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恒言第三十卷 李汧公穷邸遇侠客(第2页)
他们从东都出发,一路走到河北。听说老朋友颜杲卿刚当上常山太守,李勉就打算去拜访他。路过柏乡县时,这里离常山还有两百多里。李勉正走着,突然看到一队开道的人马,手里拿着白棒,大声吆喝:“县令大人来了,还不下马!”李勉赶紧把马牵到一边避让。
王太远远望去,只见县令头上撑着黑色的伞盖,身下骑着白马,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李勉释放的房德,连忙说:“相公不用躲,这县令就是房德。”李勉听了,心中一喜,说:“我就说他是个没遇到机会的豪杰,果然没错。但不知道他怎么就当上了官?”
他本想上前问问,又一想:“我要是问了,他肯定以为我知道他在这里做官,是来找他报恩的,还是别问了。”于是叮嘱王太别出声,把头转过去,等房德过去。
房德渐渐走近,一眼就看到李勉背对着他站着,王太也在旁边,又惊又喜,连忙叫随从停下,自己跳下马,走上前作揖道:“恩相见了房德,怎么不叫我一声,还把头转过去?差点就错过了!”李勉还礼说:“怕耽误您办公,所以没敢打扰。”房德热情地说:“这说的什么话!难得恩相来到这里,请到我的衙门里坐坐,咱们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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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勉赶路赶得又累又乏,又见房德一片真诚,就答应道:“既然你这么热情,那就聊一会儿。”于是两人上马并肩而行,王太跟在后面。没多久就到了县衙,一直走到厅前才下马。房德请李勉到后堂,又转到左边一个书院里,吩咐随从不用跟进来,只留一个心腹陈颜在门口等候,同时派人去准备丰盛的宴席。他让人把李勉的四匹马牵到马棚喂养,行李也让王太他们搬进书院,还让人到衙里叫两个家人来伺候。这两个家人,一个叫路信,一个叫支成,都是房德当县尉的时候买的。
房德为什么不让随从进来呢?原来他平日里总冒充是宰相房玄龄的后人,在别人面前炫耀家世。同僚们不知道他的底细,还真信了,对他十分敬重。今天李勉来了,他担心一见面,李勉提起自己以前当强盗的事,要是被人听到传开,自己就会被人笑话,官也做不下去了,所以才不让随从进来,这也是他的小心思。
李勉走进书院,只见这里是三间向阳的屋子,旁边还有两间厢房。书室门窗宽敞,光线明亮,正中间挂着一幅名人山水画,摆着一个古铜香炉,炉里飘着阵阵香气。左边放着一张湘妃竹榻,右边书架上堆满了书。窗边的桌子上,整齐地摆着笔墨纸砚。院子里种着各种花木,布置得十分雅致。这地方是县令休息的地方,所以才这么整洁。
房德请李勉进了书房,急忙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屋子中间,请李勉坐下,自己就要磕头行礼。李勉赶紧扶住他:“你这是干什么,行这么大礼?”房德诚恳地说:“我本来是个等死的囚犯,多亏恩相救我出来,还送我盘缠,我才能逃到这里,有了今天的日子。恩相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怎么能不拜?”李勉为人正直,觉得房德说得在理,就受了他两拜。
房德拜完起身,又向王太行礼致谢,随后带着李勉、王太以及另一个家奴到厢房坐下。他再三叮嘱:“要是有衙役来问,千万别说以前的事。”王太点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房德回到书房,拉过一把椅子,在侧面陪着李勉坐下,感慨道:“多亏相公救命,我日夜感激,一直没机会报答,没想到今天竟能重逢。”李勉摆摆手:“你当时只是一时落难,我不过顺手帮忙,算不得什么恩德,你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喝过茶,房德又问:“不知恩相如今在何处任职,怎么会路过这里?”李勉叹了口气:“就因为放了你,京兆尹说我失职,把我罢官了。我在家闲着没事,就四处游历,放松心情。这次想去常山拜访老朋友颜太守,路过此地,没想到竟遇到你,还看到你当了官,我心里真高兴。”
房德面露愧色:“原来是因为我连累恩相丢了官职,我却在这里做官,实在惭愧。”李勉豁达地说:“古人重义气,为朋友连性命都不顾,丢掉小小官职又算什么?我更想知道,你离开后去了哪里,怎么当上县令的?”
