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刻拍案惊奇卷二十到卷二十二
卷二十 李克让竟达空函 刘元普双生贵子
有一首诗写道:“全婚昔日称裴相,助殡千秋慕范君。慷慨奇人难屡见,休将仗义望朝绅!”这首诗,专门感叹世间愿意在他人急需时伸出援手的人少,而攀附富贵的人多。因此,通达事理的人常说:“只有锦上添花的,哪有雪中送炭的?”这两句话,将世人的心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比如,当有人既有钱又有势时,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便纷纷投靠过去。这就是俗语所说的“一帆风”,也叫“鹁鸽子旺边飞”。涉及到钱财利益的交往,自然不必多说。即便在婚姻大事、儿女亲情这样的事情上,也存在这种现象:有人贪图富贵,哪怕对方是地位低微的“团头” (旧时指专门处理丧葬等事务的人),只要对方有钱有势,王公贵戚也甘愿与之结亲;有人嫌弃贫穷,就算是世家大族,也不愿与普通的甲长(旧时乡村基层小吏)家联姻。这些人自以为有了权势和钱财,便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然而,能在自己身处高位时,将他人从困境中拉出来,不惜重金成全他人婚姻的人,实在是前所未闻、极为罕见。不过,冥冥之中,上天自会明察一切。
“夫妻”二字,意义重大,对待婚姻应当慎重考虑、仔细斟酌,因为善恶终有报应,世人绝不可随意对待,胡作非为。有时候,一句话能成就一对夫妻;有时候,一纸文书又能拆散一段姻缘。即便当事人并不知晓其中的因果,但最终的报应却丝毫不差。
且说南直隶长洲县,有个姓孙的农民,年届五十,娶了一个年轻的继室。前妻留下一个儿子和一房媳妇,这小两口极为孝顺,无论父母说什么,不管是对是错、是真是假,他们都深信不疑,坚决照做。老孙头和儿子每天在田间辛勤劳作,以此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婆媳俩则在家绩麻纺线,做些手工活贴补家用。
不过,孙家却有件怪事:这位孙老婆子虽然三十多岁了,却不安分守己。正所谓“妇人家入土方休”,她见丈夫一心忙着挣钱养家,不太关注家里的琐事,便在外面做了些不光彩的事。这些事,多次被儿媳撞见。儿媳生性老实勤快,一心孝顺公婆,本无意去揭发婆婆的丑事。可无奈婆婆做了亏心事,每次被儿媳撞见,心里发虚,又担心事情传到丈夫和儿子耳中,反而在老孙头面前搬弄是非,说儿媳的坏话。
俗话说“枕边告状,一说便准”,老孙头听信了老婆的话,多次不明缘由地指责辱骂儿子。儿子是个孝顺的人,听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责骂,心里委屈,弄得夫妻二人整日争吵,关系十分紧张。
在这里要给各位看官说明:世上夫妻,唯有那些从一而终、始终坚守正道的,才值得敬重,他们不屑于学那些小家子气的做法。而最狠毒、狡猾又短视的,往往是那些做后妈的。这类人,大多不是头婚,有的是出身低微,有的是被前夫抛弃,她们深谙人情世故,既能哄人开心,也能让人发怒,把人拿捏得服服帖帖,让人不得不听从。
世上的女子,除了那些极为贞烈的,对于男女之事大多在意。男子到了中年,体力逐渐衰退,而娶后妈的,大多是中年人。这种婚姻,往往男大女小。一个年老的男子娶了年轻的妻子,即便家中财富无数,在夫妻生活方面也常常力不从心,内心自觉愧疚。所以,即便妻子有再多不对的地方,也只能顺着她。正因如此,这类家庭常常被搅得鸡犬不宁。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吴江有个秀才叫萧王宾,他才华横溢,文采出众,只因家境贫寒,在附近人家做教书先生,每天早出晚归。他教书的主家隔壁是一家酒馆,店主名叫熊敬溪,酒馆前有一个小神堂,供奉着五显灵官。萧王宾经常出入主家,一来二去,便和熊店主熟识了。
一天夜里,熊店主做了一个梦,梦中五位尊神对他说:“萧状元整天在这里来来往往,我们见了他坐立不安,你给我们砌一堵短墙,把神堂前面遮挡一下。”熊店主醒来后,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梦真是奇怪,什么萧状元?难道是隔壁教书的萧秀才?就他这样一个穷酸书生,怎么可能当状元?”他满心疑惑,可又想:“除了这个姓萧的,我也不认识其他姓萧的人。常言说‘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况且这是神明说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第二天一早,熊店主真的在神堂前砌了一堵短墙,把神像遮挡起来,不过他把这件事默默记在心里,没有声张。
