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世明言第三十九卷 汪信之一死救全家(第2页)
两人离开太湖县,到了江州,在城外找了家旅店住下。第二天,兄弟俩换了身衣服,在宣抚司衙门前来回转悠了一阵。回去吃过早饭,程彪说:“好久没去浔阳楼了,今天去看看?”两人锁好房门,带上些零碎银子,就往浔阳楼去了。
浔阳楼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程彪正倚着栏杆看风景,突然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喊道:“程大哥,什么时候来的?”程彪回头一看,原来是府里专门负责缉拿事务的,外号叫“张光头”。程彪连忙招呼弟弟程虎,一起作揖行礼,说道:“一言难尽啊!咱们先坐下喝几杯,慢慢跟你说。”三人找了个空桌子坐下,让酒保上酒。
张光头说:“听说二位在安庆汪家当武术老师,混得很不错啊!”程彪叹了口气:“什么不错!差点惹出大祸!”接着,他压低声音凑近说:“汪革在乡里称霸多年,现在渐渐有了谋反的心思。他让我们教他和庄客们骑马射箭、排兵布阵,庄客加上渔民有几千人,都被他训练得很厉害。还约了太湖的洪教头洪恭,等秋天凉快的时候一起起事。他让我们联络忠义军的旧部做内应,我们不肯,才逃到这里。”张光头忙问:“有什么证据吗?”程虎说:“他写了封信让我们带给洪恭,我们没送,信还在呢。”张光头说:“信在哪里?拿来我看看。”程彪说:“在住的地方。”
三人喝了一会儿酒,付了钱。张光头一直跟着程氏兄弟回到旅店,看过信后说:“这可是机密大事,千万不能泄露。我马上禀报宣抚司,二位肯定能得到重赏。”说完就告辞走了。
第二天,张光头把这事偷偷报告给宣抚使刘光祖。刘光祖立刻派人把程彪、程虎抓进监狱,取了他们的口供,又拿着汪革给洪恭的书信,秘密上报枢密府。枢密府的官员们大吃一惊,商量道:“汪革现在就在我们这里等候任用,不如直接把他抓来审问?”等派人去抓汪革时,他却已经逃走了。原来汪革向来仗义疏财,和枢密府里的人关系都不错。有人听到风声,提前给汪革报了信,所以他连夜跑回了家。
枢密府的官员抓不到汪革,更加慌了神,赶紧写奏章报告给皇帝。皇帝下诏书,命令宣抚使捉拿汪革、洪恭等人。宣抚司又给安庆李太守发公文,让太湖、宿松两县去抓捕所谓的“反贼”。
洪恭在太湖县人脉广,听到风声早就逃走了,官府根本抓不到。只有汪革家大业大,一时半会儿不好跑。当时宿松县县令的位置空缺,由县尉何能暂时代理。何能接到郡里的公文,点了二百多名士兵,朝着麻地坡出发。刚走了不到十里路,何县尉骑在马上心里直打鼓:“听说汪家父子勇猛得很,再加上炼铁的、打鱼的,手下有上千人。我就带这点人去,岂不是白白送命?”于是,他和士兵的头目商量后,找了个偏僻的山谷驻扎了几天,回去向李太守报告说:“汪革谋反确有其事。他庄子里武器精良,还准备抵抗官兵。我寡不敌众,只好撤军。请大人另派猛将,才能成功。”
李太守信以为真,找来都监郭择商量。郭择说:“汪革在乡里横行霸道、目无官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说他谋反,还没有确凿证据。虽然说他抗拒抓捕,但也没听说官兵有人受伤。依我看,不用兴师动众。我愿意亲自去一趟,看看情况。如果他没有谋反的意思,就叫他到府里把事情说清楚。要是他不来,再派兵剿灭也不迟。”李太守说:“都监说得很对,就麻烦你走一趟。一定要仔细调查,别被他蒙骗了。”郭择说:“我明白。”李太守又问:“你这次去带多少人?”郭择说:“带十几个亲信就够了。”李太守说:“我派个人协助你。”随即把缉捕使臣王立叫来。王立上前行礼,站在一旁。李太守指着他对郭择说:“这个人胆子大,你带上他,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其实郭择和汪革交情不错,这次打算只身前往,本想劝劝汪革,把事情平息下来。没想到太守派王立一起去,这王立仗着是上司派来的,就想显摆自己的本事,到时候肯定会多嘴多舌,反倒坏事。郭择想推辞不让他去,又怕太守起疑心,只好答应,心里满是不痛快。
第二天一早,王立收拾妥当,就去催郭择出发,还说:“郡里的捕贼文书得带上。汪革要是识相就乖乖来,不来的话,我就用绳子把他捆来。王法可不管什么交情,就算他跑到天边也没用!”郭择听了心里更不舒服,说道:“文书虽然带着,但不能轻易拿出来,得见机行事。”王立非要看看文书,郭择没办法,只好给他看。王立伸手就要拿走,郭择又不肯,自己把文书收起来藏在袖子里。当天,郭择、王立骑着马,带着不到二十个随从,离开郡城,朝着宿松县出发了。