房德解释道:“我逃出监狱后,跑到范阳,幸好遇到老朋友,把我引荐给安禄山。他很赏识我,半年后就让我做了县尉。后来县令去世,他就推荐我当了县令。我才疏学浅,实在怕辜负了这份重任,还望恩相多指点。”
李勉虽已不是官员,但早听说安禄山有谋反之心。见房德是安禄山举荐的,担心他日后误入歧途,便借着教导的机会劝诫道:“做官不难,关键是上要对得起朝廷,下不伤害百姓。遇到危险,哪怕有刀山火海,也不能动摇原则。千万不要被坏人迷惑、被小利诱惑,否则一时侥幸,却会遗臭万年。你要是能坚守这个原则,别说当个县令,就是宰相也能胜任。”房德恭敬地说:“恩相这番话,我一定铭记终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投机。
不一会儿,路信来禀报:“酒席已经准备好了,请老爷入席。”房德起身,邀请李勉到后堂。只见摆着上下两席,房德让随从把下席移到旁边。李勉见他要侧坐相陪,连忙说:“你这样太见外了,还是面对面坐吧。”房德推辞:“恩相是长辈,我陪坐已经不合规矩,怎敢平起平坐?”李勉坚持:“我们现在是朋友,不必这么客气。”在李勉的坚持下,随从又把席面移回对面。
酒菜上桌,乐师们开始演奏。宴席十分丰盛,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也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宾主二人边吃边聊,十分尽兴,一直喝到深夜才散。王太等人也在另一处得到了款待。
此时两人关系越发亲密,手挽手一起回到书院。房德让路信拿来一套招待上司的被褥,亲自铺床、摆放夜壶。李勉连忙阻拦:“这些事让仆人做就好,怎能劳你动手?”房德诚恳地说:“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一辈子给您当仆人,也报答不了万一,这些小事算什么?”床铺好后,房德又让人在旁边加了一张床,打算陪李勉过夜。李勉见他如此真诚,越发觉得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他更加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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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挑灯夜谈,敞开心扉,分享各自的志向,越聊越投缘,只恨相识太晚。直到深夜,才各自休息。第二天,同僚们听说房德来了贵客,纷纷前来拜访。房德只说李勉是当年对自己有恩的人,同僚们为了讨好房德,也都摆下宴席招待李勉。
此后,房德整日陪着李勉喝酒聊天,既不处理公务,也不进县衙,照顾李勉比侍奉父母还要尽心。李勉见他为了陪自己耽误工作,反而觉得过意不去。住了十几天,李勉执意要走。房德极力挽留:“恩相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这么快就走?至少再住几个月,我派人送您去常山。”李勉推辞:“你这份情谊我心领了,但你是一县之长,因为我耽误工作,要是被上司知道,影响不好。我去意已决,勉强留下也不自在。”
房德见留不住,只好说:“既然恩相一定要走,我也不强留。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明天我设一场宴席,咱们好好聚一天,后天再走,行吗?”李勉只好答应:“既然你这么热情,那我就多留一天。”
房德留住李勉后,让路信跟着自己回县衙,准备收拾礼物送别。正是这个举动,差点让李勉丢了性命。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所以说,淡泊名利的人,没有过多欲望,内心反而充实满足。
另一边,房德的妻子贝氏,以前房德落魄时,家里大小事都由她做主。现在房德当了官,她还是喜欢事事插手。这几天见丈夫带着两个人出去,十几天都没进县衙,还以为他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十分恼火。