过了几天,萧秀才去长洲探亲。路过一个村庄时,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他挤进人群一看,只听众人指着他说:“这不是一位官人吗?来得正好,一定要请这位官人帮忙,省得我们村里人再去寻找教书先生。”众人连忙请萧秀才坐下,拿来纸笔说:“麻烦官人写点东西,事后一定感谢。”
萧秀才问:“写什么?先说说缘由。”这时,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人走过来,说:“官人,我们是本村人,姓孙,爷俩儿,加上一个老婆子和一房媳妇。可恨我家媳妇太不懂事,整天和婆婆吵架。我们爷俩儿忙着挣钱养家,一年到头没多少时间在家。留着这样的媳妇,迟早是个麻烦。所以,今天我们要把她送回娘家,任由她另嫁。这里的各位都是见证人,我们想写一封休书,可村里没人识字。见官人路过,想必是有学问的人,所以请您帮忙写一下。”
萧秀才说:“原来如此,这有何难?”他一时兴起,拿起笔,很快就写好了休书,交给了老孙头和他儿子。父子俩拿出五钱银子,作为酬谢。萧秀才笑着说:“写这几行字算什么?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他再三推辞,甩了甩袖子,离开了人群,继续赶路。
这边,孙家父子把休书交给了媳妇。这媳妇勤勤恳恳做了三四年儿媳,无缘无故被休,满心委屈,拉着丈夫,哭得死去活来,怎么也不肯放手,嘴里说道:“我实在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听信一面之词就休了我。我活着没法辩解,做鬼也要把这事弄清楚!今生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死也不会忘记你。”她这番话,说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落泪,就连她丈夫也伤心地哭了起来。
可那孙老婆子生怕儿子反悔,连忙和老孙头一起拉开两人,把媳妇推出了门外。那妇人只能含泪离去。
再说熊店主,又一次梦到五显灵官对他说:“快把我们面前的短墙拆了,挡着太憋闷了。”熊店主在梦中问:“神圣前些日子让小人砌墙,怎么现在又要拆?”灵官说:“前些日子因为萧秀才经常在这里走动,他日后本应中状元,我们见了他不自在,所以让你砌墙。可他在某月某日,帮人写了一封休书,拆散了一对夫妻。上天得知此事,削减了他的福禄。如今他的官职在我们之下,相见无妨,所以可以把墙拆了。”熊店主还想问个清楚,却一下子惊醒了。
他心想:“这也太奇怪了!难道真有这种事?明天我得问问萧秀才,看他是不是真写过休书,就知道真假了。”
第二天,熊店主果真先拆掉了那堵短墙。恰巧萧秀才踱步过来,店主赶忙拦住他说:“官人,有句话想跟您说,请到店里坐坐。”两人进店坐下,喝过茶后,店主开口问道:“官人,您是不是在某月某日帮别人代写过休书?”萧秀才回忆了一会儿,答道:“确实写过,你怎么知道的?”
于是,店主将前后两次梦中五显灵官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萧秀才。秀才听完,惊得目瞪口呆,懊悔不已。后来,萧秀才虽然考中了孝廉,但最终只做到知州的职位。他因为一时无心的举动,白白错失了状元之位。由此可见,世人做事,一定要谨慎检点!有一首诗写得好:“人生常好事,作着不自知。起念埋根际,须思决局时。动止虽微渺,千连已弥滋。昏昏罹天网,方知悔是迟。”
那些拆散别人夫妻的人,往往会遭受灾祸;而成就别人夫妻的人,也会获得福报。接下来要说的这位前代公卿,他把几个来自外乡的陌生人当作至亲,促成了才子佳人的姻缘,保全了孤儿寡妇,还妥善安葬了无人认领的尸骨。这样的善举,远远超出了成就姻缘的范畴,所以他后来得到的福报也非同寻常。
故事发生在宋真宗时期,西京洛阳县有一位官员,姓刘名弘敬,字元普,曾担任青州刺史,六十岁时告老还乡。他续娶的夫人王氏,还不到四十岁。刘家家境富裕,但膝下无子,家中所有的田园、当铺,都托付给内侄王文用打理。刘元普平日里在家广行善事,仗义疏财,花钱如流水,前前后后不知道帮助过多少人,四方百姓无人不知他的大名。只是没有子嗣,这让他日夜忧心。
