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初刻拍案惊奇卷三十六到卷三十八(第2页)

 

奶娘得知小姐被杀的消息后,心中惶恐不安,她心里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暗自埋怨儿子:“我只是让你把人带走,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私下见到儿子时,她忍不住狠狠数落了一番,还再三叮嘱:“你做事一定要小心,人命关天,要是事情闹大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过了一段时间,牛黑子见风头渐渐过去,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揣着钱来到赌坊,本想大赚一笔,可手气极差,一赌就输,很快就把钱输了个精光。他还想回家拿钱继续赌,可赌兴正浓,等不及了。站在一旁看着别人赌,他心里直痒痒,忍不住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对金镶宝簪子,当作赌注,满心指望能把输掉的钱赢回来。可运气实在太差,这一赌又是血本无归。那对簪子作为抵押,落在了赌场的负责人黄胖哥手中。

 

黄胖哥把簪子带回家,被妻子看见了。妻子警惕地问道:“你从哪儿弄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可别来路不明,到时候惹上麻烦。”黄胖哥满不在乎地说:“我这是有来历的,有什么不明?这是牛黑子拿来当钱的。”黄嫂子一听,皱起眉头说:“这就奇怪了,小牛是个光棍,又没老婆孩子,他哪儿来的这些贵重东西?”黄胖哥一听,猛地想起:“对呀!马家小姐被杀,悬赏告示上列的失物,多半是头上的首饰。牛黑子是奶娘的儿子,说不定这些东西就是他偷来的!”黄嫂子眼睛一亮,说道:“明天咱们去他家要钱,肯定能问出些名堂。要是真能对上,咱们先去领赏钱,岂不是美事一桩?”夫妻俩商量妥当,决定第二天就去探个究竟。

 

第二天,黄胖哥拿着簪子来到马员外家的当铺。正巧马员外走了出来,黄胖哥赶忙说道:“员外,我这儿有件东西,您给瞧瞧。要是您认得,我想要点赏钱;要是认不得,我就抵押点钱走。”说着,他把簪子递给了马员外。马员外一眼就认出,这簪子正是女儿的物品,立刻厉声问道:“这簪子你从哪儿得来的?”黄胖哥便把牛黑子赌钱抵押簪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马员外听后,心中已然明了,点点头道:“不用多说了,肯定是他们母子俩合谋干的好事!”他稳住黄胖哥,让他写了一份证明,上面写道:“金宝簪一对,确实是牛黑子抵押之物,所言属实。”马员外对黄胖哥说:“这事暂时别声张!”先给了他一半赏钱,承诺事情了结后再补齐。黄胖哥满心欢喜,拿着钱离开了。

 

马员外把簪子揣进袖子里,走进屋找到奶娘,沉着脸问道:“你说说,那天小姐是怎么逃出去的?”奶娘故作镇定,强装糊涂:“员外这话说的,当时您也在家,我也在,大家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晓得?反倒来问我?”马员外冷笑着拿出簪子:“既然不知道,那这件东西怎么会从你家流出来?”奶娘看到簪子,顿时脸色煞白,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嘴里结结巴巴地辩解道:“说不定是丢在路边,被别人捡去了……”

 

马员外见她神色慌张,心中更加确定其中必有隐情,但并未当场拆穿,而是派人把牛黑子找来,让人将他捆了,直接押往县衙。牛黑子一路上又喊又闹:“我犯了什么罪?凭什么绑我!”马员外冷冷地说:“有人告发你杀人,你别在这里乱叫,有本事到公堂上辩解去!”

