有意思多了。”

 

沈将仕还是有些犹豫,郑十哥也在一旁劝道:“这位老先生是个特别会享受生活的人,家里有那么多姬妾,对朋友还这么热情,总能想出好玩的花样。而且他对饮食特别讲究,饭菜一定要精致干净,就怕朋友们不满意、不尽兴。这么热情好客的人,上哪儿去找?大官人既然都到这儿了,也该认识认识他,可别错过这个机会。”沈将仕听了,也来了兴致:“既然如此,那就和二位一起去拜访他吧!”李三说:“那我们先回到池塘边,把马要过来。”于是三人原路返回,到了池塘边,郑、李二人高声喊道:“牵四匹马过来!”看马的仆人不敢怠慢,连忙应道:“老爷的马,几位官人想骑,随便骑!”郑十哥、李三哥和沈将仕各自骑上一匹马,沈将仕的书童背着箱子,也骑了一匹。看马的仆人牵着马头问道:“几位官人要去哪儿?”郑十哥用马鞭指了指:“去你家老爷那里。”看马的仆人说:“明白了。”便在前头引路,三人骑着马缓缓前行。

 

转过两个街区,只见一座高大的宅院。李三说:“到了,到了!郑十哥先陪大官人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先进去通报一声,好让主人出来迎接。”沈将仕打开箱子,取出一张名帖,让李三带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李三出来说:“主人听说有新客人来,非常高兴。只是他久病缠身,身体疲倦,不想穿正式的礼服,希望能穿着便服和您见面。”沈将仕说:“按理说,初次拜访,应该穿着正式礼服。既然主人这么说,怕麻烦他,穿便服相见反而更自在。”李三又进去传话。

 

不一会儿,只见王朝议在两个书童的搀扶下,和李三一起出来迎接客人。沈将仕抬眼望去,只见王朝议仪态端庄,面容却十分消瘦。走路时一摇一晃,宛如野鹤踱步;喘气声断断续续,好似吴牛望月时的模样。他弯腰行礼的姿态自然得体,一看就是在官场中历练出来的;呼吸急促的样子,想来是平日里在温柔乡中损耗了身体。

 

沈将仕见王朝议虽然年老体弱,但依然有着士大夫的风范,不禁肃然起敬。王朝议看到沈将仕年轻英俊、风度翩翩,也不禁喜笑颜开,将众人迎进堂中。沈将仕说了些仰慕的话:“幸亏有郑、李两位兄长介绍,才能有幸结识您,满足了我长久以来的心愿,只是这样贸然来访,还请您海涵。”王朝议客气道:“两位贤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况且两位贤弟都是才德出众之人,结交的必定也是高雅之士,我这老朽能有幸结识,实在是荣幸之至!”

 

喝过茶后,王朝议邀请众人来到东轩,吩咐仆人摆下酒席招待。没过多久,杯盘酒菜便一一上桌。沈将仕一看,虽然不是什么豪华盛宴,但每道菜都精致素雅,一看就是用心准备的,不是普通人家能办出来的。王朝议谦虚道:“仓促之间,没来得及准备丰盛的菜肴,只是简单的小菜薄酒,还请不要嫌弃。”郑、李二人连忙说:“沈君是个洒脱之人,既然和我们是知己,就不必把他当外人。主人尽管尽兴招待,我们只管喝酒,您就别太客气了。”两个小童不停地为众人斟酒,三位客人开怀畅饮,王朝议则勉强支撑着身体作陪。

 

眼看天色渐晚,屋内点上了灯。王朝议又陪了一会儿,突然喉间发出哮喘声,咳嗽不止,痰鸣声像拉锯一样,在席间格外刺耳,实在难以支撑。他让两个小童搀扶着,站起身来说:“我身体不舒服,有贵客来访,却不能尽到主人的礼数,这可如何是好?”他又对郑十哥说:“没办法了,麻烦郑兄代我做主人,招待客人,让大家尽情喝酒,不要扫了兴致。我先去休息一会儿,吃点药,稍后一定再来陪各位。还请各位见谅!”说完,王朝议在两个小童的搀扶下离开了。

 

此时,只剩下沈将仕三人在座,小童也不再出来斟酒。李三说:“我去找人来。”便起身进了内屋。沈将仕见主人离开了,酒席也没了刚开始的热闹,心里有些失望。他想告辞回去,可还没和主人正式道别,而且兴致未尽,便走到庭院中散步。忽然,他听到一阵欢呼和掷银子的声音,循着声音找去,发现声音是从东轩后面的小阁楼里传来的,窗缝里还透出点点灯光。沈将仕把窗缝扒大了些,朝里面偷看。这一看,只觉得浑身发麻,整个人都愣住了……

 