清明节到了,刘元普吩咐王文用准备好祭祀用品,前往祖坟祭扫。他和夫人各自乘坐小轿,仆人跟在后面。没过多久,众人就到了坟前,完成祭奠仪式后,刘元普跪在坟前,口中说道:“可怜我弘敬年近花甲,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这残生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今日我和夫人来拜祭祖先,日后谁又会来拜祭我们呢?膝下没有子女还不算最悲伤的,可家族香火断绝,无人祭祀,这该如何是好?上天虽高,但应该能听到我的祈求,希望祖宗能怜悯我,赐我子嗣。”说到这里,刘元普放声大哭,周围的人也都跟着悲伤起来。
王夫人十分贤德,她擦着眼泪上前劝慰道:“相公别再愁闷了,您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算硬朗。我就算不能生育,您可以再娶个年轻女子,说不定还能有孩子,光悲伤也没用。”刘元普听了,只好强忍着泪水,吩咐家人先送夫人乘轿回家,自己留了一个仆人,打算四处走走,散散心,再慢慢回去。
快到家的时候,刘元普遇到一位道士,道士手中举着招牌,上面写着“风鉴通神”(意为擅长相面)。刘元普正想找人算算子嗣,便邀请道士到家中。两人喝过茶后,刘元普端正地坐着,请道士给自己相面。道士仔细端详了一番,直言不讳地说:“看您的气色,不但没有子嗣,寿命也所剩不多了。”
刘元普说:“我年近七十,就算死去也不算夭折。子嗣的事,到了这个年纪,就像水中捞月,没什么希望了。只是我回想自己这一生,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德行,但长期以来一直致力于帮助弱者、扶持困境中的人。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孽,竟然让祖宗断了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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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微笑着说:“您想错了!自古道‘富者怨之丛’,您家中产业众多,怎么可能事事亲力亲为?那些管事的人只顾着中饱私囊,做事不讲公道,大斗进、小斗出,想尽办法盘剥百姓,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您就算做了不少善事,也只能功过相抵,恐怕难以获得福报。您只有杜绝这些弊端,更加广施仁慈,多福、多寿、多子,这些才会轻而易举地实现。”
刘元普听后,默默接受了道士的话。道士起身告辞,不收谢礼,潇洒地离开了。刘元普知道此人不凡,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随后,他拿出田园、当铺的账目,逐一仔细核查,又悄悄到街市、乡间各处打听,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他把所有管事的人都训斥了一番,就连妻侄王文用也没能幸免。从那以后,刘元普更加积极地做善事。
再说汴京有个举子李逊,字克让,三十六岁,妻子张氏,儿子李彦青,小名春郎,十六岁。他们本是西粤人,因为家乡离京城太远,家中又十分贫困,不便赴京赶考。几年前,李逊带着妻儿来到京城,幸运地考中了新科进士,被任命为钱塘县尹。选了个好日子,一家三口前往任所。
李克让看到钱塘湖光山色秀丽,宛如仙境,心中十分畅快。谁能想到,穷苦书生命运多舛,他到任还不到一个月,就得了重病,而且无药可医。正所谓“浓霜偏打无根草,祸来只奔福轻人”,张氏和春郎四处请医问药,却毫无效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克让病情加重。
一天,李克让把妻子叫到床前,说:“我苦读一生,终于考中进士,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了。只是我们无家可归,也没有族人可以依靠,留下你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啊?实在是可怜!”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张氏和春郎在一旁不停地安慰他。
李克让心想:“早就听说洛阳的刘元普仗义疏财,闻名天下,不管认不认识,只要有人求助,他都会帮忙。也只有这个人,可以托付妻儿。”于是,他说:“娘子,扶我起来坐着。”又让儿子春郎拿来笔墨纸砚,正要提笔写信,却又停了下来,心中犹豫道:“我和他从来没有交情,连寒暄的话都没说过,这封信该怎么写呢?”