 

很快,县令升堂审案。马员外将黄胖哥的证明和簪子呈上,说道:“大人,赃物和证据都在这儿了,还望您查明真相。”县令看了看,问道:“这牛黑子是什么人,和你家有什么关系?”马员外回答:“他是我女儿奶娘的儿子。”县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事儿看来没那么简单。”

 

县令把牛黑子叫到跟前,喝问道:“这簪子是从哪儿来的?”牛黑子一时慌了神,支支吾吾地说:“是我母亲给我的。”县令随即命人将奶娘也拘来,厉声说道:“这起奸杀案,关键就在你身上,快从实招来!”在严刑拷打之下,奶娘终于撑不住,含糊其辞地招认:“小姐平日里和杜郎来往密切。那天晚上,她约了杜郎私奔,翻墙出去的事,我是知道的。可出了墙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一无所知。”

 

县令转头问马员外:“你知道有个姓杜的人吗?”马员外答道:“有个表亲杜某,曾来提过几次亲,因为他家家境贫寒,我没答应。没想到他们背地里还有这等事?”县令又命人将杜郎传来审问。杜郎得知小姐私逃被杀,心中暗自惋惜,但对于这件事,他确实毫不知情。

 

县令质问他:“你为何与马小姐相约私奔,又在途中将她杀害?”杜郎连忙辩解:“我和表妹平日里通过书信往来,感情深厚,这是事实,但从未有过私奔的约定。是谁说的?有什么证据?”县令又让奶娘与杜郎当面对质,奶娘也只能证明两人平日有往来,至于私奔一事,根本没有确凿证据。

 

杜郎又想到丢失的财物,辩解道:“大人,您只要查查赃物在哪里,就知道这事和我无关了。”县令沉思片刻,心想:“杜某文弱,不像是会行凶杀人的人;牛某粗鲁凶狠,但也不像是会偷情私奔的人。这中间肯定有冒名顶替的事情。”于是,他下令对牛黑子和老奶娘严刑逼供。

 

在酷刑之下,老奶娘终于吐露实情,承认自己贪图财物,暗中让儿子冒名赴约,但后面发生的事,她确实不清楚。牛黑子却还在嘴硬,一口咬定:“既然约的是他,就和我没关系!”县令突然想起:“之前那和尚说,晚上看到一个黑衣人带着女子离开。把他叫来辨认一下,说不定就能真相大白!”随即下令,从狱中提出东廊僧。

 

东廊僧被带到公堂,县令开口问道:“你之前说当夜在牛棚里,看见一个黑衣人进去,偷走东西还带走了女子。如果现在这个人站在你面前,你能认出来吗?”东廊僧恭敬地回答:“那天夜里虽然是晚上,但有雪光和月光,亮得如同白昼。小僧潜心静修多年,视力很好,要是见到那人,肯定能认得。”

 

县令先让杜郎站出来,问东廊僧:“是不是这个人?”东廊僧摇头道:“不是,那天看到的人身材魁梧健壮,这个书生文质彬彬,一看就不是。”县令又命牛黑子上前,指着他问:“那这个人是吗?”东廊僧定睛一看,肯定地说:“就是他!”

 

县令冷笑一声,转头对牛黑子说:“这下你母亲招认的话得到证实了,不是你杀人,还能是谁?况且赃物都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只可惜这位和尚,平白无故替你挨打受牢狱之苦这么久。”东廊僧平静地说:“这是小僧命中注定要经历的,没什么可抱怨的。幸好佛祖有灵,遇上大人您明察秋毫,替我洗刷冤屈。”

 

县令又命人给牛黑子上夹棍,厉声质问:“就算一起私奔,为什么非要杀她?”牛黑子熬不过刑罚,只得招认:“一开始她把我认成杜郎,到井边看清我的样子,就大喊大叫。我怕事情败露,一时冲动就下了狠手。”县令接着问:“大晚上的,你哪来的刀?”牛黑子解释道:“我平时在摔跤行混,身上一直带着防身的利器。况且晚上做事,以防万一,所以就带在身边了。”县令点点头说:“我就知道不是杜郎干的。”

 

随后,牛黑子将作案经过一一招供清楚。县令判罚奶娘受杖刑而死,牛黑子犯了强奸杀人罪,等追回赃物后,依法处以死刑。杜郎和东廊僧则无罪释放。这桩案子的相关人等各自散去,暂且不表。

 