沈将仕透过窗缝往里看去,只见屋内有七八位美女,环绕站在一张八仙桌旁。桌上明亮地燃着一支高大的蜡烛,中间摆放着一架酒具和一个骰盆。骰盆边上堆着七八堆彩物,每位美女面前都有一堆,显然是用来下注赌博的。这些女子挽起袖子,神情专注,都想在赌局中一争高下。在灯光映照下,她们个个宛如嫦娥下凡,容貌风姿皆是世间罕见。沈将仕看得目眩神迷,魂魄仿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口水都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正看得心痒难耐时,只见李三不知从哪里走进屋内,也加入到赌局中,抓起骰子就要投掷。众女子正赌到激烈处,见李三掺和进来,纷纷嚷道:“李秀才,你又来捣乱,坏我们姐妹的兴致!”李三厚着脸皮笑道:“就让我也来凑个热闹,给姐妹们助助兴嘛。”一个女子说:“都是熟人,也无妨。要来就来,但别扭扭捏捏的,快拿出注钱!”其他女子也纷纷调侃:“看这个穷酸样,能下得起多大注?”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着李三。李三每次掷骰子都做个鬼脸,众人就把他当作取笑的对象。可李三全然不顾,厚着脸皮硬挤在赌局里,任凭大家如何调侃,都赖着不走。不一会儿,众人也不再计较,就让他一起玩了起来。

 

沈将仕看着李三的样子,更是心痒难耐,跺着脚感叹道:“这简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要是我能像李三一样,进去玩上一场,死了也甘心!”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站不住,连忙跑去找郑十商量。此时郑十正独自在前轩打盹,沈将仕一把将他摇醒,说道:“亏你还睡得着!我们一起来的,李三哥却已经掉进蜜罐里了。”郑十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回事?”沈将仕拉着他的手,走到窗缝边,指着里面说:“你自己看!”郑十凑近一看,果然看到李三正和众女子在里面赌博。郑十皱着眉头说:“这个李三,真是不知羞耻!”沈将仕急切地说:“这么好的机会,快想办法告诉我一声,让我也进去赌几把,才不算白来这一趟。”郑十解释道:“这些女子都是王公的侍女。老爷刚去休息了,她们才得空在这里玩耍。我们和她们很熟,所以李三能进去。她们不认识大官人,现在主人又不在,你贸然进去,怎么和她们打交道?和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沈将仕急得不行,央求道:“好哥哥,带我一起去嘛。”郑十说:“要想加入,得有赌资才行。”沈将仕连忙说:“我随身箱子里有千金的金银财宝,还有二三千张茶券子,都能当赌资。只要十哥能想办法让我进去玩一场,就算把这些东西全输光,我也心甘情愿!”郑十叮嘱道:“别大声喧哗,悄悄跟着我,看准时机,慢慢找机会加入。千万不能惊动了她们,不然就麻烦了。”

 

沈将仕紧紧听从郑十的话,不敢发出一点声响。郑十拉着他的手,在曲折的路径中轻车熟路地穿梭,很快就来到了聚赌的地方。此时众女子正赌得兴起,都没抬头,也没发现沈将仕。郑十轻轻捏了他一把,把他拉到一个稍微空一点的地方站定。两人等了许久,直到一局结束,大家结算筹码的时候,郑十才开口问道:“能让我们也玩几把吗?”众女子抬头一看,认出了郑十,却见他身旁站着个陌生人,齐声喝问道:“哪里来的男子,突然跑到这里?”郑十连忙解释:“这是我的好友沈大官人,听说各位今晚在此聚会,慕名而来,希望不要见怪。”众女子说:“主人和你们是世交,所以我们彼此不避忌,怎么能带个陌生少年来搅和我们的聚会?”一位年长些的女子说:“既然是两位的好友,那也算自己人。来了就一起玩吧,先喝一杯迟到的酒。”说着,她拿起一个大酒杯,满满斟了一杯热酒,递给沈将仕。沈将仕此时早已被眼前的场景迷得晕头转向,见有人亲自递酒,哪里敢推辞?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一滴不剩。递酒的女子笑着对其他女子说:“真是个爽快人,每人都该敬他一杯。”郑十趁机说道:“各位别停下赌局。我这位好友沈大官人,也想和大家赌一局。一边赌钱,一边喝酒助兴,岂不更有趣?”那位年长的女子点头道:“好主意。不过,也要小心别让主人发现了。”她随即叫来一个丫鬟,吩咐道:“快去老爷房里守着,如果他醒了,立刻来报信,千万不能耽误!”丫鬟领命而去。

 

于是,众女子便和沈将仕一起赌博。沈将仕满心欢喜,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仙境,志得意满。也许是运气眷顾,他随手掷出的骰子总是能赢。众女子纷纷摘下头上的钗环首饰,当作赌注,结果都被沈将仕赢了过来。不一会儿,他就赢了大约千金。众女子看着面前空空如也,一个个目瞪口呆。郑十见状,拉了拉沈将仕的袖子,提醒道:“赢够了,收手吧!”但沈将仕早已沉浸其中,他一心只想多玩一会儿,根本不在乎财物输赢,哪里肯停下?他不停地伸手拿酒喝,喝完又继续掷骰子,掷完再喝酒。众女子也纷纷凑趣,不停地向他敬酒。沈将仕被众人簇拥着,愈发兴奋。