突然,他想到一个办法,吩咐妻儿去取汤和水,把两人支开了。等张氏和春郎取来汤水,他已经把信封得严严实实,上面写了十五个字:“辱弟李逊书呈洛阳恩兄刘元普亲拆”,然后把信交给妻儿,说:“我有个结拜兄弟,是青州刺史刘元普,洛阳本地人。这个人义薄云天,一定会照顾你们。拿着我的信去找他,想必不会被拒绝。替我多多拜谢刘伯父,就说我生前没机会和他相见了。”
接着,他又对张氏说:“二十年的夫妻恩情,今日就要永别了。如果刘伯父收留你们,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好好相处。一定要教育儿子成才,完成我未竟的心愿。你已有两个月身孕,如果生下儿子,就让他继续读书;如果是女儿,将来要许配给品行端正的人。这样,我死也能瞑目了。”
他又叮嘱春郎:“你要像对待父亲一样侍奉刘伯父,像对待母亲一样侍奉刘伯母。还要孝顺你的母亲,努力学习,争取功名,让家族荣耀,这样我就算死了,也如同活着一样。如果违背我的话,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张氏和春郎含泪点头,记下了他的话。
李克让最后嘱咐道:“我死后,先把棺木寄放在浮丘寺,等见过刘伯父,再想办法安葬。只要能入土为安,就不用再回西粤了。”说完,他哽咽着,大喊道:“老天!老天!我李逊如此清贫,难道连做满一个县令的机会都没有吗?”说完,突然倒在床上,再也没有了气息。
张氏和春郎哭得死去活来。张氏哭着说:“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日子可怎么过啊?要是刘先生不肯收留我们,该怎么办?”春郎说:“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父亲的话。爹爹看人一向很准,说不定刘先生真的是个好人。”
张氏收拾行李时才发现,家里已经没有分文。原来李克让本就十分清贫,为人又清正廉洁,到任还不到一个月,微薄的俸禄都花在了医药上。多亏了同僚帮忙,才有钱买棺木将他入殓,停放在县衙中。母子二人每天早晚都在灵前哭奠,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按照李克让的遗言,把棺木寄放在浮丘寺。他们收拾了些简单的行李,带上遗书,一路上风餐露宿,朝着洛阳县出发。
有一天,刘元普正在书斋里悠闲地翻阅古籍,守门人前来禀报:“外面有一对母子,自称是西粤人,说是老爷的至交亲戚,带着书信求见。”刘元普心中疑惑,暗自思忖:“我哪里有这么远的亲戚?”但还是吩咐将人请进来。
张氏和李春郎母子二人走进书斋,施过礼后,刘元普问道:“老夫实在想不起来,与贤母子在何处相识,还望详细告知。”李春郎微笑着说:“家母和我,确实从未与您见过面。不过先父与伯父是至交好友。”刘元普便询问对方姓名,春郎回答:“先父名叫李逊,字克让,家母张氏,我名彦青,字春郎,本是西粤人。先父当年赴京赶考,流落京城,后来考中进士,被任命为钱塘县尹。但到任仅一个月就去世了。临终前,他担心我们母子无依无靠,说洛阳的刘伯父是他幼年时结拜的好友,特意嘱咐我们在他去世后,带着他的亲笔书信,从任所前来拜求您的帮助。因此,我们母子冒昧登门,多有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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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普听后,还是一头雾水。春郎便将书信呈上,元普看到信封上写的十五个字,感到十分诧异。等拆开信封,里面竟是一张白纸。他大吃一惊,一时沉默不语,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心中恍然大悟:“肯定是这么回事!我先不要说破,安顿好他们母子才是要紧事。”
张氏母子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不肯收留,却不知刘元普心中正盘算着天大的善举。刘元普收起书信,对二人说道:“李兄确实是我结拜至交,本盼着能再次相见,没想到他已离世,实在令人痛心!如今,你们母子就是我的亲人,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随后,他命人请出王夫人,说明事情原委,让王夫人将张氏认作妯娌,春郎也以子侄之礼自居。当天,刘元普便设宴款待二人。
席间,春郎说起父亲的灵柩还寄放在任所的寺庙中,刘元普当即一口答应会安排殡葬之事。王夫人与张氏闲聊时,得知她已有两个月身孕。酒席结束后,元普安排母子二人到南楼安歇,一应生活用品准备齐全,还指派了几对仆人专门伺候,每日三餐也十分丰盛。张氏母子本以为能被收留就已万幸,没想到刘元普如此周到,心中感激不尽。
此后的日子里,刘元普见张氏性情温柔,春郎才华出众、为人谦逊稳重,对他们越发敬重,同时派人前往钱塘运回李克让的灵柩。
一日,刘元普与王夫人闲聊时,突然落下泪来。夫人忙问缘由,元普感慨道:“我看李家这孩子,仪表堂堂、志向远大,将来必定有大出息。我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儿子,死也无憾了。可我如今年事已高,却依然没有子嗣,想到这些,不禁伤感。”夫人劝道:“我多次劝您纳妾,您总是不答应。这次我一定为您找个合适的侧室,说不定就能生下儿子。”元普却说道:“夫人不必再说了。我虽已年老,可你还正值中年。如果上天不绝我刘家香火,难道你就不能生育?要是命中注定没有子嗣,即便姬妾成群,也是无用。”说完,便独自出去了。
但王夫人这次下定决心要给丈夫纳妾,她知道和刘元普商量肯定会被拒绝,于是私下叫来做媒的薛婆,说明自己的想法,并叮嘱道:“这事一定要等办成了,才能让老爷知道。你务必用心,找个德行、容貌都出众的女子,这样老爷才会喜欢。”薛婆连连答应着离去。
此后,薛婆陆续介绍了几个人选,可王夫人都不满意。薛婆说:“本地的女子也就这样了,除非去汴梁,那里五湖四海的人都有,或许能找到出色的女子。”正巧,王文用有事要进京,王夫人便悄悄托他带上百金,让薛婆与他一同前往寻找合适的女子。薛婆也正有一桩媒事要去京城,两人一拍即合,就此踏上行程。
再说汴京开封府祥符县,有一位进士,名叫裴习,字安卿,年届五十,夫人郑氏早已去世,膝下仅有一女,名唤兰孙,年方十六,容貌绝美。裴安卿做了几年郎官后,升任襄阳刺史。有人对他说:“您以前日子清苦,如今得了这么好的官职,往后就不用愁没钱花了。”安卿笑着说:“富贵从何而来?我常见那些贪婪残酷的小人,只想着谋取私利,逼得治下百姓卖儿卖女,填满自己的腰包,这些人简直狼心狗肺!天子让我做百姓的父母官,可不是让我去残害百姓。我此去襄阳,只愿做个清廉的官,喝襄阳的淡水就够了。贫穷本是人生常态,我受朝廷俸禄,只要不挨饿受冻就知足了,何必追求财富!”
