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二刻拍案惊奇 卷十到卷十二

卷十 赵五虎合计挑家衅 莫大郎立地散神奸

 

有诗写道:“黑蟒口中舌,黄蜂尾上针。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自古以来,妇人的妒忌之心,被列为“七出”之条中的一项,被认为是极不好的品性。而这种毛病,仿佛是与生俱来,难以改变。

 

在宋绍兴年间,台州有一位司法官,名叫叶荐。他的妻子方氏,生性极为善妒,性情暴戾得如同虎狼一般。家中的丫鬟仆妇们,遭受鞭打杖责是家常便饭,更残忍的是,方氏还会用烧红的铁烙、用锥子刺脸。一旦情绪激动,她甚至会一口咬住人不放,非要撕下一块肉来,有时气急了,还会连血带肉生吞下去,不少人因此被折磨致死。家中但凡有容貌稍出众的女子,方氏就会疑心丈夫喜欢她们,这些女子更是要遭受无尽的折磨。叶司法又怎能劝得动她?虽然内心十分不满,却也拿她毫无办法。因此,叶司法到了中年还没有子嗣,也再不敢萌生纳妾的念头。

 

后来,叶司法年已六十,方氏也五十六七岁了。一天,叶司法诚恳地对方氏说:“我年事已高,哪里还有贪图享乐、贪恋美色的想法?只是老来无子,日后的生活实在凄凉。我想纳个丫鬟,让她为叶家生个儿子,好延续祖宗香火,还望你能成全此事。”方氏听后勃然大怒:“你这是嫌弃我生不出儿子,起了外心!我看自己晚上精神还足得很,说不定还能生出儿子来,你别痴心妄想!”叶司法无奈道:“男子过了六十岁,还有生子的可能,可哪曾见过快六十岁的女人还能生子的?”方氏质问道:“你见我今年满六十了?”叶司法说:“就算没到六十,也差不多两年了。”方氏不耐烦地说:“再给你三年时间,若还是无子,随你找个女人去,快活死了算了!”叶司法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不敢再多说。

 

三年过去了,叶司法再次提起此事。方氏话已出口,不好反悔,只能装聋作哑,默许他纳了一个妾。妾是娶进了门,但方氏心里满是怨气,三天两头找茬闹事,家中再无清净之日。突然有一天,方氏对叶司法说:“我天天看着你们,实在忍不下去了。我年纪大了,也懒得在这里争吵。你另外找一间能关得严实的屋子,让我住进去。我在里面修行,只让人给我送饭就行,我再也不出来了,你们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叶司法听了,喜出望外,心想:“谢天谢地!若真能如此,那可真是天从人愿!”于是,他在屋后另建了一个小院,收拾出一间静室,将方氏安顿进去。家人们早晚去请安、送饭,方氏很长时间都没有闹事,叶司法暗自高兴:“这样清净的日子,才像个家的样子,没想到她晚年性情竟改好了。既然她愿意向善,我们更应该以礼相待。”他便对妾说:“你好久没去看望夫人了,应该去问候一下。”

 

妾听从主人的吩咐,独自去了屋后。一直到天黑,还不见她出来。叶司法心想:“难道她们聊得投机,就一直待在那里了?”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便悄悄走到屋后查看。到了房前,只见门窗紧闭,屋内却不见两人身影。叶司法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敲了两下,里面虽有动静,却无人开门。他疑惑道:“这可奇怪了!”回到前院,叫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仆人,一同到屋后,用力推门踢门。门框被踹脱,门轰然倒地。众人冲进屋子,只见方氏趴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方氏见有人进来,猛地起身,向门外窜去。众人急忙回头,却见那竟是一只斑斓大虫!众人惊恐万分,再看地上,血肉模糊,一个人的心腹内脏全被吃光,只剩下头颅和两只脚。仔细辨认那颗头颅,正是妾的。叶司法又悲痛又惊恐:“真不敢相信会有这种怪事!”他连忙带人去追那只老虎,可老虎早已跳过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又举着火把,在屋后山上四处搜寻,却始终不见老虎的踪迹。

 

