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初刻拍案惊奇卷十七到卷十九(第2页)

 知观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摇头:“使不得!那可是你亲生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吴氏咬牙道:“还不是为了你!再说我实在受不了他的气了!”知观还是担心:“就算真做了,万一被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吴氏固执道:“我是他亲娘,就算真杀了他,也没多大罪。”知观着急道:“可咱俩的事,要是被人察觉,一旦追究起来,说我是同谋,我可是要偿命的!”

 吴氏烦躁地说:“那要是不解决他,我们哪有安生日子过?”知观想了想,提议道:“不如给他娶房媳妇?到时候把他卷进家事里,他就没精力管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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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氏立刻否决:“更不行!娶来的媳妇万一和我不一心,反而多了个监视的人,更麻烦。只有除掉他才是一了百了。没了他,我虽说不能光明正大地嫁给你,但以兄妹名义往来,谁也管不着,这样才能长久。”

 知观沉思片刻,说:“那我有个办法,走官府这条路。”吴氏忙问:“怎么操作?”知观解释:“开封的官府最恨不孝之子,只要告上去,不是被打死,就是判重罪坐牢。你写张状纸,告他不孝,他根本没处辩解。你是亲娘,又不是继母,官府肯定信你的话。就算不打死他,关他进监狱,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也省得碍眼。要是你狠得下心,坚持要他死,官府也会听你的。”

 吴氏担心:“万一那小崽子急了,把咱俩的事说出去怎么办?”知观胸有成竹:“哪有儿子告娘通奸的?他要是敢说,你就反咬一口,说他胡编乱造污蔑母亲。官府只会觉得他更不孝,不会信他的。再说又没捉奸在床,没有证据,官府不会因为他的一面之词就追究你的。”

 吴氏点点头:“今天我让他去给父亲上坟,他却跑去道观。单是这不肯拜父坟,就是不孝的实据,足够治他的罪了。只是得瞒着他办。”知观说:“他在你身边不好动手。我和衙门的人熟,悄悄递状子,设法让官府受理,派人直接来抓人,到时候你再出面,神不知鬼不觉。”

 吴氏又叮嘱:“等我儿子没了,你可得真心待我,事事顺着我。要是敢骗我,岂不是白白牺牲了亲生儿子?”知观问:“你想让我怎么做?”吴氏说:“我每晚都要有人陪着,不想一个人睡。”知观面露难色:“道观里还有事,哪能天天来?”吴氏说:“你没空,就让徒弟来陪我,我受不了孤单。”知观笑道:“这好办!我两个徒弟都很机灵,你要是喜欢,不仅能让他们来陪你,我来的时候,咱们一起热闹,岂不快活?”

 吴氏听了,心里一阵悸动,拉着知观到堂中床上,又亲密了一番。她娇声说:“我为了你连儿子都舍得,你可别负了我。”知观赶忙发誓:“我要是负心,死了都没人收尸!”

 知观一番折腾后,已有些疲惫,可吴氏兴致还没消退,说道:“不如叫太素来试试?”知观笑道:“正合我意。”他起身拉住太素的手:“吴大娘叫你。”太素走到床边,知观催促:“快上去陪大娘。”太素年轻力壮,立刻应命,又和吴氏亲密起来。知观坐在床边调侃:“让你享这等好事。”却不知太素已经是第二次了。

 吴氏应付两人后,终于心满意足,说道:“等没了那小崽子,往后这样的日子就能常过,再没人管了。”

 结束后,吴氏担心儿子酒醒,赶忙打发两人离开:“明后天就等消息了,千万别误事!”千叮咛万嘱咐后,将他们送出门。知观先走,吴氏又和太素偷偷拥抱、亲昵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他走,随后关上门回到房里。丫鬟还在房门口打瞌睡,打开门一看,儿子还在熟睡,她便到堂中的床上休息了。

 第二天,达生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母亲床上,吓了一跳:“我昨晚怎么醉成这样!仔细想想娘昨晚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该不会趁我喝醉又做了什么事吧?”吴氏一见达生,故意找茬,骂道:“你喝得烂醉,不知轻重,倒在我床上,害得我一夜没地方睡!”达生满心愧疚,也不敢反驳。

 又过了一天,大清早,外面突然传来急促又响亮的敲门声。达生心里犯起了嘀咕,打开门一看,两个公差不由分说冲了进来,拿起绳子就往他脖子上套。达生惊恐万分,喊道:“官差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公差没好气地骂道:“你这该死的家伙,你娘告你不孝,见了官就要被打死,还问什么事!”

 达生慌了神,急得大哭起来:“求求你们,让我见我娘一面!”公差说:“你娘待会儿也得去官府,少不了见面。”说着就押着他往里走。

 吴氏听到敲门声,又听见堂前的吵闹声和儿子的哭声,心里明白,事情成了。她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达生赶忙扑过去抱住她,哭着说:“娘,儿子就算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也是您亲生的,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吴氏冷冷地说:“谁让你事事都和我对着干,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达生委屈地问:“儿子哪里忤逆您了?”吴氏说:“就说前几天让你去给你爹上坟,你为什么不去?”达生辩解道:“娘您也没去,怎么能怪我?”公差不明就里,在一旁插话:“给爹上坟,本来就是你该做的,怎么能推给你娘?我们还以为你是后娘养的,现在既然说是亲生的,那肯定是你不孝。别废话了,赶紧去见官!”