裴安卿一心想做个好官,选了个吉日,带着女儿前往襄阳赴任。没过多久,就到了襄阳。他到任半年,将襄阳治理得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民间诉讼也很少。百姓们编了几句歌谣称赞他:“襄阳府前一条街,一朝到了裴天台。六房吏书去打盹,门子皂隶去砍柴。”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六月酷暑时节。一天,裴安卿和兰孙吃过午饭,酷热难耐。安卿让人打井水解暑,不一会儿,井水打了上来。安卿喝了两杯,接着让女儿也喝。兰孙喝了几口,说道:“爹爹,这么淡的水,您怎么能喝得下这么多!”安卿说:“别再说这种折福的话!你我能有这水喝,就已经跟神仙一样了,怎么还能嫌弃水淡?”
兰孙说:“爹爹,怎么就折福了?这大热天,那些王孙公子吃着冰镇的莲藕、瓜果,也不算过分。您身为一郡之长,喝杯淡水还觉得是享受,也太迂腐了!”安卿耐心解释道:“我儿不懂事,听爹爹给你说。那些王孙公子,靠着祖宗的权势,花着先人积攒的钱财,既不懂得耕种的辛苦,又没有正经事业,只图享乐。可他们不知道,乐极生悲,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就算一直富贵,那也是他们生来有福气。你爹爹出身贫寒,又肩负着朝廷治理百姓的重任,自然不能和他们相比。
“还有那些戍守边疆的将士,身披厚重铠甲,手持兵器,日夜不得安宁,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再看那些种田的农夫、经商的商贩,在田间辛苦劳作,在道路上奔波,顶着烈日,汗流浃背。比起他们,你爹爹难道不是像神仙一样?更有那些犯了错被关进监狱的人,受尽鞭笞,手脚戴着镣铐,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别说冷水,连泥水都喝不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也是父母的心头肉,难道就该受这样的苦?相比之下,你爹爹难道不是像神仙一样?如今司狱司里关着一百多名犯人,我打算先把他们在狱中分散关押,每天给一次冷水喝,等秋天再做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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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孙劝道:“爹爹,这事可不能太草率。狱中的犯人,大多不是良善之辈,如果管得太松,万一出了事,您会受连累的。”安卿却说:“我以好心待人,别人怎么会辜负我?我只要吩咐牢头们严守监门就行了。”然而,世事难料,就因为这个决定,引发了一场变故:本应被囚禁的犯人趁机逃脱,心怀仁慈的裴郡守也因此遭遇灾祸。
第二天,裴安卿升堂,吩咐狱吏将犯人分散关押,每天供应凉水,还叮嘱要小心看守。狱卒们答应下来,当天就去牢里释放了犯人,分发凉水。起初,牢头们还严加看守,可过了十几天,就渐渐懈怠了。
七月初一这天,按照狱中旧例,每月初一都要举行祭祀仪式,祈求好运。当天烧完纸钱,牢头们便聚在一起喝酒庆祝。从下午一直喝到黄昏,一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那些囚犯,一开始见狱中管理松懈,就起了越狱的念头,其中几个机灵的,还偷偷准备了一些利器藏在身上。此时见牢头们都醉倒了,便趁机动手。
大约二更时分,狱中突然喊声四起,一二百个犯人一起行动。他们先杀了看守的禁子,冲出牢门,将狱吏、牢头们一一砍倒,但凡撞见的,无一幸免。黑暗中,只听见有人喊道:“太爷平时仁慈,我们别杀他!”众人一路杀到各个衙门,又杀了几个副官。当时正值太平时期,城门还未关闭,众人呐喊着,一起逃出城去,正所谓“鳌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
当晚,裴安卿在睡梦中被外面的喧闹声惊醒,慌忙起身,很快就有人前来禀报越狱之事。听闻消息的裴安卿,只觉得头顶三魂尽散,脚下七魄不存,连连叫苦不迭,悔恨道:“早该听兰孙的劝告,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原以为以仁慈之心待人,却不料反被人辜负!”他急忙召集民壮,分成几路追捕逃犯。可这无异于海底捞针,哪里能找到一丝踪迹?