再说汪革从临安回到家,已经知道枢密府在追查他的消息,可完全不明白这祸事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他觉得自己没做过真正谋反的事,根基也稳,心里还算踏实。之前何县尉带兵来抓捕,虽然没到麻地坡,但他早就把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这次听说郡里又派郭都监来,只带了不到二十个人,担心这是诱敌的计策,就提前让庄客们做好准备,还嘱咐儿子汪世雄埋伏好壮丁,如果官兵来了,就和他们对抗。
汪世雄的妻子张氏,是太湖县盐商张四郎的女儿,向来很有智谋。她见丈夫一身武装,问清缘由后,就从房间里出来对汪革说:“公公您一直以豪爽侠义闻名,时间长了,难免被官府猜忌。如果您真的没有谋反,官府迟早也会查清楚。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您亲自去官府把事情说清楚,就算有罪,也比全家遭殃强。要是背上拒捕的罪名,假的也成了真的,到时候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后悔都来不及了。”汪革却摇摇头:“郭都监是我的老朋友,他来了肯定会帮我想办法。”最终没有听从张氏的劝告。
郭择一行人到了麻地,径直来到汪革家门口。汪革早已在门外等候,迎上前说道:“不知都监大驾光临,这里偏僻,没能远迎,还请见谅。”郭择回应道:“我这次来也是身不由己,信之兄想必能理解。”两人相互作揖,一同进厅,分宾主坐下,寒暄起来。郭择看到两厢廊下庄客来来往往不断,明晃晃地摆放着刀枪,心里不禁感到害怕。再加上王立一直跟在身边,很多话也不方便说。汪革开口问道:“这位是?”郭择介绍说:“这是太守派来的王观察。”汪革起身,重新向王立作揖,说:“刚才没顾上招呼,还请别见怪!”随后请王立在厅侧的小阁子里坐下,派了个主管相陪,其他随从则安排在门口的空房里休息。
很快,三席丰盛的酒菜备好了:郭择坐主宾席,汪革在主位相陪,王立单独一席。其余随从也是满盘肉、大瓮酒,尽情吃喝。饮酒过程中,汪革又把郭择请到书房小坐,详细询问他此行的来意。郭择没提郡里公文的内容,只说:“太守深知信之兄被冤枉,派我来劝你。你要是一直躲着不出来,反倒像是真有事了;如果肯去郡里把事情说清楚,我一定全力帮你。”汪革说:“先喝酒,这事慢慢商量。”郭择真心想帮汪革,趁着王立不在跟前,多次催促汪革拿定主意。
汪革见郭择催得紧,心里越发怀疑。当时正值六月,天气炎热,汪革想让郭择脱下外衣,痛快喝酒,郭择不肯。郭择几次要起身告辞,汪革也不放人,只是不停地斟酒相劝。从上午九点左右一直喝到下午三点多,宴席还没散。
郭择见天色渐晚,担心被留下过夜,坚决要走,说:“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没有半句假话。你到底答不答应,早点做决定,别耽误彼此的时间。”汪革带着几分醉意,叫着郭择的表字说:“希颜,你是我的老朋友,我跟你说实话。我无缘无故被人诽谤,都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想去郡里解释,又怕郡守不分是非,迎合上级,硬给我安罪名。蝼蚁尚且贪生,人怎能不爱惜性命?这里有四百贯纸币,先给希颜你,麻烦你帮我拖延两三个月,我去临安找些有势力的人,到枢密院疏通关系。上面把事情说妥了,我再出面。希颜看在我们平日的交情上,可别推辞。”郭择本不想接受,但怕汪革起疑心,便笑着说:“咱们这么多年交情,我肯定尽力帮忙,哪能收你的钱?先暂时收下,以后一定还你。”
郭择正要伸手接钱,没想到王立站在窗外,听到汪革给郭择钱,自己却没得到好处,借着酒劲,顿时大怒,拍着窗户大喊:“好个都监!枢密院奉圣旨来抓谋反的人,你竟然收钱拖延时间,这责任谁能担得起?”原来汪世雄带着壮丁,一直在墙后埋伏。听到这话,立刻跳出来,用绳子把郭择捆了,骂道:“我父亲和你交情这么好,你为什么藏着圣旨文书,骗我父亲去郡里,想把他置于死地?这是什么道理?”王立在窗外见情况不妙,转身就跑,却迎面碰上一个好汉,提着朴刀拦住去路。这人叫刘青,绰号“刘千斤”,是汪革手下最得力的心腹家奴,喝道:“贼子,往哪跑!”王立拔出腰刀反抗,想夺路逃走,左臂却被刘青砍了一刀。王立忍痛狂奔,刘青紧追不舍。这时,庄外传来阵阵喊杀声,汪革的庄客们将郭择的随从乱刀砍死。王立肩膀上又中了一刀,知道逃不掉了,便顺势倒地装死。庄客们用挠钩把他拖出来,和其他尸体堆在墙边。
