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刻拍案惊奇卷三十六到卷三十八(第3页)
明法者听罢摇头道:“仲任此番是为了与莫贺咄对质而来,虽然阳寿未尽,但他结下的冤仇太多。一旦那些冤魂见到他,定会蜂拥而至,不由分说将他吞噬。这些都是他应该偿还的命债,冥府也无法阻拦,恐怕很难有生还的可能。”
张判官急切地说:“仲任是我的亲戚,而且命不该绝,所以才想救他。如果他寿数已尽,自作自受,我自然不会管。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化解这场劫难?”明法者沉思良久,缓缓说道:“只有一个办法,但也得看那些被杀的冤家肯不肯答应。若不肯,那就没办法了。”
张判官连忙追问:“什么办法?”明法者解释道:“这些被仲任杀害的生灵,他必须偿还性命,它们才能去投胎转世。如今将它们召来,要哄骗它们说:‘屈突仲任为了与莫贺咄对质,已经来到这里。你们将他吞噬后,便可去投胎。但你们的业报未尽,还会托生为畜生,做牛的还是牛,做马的还是马。即便仲任转世为人,依然会吃你们,这样你们的业报就永无止境。现在查明仲任阳寿未尽,必须让他先回去,为你们积累福报,助你们摆脱畜生道,转世为人,不再被人杀害,这不是很好吗?’这些畜生听到能转世为人,肯定会欣然答应,然后让仲任偿还一些小的夙债,就可以放他走了。要是它们不答应,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张判官觉得此计可行,便让明法者依计行事。明法者先将仲任锁在厅事前的房间里,然后把仲任所杀害的生灵召唤到判官庭中。庭院足有上百亩大,那些被杀害的牛马、鸡鹅、怪兽、奇禽等生灵,听到召唤纷纷赶来,瞬间将庭院挤得满满当当。只见它们或成群结队,或张牙舞爪,或鼓翼鸣叫,整个庭院充满了愤怒与怨恨,完全不是人间的祥和景象。
这些被害的众生,包括牛马驴骡、猪羊獐鹿、雉兔,甚至刺猬、飞鸟等,数不胜数,足有数万头。它们齐声化作人声问道:“召我们来做什么?”判官大声说道:“屈突仲任已经到了。”话音刚落,这些生灵顿时咆哮起来,怒喊道:“逆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它们愤怒之下,身体竟比平时大了一倍,猪羊变得和马牛一般大,马牛则如同犀象般巨大,只等仲任出现,便要将他吞噬。
判官赶忙让明法者按照之前商量的话,向这些生灵晓谕一番。这些生灵听说仲任能为它们追福,助它们转世为人,情绪渐渐平复,身形也恢复了原样。判官让它们先退下,它们便依言退出了庭院。
明法者这才从房间里放出仲任,对判官说:“现在得让他偿还一些小债。”话音刚落,两名狱卒便拿着一个皮袋和两根秘木走了过来。明法者将仲任装进皮袋,狱卒用秘木挤压皮袋。仲任在袋中痛苦不堪,鲜血不断从身上流出,顺着袋孔滴落,如同浇花的喷筒一般。
狱卒拿走秘木,提着皮袋在庭院中来回走动,鲜血洒了一地。不一会儿,庭院里的血就有三尺深。随后,他们将仲任连袋扔回房间,又牢牢锁住。接着,判官再次召来那些生灵,说道:“已经取出仲任的生血,你们可以来吃了。”
那些生灵又愤怒起来,身形再次长大数倍,骂道:“逆贼,你杀我身,如今吃你血!”它们争先恐后地涌上前,飞的飞,跑的跑,一边吃一边骂,只听得庭院里一片嘈杂声。短短时间,三尺深的血便被吃得一干二净,可它们似乎还不满足,继续舔舐着地上的血迹,直到地面重新露出来,才停止进食。
明法者等它们吃完,说道:“你们已经偿还了一些债。莫贺咄阳寿已尽,任由你们处置。现在放屈突仲任回家,为你们追福,助你们转世为人。”这些生灵听后十分欢喜,各自恢复原形散去。
判官这才将仲任从皮袋中放出,仲任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张判官对他说:“冤报暂时化解,你可以回阳间了。既然已经见识了报应,回去后一定要尽力修福积德。”仲任感激地说:“多亏姑夫全力相助,才让我摆脱劫难。如果能回阳间,我一定痛改前非,不再造恶业。但我之前的罪孽太重,不知怎样修福才能消除?”