第二天,这桩大事就上报到了上司那里,紧接着奏疏呈递朝廷。不出半月,奏章便送到了皇帝面前,真宗召集群臣商议处置办法。若是裴安卿平日里是个贪赃枉法、阿谀奉承之辈,朝中或许还有人愿意为他说好话。但他生性刚直,从不趋炎附势,为官清廉如水,除了俸禄之外分文不取,又哪里有钱财去攀附权贵?因此,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为他申冤辩解。大家都说:“纵容囚犯越狱,主管官员难辞其咎。况且副官被杀,唯独刺史安然无恙,此事疑点重重,应当将其捉拿审问。”天子批准了奏议,即刻下旨,命司法部门派遣官员,将裴安卿押解进京。
即便裴安卿素有“召父杜母” (汉代两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官吏,喻指地方官政绩卓着)般的贤名,此刻也只能低头受缚。不过,他还心存一丝希望,想着自己向来政绩斐然,或许还有辩白的机会。于是,他让兰孙收拾行李,父女俩跟随押解官踏上了进京之路。
没过多久,一行人抵达东京。裴安卿昔日的住宅,早已奉圣旨查抄,家中奴仆四散奔逃,父女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幸好郑夫人在世时,与清真观的女道士交情颇深,兰孙这才得以借住观中一间屋子。次日,裴安卿换上青衣小帽,与押解官一同入朝等候圣旨,随后便被送入大理狱接受审讯。
兰孙心急如焚,只能拿出仅有的钱钞,上下打点,在狱中传递消息、送饭送水。裴安卿本就年事已高,经此一番惊吓与折磨,日夜忧心忡忡,茶饭不思。兰孙费尽心力送饭,却也无济于事。
一天,兰孙刚到狱门口,裴安卿便唤住她,声音虚弱地说道:“我胸口憋闷难受,今日怕是撑不过去了。我一生行善,却招来如此灾祸,还连累了你。虽说罪责不及家人,但我死后,你无依无靠,恐怕难免要沦为奴婢!”说到这里,裴安卿心如刀绞,长号几声后,便没了气息。好在尚未等到会审,免去了遭受酷刑的痛苦。
兰孙见状,跌足捶胸,哭得昏天黑地。她想收敛父亲的尸首,却被告知“朝廷罪犯,不得擅自处理”。兰孙顾不上自身安危,冲进大理寺衙门,哭诉越狱经过,她的悲惨遭遇令在场众人无不心生怜悯。幸好大理寺卿是个明辨是非的人,见状心生不忍,随即向皇帝呈递奏章,写道:“大理寺卿臣某,经查襄阳刺史裴习,为官勤勉,却因防范疏漏,触犯天条。虽律法疏失,但谋反之情无据,其心可表。如今已死于狱中,恳请朝廷从宽处理。望速速降下恩典,允许将其尸首归乡安葬,以彰显朝廷优待臣下之意。臣某惶恐上奏。”
真宗本就是位仁君,见裴习已死,也不再追究,当即批准了奏章。兰孙得知消息,心中虽悲苦,却也算是在绝境中寻得一丝慰藉。她用剩下的钱买了口棺木,雇人将父亲尸首抬出,妥善入殓后,停放在清真观中,摆上羹饭祭奠,又痛哭一场。裴安卿为官清廉,所带盘缠本就不多,到此时早已花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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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孙虽有了棺木,却拿不出下葬的费用。思来想去,她只想到远在西川任节度使的舅舅郑公,但路途遥远,根本无法指望他搭救。走投无路之下,兰孙只好手持草标,纸上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来到父亲灵柩前,拜了四拜,含泪祷告:“爹爹在天有灵,保佑女儿能遇到好心人。”拜完起身,她强忍着泪水与屈辱,沿街叫卖。
裴兰孙本是娇弱的千金小姐,平日里见了陌生人都会脸红,如今却不得不抛头露面。想到父亲临终时的嘱托,她只觉肝肠寸断。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命运弄人,她只能含羞忍辱,为葬父想尽办法。