 就这样,公差带着达生和吴氏一起到了开封府。此时,府尹李杰正在升堂问案。

 这位府尹是个极其廉洁公正、明察秋毫的官员,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不孝之人。看到是状告不孝的案子,人犯带到后,他一脸怒容。可等达生走到跟前,他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心里犯起了疑惑:“这么小的年纪,能做出什么事,让亲娘告他不孝?”他用力拍着惊堂木,厉声问道:“你娘告你不孝,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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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生不慌不忙地说:“小人虽然年纪小,但也读了几年书,怎敢做不孝父母的事?只是我生来命苦,父亲去世后,又没能讨得母亲欢心,才让母亲告到官府。这都是我的罪过,任凭老爷打死我,只要能让母亲消气,我绝无怨言。”说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府尹听了这番话,心里不禁有些怜悯,暗想:“这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不像是个不孝的人,背后肯定有隐情。”但转念又想:“或许这孩子只是嘴巧会说,也不一定。”于是他又把吴氏唤到跟前。只见吴氏头上裹着手帕,姿态袅娜地走了上来,揭开手帕。府尹让她抬起头,见是个年轻妇人,还有几分姿色,心里的怀疑又多了几分,便问道:“你儿子怎么不孝了?”

 吴氏哭哭啼啼地说:“我丈夫去世后,这孩子就不听我管教,什么事都自己做主。我一说他,他就恶语相向。我想着孩子小,不跟他计较,可他却越来越过分,我实在管不了,只能请官府来治他。”

 府尹又问达生:“你娘这么说,你有什么要辩解的?”达生回答:“小人不敢和母亲争辩,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府尹追问道:“是不是你母亲有什么偏心的地方?”达生连忙说:“母亲对我非常慈爱,而且就我这么一个孩子,哪有什么偏心?”

 府尹把达生叫到案桌前,压低声音说:“中间肯定有别的原因,你如实说,我给你做主。”达生跪下叩头说:“真的没有别的原因,都是小人的错。”府尹无奈道:“既然这样,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母亲告你,我就得责罚你。”达生说:“小人甘愿受罚。”

 府尹看着这情形,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但又不能不顾及情面,便喝令衙役行刑。达生被按倒在地,挨了十竹蓖。府尹暗中观察吴氏的反应,却见她脸上没有一丝不忍,反而跪上前说:“求老爷干脆打死他算了!”

 府尹大怒:“你这泼妇!这孩子莫不是你丈夫前妻或小妾生的?你心肠这么狠,竟然做出这种忍心害理的事!”吴氏连忙说:“老爷,他真是我亲生的,您问他就是。”府尹转头问达生:“这真的是你亲娘?”达生大哭道:“是我亲娘,怎么不是?”府尹疑惑地问:“那她为什么这么恨你?”达生哽咽着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按母亲说的,打死我吧!”

 府尹心里清楚此事必有蹊跷,却故意大声呵斥达生:“你要是真不孝,就别想活命!”吴氏见府尹语气严厉,连连磕头:“求老爷快点做个决断,让我也能清净清净。”府尹问:“你还有别的儿子,或者是过继的孩子吗?”吴氏说:“没有别的孩子了。”府尹劝道:“就这一个儿子,我教训他一顿,留他条命,以后也好给你养老。”吴氏却坚决地说:“我宁愿自己过,也不想要这个儿子了。”府尹又问:“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别后悔。”吴氏咬牙切齿地说:“我绝不后悔!”府尹见状道:“既然不后悔,明天买口棺材来,当堂领尸。今天先把这孩子收监。”于是,达生被关进了牢房,吴氏则被打发回家。

 吴氏满脸得意,转身就走。府尹一直盯着她出了府门,心里琢磨:“这妇人看着就不像好人,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孩子不肯说,倒是个孝顺的。我一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立刻叫来一个机灵的公差,吩咐道:“那妇人出去后,不管走多远,肯定会有人和她说话。你看清楚是什么人,说了什么,不管什么事,有一点报一点。要是说得准确,重重有赏;要是敢隐瞒撒谎,我饶不了你!”这府尹平日里威严十足,公差哪敢违抗,悄悄跟在吴氏后面。

 只见吴氏刚出门没走几步,一个道士迎了上来,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吴氏满脸笑意:“办妥了。你帮我买口棺材,明天去领尸。”道士一听,高兴得直拍手:“太好了!棺材不是问题,明天我派人抬到府前。”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公差认出这人是西山观的道士,赶紧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禀报给了府尹。府尹听后气愤地说:“果然有猫腻!怪不得她一心要杀亲生儿子,一点也不心疼,真是可恨!”他随即写了一张纸条交给公差:“明天那妇人进衙门,我喊‘抬棺木来!’的时候,你就拆开纸条,照上面的吩咐做!”