这件事发生在绍兴十九年。当时有人议论:“说不定方氏也被老虎吃了,这老虎未必就是她变的。”但仔细一想,老虎只会吃人,怎么会关门闭户?很明显,方氏平日里心肠狠毒,本就与虎狼无异。她独自在屋后居住许久,心中积攒了满腹怨气,一见到妾来,怒火瞬间爆发,竟化作老虎的模样,将人咬死吃掉,然后才离去,这都是她的毒心所化!由此可见,有些妇人天生善妒,方氏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为什么要讲这么一段离奇的故事呢?因为还有一户人家,也是因为家中女眷善妒,引发了一场风波,差点中了别人的奸计,落得个倾家荡产的下场。若不是有一个人足智多谋,将事情处理得风平浪静,真不知这场闹剧要持续到何时才能结束。有诗为证:“些小言词莫若休,不须经县与经州。衙头府底赔杯酒,赢得猫儿卖了牛。”这首诗是宋代贤士范龠所作,意在劝人不要轻易与人争讼。

 

大凡家中的小事,自己私下解决,并不会费太多精力;但要是有人不肯忍气,闹到官府,衙门里的人哪个不想趁机捞钱?且不说最后输了官司,光是打官司过程中花费的财物,就已经得不偿失了。更何况有些兄弟为了争夺祖辈、父辈的遗产,互不相让,宁愿将大块财产拱手让给外人,也不愿吃亏。还有些不称职的官员,见到涉及大量钱财的案子,便起了贪念,这边有人来行贿,就说:“我判多少给你。”那边有人来送礼,又说:“我帮你解决后患。”故意制造矛盾,让双方争斗不休,直到把家产耗尽才罢休。还有些品行不端的乡绅,看到别人为财相争,也想从中获利,东边的人来求情,就说:“给我送些礼,我帮你说话。”西边的人来求助,又说:“给我些好处,我替你撑腰。”两家争斗不止,最后便宜了这些不相干的人。打官司哪有那么容易?自古就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最后仔细想想,钱财都被外人得了去,倒不如自家骨肉之间,吃些亏,让钱财还留在自家手里。

 

如今要说的这个有主意的人,真是见识超群。这件事同样发生在宋绍兴年间。吴兴有一位老翁,姓莫,家中资产雄厚,有一妻二子,还有三个孙子。莫老翁生性喜好享乐,年轻时就有娶妾买婢、享受风流的念头,以他家的财力,养上几房妻妾,过上“粉熏三千,金钗十二”的生活并非难事。可偏偏有一件事不遂人意,他的妻子莫老姥十分厉害,她平生有三恨:一恨天地,二恨爹娘,三恨杂色匠作。你道她为何恨这几样?她觉得自己生为女人,其他女人就不该存在,埋怨天地为何要造出这么多女人,让她不得不防着丈夫。二来怪爹娘把她嫁得晚了,没能亲眼看着丈夫“守身如玉”,心里总是不踏实。更离谱的是,她觉得女人用马桶小便就罢了,那些烧窑匠、铜锅匠,偏要做出男人用的溺器,让男人在里面排尿,那种形状实在让她看不惯。莫老翁年轻时,在这样的妻子面前,哪敢有丝毫越轨之举?后来有了子孙,更是将那些风流事彻底断绝了。

 

此时莫老翁年近七十,莫妈房里有个丫鬟叫双荷,十八岁了。莫老翁晚上睡觉时,常让她帮忙擦背捶腰。莫妈想着丈夫年纪大了,对这种事也没了心思,而且莫老翁平日里一向老实,便放松了警惕。谁知莫老翁虽然年事已高,却仍有心思,趁着双荷在身边伺候,与她有了一些亲密举动。双荷一来因为对方是家主,不敢声张;二来正值青春年少,情窦初开,也对男女之事有所向往,便半推半就,与莫老翁有了私情。有一首民谣,专门调侃老年人偷情的事 ......