判官严肃地说:“你的罪业太深重,普通的善举无法抵消,除非刺血抄写所有佛经,这样或许能消尽罪孽。否则,下次再来,就没人能救你了。”仲任连连称谢,铭记在心。张判官又叮嘱道:“你回去后,还要告诉世间之人,让他们知晓报应之事。若有人因此悔悟,也算是你的功德。”说完,便让两个青衣人送仲任回去,还再三叮嘱:“路上若看到什么,千万不要心生贪念,不然定会吃亏。”又对青衣人说:“一定要好好护送他到家,他还有很多业障,怕路上再生变故。”青衣人恭敬答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小心。”
仲任便跟着青衣人踏上归途。走了几里路,前方出现一处热闹的地方,看起来就像阳间的酒店。只见那里茅舍竹篱环绕,酒香四溢,酒帘随风飘动。屋内人们吹拉弹唱,猜拳行令,热闹非凡,桌上摆满了肥肉鲜鱼、壮鸡大鸭。
仲任本就又饥又渴,看到这番景象,顿时馋得口水直流。他完全忘记了姑夫的告诫,竟想进去大吃一顿,还拉着两个青衣人一同前往。青衣人连忙阻拦:“不能进去,一旦进去,定会后悔。”可仲任哪里肯听,青衣人无奈,只好说:“你要进去就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仲任大踏步走进所谓的“酒店”,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店小二很快摆上酒菜,仲任定睛一看,惊得差点跳起来:只见一碗装着死人的眼睛,另一碗盛着粪坑里的大蛆。他这才明白此处绝非善地,急忙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店小二端来一碗酒,说道:“吃了酒再走。”仲任没多想,伸手接过,拿到鼻前一闻,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原来这是一碗腐尸肉。他正想放下不吃,突然,灶下冲出一个牛头鬼,手持钢叉,恶狠狠地喊道:“还不快吃!”店小二趁机强行灌酒,仲任无奈,只能忍着恶臭将腐肉咽下,随后拼命往外跑。
牛头鬼又领着一群奇形怪状的鬼怪追了上来,叫嚷着:“别让他跑了!”仲任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两个青衣人出现在原处,迅速上前护住他,大声喝道:“这是判院放回去的人,不得无礼!”说罢,搀扶着仲任快步离开。后面的鬼怪听了青衣人的话,这才渐渐散去。
青衣人埋怨道:“叫你别进去,你偏不听,这下遭罪了吧。当初判院是怎么嘱咐的?差点以为我们办事不力。”仲任疑惑地问:“我看那就是普通酒店,怎么里面是那种可怕的样子?”青衣人解释道:“这都是你身上的业障,才会看到这样的幻象。”仲任追问:“怎么说是我的业障?”青衣人说:“你吃下这一碗腐肉,还抵不上你生前吃醉鳖、醉驴所欠下的债呢。”
仲任听后懊悔不已,跟着青衣人继续前行。一路上,四周雾气弥漫,他辨不清方向,只觉身子飘飘忽忽,如同在云雾中穿行。过了一会儿,眼前突然明亮起来,他仿佛回到了阳间,仔细一看,竟然真的是温县。
仲任跟着青衣人走进自家庄上的草堂,只见自己的身体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幼年时的乳婆坐在一旁守着。青衣人将仲任的魂魄往他身体上一推,仲任顿时苏醒过来,再看时,青衣人已不见踪影。乳婆惊喜地叫道:“官人醒了!可把我急坏了!”仲任问:“我死了多久?”乳婆说:“官人刚才正吃着东西,突然就没了气息,到现在已经一昼夜了。因为你心口还有点温热,所以我没敢挪动,谢天谢地,你终于活过来了!”