 第二天升堂,吴氏第一个走进来,禀报道:“昨天承蒙老爷吩咐,棺材已经准备好了,来领不孝子的尸首。”府尹说:“你儿子昨晚已经被打死了。”吴氏脸上没有一丝悲伤,连忙磕头:“多谢老爷做主!”府尹高声喊道:“快把棺木抬进来!”公差听到这话,赶忙拆开昨天封好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朱笔字:“立刻捉拿吴氏的奸夫,就是那个指挥抬棺的道士,不许放跑!”公差昨天就记住了道士的模样,哪里会错过?此时知观正在那里指挥人抬棺材,指手画脚的,公差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他擒住,还把纸条拿给他看。知观挣脱不得,只好被带到府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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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尹质问:“你是道士,为什么帮人买棺材,还雇人扛抬?”知观一时无法抵赖,只好说:“那妇人是我的姑舅兄妹,求我帮忙,我才出力的。”府尹冷笑道:“亏你还是舅舅,居然帮着杀外甥。”知观狡辩:“这是他们家的事,和我没关系。”府尹怒道:“既然是亲戚,她告状的时候你怎么不从中调解?买棺材的时候倒是热心帮忙,这不是你和她有私情、参与谋划是什么?你这恶徒,死有余辜!”随即喝令衙役取来夹棍,对知观严刑拷打,逼他招出实情。知观熬不住疼痛,把所有事情都招了。府尹拿到他亲笔写下的供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西山观知观黄妙修,因奸情唆使杀人属实”。

 吴氏在堂下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眼前一黑,叫苦不迭。府尹随后下令:“把监犯带上来!”刘达生终于被放了出来。

 达生被关进监狱时,觉得府尹说话通情达理,料想自己性命无忧。然而当他被带到公堂,看到庭下摆放着一口崭新的棺材,心里顿时慌乱起来:“难道今天真的要打死我?”他双腿打颤,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这时,府尹开口问道:“你可认得西山观道士黄妙修?”达生一听,猜到事情有了转机,但故意装作不知情:“不认得。”府尹紧追不舍:“他是你的仇人,怎么会不认得?”达生转头一看,只见黄知观被夹棍折磨得不成样子,瘫在地上呻吟,大吃一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磕头说道:“老爷明察秋毫,小人不敢再隐瞒了。”府尹感慨道:“我昨日再三问你,你都不肯说,这也是你尽孝的表现。没想到,所有真相都被我查得清清楚楚!”接着,府尹又让吴氏上前,说道:“还你一口装尸首的棺材。”

 吴氏还以为是要处置儿子,却见府尹大喝:“把黄妙修拖下去,重重杖责!”衙役们立刻行动,黄妙修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府尹又命几个狱卒将还有一口气的黄妙修抬进棺材,用钉子钉死。这一幕吓得吴氏脸色惨白,牙齿不停地打战。

 府尹看着钉好的棺材,怒喝吴氏:“你这淫妇!护着奸夫,狠心杀亲儿子,留着你还有何用?拉下去,狠狠打!”皂隶们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吴氏摔倒在台阶下。正要行刑时,刘达生见母亲要挨打,急忙冲过去,横躺在母亲背上,大声喊道:“要打就打我!我替母亲受罚!”皂隶们没办法下手,又叫来几个人想把他拉开。达生却死死抱住母亲,大哭着不松手。

 府尹见状,让皂隶暂停,把达生叫到跟前:“你母亲要杀你,我打她几下,你正好出气,为什么还要护着她?”达生含泪说道:“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怎么能记仇?况且老爷不责罚我不孝,反而要责罚母亲,我就是死了也心里不安,求老爷体谅!”说着,不停地磕头。

 府尹又把吴氏叫起来,说:“本该打死你,但看在你儿子的份上,饶你一命。以后一定要改过自新,再有下次,绝不轻饶!”吴氏起初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看到儿子如此拼命护着自己、为自己求情,心中十分感动。听到府尹的这番话,想着儿子的好,不禁流下眼泪,对府尹说:“我罪该万死,辜负了儿子。今后我一定好好守着儿子,绝不再做荒唐事。”府尹赞许地看了看达生:“你儿子是个有出息的人,我正想表彰他的孝心。”达生连忙磕头:“如果这样做,是宣扬母亲的过错来彰显我的名声,我宁死也不愿如此。”吴氏听了儿子的话,母子俩在公堂上相拥而泣,随后,府尹便让他们回家了。

 之后,府尹派人传西山观黄妙修的同门道士来领尸棺。观里的人早已得知此事,推出太素、太清两个道童出面。公人带着他们来到府堂,府尹打量着这两个容貌俊美的少年,心想:“这些出家人常引诱他人误入歧途,这两个相貌出众的,日后恐怕还会连累更多妇女。”于是,他命令公人押着两个道童领走棺木埋葬,并让他们还俗回家,永远不许再回道观,还要求他们的家人签字画押。至于道观里其他道士,府尹也另外发文进行惩戒。

 吴氏和儿子回到家后,对儿子感激不尽,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格外慈爱。达生也孝顺体贴,对母亲言听计从,一家人再没有矛盾。如今道士已死,道童也散了,吴氏没了念想,只能安心过日子。但她一想起过去的事,就郁郁寡欢,再加上受到惊吓,不久便因病去世。刘达生将父母合葬,守孝期满后,娶了一房媳妇。夫妻俩相敬如宾,家风严谨。后来,达生外出求取功名,得到府尹李杰的大力举荐,最终在仕途上有所成就。