东廊僧莫名其妙地遭受了一顿毒打,又在监狱里关了一段时间,才重获自由。他回到山上,见到西廊僧,便把这一路的遭遇详细说了一遍。西廊僧疑惑地问:“我们一起静心修行,那晚我这儿什么异常都没有,为什么只有你看到那些东西,还因此惹出这么多麻烦?”东廊僧也只能摇头,坦言自己也不明白。

 

回到房间后,东廊僧反复思索,觉得自己无端遭受这些惊恐和苦楚,一定是自己修行还有不到位的地方。于是他来到佛前虔诚忏悔,祈求能得到一些启示。他在蒲团上静坐了整整三天三夜,当心境达到空明寂静的境界时,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马家的女子是他前世的小妾。前世,他曾因为毫无根据的猜忌,对小妾严刑拷打、囚禁起来,从而结下了这段冤仇。今生他出家为僧,严守戒律、刻苦修行,本可以消解这段因果。但那晚他听到女子的哭泣声,心中生出怜悯之情,动了凡念,心魔便趁虚而入,幻化出各种恐怖的景象,一步步将他引向与冤家对头相遇的境地,让他偿还前世拷打囚禁的债,直到还清了这份孽债,才得以解脱。

 

在静修中悟透了这段因果后,东廊僧更加坚定了修行的决心。此后,他和西廊僧恪守誓言,再也没有下过山。最终,两人双手合十,安详坐化。有诗为这件事做总结:“有生总在业冤中,吾到无生始是空。若是尘心全不起,凭他宿债也消融。”

 

卷三十七 屈突仲任酷杀众生 郓州司令冥全内侄

有诗写道:“众生皆是命,畏死有同心。何以贪饕者,冤仇结必深!”世间所有生命,皆由天地孕育而生,都有气息、知觉,只是与人类分属不同类别。它们贪恋生存、畏惧死亡的心理,和人类并无二致;懂得感恩图报、铭记仇恨的道理,也和人类相通。只是人类更为聪慧灵巧,能够凭借各种手段掌控其他生物,于是就出现了驾驭耕牛、套马骑行、牵着猎犬打猎的情景。即便如此,人类仍不满足,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不知残害了多少生命。这些生灵,只因力量弱小无法反抗,才只能任人宰割。然而,到了临死之际,它们也会四处奔逃、发出哀鸣,又怎么会是愚昧无知、甘愿被人类食用的呢?

 

但世上那些贪吃嗜杀之人,以及迂腐书生却常说:“天生万物就是为了养育人类,食用它们不算过错。”这话也不知是天帝亲口所言,还是他们自己编造的。如果说“人能吃万物,就是天意要养人”,那虎豹能吃人,难道是天生人类来喂养虎豹的?蚊虻能吸食人血,难道是天生人类来喂养蚊虻的?要是虎豹蚊虻也会说话写字,恐怕也会这样为自己辩解,不知人类听了是否服气?从古至今,品德高尚的长者劝导人们戒杀放生的言论数不胜数,我无法一一讲述,只随口说这几句直白痛快的话,与各位看官分享,且看说得在理不在理?至于佛家所说的果报,六道众生互为眷属,冤冤相报、杀戮不断,即便说上几年也说不完。如今我要讲一个怕死的生灵,其心性与人类无异,任你铁石心肠,听了也会生出慈悲之心。

 

宋朝时期,太平府有个黄池镇,方圆十里内聚集着许多无赖、不守规矩的皇族子弟,这里也是宰杀耕牛、虐杀家狗的地方。淳熙十年,王叔端和表兄盛子东一同前往宁国府,路过黄池镇时稍作休息,四处闲逛。他们看见田野里拴着五头水牛,盛子东指着第二头牛对王叔端说:“这头牛明天就要死了。”王叔端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盛子东解释道:“其他四头牛都在吃草,只有这头牛不吃,还一直在流泪,肯定有原因。”

 

