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第3页)
对方又揭露宋氏家族自身享受商业成果的虚伪，这话他们更是没办法回应了。
确实，他们厌恶商人。
可也确确实实在享受着各种商业带来的成果和利益。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
叶煊这般无情的揭露出来，堪称赤裸裸的让大族们在天下人面前丢人，让所有人认为大族虚伪，一边谩骂贬低着商人，一边在享受商业所带来的利益！
无法可辩，无处可辩！
“住口！无耻小儿！”
宋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人多的优势立刻彰显了出来，方才就准备站出来的大
儒李叔正，立刻忍不住了，他厉声质问道：
“小儿牙尖嘴利，污言秽语，当真是为祸朝堂，扰乱纲常！”
李叔正似乎脾气比宋讷还暴躁一些！
叶煊看着李叔正那发红的脸，那苍老之态看起来比宋讷、梁寅、陈谟等人更老了一些，而且素质更差！
上来就骂他？
对方甚至都没有辩儒了，直接人身攻击？
“这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正面辱骂晚辈？”
叶煊淡声道。
“呵呵，黄口小儿不敬天道，不尊儒长。”
“该骂！”
李叔正一副根本不讲道理的样子。
叶煊眼神渐冷，他没有任何犹豫，缓声道：
“好一个皓首匹夫，苍髯老贼！”
“我尊敬尔等年长，一口一个老先生，以礼为先；可你们却倚老卖老，欺我年幼？口口声声小儿小贼？”
李叔正脸色阴沉，这小子真敢如此辱骂他？
叶煊并未立刻继续骂着，反而凝视着李叔正。
李叔正，同样是当代的程朱理学名人，未来不久后，此人将会与宋讷、刘三吾并称‘江西三正’。
叶煊也懒得想他的信息了，直接言道：
“据闻，你乃是南昌西山李氏之后，西平郡王李晟后裔。”
李叔正，出身于西山李氏，这一大族历史更加悠久，乃是唐朝时期就已经存在的大族了。
其始祖源头倒是不清楚，但确是因西平郡王李晟而发的家。
李晟是唐中期的人，这个人名气虽然不大，但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猛人，号称‘万人敌’，其最出名的就是率军平定河朔三镇叛乱。
李晟死后，配飨唐德宗庙廷，图形凌烟阁。
自其开始，西南李氏彻底发家。
“你倒是有些见识。”
见叶煊提起他的始祖李晟，李叔正不禁露出一丝自傲之色，在这个时代有个有能耐、有名的老祖宗，那可谓是脸上有光，气势都比别人高一截，有着先天的优越感。
看着李叔正这满脸骄傲之色，叶煊心中不禁发笑。
堂堂西平郡王，后代却堕落到这般地步。
真的有损其名。
西南李氏自北宋靖康之变后，族人随隆祐太后南迁至江西，于南宋绍兴年间定居南昌，彻底形成‘西山李氏’一脉，因世居南昌西山得名，学者丘濬评其：‘豫章世家，首推李氏，其学统之正，冠绝江右。’。
这一家族，在当今的文官大族中，力量还是很浑厚的。
南宋时期，七世祖李燔，就是朱熹的嫡传弟子，其创建‘豫章书院’，与白鹿洞书院并称‘江右两大理学重镇’，家族藏书楼‘明理斋’更是有着朱熹亲批《四书章句》稿本。
元代时期，高祖李存乃是吴澄挚友，主持重修《豫章丛书》，将陆九渊心学与程朱理学融会贯通，开创‘江西理学’新流派。
元廷六次征召皆拒，世称‘明理先生’。
这西南李氏，可谓是程朱理学的铁杆支持者了。
毕竟人家的七世祖，就是朱熹的嫡传弟子。
难怪如此脾气暴躁，上来就破口大骂。
“你认为，我在夸你？”看着李叔正还是一脸傲气的样子，叶煊不禁道。
李叔正脸色微顿。
只见。
叶煊声音沉重，字字如刀！
“李叔正，尔枉称大儒，实乃欺世盗名、背祖忘宗之徒！尔祖李燔，朱熹嫡传，创豫章书院，教化江右，使蛮獠知礼，胡商向化！尔父李本，元末拒仕，守节西山，宁饿死不食陈友谅一粒米！尔兄李叔方，洪武初年任礼部主事，因谏止株连过广，被贬琼州！”
“可是你李叔正呢？”
“你祖上以‘明理济世’为志，你却空谈‘天理’，坐视陕西大旱饿殍百万！先人持‘经世致用’之学，尔却死守程朱，任宝钞贬值而束手无策！家兄有‘直言敢谏’之风，尔见《大明律》苛虐商民，可曾发一言？！”
“尔非但辱没门楣，更祸国殃民！口称‘理一分殊’，却纵容官府盘剥小民，使农弃耕、商绝迹！高谈‘存天理’，妄议‘华夷之辨’，却对色目、蒙古之歧视视若无睹！”