 再说太素和太清,被押解出府后,一路上谈论着这件事。太清说:“我昨晚梦见老君对我说:‘你师父道行高深,我给他一个官职,你们去替他领来。’我当时就想,师父行为不端,哪有什么道行?而且哪里来的官职?没想到今天府里叫我们去领棺木,原来‘领官’说的是这个棺材。”太素感慨道:“师父生前享尽了福,死了也不算亏。只可惜师父没了,我们也断了那门子事。”太清说:“就算师父还在,我们也只能干瞪眼。”太素神秘兮兮地说:“我可没干瞪眼,已经尝到了一点甜头。”于是,他把之前和吴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清。太清听后说:“咱们一起跟着师父,就你偷偷得了好处。现在好了,还了俗,各自找个媳妇过日子吧。”两人商量着把师父的尸棺安葬在道观的祖坟后,便各自回家还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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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段时间,太素想起和吴氏的过往,旧情难忘,便又到刘家打听消息,得知吴氏已经去世,心中十分伤感。从那以后,他常常恍恍惚惚,一合眼就梦见吴氏,有时还会梦见师父来争风吃醋。久而久之,他染上了遗精、梦泄的病症,身体越来越差,不久便去世了。太清此时已经娶妻,听说太素的死讯,感叹道:“现在才明白,出家人不该破戒。师父胡作非为,招来杀身之祸;太素稍微沾染,也因病送命。幸亏我当时没出什么事,不然早就成了枉死鬼。”此后,太清安分守己,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度过了一生。由此可见,善恶终有报应。这个故事,所有道士都应该引以为戒!

 后人写诗评价黄妙修:西山符箓最高强,能摄生人岂度亡?直待盖棺方事定,元来魔崇在禅裆。

 评价吴氏:腰间仗剑岂虚词,贪着奸淫欲杀儿。妖道捐生全为此,即同手刃亦何疑!

 称赞刘达生:不孝由来是逆伦,堪怜难处在天亲。当堂不肯分明说,始信孤儿大孝人。

 感慨太素、太清:后庭本是道家妻,又向闰房作媚姿。毕竟无侵能幸脱,一时染指岂便宜?

 赞颂李杰府尹:黄堂太尹最神明,忤逆加诛法不轻。偏为鞠奸成反案,从前不是浪施刑。

 卷十八 丹客半黍九还 富翁千金一笑

 有一首诗这样写道:“破布衫巾破布裙,逢人惯说会烧银。自家何不烧些用?担水河头卖与人。”这四句诗是明朝唐伯虎解元所作。世上有这么一群人,号称会烧丹炼汞,专门设下各种圈套,行事神出鬼没,哄骗那些贪婪的人。他们声称能用草药炼成丹药,把铅铁变成黄金,将汞转化为白银,这种手段被称为“黄白之术”,也叫“炉火之事” 。他们通常先让受害者拿出银子作为“母银”,然后瞅准时机偷走银子,这种骗术被叫做“提罐”。

 曾经有个道士找到唐解元,说:“解元您仙风道骨,适合修炼这门法术。”唐解元反驳道:“我看你衣衫褴褛,如果真有这仙术,为什么不自己炼制些金银使用,却要让给别人?”道士解释:“贫道虽然掌握术法,但这是造化所忌,需要找到有大福气的人,能承受得住才行,贫道自己没这福气,所以难以施展。我看解元正是有大福气之人,想和您合伙,我们这行叫做‘访外护’。”唐解元说:“那说好了,你的法术怎么施展我一概不管,我只出这份福气帮你,等丹药炼成,咱们平分。”道士听出唐解元是在奚落自己,知道他不是目标客户,便飘然而去。所以唐解元写了这首诗,就是为了点醒世人。

 然而这群骗子花言巧语,普通的说辞根本无法揭穿他们。为什么呢?他们会说:“神仙一定要普度世人,奇妙的法术不能自私独享。必须是有仙骨、结了仙缘的人,才能一起修炼,这样内丹炼成,外丹也能成功。”这些话听起来头头是道,炼丹之术表面上也像是仙法。但其实当初仙人留下丹砂化黄金的方法,是为了广泛救济世人。就连纯阳吕祖都担心五百年后这些变化的物质会恢复原样,误了后人,更没说过这法术是用来置办田产、娶妻生子、操持家业的。就像杜子春遇到仙人,在云台观炼药即将成功时,仙人找他做“外护”,就因为他一点凡心未断,导致丹鼎被毁。

 如今这些贪婪的人,拥有娇妻美妾,四处购置田产,损人利己,斤斤计较,怀着这样的心思,找来一群贪图酒肉的道士,指望炼成丹药后,一辈子享受荣华,还能传给子孙,这不是痴心妄想吗?只要让他们想想“内丹成,外丹亦成”这句话,难道抛开内在的修炼功夫,只靠法术就能炼出银子吗?光是有这种念头,就绝对不可能炼成丹药。

 各位看官,说到这里,再愚笨的人也该明白,这件事虚无缥缈,根本做不得。可奇怪的是,偏偏天下最聪明的人,反而容易落入这个圈套,不知是何缘故!