 

莫老翁与丫鬟双荷的私情,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被家里人察觉。但由于莫老姥性情乖戾、手段狠辣,没人敢向她透露半点风声。就连莫老翁的儿子儿媳,出于维护父亲颜面的考虑,也都帮忙隐瞒此事。

 

然而,事情却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双荷日渐出现异常,眉毛显得浓重,眼神也变得呆滞,乳房发胀,腹部隆起,还频繁呕吐。起初,大家都以为她生病了,可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才惊觉自己怀了身孕。双荷满心焦虑,哭着对莫老翁说:“都怪您老一时糊涂,做下这等事,如今可怎么办?夫人那性子,要是知道了,我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莫老翁只能尽力安抚:“别慌,我一定想办法解决。”

 

莫老翁暗自思忖:“这事确实棘手!我一时冲动,让她有了身孕。要是被老伴知道,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双荷说不定会被折磨死。就算侥幸不死,我都儿孙满堂了,还闹出这种丑事,家里不得安宁,我这张老脸也没处搁!不如趁孩子还没出生,给双荷找户人家嫁出去,让她带着孩子在别人家生养,把这事糊弄过去再说。”主意打定后,他将想法告诉了双荷。双荷正为此事忧心忡忡,一听能摆脱莫老姥的掌控,还能嫁给年轻男子重新生活,自然求之不得,心中的焦虑也消散了不少。

 

于是,莫老翁在莫老姥面前找借口,故意说双荷做事不规矩,想把她卖出去。莫老姥本就觉得双荷出落得越发标致,留在身边不放心,便听从了媒人的建议,将双荷嫁给了城里花楼桥卖汤粉的朱三。

 

朱三年纪不到三十,相貌堂堂,双荷嫁给他,二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莫老翁只求把事情妥善处理,不在乎彩礼多少。朱三娶到这样的媳妇,心里很是得意,却不知道自己娶了个怀着身孕的妻子。不久后,朱三察觉出异样,双荷便如实相告:“我腹中的孩子是家主的,他怕夫人发现,才把我嫁出来,还承诺会照顾我们母子。你千万别说出去,以后还能让他周济些财物,我也会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朱三是个小商贩,只看重眼前小利,哪管孩子生父是谁。而且他本就知道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很难保持清白,加上新婚燕尔,对双荷正宠爱,便把这事隐瞒了下来。

 

双荷嫁过去五个多月,生下一个儿子。她偷偷派人将消息告知莫老翁。莫老翁虽然无奈将双荷嫁出,但心里始终牵挂着她和孩子。得知有了亲骨肉,便瞒着家人,悄悄送去两担米、几贯钱,供他们母子生活。此后,孩子的首饰、衣服等物品,莫老翁也一应俱全地送去。朱三反倒靠着老婆和孩子,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随着孩子渐渐长大,莫老翁虽暗中资助,让他衣食不愁,但为了避人耳目,一直没敢公开承认父子关系。孩子随朱三姓朱,长大后也跟着朱三在集市上帮忙做生意。此时孩子已经十来岁,街坊邻居私下里议论纷纷,都知道他是莫老翁的私生子。莫老翁的儿子儿媳也有所耳闻,知道父亲在外有个孩子,还偷偷接济,但大家都装作不知道。莫老姥心中虽也起了疑心,可孩子不在眼前,又没人敢说破,也只能不了了之。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莫老翁突然一病不起,与世长辞。家里按照规矩置办丧事,披麻戴孝、停灵守丧,自是一番忙碌景象。

 

城里有一群不务正业、专门惹是生非的无赖光棍,为首的五人分别是铁里虫宋礼、钻仓鼠张朝、吊睛虎牛三、洒墨判官周丙和白日鬼王瘪子,另外还有几个跟班的小混混,总共十来个人。他们整天四处打探消息,专门寻找别人的把柄,挑拨是非、制造事端。这五人在黑虎玄坛赵元帅庙里歃血为盟,结拜为兄弟,还都改姓赵,号称“赵家五虎”。不管哪里有事情,只要一人打听到消息,就会召集兄弟们一起谋划,事成后所得利益平分。

 