汪革在厅中坐下,汪世雄押着郭择上前,当场从郭择袖中搜出一卷文书。汪革看后大怒,喝令将郭择斩首。郭择连忙磕头求饶:“这事不怪我,都是因为何县尉胡乱上报说你们拒捕,才惹得太守发怒。我是奉了上级命令,不得已才来的。要是能让何县尉当面对质,我死也甘心。”汪革说:“先留着你这条命,省得那姓何的县尉没了对证。”随后吩咐把郭择暂时锁在耳房里,又让汪世雄立刻去炭山、冶坊等地,召集所有壮丁听候命令。
炭山的村民大多胆小怕事,听说汪家造反,一个个都躲进深山。只有冶坊里的人大多是无所顾忌的,一招呼就来了三百多人,都聚集到汪家庄上。汪革杀牛宰马,权当犒劳众人。庄上原本有三匹骏马,能日行数百里,价值千金,每匹马都有独特的名字,分别叫惺惺骝、小骢骒、番婆子。汪革平日里还结识了四个胆勇过人的好汉,分别是龚四八、董三、董四和钱四二,这时也都来到庄上。大家一起开怀畅饮,一直喝到将近凌晨四五点。众人吃饱喝足后,汪革整装待发,看起来威风凛凛:头上梳着旋风髻,身穿白色锦袍,鞋子紧紧裹住脚,裹肚牢牢系在身上,身上携带多支利箭,手中高举斩铁大刀,那英雄气概世间少见,在麻地尽显豪杰风范。
汪革自己骑着番婆子马,让刘青牵马,这刘青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只见他满脸胡须,环眼圆睁,威风凛凛,身高八尺,浑身似披锦缎,一双铁臂力大无穷,就算是好汉见了他也不禁打寒颤。汪革率领一百人作为前锋,董三、董四、钱四二带领三百人作为中军,汪世雄骑着小骢骒马,让龚四八骑着惺惺骝马跟随,带领一百多人,押着郭都监作为后队。队伍安排妥当后,连放三声号炮,众人一同起身,朝着宿松县进发,打算去捉拿何县尉。正所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一场风波就此展开。
离宿松县城大约五里时,天已经大亮。钱四二跑上前对汪革说:“抓一个小小的县尉,何必大张旗鼓,派几个人突然冲进去,把他绑来就行了。”汪革觉得有道理,就让钱四二押着大队停下,自己只带着董三、董四、刘青和二十多人继续前进。快到城边时,只见一群小孩手拉手在唱歌:“二六佳人姓汪,偷个船儿过江。过江能几日?一杯热酒难当。”唱个不停。汪革骑马靠近呵斥,小孩们却突然消失不见,这让汪革心里十分疑惑。
当汪革一行人抵达宿松县县衙前时,正值早衙升堂的时间。然而,县衙内外却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汪革正准备下马,只见一个值夜的老门子哼着小曲从县衙内走了出来。刘青眼疾手快,一把将老门子抓住,问道:“何县尉在哪里?”老门子回答说:“昨天去东村办理公务,还没回来。”汪革便让老门子带路,一行人径直出了东门。
大约走了二十多里路,他们来到一座大庙前,这座庙叫福应侯庙,是当地供奉香火的重要场所,县里的人对这座庙十分敬重,传说庙里的神灵非常灵验。老门子指着庙说:“平日里官府的人下乡,常常在这座庙里歇宿,可以进去问问。”汪革下马走进庙中,庙祝看到这队人马气势雄壮,兵器闪亮,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跪地迎接。汪革向庙祝询问县尉的下落,庙祝说:“昨晚县尉确实在庙里住下了,今天五更就骑马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汪革这才相信老门子说的是实话,便把他放走了。
众人在庙里吃了顿便饭,汪革派人四处寻找县尉的踪迹,却始终没有消息。眼看着时间到了下午三点多,汪革心中烦躁不已,命人找来火种,将福应侯庙烧了个精光,随后带着众人按原路返回。刘青提议道:“县尉虽然不在,但他的妻儿还在县衙里。如果把他们抓来当人质,还怕县尉不出来?”汪革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队伍走到东门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却发现城门已经紧闭。原来,之前装死的王观察王立逃回城中,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禀告了巡检。