 现在我来讲一个故事。松江有个富翁姓潘,是国子监监生。他学识渊博,口才极好,也算是个有想法的人。但他有个癖好,就是痴迷炼丹术。俗话说:“物聚于所好。”因为有了这个爱好,各路方士纷纷找上门来。潘富翁零零散散地花掉不少银子,也被很多炼丹的骗子骗过。可他始终不后悔,总说:“只是没缘分遇到真正有本事的人,自古以来就有这门法术,哪有做不成的道理?总有一天我能炼成,之前损失的那些小钱,根本不值一提。”从此他对炼丹术越发痴迷。

 这些炼丹的骗子们相互串联,潘富翁的名声在他们中间传开了。反正都是一伙人,个个都想骗他一笔。

 有一年秋天,潘富翁到杭州西湖游玩,租了个住处。他发现隔壁园亭里住着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带着家眷,也来游湖。那人行李很多,随从整齐。他的女眷容貌十分美丽,一打听,原来是这客人的爱妻。这人每天都雇一条最好的大湖船,船上摆满美酒,还有人吹拉弹唱。他带着小妾下湖,一边喝酒一边轻声吟唱,酒杯交错。桌上摆放的酒器,全是造型精巧的金银制品,层出不穷。晚上回到住所,灯火辉煌,打赏随从毫不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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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富翁在隔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我家也算是富裕的了,怎么能比得上他这样肆意挥霍享受?这人一定是像陶朱公、猗顿那样的顶级富豪。”他心里十分羡慕,渐渐派人去互通问候,与那客人往来拜访。双方互通姓名后,都表达了倾慕之意。

 潘富翁趁机问道:“您如此富有,实在让人望尘莫及。”那客人谦虚地说:“不值一提!”富翁又说:“每天这样的花费,除非家里金银堆积如山,不然迟早会花光。”客人说:“就算金银堆积如山,只用不生,也很快会花完。得有个用不尽的法子才行。”富翁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忙问:“什么是用不尽的法子?”客人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富翁不依:“一定要请您指教。”客人说:“说出来您未必理解,也未必相信。”富翁见对方说得神秘,更加殷勤恳求,一定要听个明白。

 客人示意随从退下,凑到富翁耳边说:“我有‘九还丹’,可以把铅汞变成黄金。只要炼成丹药,黄金就像瓦砾一样普通,不值钱。”富翁一听是炼丹术,正合他的喜好,兴奋地说:“原来您精通炼丹之道,我对这门道特别感兴趣,求之不得。如果您真有这本事,我愿意倾家荡产向您请教。”客人说:“这法术哪能轻易传授?先小小展示一下,博您一笑吧。”

 于是,客人让小童升起炉火,熔化了几两铅汞。他从腰袋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都是药末,用小指甲挑起一点,弹进罐子里。再倒出来时,铅汞不见了,全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各位看官,您可能觉得药末能把铜铅变成银子,这难道不是真法术?其实这叫“缩银之法”。骗子事先用药物提炼银子,取出精华,每一两银子能缩成一分多一点。把这些银精和铅汞放在火里一烧,铅汞化为青烟散去,剩下的杂质遇到银精,就都变成了银。实际上,这些银子的总量和最初的银精一样,并没有增多。炼丹的骗子就用这种手段哄人,让人死心塌地相信他们的法术是真的。

 潘富翁见了,欣喜若狂,心想:“难怪他如此富贵!原来银子来得这么容易。我炼了这么久,总是亏本,如今有幸遇到真有本事的人,一定要请他帮我炼丹。”于是他问客人:“这药是怎么炼成的?”客人说:“这叫母银生子。先用银子作母银,不管多少,用药炼制,放在丹鼎中养护。需要经过九次提炼,火候到了,先长出黄芽,再结成白雪。开炉时,扫下这些丹头,只要有一粒小米那么大,就能把普通金属变成黄金白银,而且母银一点都不会少。”

 富翁又问:“需要多少母银?”客人说:“母银越多,丹头越纯。要是能炼出半合左右的丹头,就能富可敌国。”富翁说:“我家虽然不算特别有钱,但几千两银子还是拿得出。如果您肯不吝赐教,请到我家去炼丹,我就此生无憾了。”客人说:“我的法术不轻易传人,也不随便帮人炼丹。如今看您如此诚心,而且您骨相也有道气,又难得在这儿做邻居,也是缘分,不妨帮您炼一炼。不过您先告诉我家住哪里,日后我好去拜访。”

 富翁说:“我家在松江,离这儿只有两三天路程。您要是肯赏光,我马上收拾一下,咱们一起回去。要是在这儿分别,万一以后没机会见面,岂不错过了?”客人说:“我是中州人,家中老母亲还在,因为仰慕杭州山水,才带着小妾来游玩。我出来时没带太多财物,游玩的花费都靠炼丹,所以流连忘返。如今遇到您这样的知音,不敢藏私。但我得先送小妾回家安顿好,再去探望老母,之后再来赴约,也不算晚。”

 富翁连忙说:“我家有别院和园林,可以安置您的家眷。何不同我们一起回去,一边炼丹一边生活,岂不两全其美?我家虽然招待不周,但绝对不会慢待您和您的家眷。只求您能答应,我感激不尽。”客人这才点头说:“既然您如此诚恳,我和小妾商量一下,收拾收拾就出发。”

 潘富翁欣喜若狂,当天就写了请帖,邀请丹客第二天一起下湖饮酒。第二天,他热情周到地把丹客接到船上。两人在船上畅谈,各自展示胸中才学,你一言我一语,谈得兴致勃勃,只恨相识太晚,直到尽兴才散。潘富翁还特意准备了一桌精致酒菜,送到隔壁园亭,请丹客的小娘子享用。