平日里,他们就知道卖汤粉的朱三家儿子是莫老翁的骨肉。得知莫老翁去世后,这群人便开始盘算:“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莫家是当地有名的富豪,莫老妈妈只生了两个儿子,家里二三十万的家产,够他们享用一辈子。我们怂恿朱三家的孩子去争夺家产,就算分上一股,至少也有几万两银子,我们这些帮忙的也能跟着发笔小财。就算争不到,只要能打起官司,我们从中运作,这边捞不到好处,就在那边想办法,怎么也能折腾几年,总比在家闲着强。”众人一听,纷纷拍手叫好:“运气来了!运气来了!”铁里虫提议:“我们先去见见朱三的老婆,探探她的口风,想办法把她拉上这条道。”大家都觉得有理,便一同前往朱三家中。

 

朱三平日里卖汤粉,这“五虎”经常在衙门附近走动,时常来买他的汤粉充饥,是老主顾。朱三见他们来了,连忙拱手行礼:“各位大驾光临,肯定有什么吩咐吧?”吊睛虎直截了当地说:“让你娘子出来,我们有重要的事告诉她。”朱三疑惑地问:“什么事?”白日鬼答道:“莫家那个老头死了。”

 

双荷在屋里听到这话,哭着跑了出来:“我刚才在街上就听到有人这么说,还不敢相信。现在你们来了,看来是真的了。”她一边哭,一边对朱三说:“我们没了莫老爷这个靠山,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钻仓鼠趁机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正是你们发大财的好机会。”五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兄弟几个是来给你们送财运的!”

 

朱三夫妻满脸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铁里虫解释道:“你家儿子是莫老翁的亲骨肉,现在莫家万贯家财、大片田地房产,你儿子都有份。你们应该去莫家,要求分家产。他们要是不给,就跟他们打官司,我就不信官司还能打输了。要是他们不认,就让你儿子和他们滴血认亲,看他们还敢抵赖!这一份家产肯定能拿到手。”

 

朱三夫妻听了,说道:“这事我们也知道,但一旦开了头,就不好收场了。俗话说‘贫莫与富斗’,打官司要花不少钱。我们怎么能斗得过莫家?到最后要是得不偿失,反而不好。再说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一天不干活就没饭吃,哪有精力和财力去打官司?”

 

铁里虫胸有成竹地说:“这确实是要考虑的问题,打官司主要就是花钱和找人帮忙。现在我们跟你们仔细商量,找人帮忙的事,我们兄弟几个在衙门里混得熟,足够了。就是钱的问题比较难办,不过我们也豁出去了,舍不得小钱,就赚不到大钱。我们五个兄弟,每人出一百两银子,先给你们当本钱,帮你们打官司。你们写一张一千两的借条给我们,等将来分到家产,再按照借条还钱,只收你们本金和利息,不算多。除此之外,你们怎么感谢我们,到时候再商量。那时候家产是白得的,这点利息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肯定不会亏待我们。”

 

朱三夫妻有些心动:“要是有你们帮忙,那当然好,可具体该怎么做呢?”铁里虫说:“你们就听我们安排,保证事情能办好。先把借条写了,当作定下来。”朱三无奈之下,只好按照他们说的写了借条,签上字,还让儿子也画了押,交给众人。众人说:“今天我们先回去,把钱准备好,明天再来商量具体怎么行动。”朱三夫妻连忙道谢:“全靠各位兄弟照应了。”

 

送走赵家五虎后,双荷满心忧虑地对丈夫朱三说:“这些人说的话,不知靠不靠谱,真能按他们说的做吗?”朱三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盘算道:“反正不用咱们花一分钱,且看他们怎么操办。只要能行得通,咱们就照着做,说不定还真能捞到些好处。钱是他们先出,好处是咱们得,有什么不划算的?”双荷还是有些担心,嘀咕道:“不该这么轻易就写借条给他们。”

 