仲任感慨道:“这一昼夜,我经历了太多,见到了阴间地府的种种景象。”乳婆好奇心大起,忙问:“官人都见到了什么?”仲任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自己被勾魂,到阴间遇到姑夫张判官,再到如何化解冤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乳婆。乳婆听后,不停地合掌念诵“阿弥陀佛”。
乳婆又问:“那莫贺咄现在怎么样了?”仲任说:“他阳寿已尽,欠下的冤债又多。我到了阴间后,他肯定要一一偿还,不知正在遭受怎样的折磨。”乳婆接着问:“官人见到他了吗?”仲任摇头道:“多亏判官帮忙,没让我们对质,所以我没见到他,只是听到一些消息。”
乳婆说:“一昼夜没吃东西,官人肯定饿了,还有剩下的牛肉,拿来吃点吧。”仲任坚定地说:“我得听从姑夫的嘱咐,正打算刺血写经、立誓戒杀,以后再也不吃这些东西了。”乳婆欣慰地说:“这可太好了。”随后,乳婆为仲任煮了些粥汤。
仲任起身梳洗,拿起镜子一照,忍不住叫苦——由于在阴间被秘木取血给畜生吃了,他的脸色变得蜡黄,毫无血色。
从那以后,仲任雇人将堂屋打扫干净,先请来几部佛经,焚香诵读。调养了两个月后,他的身体才渐渐恢复,有了血色。接着,他开始刺破手臂,用鲜血逐部逐卷抄写佛经。
有人路过,问起他写经的缘由,仲任便将自己的经历详细讲述一遍。听闻者无不毛骨悚然,许多人主动资助他纸笔费用,因此他抄写的经书越来越多。他面黄肌瘦的模样,就是这段经历最直观的证明。他还常常指着堂中的大瓮和堂后的坑穴,对人说:“这些都是我过去造孽的证据,留在这里警示自己和他人。”
人们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不少人因此萌发了放生戒杀的念头。开元二十三年春天,同官县令虞咸路过温县,看到路旁草堂中,一位年近六十的老者正专注地刺血写经,便请他拿出写好的经卷查看,发现已有五六百卷之多。虞县令十分诧异,问他为何如此虔诚。仲任便将自己的奇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虞县令听后惊叹不已,留下俸钱资助他写经,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此后,虞县令将仲任的故事四处传播,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最终,仲任得以善终,真正应了那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偈语写道:“物命在世间,微分此灵蠢。一切有知觉,皆已具佛性。取彼痛苦身,供我口食用。我饱已觉膻,彼死痛犹在。一点喧狠心,岂能尽消灭!所以六道中,转转相残杀。愿葆此慈心,触处可施用。起意便多刑,减味即省命。无过转念间,生死已各判。及到偿业时,还恨种福少。何不当生日,随意作方便?度他即自度,应作如是观。”
卷三十八 占家财狠婿妒侄 廷亲脉孝女藏儿
有诗写道:“子息从来天数,原非人力能为。最是无中生有,堪今耳目新奇。”在元朝时期,京城有一位李总管,官至三品,家境极为富裕。然而,年过五十的他,却一直没有子嗣。听闻枢密院东边有个算命先生,开着店铺为人测算祸福,十分灵验,李总管便前往一试。
当时,算命先生的店铺里坐满了前来算命的人,大家都在等候他依次推算讲解。李总管对算命先生说:“我的官禄和寿命暂且不必说,最关键的,是看看我有没有儿子。”算命先生推算一番后,笑着说:“您已经有儿子了,为何要哄我?”李总管连忙解释:“我确实没有儿子,所以才来求算,怎么会骗你呢?”算命先生掐指算了算,说道:“您四十岁时就已有儿子,如今五十六岁,还说没有,这不是骗我吗?”两人一个坚称“确实没有”,一个咬定“必定有过”,争论不休,在座的人都感到十分惊讶,纷纷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算命先生自信地说:“我不会算错,您自己再仔细想想。”李总管沉思良久,突然拍手说道:“明白了,明白了!我四十岁那年,有个婢女怀了孕。当时我因公务前往上都,等我回家时,妻子已经把婢女卖掉了,至今不知她的下落。若说‘四十岁该有子’,恐怕就是这个缘故。”算命先生肯定道:“我说没错吧,您命中注定不会无后,这个儿子日后还会回到您身边。”李总管付了钱,道谢后便离开了。
这时,刚才同在店里算命的一位李姓千户,邀请李总管到茶坊坐下,说道:“刚刚听您和算命先生的对话,我心中有个疑惑,想向您请教明白。”李总管问:“您有什么问题?”千户说:“我是南阳人,十五年前,我也没有儿子,于是到京城买了个婢女,发现她当时已经怀有身孕。带回家后,我妻子恰好也怀孕了,前后一两个月内,我们各自生下一个儿子,如今都十五六岁了。刚才听您所说,莫非您儿子就是我家的这个孩子?”
李总管便将婢女的容貌、年龄等细节与千户一一核对,结果完全相符。于是,两人互通姓名和住址,约定日后拜访,便各自散去。李总管回家后,将此事告诉了妻子。妻子当年因嫉妒卖掉婢女,如今见丈夫没有子嗣,也有些后悔,心中盼着这是真的。
第二天,李总管邀请千户到家中,因同姓便认作同宗,设宴热情款待,并约定好日期,前往千户家中认亲。千户先回南阳,李总管请假前往,还带了许多礼物送给千户及其妻子、仆妾。众人坐定后,千户说道:“我回家问清楚了,这个婢女确实是从您府上出去的。”随后,他命两个儿子出来拜见。只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同走出来,穿着打扮一样,气质也颇为相似。李总管看了,一时间无法分辨哪个是自己的儿子,便向千户询问。千户笑着说:“您自己仔细看看,何必我说?”