两人走进茶铺喝茶,盛子东便向茶铺老板打听:“第二头牛是谁家的?”老板回答:“是赵三使买的,明天一早就要宰杀。”盛子东对王叔端说:“怎么样,我说对了吧?”第二天,两人又来到这里,果然只剩下四头牛。仔细一看,第四头牛也和昨天那头一样,不吃草,眼中流泪。看见他们两人走来,这头牛竟把双蹄跪在地上,仿佛在祈求救命。他们再次询问茶铺里的人,得知有个客人今早买走了三头牛,剩下这头,早晚也要被杀。盛子东叹息道:“牲畜竟有如此灵性!”他劝说王叔端找到牛的主人,出高价买下这头牛,安置在附近的村庄,让它得以善终。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畜生一样有灵性,能预知自己的死期;一样会感到悲哀,向施主祈求活命。可如今有些人,心肠如此狠辣,只想着残害生灵,满足口腹之欲,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觉得阴间没有报应?殊不知阴间最痛恨杀生,因果报应清清楚楚。只是人死后,一旦遭遇到冤仇,就会自行去一一偿还,能死而复生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活着的人大多不知道这些事,即便有人说了,也没人相信。现在我就讲一个死而复生、真实可信的故事。正所谓:“一命还将一命填,世人难解许多冤。闻声不食吾儒法,君子期将不忍全。”

 

唐朝开元年间,温县有个人,复姓屈突,名仲任。他的父亲曾做过郡守,只生下仲任这一个儿子,因怜惜他是独子,便任由他肆意妄为。仲任生性不爱读书,整天只知道赌博、打猎。父亲去世时,家中有数十名家仆,数百万家产,还有不少庄园田宅。仲任却纵情享乐,沉迷女色,整日饮酒赌博,花钱如流水。没过几年,就把家产挥霍殆尽;家中的奴仆、侍妾也因生活无以为继,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下温县的一处庄园,可他又渐渐把庄园周围的田地都变卖了。

 

过了一段时间,他连庄园里的零散房屋和楼房内室都拆了卖掉,只剩下中间一座正堂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整个庄园也变得破败不堪。仲任家境贫寒,找不到谋生的办法。他力大无穷,家中有个叫莫贺咄的家仆,是少数民族出身,也有以一敌百的力气。主仆二人十分投缘,仗着自己力气大,就商量着做些违法的勾当。但他们既不愿打家劫舍,也不想杀人放火,偏偏爱吃牛马肉。因为没钱购买,就打算去外面偷。

 

每天黄昏过后,两人就结伴而行,一直走到五十里外的地方。遇到牛,就抓住牛角,把牛背在背上扛回家;遇到马骡,就用绳子套住它们的脖子,同样背回来。到家后,把牲口往地上一扔,这些牲畜往往都已经被折腾死了。他们还在堂屋里挖了几个大瓮,用来储存牛马肉,剥下来的皮和骨头则扔到堂后的大坑里,有时还会点火焚烧。一开始,他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后来偷得越来越多,就让莫贺咄拿到城里换米换钱,渐渐习以为常,把偷猎当成了营生。而且他们偷猎的地方离住处很远,得手后迅速离开,从来没人怀疑,也一直没被发现。

 

仲任生性残忍,平日里无事可做,堂屋里摆满了弓箭、罗网、弹弓等打猎工具,整日琢磨着如何杀生。每次出门,他都不会空手而归,无论是獐鹿兔兽,还是飞鸟雀鸟,只要被他看见,必定想尽办法弄来吃。每次回来,他的肩膀上、背上、手里、脚上,都挂满了各种飞禽走兽,在堂屋的角落里堆成小山。主仆二人还会变着花样烹饪这些猎物,就算是活的,也不肯一刀打死,非要想出各种残忍的方法:有时生割肝脏,有时活抽筋骨,有时活生生地割断舌头,有时直接放血。他们认为,动物活着时处理,肉质才鲜嫩。

 