朱三解释道:“就凭咱们家这点家底,就算把我们一家三口卖了,也不值几两银子。他们拿着这千贯的借条,要是争不到家产,能上哪儿去讨?等真的分到了家产,给他们些好处也无妨。况且不写借条,他们怎么肯出钱帮忙?有这张借条稳住他们,他们才会尽心尽力帮咱们办事。”双荷又问:“为什么连孩子也要在借条上画押?”朱三说:“将来要是分到了家产,都是孩子的,当然得让他画押。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看他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这边朱三夫妇还在商量,那边赵家五虎走出朱家大门,几人相视大笑。钻仓鼠忍不住说:“这家子算是被咱们说动心了,可这么大的事儿,咱们上哪儿弄钱来开这个头?总不能先自己掏腰包吧?”铁里虫神秘一笑,胸有成竹地说:“谁说要自掏腰包?看我略施小计,分文不花就能办成。”其他四人立刻来了兴致,追问:“有什么妙计?”

 

铁里虫不紧不慢地说:“我只需弄一匹粗麻布,做成孝衣,让朱家那小子穿上,直接去莫家当孝子。只要把莫家母子惹恼了,咱们就一纸诉状告到官府,这不就相当于五百两银子的本钱到手了?”众人一听,纷纷拍手叫好:“妙啊!事不宜迟,赶紧动手!”

 

铁里虫果然设法弄来一匹麻布,拿到裁衣店裁剪缝制,很快做成一件孝衣。他得意地晃着孝衣说:“本钱有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又来到朱三家里。朱三夫妇迎上来,急切地问:“各位兄弟,接下来该怎么办?”铁里虫说:“把你儿子叫出来,我教他怎么做。”双荷拉过儿子,叮嘱道:“这几位伯伯是来帮你讨回亲生父亲家业的,你就按他们说的做。”

 

孩子机灵懂事,问道:“既然那是我亲生父亲,家业我确实该有份。可我一个小孩子,要怎么去讨呢?”铁里虫摆摆手说:“不用你开口讨,穿上这件孝服,我们带你去。到了莫家,进了孝堂,看见灵帐就放声大哭,哭完就拜,拜上四拜,然后扭头就走。要是有人问你话,千万别搭理,直接出来,我们在旁边茶坊等你,就这么简单。”

 

朱三不解:“就这么做能有什么用?”众人七嘴八舌地解释:“这是先给莫家一个信号。你儿子离开后,第二天我们就去官府告状,再上下打点。你儿子年纪小,官府见了只会可怜他,不会为难。而且他确实是莫老翁的亲骨肉,这官司稳赢,家产迟早是你们的,听我们的准没错!”朱三转头对妻子说:“兄弟们说得头头是道,让儿子照做,肯定没问题。”孩子也说:“刚才伯伯们说的我都能做到,我也想去见见亲生父亲,哭一哭、拜一拜。”双荷抹着眼泪说:“乖孩子,就该这样。”朱三说:“我就不跟着去了,有各位兄弟照应,我放心。我去街上做生意,晚上等消息。”说完,朱三出门忙生意去了。

 

赵家五虎带着朱家儿子来到莫家附近,先钻进一家茶坊坐下,点了泡茶。铁里虫仔细叮嘱孩子:“看见门口挂着丧牌、挂着孝帘的,就是你生父家。进去后,一定要按我说的做。”接着帮孩子穿上孝衣。孩子也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大大方方地走进莫家大门,直奔孝堂。一看见灵帐,想起自己的身世,顿时悲从中来,嚎啕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任谁听了都动容。

 

孝堂里的人听见哭声,还以为是吊唁的客人来了,纷纷围过来看。众人惊讶地发现,哭的竟是个小厮,穿着和孝子一模一样的孝服,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亲爹爹。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惊得目瞪口呆。莫妈听到有人喊亲爹,又见这孩子的打扮,顿时火冒三丈,怒喝道:“哪儿来的野孩子,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关键时刻,莫大郎展现出了他的稳重和见识。他一眼就看出这背后必有蹊跷,赶忙拉住母亲说:“妈,先别冲动!这事儿不简单。咱们家刚办丧事,肯定有人想趁机闹事,设下圈套。要是中了他们的计,咱们家可经不起折腾。听我的,按我说的办,才能避开灾祸。”莫妈听儿子说得严重,也有些慌了,强压怒火,冷眼看着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