 次日,丹客回请,宴席格外丰盛,酒器餐具都是金银制成,奢华至极。两人越聊越投机,游兴过后,便约定一同前往松江。在关前,他们雇了两艘大船,将行李全部搬上船,两艘船并排而行。丹客的小娘子在对面船舱,不时隔着帘子露出半张脸。潘富翁偷偷看去,只见她容貌绝美,身姿轻盈,令人心动。这情形,正如同古诗中所描绘的“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又好似裴航遇见同舟的樊夫人,只能暗自倾慕,“同舟吴越犹怀想,况遇天仙隔锦屏。但得玉京相会去,愿随鸾鹤入青冥” ,潘富翁此时望着美人,心中满是渴望,只可惜无人能帮忙传递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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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两艘船便抵达松江。潘富翁到家后,立即邀请丹客上岸。到了家中,宾主落座,献茶完毕,潘富翁说道:“这里人来人往,较为杂乱,不太方便。离这儿不远处有我的庄舍,不如请您和家眷到那里安顿,我也到庄上的外厢书房住宿。一来环境清净,少些烦扰;二来便于保密,适合炼丹。您觉得如何?”

 丹客点头赞同:“炼丹之事,最忌讳嘈杂,也怕外人打扰。况且我带着小妾,确实需要远离人群。若能住在贵庄,那是再好不过了。”潘富翁便指引船只驶向庄边,两人并肩步行来到庄门口。只见门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涉趣园”三个字。走进园子,只见古树高耸入云,新竹夹道而立。屋檐宽敞明亮,处处是赏月观风的亭榭;房屋幽深静谧,不乏曲折的回廊和深邃的密室。几座假山巍峨耸立,仿佛能藏下太史的藏书;层层岩洞深邃神秘,让人怀疑里面藏有仙人的秘籍。这里清幽雅致,宛如仙境。

 丹客欣赏着园中的景致,高兴地说:“好一处幽静雅致的地方,正适合炼丹,也便于安顿小妾。这下我可以安心和您一起做事了,看来您果然是有福有缘之人。”潘富翁随即让人去接小娘子。小娘子精心装扮一番,带着两个丫鬟——春云和秋月,袅袅婷婷地走进园亭。潘富翁连忙侧身回避,丹客却说:“如今咱们已是通家之好,就让小妾拜见一下也无妨。”于是,小娘子与潘富翁见了面。潘富翁定睛一看,只觉眼前之人美得惊人,堪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潘富翁本就是个贪财好色之人,此刻只觉得浑身发软,炼丹之事瞬间被抛到了脑后。他对丹客说:“园中的内室宽敞舒适,让尊嫂随意挑选喜欢的房子住下。人手不够的话,我再去唤几个妇女来伺候。”丹客便带着小娘子去查看内室。

 潘富翁急忙回到家中,取出一对金钗和一双金手镯,返回园中送给丹客,说道:“一点薄礼,权当给尊嫂的见面礼,还望不要嫌弃。”丹客一眼看出是金器,假意推辞:“您太客气了,黄金对我来说不算难得,让您破费,我实在过意不去,不敢接受。”潘富翁见他推辞,更加诚恳地说:“我知道这点东西您看不上,但这是给尊嫂的心意,还请您体谅我的诚意,收下吧。”丹客这才笑道:“既然您如此盛情,我再推辞就显得见外了。我一定竭尽全力炼成丹药,报答您的厚意。”说完,他笑嘻嘻地走进内室,让丫鬟将礼物捧进去,又请小娘子出来再三道谢。潘富翁见美人多瞧了自己几眼,觉得就算破费些钱财也是值得的。他心里盘算着:“这人既有神奇的炼丹术,又有如此美貌的姬妾,人生如此,真是太圆满了。幸好他愿意帮我炼丹,丹药炼成指日可待。只是这等绝色佳人就在自家庄子上,不知我有没有机会亲近?要是能与她有所发展,那才叫心满意足。如今我先多献献殷勤,慢慢接近,不能着急。同时,也要抓紧筹备炼丹的事。”

 想到这里,潘富翁便问丹客:“您既然不嫌弃,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炼丹?”丹客回答:“只要有银子作为母银,随时可以开始。”潘富翁又问:“一开始需要多少母银?”丹客说:“越多越好,母银多,炼成的丹药也多,省得反复折腾。”潘富翁当即决定:“那就准备两千两银子入炉。今天我先回去准备,明天搬过来,咱们一起动手。”当晚,他在园亭设宴款待丹客,宾主尽欢。之后,又特意送酒菜到内房,对丹客和小娘子的殷勤,自是不必多说。

 第二天,潘富翁如数兑了两千两银子,带到园子里。炼丹所需的炉具等物品,家里本就一应俱全,直接搬来即可。潘富翁常年痴迷炼丹,也算半个行家,铅汞药物之类的材料都准备得十分齐全。见到丹客后,丹客说:“看得出您对炼丹很上心,但我还有独特的秘诀,和别人不一样,炼的时候您就知道了。”潘富翁连忙说:“正是想向您请教这些秘诀。”丹客解释道:“我炼的这种丹叫九转还丹,每九天为一个火候周期,经过九九八十一天开炉,丹药就能炼成,到时候您就等着享福吧。”潘富翁连连称谢:“全靠您提携了。”