比如抓到活鳖,就用绳子绑住它的四只脚,在烈日下暴晒。鳖口渴难耐时,就把盐酒放在它嘴边,鳖只能喝下,然后再把它烹饪,这样做出来的鳖肉格外美味。抓到驴后,就把它绑在堂屋里,在它面前放一缸灰水,四周用火烘烤。驴口干就会喝灰水,很快就会把肠胃里的污秽排泄干净。然后再把酒和椒盐等调料调好给它喝,驴被火烤得受不了,看见就喝。等驴还没断气,外面的皮肉就已经熟了,里面也调好了味道。

 

有一天,他们抓到一只刺猬,因刺猬浑身是刺,不好宰杀。仲任和莫贺咄商量:“难道就这么算了?”他们想出一个办法,用掺了盐的泥巴揉成泥团,把刺猬整个裹起来,放在火里煨烤。等烧熟后,剥去外面的泥壳,刺猬的皮和刺都随着泥壳脱落,只剩下一团熟肉,加上盐酱,十分可口。他们的所作所为,大多如此。有诗为证:“捕飞逐走不曾停,身上时常带血腥。且是烹疱多有术,想来手段会调羹。”

 

仲任有个姑父,曾担任郓州司马,姓张名安。一开始,他见仲任家道中落,本想等仲任吃些苦头后,将他收留,劝他回头好好过日子。可后来看到仲任的种种行为,越来越没有人性,时常规劝,仲任却根本不听。张司马念在他是妻子兄长的独子,一直把他的事放在心上,无奈仲任性情乖张,不是几句好话就能劝得动的,也只能作罢。后来张司马去世,再也没人能劝得了仲任,他便更加肆意妄为,就这样过了十多年。

 

某一天,家中奴仆莫贺咄突然病逝。屈突仲任少了得力帮手,无奈之下,只好请来一位曾在他幼年时哺乳过他的老妇人,帮忙照看堂屋,自己则继续独自操持生计。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一天晚上,仲任正在堂屋里吃牛肉,突然,两个身着青衣的人闯了进来,不由分说便用绳子将他套住,拉着就要走。

 

仲任平日里自恃力气大,本想挣扎反抗,可不知为何,此刻浑身绵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任由他们拖拽着前行。正所谓:“有指爪劈开地面,会腾云飞上青霄。若无入地升天术,自下灾殃怎地消?”

 

仲任一边被拉着走,一边焦急地询问青衣人:“你们要带我去哪里?”青衣人冷冷回应:“你家的奴仆将你告了,必须去对质。”仲任满心疑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青衣人,仲任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院。大院里有十几间厅堂,六个判官各自掌管两间。仲任要对质的地方在最西边的两间,此时判官还未到,青衣人便让他在堂下等候。过了一会儿,判官来了。仲任定睛一看,不禁惊呼:“阿呀!怎么在这里遇见你?”

 

原来,这位判官竟是他的姑夫——郓州司马张安。张安见到仲任也十分吃惊,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随后将他引上台阶,严肃地说道:“你这次来情况不妙,虽然你的阳寿未尽,但此番前来是为了对质。你在阳间作恶多端,杀害的生命不计其数,结下了无数冤仇。如今突然到了这里,可有什么办法能救你?”

 

仲任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阴府,回想起平日的所作所为,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恐惧,赶忙跪地叩头:“小侄生前不听劝告,不信有阴间地府,肆意妄为。如今到了这里,还望姑夫看在亲戚情分上,救救我!”张判官说:“先别慌,我和其他判官商量商量。”

 

张判官转身对其他判官说道:“我有个妻侄屈突仲任,犯下无数罪行,如今被召来与奴仆莫贺咄对质。他阳寿未尽,若放他回去,等寿终正寝再来,可好?只是他既然已经来了,只怕那些被他杀害的冤魂不肯轻易放过他。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否想个办法,放他生还?”

 

众判官思索片刻后说:“除非找来明法者一同商议。”张判官随即命鬼卒传唤明法者。只见一位身着碧衣的人前来拜见,张判官问道:“有没有办法能让一个阳寿未尽的罪人离开这里?”明法者询问具体情况,张判官便将仲任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