巡检听后吓得脸色惨白,一边下令关闭城门,防止汪革等人闹事;一边向郡里上报,称汪革杀人造反,请求尽快发兵剿灭。汪革见城门紧闭,便打算放火攻城。就在这时,一阵怪风突然从城头上席卷而下,这风十分诡异,吹得人浑身发冷、毛发倒竖。汪革骑的番婆子马也受惊直立起来,嘶鸣着倒退了好几步。汪革在马上大叫一声,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刘青见状,急忙上前将汪革扶起,却发现他不说话也不动弹,好像中了邪一样,昏迷不醒。刘青只好把他抱上马鞍,董三、董四在左右小心护着,刘青牵着马继续前行。转到南门时,正好遇到汪世雄带着二三十人,举着火把前来接应,两队人马合在了一起。又走了二里路,汪革才渐渐苏醒过来,他说道:“太奇怪了!我明明看到一个神人,身高几丈,头大如车轮,身穿白袍,披着金甲,坐在城墙之上,脚垂到地上。他身边有无数神兵簇拥,旗帜上明明白白写着‘福应侯’三个字。那个神人伸出左脚,把我踢下了马,想来是神灵怪罪我烧毁了他的庙宇,所以降下灾祸。明天早上,我带大队人马再来,在白天攻打,看他能把我怎样!”汪世雄说:“父亲还不知道,钱四二担心受到牵连,已经有了异心。不知道他和其他人商量了什么,自己先走了。之后,众人也陆续散了,原本的人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父亲不如先回家再做打算。”汪革听后,懊恼不已。
等他们回到屯兵的地方,龚四八说的情况和汪世雄一样。郭择还被锁押在那里,汪革一时怒上心头,拔出佩刀,将郭择劈成了两半。随后,他带着众人返回麻地坡,一路上又有许多人逃走了。回到庄子上,清点人数,只剩下六十多人。汪革感叹道:“我一直有忠义报国的志向,却被奸人陷害,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起初,我想抓住县尉,问清缘由,报仇雪恨。然后借助府库的钱财,招揽豪杰,在江淮一带闯荡,除掉那些贪官污吏,让自己威名远扬。最后接受朝廷招安,为国家效力,建立不朽的功业。如今,我的志向无法实现,这都是命运啊!”他对龚四八等人说:“感谢兄弟们不离不弃,我又怎么忍心连累你们!如今我犯了罪,必死无疑,我这条命不足惜。兄弟们何不带我去官府领赏,也好摆脱这场灾祸?”龚四八等人齐声说道:“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平日里受你关照,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今患难时刻,我们生死与共,怎么会背叛你!哥哥可别把我们和钱四二一样看待。”汪革说:“话虽如此,但麻地坡是个死胡同,官兵一旦到来,我们没有退路。朝廷办事,向来虎头蛇尾。我们暂且先逃难,如果老天可怜,不绝我汪家香火,将来这里还是我子孙的家业。否则,我汪革的魂魄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了!”说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汪革放声大哭,龚四八等人也都流下眼泪,不忍抬头相看。
汪革接着说:“天亮后,恐怕官兵就会来,事不宜迟。天荒湖有渔民可以投靠,我们先去那里躲避。”他拿出所有的金银珠宝,将一半交给董三、董四,让他们改名换姓,前往临安行都做生意,在那里散布流言,说明是何县尉逼迫汪革,汪革其实并没有造反的意图,就当是为这件不公平的事发声,逢人就解释。另一半交给龚四八,让他带着三岁的孙子,偷偷前往吴郡躲藏,说:“官府只担心我向北勾结外敌,绝对不会怀疑我们躲在附近。等事情平息后,直接去严州遂安县找我哥哥汪师中,他一定会收留你们。”汪革还把三匹名贵的马分别赠送给三人。龚四八说:“这些马毛色出众,容易被人认出来,不能骑啊。”汪革说:“如果留给别人,只会带来麻烦。”说着,提起大刀,一刀一匹,将三匹马都杀死了。随后,他在庄前庄后放了一把大火,熊熊烈火燃烧起来,火势冲天。汪革与龚四八、董三、董四在火光中洒泪分别。汪世雄的妻子张氏,见三岁的孩子被送走,大哭一场后,投身火海自尽。如果汪革早些听从她的劝告,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有智妇人,赛过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