这天见房德回衙,她本想发火,但为了先探探口风,脸上反而堆起笑容,问道:“在外面忙什么,这么久不回来?”房德兴奋地说:“说出来你都不敢信,我的大恩人来了!差点就错过了,幸好我眼尖,把他请到县里,所以多留了几天。我正想和你商量,准备些礼物送他。”贝氏疑惑地问:“什么大恩人?”房德说:“就是当年救我命的畿尉李相公啊!因为我逃跑,连累他丢了官。他现在要去常山拜访颜太守,路过这儿,那个狱卒王太也跟着来了。”
贝氏又问:“原来是他啊,你打算送他多少东西?”房德说:“这可是我的再生父母,当然要重重报答!”贝氏试探着说:“送十匹绢够不够?”房德忍不住笑了:“你说得太轻巧了,这么大的恩人,十匹绢连送给他的仆人都不够。”贝氏不高兴了:“瞎说!你当县官,家里人都未必能一下子赚到十匹绢,一个来打秋风的,凭什么仆人都要这么多?我看差不多就行了。”她顿了顿,又说:“算了,我再添十匹,赶紧把人打发走。”
房德连忙摇头:“你这说的什么话?他救了我的命,还给我盘缠,又丢了官职,二十匹绢哪够?”贝氏向来小气,这二十匹绢她本就舍不得,只是看在对方是丈夫救命恩人的份上才勉强答应,已经觉得自己很大方了。没想到房德还嫌少,心里顿时烦躁起来,没好气地说:“那送一百匹怎么样?”房德却说:“一百匹只够送给王太。”
贝氏一听,一百匹还只够送仆人,更不知道要送李勉多少,一下子火了:“王太送一百匹,那李勉至少得五百匹吧?”房德还是摇头:“五百匹也不够。”贝氏彻底怒了:“那干脆凑足一千匹好了!”房德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贝氏气得直接朝房德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呸!你是不是疯了?你才当了几天官,往家里拿回过多少东西?
贝氏气得大声嚷道:“出手倒是大方得很!恐怕把我卖了,都凑不出一半的钱来!上哪儿弄那么多绢送人?”房德见妻子发火,赶忙安抚:“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怒?”贝氏不依不饶:“有什么好商量的?你要有本事,自己去送,别来跟我说!”房德无奈道:“实在不够的话,只能从官库里拿些了。”
贝氏一听,提高声调斥责:“嗬!你胆子可真大!官库里的钱粮那是朝廷的,你竟敢私自挪用?万一哪天上司来核查,你拿什么交代?”房德被说得心烦意乱,苦恼地说:“话是这么说,可恩人急着要走,一时又找不到别的办法,这可怎么办?”他坐在一旁,愁眉苦脸地思索着。
贝氏见丈夫铁了心要送厚礼,心疼得像被剜肉,心中顿时生出恶念,语气一转,故作神秘道:“瞧你这没主见的样子,这点事都拿不定主意,以后还怎么做大官?我倒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房德以为她有什么好主意,急忙追问:“什么办法?”贝氏冷冷地说:“自古就说‘大恩不报’,不如今晚找个机会,结果了他的性命,一了百了。”
这话犹如火上浇油,房德气得耳根通红,怒喝道:“你这个糊涂婆娘!当初就因为跟你要匹布做衣服,你不肯给,我才出去求朋友,结果被坏人诱骗入伙,差点丢了性命。要不是这位恩人舍弃自己的官职救我,咱们夫妻哪有今天团聚的日子?你不劝我行善,反倒教唆我伤害恩人,你的良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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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氏见丈夫发火,立刻换了副笑脸,假惺惺地说:“我这是为你好,怎么就成了恶语?我说得在理,你就听;没道理,不听便是,何必发这么大脾气?”房德强压怒火:“那你说说,有什么道理?”
贝氏振振有词:“你还在为当年不肯给你布的事记恨我?你好好想想,我从十七岁就跟着你,家里日常开销,哪一样不是我操持?难道真的舍不得那两匹布?我是听说从前苏秦没发迹时,家人故意对他冷淡,以此激励他,后来他做了六国丞相。我也是想效仿这个办法,激励你上进。谁知道你时运不济,碰上了强盗,又没有苏秦的志气,跟着他们胡来,惹出大祸。这是你自己的过错,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那李勉当年真的是出于义气放了你?”房德反驳:“难道还是假的?”