“你祖若泉下有知，见尔将程朱之学变成文官驭民之术，必怒斥‘不肖子孙’！见你空谈‘仁义’，却对桑农饿死、商贾破产无动于衷，定羞与你同宗！见你坐视《孟子节文》删‘民贵’之章，反以为荣，必捶胸顿足！你不过一曲学阿世之徒！”
“依我看，你就是当代儒学之蠹！李氏之耻！士林之贼！你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间，又有何脸面来此地辩儒？其他诸儒与我辩论皆引经据典，侃侃而言，堂堂正正，你却犹如恶狗扑食、猎狼见肉，出言便是辱骂，动则就是攻许！”
真以为他不会骂人，亦或者不敢骂人？
既然你想骂，那就骂。
“当真是无耻老贼，无能老
狗！只知道狂吠乱叫，我当真不明白你在狗叫什么。”
叶煊感觉意犹未尽，又加了一嘴。
李叔正脸色又青又绿，被骂的呼吸急促，心脏砰砰直跳，那眼神中仿佛有着肝胆俱裂之色！
“你这个小畜生，我...”李叔正做势就要起身再骂。
可一道淡漠的声音传了出来。
“够了。”
这是朱元璋的声音。
朱元璋面色平静，可话语中却蕴含着不怒自威般的气势，声音极具压迫感，淡声道：
“咱是来听你们辩儒的，还是听你们骂人的？”
朱元璋一句话。
就让李叔正心中熊熊的愤怒之火，仿佛遇到了东海之水，瞬息间被浇灭了。
陛下不让骂了。
他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可心中的怒意已经难消，好好好，叶煊你给我等着，若不倾尽西南李家之力，将你灭杀，李家就枉为唐西平郡王之后，朱熹嫡传弟子之后！
同时，让李叔正心中更加不舒服的是，陛下这分明是在偏袒叶煊，怎么叶煊刚才开始骂他的时候，陛下没有阻止？而他刚准备反击，陛下就出来让他们‘罢嘴’？
这偏袒之意，也太明显了吧？
“两位，尽皆消些火气。”
十位大儒中，位于中心的白发老者道。
嗯，其实这十个大儒，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一个比一个老，不过看起来中心的这位老者，更有精神气些。
“老夫郑真。”
郑真对着叶煊拱了拱手，自报姓名。
“哦？鄞县郑氏？久仰大名。”
叶煊见郑真对自己拱手，自然以礼相待，别人如何对他，他就如何对人。
当然，除了老朱！
鄞县郑氏，也是当今赫赫有名的大族。
叶煊也发现了，这剩下的大儒们，皆出身不凡，不是高门大户就是名门大族，一个比一个背景深。
其实，这也是相当于他第一次文官集体中的另外一股力量。
那就是大族。
文官和大族，是可以分开的。
举个例子。
有的文官，可能背后的家族很普通，只是个小族而已。
有的文官，背后的家族却能量滔天。
有的家族很强大，目前朝堂中虽然有族人为官，不过官职很普通。
这种‘多样性’最终构建出了现如今的大族文官体系构架，而文官大族中的‘首领’，就是既是当代超级门阀大族，同时又有族人在朝廷中担任高官，这种大族纵然是朱元璋都会感到忌惮。
老朱也并非是想杀谁就杀谁的，看起来朱元璋乾纲独断，但面对门阀大族其实也感到一些乏力。
鄞县郑氏，是北宋时期出现的大族，由北宋名臣郑侠带领走上巅峰，这郑侠别看名字像个武将，其实是个文臣，大名鼎鼎的《流民图》就是其所创作的。
南宋建炎南渡后，该支迁居四明，形成‘西湖郑氏’一脉，因世居鄞县西湖畔得名。
前段时间，那被文官大族们害死在昭狱内的大儒戴良，就曾经评价过这西湖郑氏：‘四明文献，郑氏为冠。’。
南宋时期，郑真的七世祖郑霖，为宝祐四年进士，与文天祥同科，任庆元府学教授，据闻和文天祥关系堪称至交；元代时期，郑真的祖父郑觉民任鄞县儒学教谕，编纂《四明文献集》，洪武五年的时候，郑真的兄长郑驹，参与编撰《元史》，这也是后世是关于元朝历史，最权威的一套史书。
同样是门阀大户，这郑氏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家族，就这么说吧，自从北宋郑侠时期开始，这郑氏代代有人为官，而且都不是什么小官！
“叶郎中，你意欲让程朱理学思想，在我大明朝消失，或许出于种种原因。”
“但，程朱理学确实让我大明朝而今文华一统，消除民族间的矛盾。”
“若非程朱理学的话，当今大明朝恐怕将如战国般，民族不融、文华不一，有着再度分裂之危机。”
“还请叶郎中看在程朱理学思想这份作用上，放过此学说吧，老夫恳求叶郎中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