 丹客随即叫来一个随从,按照炼丹步骤,升起炉火,将银子慢慢放入炉中,又拿出丹方给潘富翁看,放入几味珍贵的药料。顿时,炉中升起五色烟雾,丹客便和潘富翁一起封住了炉口。之后,丹客把带来的随从叫到跟前吩咐:“我要在这里耽搁大概三个月,你们先回去告诉老奶奶一声,之后再来。”最后只留下一两个熟悉炼丹的人,其余随从都按照吩咐离开了。

 从那以后,留下的家人日夜守着炉火炼丹,丹客也时常到炉边查看火候,但始终不开炉。闲暇时,丹客就与潘富翁谈天说地、饮酒下棋,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潘富翁还不时给小娘子送去各种礼物讨好她,小娘子也偶尔回赠一些贴心的物件,双方你来我往,互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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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天,突然有一个人穿着麻衣,满头大汗地闯进园子。众人一看,原来是之前被派回家的随从。这人见到丹客,立刻跪地大哭:“家里老奶奶去世了,您赶紧回去料理丧事吧!”丹客一听,顿时大惊失色,痛哭着瘫倒在地。潘富翁也吓了一跳,连忙在一旁劝慰:“令堂寿数已尽,过度悲伤也无济于事,还请节哀。”随从焦急地催促:“家中无人主事,您得赶紧动身!”

 丹客止住哭声,对潘富翁说:“本想帮您炼成丹药,略尽心意,没想到遭遇如此变故,实在遗憾!如今我必须回去,但炼丹之事不能中断,实在两难。我小妾虽为女流,但跟随我已久,对炼丹火候也略知一二,让她留在这里看守丹炉再好不过。只是她年纪小,无人照料,恐怕多有不便。”

 潘富翁赶忙说:“咱们已是至交,这有什么妨碍?就让尊嫂留在这里,这园子平时也没什么闲杂人来。我再叫几个稳重的妇女来陪伴她,晚上可以接到我夫人那里一起休息。我就在园中住宿看守,等您回来。您放心,饮食起居方面,我一定安排妥当。”

 丹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今母亲去世,我已方寸大乱。古人常有托妻寄子的做法,既然您如此仗义,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让她留在这里照看火候,我回去处理完家事,很快就回来开炉,这样才能两全其美。”

 富翁听说丹客肯把小妾留下,心中大喜,脸上堆满笑容,忙不迭地应承道:“若能这样,真是有始有终,您尽管放心!”丹客随后走进内室,将家中变故和需要留她守炉的事,细细叮嘱一番,又让小娘子出来,再次与潘富翁见面,并郑重托付:“只可安心守炉,千万不能私自开炉,一旦出错,追悔莫及!”

 富翁担忧地问:“要是您回来晚了,误了八十一日的炼丹期限,可怎么办?”丹客宽慰道:“九还火候足够后,在炉中多养几日,丹头会更多,晚些开炉也无妨。”说完,丹客又与小娘子低声说了些贴心话,便匆匆离去。

 富翁见丹客留下美妾,心想他不久定会回来,炼丹之事稳操胜券,便不再挂怀。眼下佳人独居园中,正是亲近的好机会,岂能错过?他整日魂不守舍,一门心思盘算着如何接近小娘子。

 正胡思乱想间,小娘子派丫鬟春云前来传话:“我家娘子请主翁到丹房看炉。”富翁一听,赶忙整理衣冠,快步来到房外,恭敬说道:“刚才听闻尊婶相召,我在此等候,陪您一同前往。”小娘子声音轻柔地回应:“主翁先行,我随后就来。”只见她身姿婀娜地走出房门,盈盈万福。富翁谦让道:“娘子是客,我怎敢先走?”小娘子也推辞:“我一介女流,怎好僭越?”两人一番推让,虽未肢体接触,却已言语相触,气氛微妙。最终,富翁还是让小娘子走在前面,两个丫鬟跟随左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富翁只觉步步生姿,心中愈发难以自持。

 到了丹房门口,小娘子转身对丫鬟说:“丹房忌讳生人,你们在外等着,只请主翁进来。”富翁迫不及待地跟了进去,两人围着丹炉查看一番。此时的富翁,满心满眼都是小娘子,哪里还顾得上炉火状况?可惜丹房内有烧火的家僮在旁,他只能偷偷递个眼神,连句俏皮话都不敢说。直到走到门口,富翁才鼓起勇气道:“有劳娘子亲自相请。尊夫不在,娘子独守空房,定是寂寞。”小娘子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一笑,这次也不再推辞,转身款款离去。

 这一笑,让富翁更加心痒难耐,暗自思忖:“今日若不是家僮在,定能与她亲近。明日得想个法子支开他,再约小娘子一同看炉,那时便可有所行动。”当晚,他便吩咐随从:“明早准备一桌酒菜,请那烧火的家僮,就说这段时间辛苦他了,主翁特地设宴慰劳,务必要把他灌醉。”安排妥当后,富翁独自饮酒,满脑子都是小娘子的身影,回想着白天的种种,心中烦躁难安,于是赋诗一首:“名园富贵花,移种在山家。不道栏杆外,春风正自赊。”他故意在堂中大声吟诵,希望内室的人能够听见。