贝氏冷笑一声:“你也算聪明,怎么这点事都想不明白。那些掌管刑狱的官员,大多贪婪残酷,就算是至亲犯了事,都未必肯留情。你和他素不相识,又确实犯了罪,他怎么会为了你,轻易舍弃官职?无非是听说你是强盗头目,觉得你肯定藏有赃物,想放了你,让你私下里送钱给他,好上下打点。这样一来,他的官职保住了,又能捞一笔。不然,那一伙强盗,为什么只放了你一个?他哪知道你是个穷光蛋,直接跑了,他也只能认栽。如今打听到你在这里做官,这不就来了?”
房德连连摇头:“不会的,他当初放我,是一片好意,哪有这么多算计?这次他去常山,只是偶然路过,还怕耽误我办公,故意转过头不相见,根本不是特意来找我的,你别把人想得这么坏。”贝氏叹了口气,故作惋惜道:“他说去常山,那是骗你的,你怎么就信了?别的不说,就看他带着王太一起,就能看出他的来意不简单。”房德不解:“带着王太又怎么了?”
贝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也太糊涂了!李勉去拜访颜太守,或许是真的。可王太是京兆府的狱卒,难道也和颜太守有交情?他跟着一起去干什么?要是真不想打扰你,把头转过去就行了,何必停留这么久?这正是他狡猾的地方,哪是什么好意?如果真急着去常山,怎么会在这儿一住好几天?”房德辩解:“是我再三挽留,他才留下的。”贝氏撇撇嘴:“这也是他试探你的手段,看看你对他的心意诚不诚。”
房德本就没什么主见,被妻子这番话一忽悠,心中渐渐起了疑心,沉默不语。贝氏见火候差不多了,又添了一把火:“说到底,这恩情是没法报答的。”房德疑惑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贝氏掰着手指分析:“报得少了,他一旦翻脸,把你以前的事全抖出来,到时候别说官职不保,恐怕还会被当成越狱强盗抓起来,性命都难保;报得多了,他就会把这当成惯例,时不时来索要。要是每次都满足他还好,稍有不满,旧事重提,你还是脱不了干系。这不还是个定时炸弹?俗话说‘先下手为强’,你要是不听我的,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房德听着听着,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心里的想法已经开始动摇。他又犹豫了一下,说:“可我主动要报恩,他却从来没提过,说不定他没这个意思。”贝氏轻蔑地笑了:“他还没看到你的诚意,自然不会开口,等你要送的时候,就有得说了。还有,他这次来,就算没别的想法,你的前程也保不住了。”房德一惊:“为什么?”