 

这时,有一位年纪最小、容貌最美的女子,输得最多。她见沈将仕一直赢,满脸怒容,起身走进房间。过了一会儿,她提着一个羊脂玉花樽走出来,重重地放在桌上,说道:“这个瓶子值几千缗钱,我就拿它孤注一掷,输赢在此一举。”其他女子惊讶地问:“这不是你的东西,怎么能拿来当赌注?”小女子说:“这是主人的。这次赢了自然好,如果再输,明天主人追查起来,我肯定会被鞭打。但事已至此,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众人纷纷劝她:“别冲动,万一又输了,可就无法挽回了。”小女子生气地说:“我自己的事,你们别管!”坚持要赌。众人见她生气,也不好再劝,只得说:“本来是图个开心,何必闹成这样?”沈将仕看着小女子又可怜又可爱,心里寻思:“我本来也不想赢她,只是骰子运气好。不如这一掷故意输给他,也好消消她的气,不然就太扫兴了。”

 

说来也怪,这骰子虽然没有知觉,却好像通人性一样,总是顺着人的心意走。刚开始沈将仕气势正盛,好运就一直伴随着他,所以连连获胜。但过了一会儿,好运不再,败局渐显。而且他心里本就有些过意不去,又一心想让着小女子,气势已经弱了大半。再加上小女子那气呼呼又倔强的样子,更是让他心神不宁。这一掷,果然大败。小女子兴奋地叫道:“运气来了!这一掷该我赢!”她拿起花樽,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沈将仕原以为只是个花樽,就算值几千缗钱,他也赔得起。却没想到花樽里装满了金钗珠宝,倒出来时光芒四射,价值难以估量,这些都该由输家赔偿。沈将仕顿时哑口无言。郑十、李三与其他女子一起估算这些财物的价值,总共值三千缗钱。沈将仕无法抵赖,只好把之前赢的钱全部退还,可还不到千金。他无奈之下,只好叫来书童,取出箱子里的二千多张茶券子,折算成钱,当作赌资赔了出去。

 

这里要给看官解释一下,“茶券子”其实就是“茶引”。宋朝时实行茶叶专卖制度,茶商缴纳官银后,才能领取茶引,有了茶引才能贩卖茶叶,而且认引不认人。茶引可以用来交易获利,大户人家甚至会靠买卖茶引赚钱,所以茶引能当银子使用。苏小卿的母亲收了三千张茶引,就把小卿嫁给了冯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沈将仕赔了二千多张茶引,相当于损失了二千多两银子。但他还不死心,想着自己身边还剩下几百张茶引,其他金银财宝也没动,还想再赌一局,把输掉的赢回来。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朝议老爷房里传来大声咳嗽,还急切地要唾壶。众女子顿时慌了神,急忙把三位客人推出阁楼,熄灭灯火,纷纷跑回房去。

 

三人重新回到轩外先前饮酒的地方,刚一坐下,两个小童便出来劝酒,说道:“朝议大人让我们多多向几位贵客致意:‘夜深了,大人身体疲倦,不能继续奉陪,还请贵客们尽兴,再多饮一杯。’”三人异口同声地推辞道:“我们酒兴已尽,不必再麻烦了,现在告辞离开就行。”小童进去传话后,又走出来说道:“朝议大人说:‘仓促之间,多有招待不周之处。夜已深了,就不劳烦各位当面道别。希望后日三位还能再来此处相聚,到时一定更加尽兴,万勿推辞。’”随后,小童又吩咐看马的仆人,让他们将三位客人送回住处,并回来复命。

 

于是,三人连同沈将仕的家僮,骑着来时的四匹马,离开了王家。走到城门边时,天色渐亮,城门已经打开。马夫将沈将仕送到寓所,沈将仕不仅赏了马夫酒钱,连郑十哥和李三哥那份也一并出了,然后打发马夫离开。郑、李二人与沈将仕告别道:“一夜没睡,我们各自回住处休息一下,等到后日再去赴约。”说完便各自离去。

 

沈将仕独自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虽然损失了一二千的本钱,但玩得着实痛快。想起年长的女子对他殷勤劝酒,很是有情;年轻的女子因输钱对他发怒,也别有一番意趣。其他女子轮流劝酒、一起赌博,场面风光极了。而且这一切都是背着主人进行的,刺激又新奇。他心里有些埋怨郑、李二人,觉得他们肯定早就占了不少这样的便宜。不过转念又想,如今自己既然已经入了门,以后肯定也会和那些女子熟络起来,能和郑、李二人一样尽情玩乐。说不定还能和其中某个女子发展出特别的情谊,也未可知。这么一想,他心里又得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