 果然,内房丫头秋月捧着一盏茶走了出来,说道:“我家娘子听到主翁吟诗,怕您口渴,特命我送来清茶。”富翁见状,喜笑颜开,连声道谢。秋月返回内室后,里面传来吟诵声:“名花谁是主?飘泊任春风。但得东君惜,芳心亦自同。”富翁一听,心中暗喜,知道对方有意,却也不敢贸然闯入,只听见里面传来关门声,只好怏怏回到书房,盼着天明。

 第二天一早,随从依言将烧火的家僮请去喝酒。家僮平日守着炉灶本就无聊,见到美酒,开怀畅饮,不一会儿便醉倒在外。富翁得知丹房无人,立刻前往内房,邀请小娘子查看丹炉。小娘子听闻,如昨日一般,在前领路。到了丹房门口,丫鬟依旧留在外面,富翁紧随其后进了门。

 两人走到炉边,发现家僮不在,小娘子故作惊讶:“怎么没人在,火都灭了?”富翁笑着说:“因为我想亲自照看,所以让他先歇了。”小娘子疑惑道:“这火可断不得。”富翁言语间带着试探:“不如我与娘子一同,用‘真火’续上。”小娘子脸色一正:“我们炼丹修道之人,怎能有这般念头,说出如此话语?”富翁仍不放弃:“尊夫在此,与娘子朝夕相处,少不得也要炼丹,难道就只是做名义夫妻?”小娘子一时语塞,斥道:“正事不做,尽说些没用的!”富翁趁机道:“我与娘子前世有缘,这也是正事。”说着,竟双膝跪地,一把抱住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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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娘子连忙将他扶起:“我夫君家教甚严,本不该如此。但见主翁一片真心,我也不好拒绝,不如今晚再相聚详谈?”富翁急切道:“现在就成全我,才能见娘子真情,何必等到晚上?”小娘子拒绝:“这里随时有人来,使不得。”富翁忙解释:“我已让人拖住烧火的,其他人也进不来,况且丹房隐秘,不会有人知晓。”小娘子仍坚持:“此处是丹炉所在,万一触犯忌讳,后悔都来不及,绝不可行!”

 然而,富翁此时已情难自禁,哪里还顾得上丹炉,死死抱住小娘子:“就算要了我的命,也顾不得了,只求娘子成全!”他不由分说,将小娘子拉到一旁的椅子上……事后,富翁连连道谢:“多谢娘子垂青,刚才只是片刻欢愉,希望今晚能与娘子共度良宵。”说着又要下跪。小娘子急忙拦住:“我既已答应你,何必着急?哪有在丹炉旁就做这种事的?”

 富翁追问:“今晚是我去您卧房,还是您来我书房?”小娘子思索道:“我房中有两个丫头同睡,你过来不方便,今晚我悄悄出来找你。等明日我嘱咐好丫头,再请你过来。”当晚,夜深人静后,小娘子果然走出房间,富翁早已在书房等候,两人自此之后,或在书房,或在内室,往来亲密无间,再无顾忌。

 富翁觉得自己遇上了天下少有的美事,满心希望丹客永远别回来,即便丹炼不成也无所谓。就这样,他与小娘子亲密相处了十多天。一天,仆人突然来报:“丹客回来了!”富翁心里猛地一紧,惊得慌了神。

 他强作镇定地把丹客迎进来,寒暄过后,丹客径直走进内室与小娘子说了好一会儿话。随后,丹客出来对富翁说:“小妾说丹炉没被动过。如今九还之期已过,丹药应该炼成了,正好开炉查看。今天时间仓促,明天拜过神后再开炉吧。”

 富翁当晚虽然没能再与小娘子相聚,但想着丹客回来就能开炉,丹药有望炼成,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第二天,他准备了纸马、供品,祭献完毕后,和丹客一同走进丹房。丹客脸色突变,皱着眉头沉吟道:“怎么丹房里的气息如此怪异?”说着便亲手打开鼎炉查看,一看之下,顿足惊呼:“完了,完了!真丹没了,连母银都成了废料!肯定是有人做了不净之事,触犯了忌讳!”

 富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说中了真相,他更是慌乱不已。丹客气得咬牙切齿,质问烧火的家僮:“这房里还有别人进来过?”家僮回答:“只有主翁和小娘子每天来看一次,其他人不敢进来。”丹客怒道:“那丹药怎么会坏?快去叫小娘子来!”

 家僮把小娘子请了过来,丹客厉声质问:“你守着炉子,做了什么?丹药全毁了!”小娘子辩解:“每天和主翁来看,炉子一直原封未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丹客冷笑道:“谁说炉子动了?是你动了不该动的!”他又问家僮:“主翁和娘子来的时候,你有时不在这儿吧?”家僮如实说:“只有一天,主翁看我辛苦,请我吃饭,我喝多了,在外面睡着了。就那天,是主翁和小娘子自己来的。”丹客冷笑着说:“果然如此!”

 他快步走到行囊前,抽出一根皮鞭,朝着小娘子喊道:“肯定是你这贱婢坏事!”挥鞭就打。小娘子急忙躲开,哭喊道:“我早就说不行,是主人翁害了我!”富翁站在一旁,呆若木鸡,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