贝氏继续说道:“李勉来了,你对他热情相待,衙门里的人肯定会问他的身份。他的家人难道会替你隐瞒?肯定如实相告。衙门里的人嘴巴最是厉害,要是知道你以前是强盗,肯定当成大新闻传开。同僚们就算不当面笑话你,背后的闲言碎语也够你受的,到时候你还怎么在这里做官?这还算小事。李勉和颜太守是好友,到了那儿能不说你的事?听说颜太守脾气古怪,又是你的上司,这事要是在河北传开,你连夜逃走都算晚的。到时候又要回到从前穷困潦倒的日子,你后半辈子可怎么办?现在趁早动手,还能避免在颜太守那儿出丑。”
房德原本就担心李勉的家人会泄露自己的过去,听妻子这么一说,正好戳中了他的心病。之前报恩的念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连称赞:“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全,不然差点害了自己。但他来的时候,整个衙门的人都知道,明天人不见了,不会被怀疑吗?而且尸首也不好处理。”
贝氏胸有成竹地说:“这有何难?等会儿出衙,只留下几个心腹,其他人都打发走。把他们主仆灌醉,夜深人静的时候,派人把他们解决了。然后放一把火烧了书院,明天找出些残骸,假装痛哭一场,装棺入殓。到时候大家只会以为是失火遇难,谁会怀疑?”房德大喜过望:“好计!好计!”说着就要起身去衙门。
贝氏深知丈夫心思不定,怕他和李勉见面后,又改变主意,连忙拉住他:“时间还早,再坐一会儿。”房德听了妻子的话,又留了下来。古人说得好:“猛虎口中剑,长蛇尾上针。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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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隔墙有耳,窗外有人”。房德夫妻在屋内密谋时,贝氏一门心思撺掇丈夫害人,完全没留意周围是否有人偷听。她只觉得这是自己的私宅,不会有外人,便肆无忌惮地说着恶毒的话。
没想到房德家的仆人路信,一开始听到贝氏发火吵闹,就贴在隔壁墙上偷听。从夫妻二人争吵送多少礼,到谋划放火烧屋杀人,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惊得后背发凉。路信心想:“原来我家主人以前做过强盗,全靠这位李官人救命,如今却要恩将仇报,还有天理吗?连这么大的恩人都这样对待,我们做奴仆的,要是稍有差错,岂不是性命难保?跟着这种冷酷无情的人,还有什么前途?”
他又转念一想:“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如我救了这四个人,也算积点阴德。”可随即又担心:“要是放他们走了,房德肯定不会饶过我,不如我也一起逃走。”于是,路信偷偷拿了些银两藏在身上,瞅准一个机会,悄悄溜出了私衙,直奔书院而去。
到了书院,只见支成在厢房里煮茶,坐在门槛上,拿着扇子打瞌睡,路信也没叫醒他,直接轻手轻脚走进书房。一看,王太等人都不在,只有李勉正端正地坐在桌前,翻看书籍。
路信急忙走到桌旁,压低声音说:“相公,大祸临头了!再不逃走,就来不及了!”李勉大吃一惊,连忙问:“祸从何来?”路信把他拉到一旁,将刚才听到的阴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又着急地说:“我念您无辜受害,特来报信。再不走,一会儿就性命难保了!”
李勉听后,只觉得浑身像掉进冰窖里,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扑通”一声给路信跪下,感激地说:“要不是你仗义相救,我今天必死无疑!这份大恩大德,我一定厚报,绝不像房德那样忘恩负义!”路信慌忙回拜,小声说:“相公别大声说话,万一被支成听见,走漏了消息,我们都活不成!”
李勉担忧道:“我走了,会连累你,这可怎么办?”路信说:“我孤身一人,等您走后,我也远走高飞,您不用担心。”李勉连忙说:“既然这样,不如跟我一起往常山吧!”路信说:“您愿意收留我,我愿一辈子追随您!”李勉感动地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怎能这么说!”
李勉赶忙叫王太,连喊十几声,却没人应答,急得直跺脚:“他们都去哪儿了?”路信说:“我去找他们!”李勉又说:“马匹都在马棚,这可怎么弄?”路信说:“我去想办法牵来!”
路信匆匆跑出书房,回头一看,支成已经不在门槛上打盹了。他跑进厢房查看,也没见人影。原来支成刚才去上厕所了。路信以为支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跑去给房德报信了,心里慌乱不已,急忙跑回去对李勉说:“相公,不好了!支成肯定听见了,去报信了,赶紧走,等不及其他人了!”
李勉又惊出一身冷汗,吓得说不出话,顾不上拿行李,拉着路信跌跌撞撞地跑出书院。衙门里的衙役们看到李勉慌张的样子,原本坐着的都站了起来。李勉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县衙仪门外。
刚到门口,就看到三匹马拴在那里,这是给县令、主簿、县尉准备的坐骑。路信灵机一动,对马夫说:“李相公要去西门拜客,快把马牵来!”马夫知道李勉是县令的贵客,又听说是县令管家吩咐的,哪敢不从?急忙牵来两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