就在兰孙绝望之际,一位老妈妈走上前来,欠身行礼问道:“小娘子为何卖身?又为何这般愁容满面?”老妈妈仔细端详,突然惊呼:“这不是裴小姐吗?怎么沦落到这般地步?”原来,这位老妈妈正是洛阳的薛婆。郑夫人在世时,薛婆常来裴家走动,因此认得兰孙。
兰孙抬头见是薛婆,便随她走到一旁,含泪将家中遭遇一一诉说。薛婆本就心软,听到伤心处,也跟着哭了起来:“没想到裴老爷竟遭此大难!你出身官宦之家,怎能做下人?就算要卖身,以你的容貌,也不至于为奴为婢,顶多是做个偏房。”兰孙坚定地说:“为了父亲,就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何况只是做偏房。”
薛婆劝慰道:“既然如此,小姐不必忧心。洛阳的刘刺史年事已高,膝下无子,夫人王氏想为他纳个偏房。前些日子,夫人托我在本地寻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这次,洛阳一户大户人家请我到京中相府说亲,夫人便让亲侄王文用带着钱,与我一同前来寻访。没想到竟遇上小姐,这真是天大的缘分!王夫人早就说要找个德才兼备的女子,小姐容貌出众,又有卖身葬父的孝心,这事十有八九能成。刘刺史仗义疏财,王夫人贤良淑德,小姐嫁过去,虽说眼下委屈些,但后半辈子必定衣食无忧。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兰孙点头道:“一切都听妈妈安排。只是卖身为妾,有辱家门,千万别说我出身官宦,只当我是普通民家女子。”薛婆连连称是,带着兰孙来到王文用的住处,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王文用远远望去,见兰孙容貌倾城,心中暗喜:“有这般绝色佳人,姑姑定会满意!”
一边是走投无路的落难女子,一边是家境殷实的富贵人家,双方没费多少口舌,便达成了协议。王文用当场兑足一百两雪花银,交给兰孙,准备接她启程。兰孙却说:“我卖身是为葬父,须等安葬完父亲,才能跟你们走。”薛婆劝道:“小娘子孤身一人,如何操办葬礼?不如先到洛阳成亲,到时候请刘老爷派人安葬,岂不方便?”兰孙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王文用办事老练,深知这是给姑父纳妾,丝毫不敢怠慢。他让薛婆与兰孙作伴同行,自己则前后照应。东京到洛阳不过四百里路程,没几天便到了刘家。王文用去处理生意上的事,薛婆则悄悄带着兰孙拜见王夫人。
王夫人抬眼望去,只见兰孙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番天然风姿;略作梳妆,更无半点俗气。她举止从容优雅,说话声音凄婉动人。双眉微蹙时,宛如西施入吴时的哀愁;两颊含愁的模样,恰似王昭君辞别汉朝时的忧伤。好一个可怜又妩媚的大家闺秀,如今却要暂入宦室为妾!王夫人满心欢喜,问过姓名后,便收拾出一间屋子安顿兰孙,还指派了一个丫鬟专门伺候。
第二天,王夫人将刘元普请来,语气委婉地说道:“我有句话想说,希望相公不要责怪!”刘元普回道:“夫人有话直说,无需顾忌。”王夫人接着说:“相公,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如今你年近七十,时日无多,却还没有子嗣。又道是‘无病一身轻,有子万事足’,我早就想为你纳个侧室。一来考虑到你的为人正派,不好随意开口;二来没遇到合适的人选,便一直搁置。如今寻得一位汴京裴家的女子,正值青春妙龄,且才貌双全。我希望相公能纳她为偏房,说不定能生下一儿半女,延续刘家门楣。”
刘元普回应道:“我只怕自己命中无子,不想耽误人家年轻姑娘。没想到夫人如此费心,那就唤她出来让我见见吧。”这时,兰孙缓步走出房间,向刘元普行拜礼。刘元普仔细打量,心中暗想:“看这女子的举止仪态,绝非寻常人家出身。”便开口问道:“你姓甚名谁?出自怎样的家庭?为何要卖身?”