李总管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仿佛受到天性感召,自然认出其中一个,上前抱住说道:“这是我的儿子!”千户点头笑道:“果然没错!”父子俩相拥而泣,旁观的人也都感动得落下眼泪。千户设宴为李总管贺喜,众人尽兴而散。
第二天,李总管回请千户,宴席就设在千户家中。席间,千户对李总管说:“我既然把您儿子归还了,怎能让他们母子分离?不如让孩子的母亲也随您一同回去,您看如何?”李总管喜出望外,连连称谢,随后便带着母子俩一同回到京城。后来,儿子凭借家族的庇荫,也官至三品,两家从此往来不断。由此可见,一个人有没有子嗣,大多是命中注定的。李总管原本以为自己没有儿子,却被算命先生算出有子,最终得以团圆,这说明命运是无法逃避的。
我为什么要说这个故事呢?是因为还有一个富翁,同样面临没有儿子的困扰,殊不知他其实是有儿子的,只是被人藏了起来。后来终于相认,喜悦之情难以言表,这其中还牵扯出许多关于骨肉亲疏的故事,且听我慢慢道来。正所谓:“越亲越热,不亲不热。咐葛攀藤,总非枝叶。奠酒浇浆,终须骨血。如何妒妇,忍将嗣绝?必是前非,非常冤业。”
一般来说,妇人的天性大多善妒,宁愿看着丈夫无后,也坚决不肯让丈夫纳妾。即便有少数人被劝服,勉强同意,心里也还是充满嫌隙,不情愿。就算生下儿子,明明是丈夫的亲生骨肉,自己又是正室,可还是觉得“隔重肚皮隔重山”,不肯将孩子视为亲生孩子。更有一些心肠狠毒的妇人,非要想方设法断绝丈夫的子嗣才甘心。
然而,等到女儿出嫁,女婿明明是外姓人,与家族宗支毫无关系,她们却偏偏将女婿当作亲人,事事偏袒,甚至比对丈夫的亲侄子、亲儿子还要好。她们不知道,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虽然是自己亲生,可嫁出去就成了别人家的人。至于女婿,从一开始就怀有二心,一转身就可能另谋打算。实际上,自然是亲人之间更亲近,女婿比不上侄儿,侄儿又比不上儿子。即便有前妻所生、小妾所生的区别,但归根到底,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始终是一家人,比外人亲近得多。可这些妇人,为什么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元朝时期,东平府有个富人,名叫刘从善,六十岁了,大家都尊称他为刘员外。他的妻子李氏,五十八岁。刘家拥有巨额家产,却一直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小名叫引姐,招了个女婿姓张,人称张郎。此时张郎三十岁,引姐二十六岁。
这个张郎是个极其贪财、爱占便宜且刻薄的人。他得知刘员外家富有却没有儿子,便托人说媒,入赘刘家做女婿,想着日后刘家的家产都会归他所有,十分得意。但刘员外牢牢掌控着家产,没有轻易让张郎染指。而且,刘员外心中另有打算。
一方面,他的弟弟刘从道和妻子宁氏早已去世,留下一个侄儿叫引孙,今年二十五岁,饱读诗书、明事理。引孙自幼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只能依靠伯父生活。刘员外念及他是自家骨肉,对他另眼相看。可李氏却一心护着女儿女婿,又因为以前妯娌不和,对引孙心怀怨恨,一见到他就觉得碍眼。多亏刘员外暗中照顾,可碍于妻子和女婿,也无法给予引孙太多帮助,刘员外心中一直愧疚不已。
另一方面,刘员外有个丫头叫小梅,李氏见她做事精细,便让她近身伺候。后来,刘员外将小梅收为偏房,如今她已有身孕,刘员外满心期待她能生下儿子。因为这两件事,刘员外更不愿轻易把家产交给女婿。
可张郎十分无赖,总是在背后耍心眼、挑拨离间,导致岳母和引孙经常发生争吵。引孙不堪其扰,刘员外也怕家中不宁,便私下给引孙一些钱,让他另找住处谋生。引孙是读书人,虽找到一间破旧房子居住,却不懂其他营生,只能靠伯父给的钱勉强度日。就这样,引孙被张郎排挤走了。
张郎心中一直担心小梅生下孩子。如果生个女儿,他还能分得一半家产;要是生个儿子,那他就一分家产也得不到了。于是,他想和妻子引姐商量,算计小梅。
引姐却是个孝顺的人,但毕竟是女子见识。若把家产分给堂弟引孙,她作为亲生女儿,心里有些不情愿;可要是父亲生下小弟弟,她是真心高兴的。而且她知道父亲十分渴望有个儿子,也想安慰父亲。她明白张郎不怀好意,母亲又不明事理,只护着女婿,担心无法保全小梅顺利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