兰孙答道:“我是汴京普通人家的女儿,姓裴,小名兰孙。父亲去世后,家中没钱安葬,所以才卖身筹钱。”嘴上说着,眼泪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刘元普反复端详,说道:“你肯定不是普通民女,别瞒我!看你满脸愁容,定有隐情。如实告诉我,我为你主持公道。”
兰孙起初还想隐瞒,可经不住刘元普再三追问,终于将父亲因释放囚犯获罪,直至含冤而死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着说着便泪如雨下。刘元普大惊失色,也跟着落泪:“我说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夫人险些误事!可惜一位好官,竟遭此冤屈!”他连忙向兰孙道歉,又说道:“小姐如今无依无靠,就安心住在我这儿,我会选块好地,安葬令尊。”兰孙感激地说:“若能如此,这份恩情只有老天爷能见证!请先受我一拜。”刘元普赶忙扶起,吩咐丫鬟:“好好照顾裴家小姐,不得有丝毫怠慢!”随后,他立即派人前往汴京迎接裴安卿的灵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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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裴安卿的灵柩运到,正巧钱塘李县令(李克让)的灵柩也一同抵达。刘元普将两具灵柩停放在庄厅,准备了两份祭品拜祭。张氏带着儿子祭拜亡夫,刘元普也领着兰孙拜祭亡父。之后,他请来一位有名的风水先生,挑选了两块风水宝地,打算等腊月吉日下葬。
一天,王夫人又对刘元普说:“裴家姑娘虽出身官宦,但如今落难,幸得相公救助。若流落他乡,还不知会遭遇什么。相公不仅救了她,还帮她安葬父亲,这份恩情太大,她肯定愿意做你的妾室。她出身名门,说不定还能为你生下孩子。这样一来,你既有了后代,她也有了依靠,岂不是两全其美,希望相公考虑考虑。”
王夫人话音刚落,刘元普便脸色一沉,严肃地说:“夫人这是什么话!天下美貌女子众多,我若想纳妾,大可另寻他人,怎能玷污裴使君的女儿!我刘弘敬若有这种念头,必遭天谴!”王夫人自知失言,赶紧闭嘴不再说话。
刘元普心中烦闷,思索片刻后想:“我也太固执了,既然没有子嗣,不如认她做女儿,断了夫人的念头。”于是,他让丫鬟请出兰孙,说道:“我比你父亲年长几岁,又都做过刺史。如今我年事已高,膝下无子,如果你不嫌弃,我想收你为义女,你意下如何?”
兰孙推辞道:“我蒙相公、夫人收留,做奴婢伺候你们已是荣幸,如此厚待,我实在不敢当!”刘元普坚持道:“这是什么话!你出身官宦,只是一时落魄,怎能屈居人下?我主意已定,不必再推辞。”兰孙感动地说:“相公、夫人对我恩同再造,就算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既然你们不嫌弃,肯认我为女,我怎敢不从?”说完,便郑重地拜认了刘元普夫妇为父母。
刘元普满心欢喜,对夫人说:“今日兰孙正式成为我们的女儿,行全礼吧。”兰孙恭恭敬敬地行了八拜大礼。从此,她称呼刘元普夫妇为“爹爹”“母亲”,侍奉得十分尽心,一家人相处得格外融洽。
王夫人又向刘元普提议:“既然认了兰孙为女儿,就该为她择婿。侄儿王文用年纪轻轻,虽已丧偶,但管理家业多年,精明能干,与兰孙也算般配,何不促成这桩婚事?”刘元普微笑着说:“内侄续娶的事,我自然会操心。但今天我已有打算,你只管准备嫁妆便是。”王夫人依言照办。
刘元普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当天宰杀牲畜,大摆宴席,邀请了众多乡绅亲友,还有李氏母子、内侄王文用一同前来。大家都以为是刘元普纳娶小妾,王夫人也以为是给侄儿办婚事。
临近吉时,刘元普让人拿出一套新郎的衣饰摆在堂中,随后向众人拱手说道:“各位亲朋好友,听我一言!古人云‘利人之色不仁,乘人之危不义’。襄阳裴使君因公务蒙冤入狱,不幸身亡,留下女儿兰孙,正值青春年华。我夫人曾提议纳她为妾,但我即便没有子嗣,也绝不能做这等有违德行之事。内侄王文用虽有才干,但并非官宦出身,与兰孙门第也不相当。而我故交李县令之子李彦青(春郎),出身名门,年轻有为,容貌出众,才华横溢,与兰孙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佳配。今日我特意为他们举办婚礼,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纷纷称赞刘元普品德高尚。李春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安排,想要推辞,刘元普却执意促成,亲手为他穿上新郎的衣饰。紧接着,笙歌齐鸣,灯火通明,只见薛婆作为喜娘,带着几个丫鬟簇拥着兰孙缓缓走来。两位新人在花毡上拜堂行礼,婚礼现场奢华隆重。
张氏和李春郎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兰孙在烛光下看到新郎一表人才,心中也暗自欣喜,本以为会嫁给一个年迈之人,没想到竟许配给了一位青年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