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世明言第一卷 蒋兴哥重会珍珠衫(第2页)
王三巧儿听到对门传来喧闹声,忍不住走到前楼,推开窗户偷看。只见对面珠光闪闪,各种珠宝首饰光彩照人,十分惹人喜爱。她又看到薛婆和那个客人(陈大郎)一直在讨价还价,争执不下,便吩咐丫鬟暗云去叫薛婆,把那些东西拿过来看看。
暗云领命后,走到街对面,扯了扯薛婆的衣角,说道:“我家娘子请您过去。”薛婆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是哪家呀?”暗云回答:“是对门蒋家。”薛婆听后,突然伸手从陈大郎手中把珍珠等首饰夺了过来,急忙包好,说道:“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纠缠!”陈大郎见状说道:“再添些钱,卖给我吧。”薛婆一口回绝:“不卖,不卖!像你出的这个价钱,我早卖出去了。”一边说着,一边把首饰放进箱子里,像之前一样锁好,然后抱着箱子就走。暗云见状说道:“我帮您拿吧。”薛婆拒绝道:“不用。”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到了对门蒋家。陈大郎心里暗自高兴,也收拾好银两,告别了典铺掌柜,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此时的他,满心期待着能有好消息,就像眼巴巴地望着胜利的捷报,竖着耳朵盼着佳音传来。
暗云带着薛婆上了楼,与三巧儿见面。薛婆仔细打量着三巧儿,心中暗自想道:“这娘子真是美若天仙啊!怪不得陈大郎会痴迷,要是我是男人,恐怕也会被迷得神魂颠倒。”当下,薛婆开口说道:“我早就听说大娘贤良聪慧,只可惜一直没机会认识您。”三巧儿问道:“您贵姓啊?”薛婆回答:“我姓薛,就住在东巷,和大娘也算是邻里了。”三巧儿又问:“您刚才那些东西,为什么不卖呢?”薛婆笑着解释:“要是不想卖,我拿出来干嘛呢?只是笑那外地来的客人,空有一副好模样,却不识货。”说完,她就打开箱子,拿出几件簪子和耳环,递给三巧儿看,接着说道:“大娘,您瞧瞧这样的首饰,光工钱就得花费不少呢!可他们给的价太不像话了,让我在主人家面前都没法交代呀。”她又拿起几串珠子,说道:“像这样上等的好货,他们出的价简直就是在做梦。”
三巧儿询问了薛婆对方的出价和薛婆的要价后,说道:“确实是让您吃亏了些。”薛婆夸赞道:“还是您这样的大家闺秀,见多识广,比那些男子汉的眼光可强多了。”三巧儿吩咐丫鬟上茶,薛婆推辞道:“不麻烦上茶了。我有件要紧事,得去西街一趟,结果遇到这个客人,耽搁了好长时间,真是‘买卖不成,耽误工程’。这个箱子我就先放在这儿,麻烦大娘帮忙收一下。我先去去,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走了。三巧儿让暗云送薛婆下楼,看着她出门朝西边去了。
三巧儿心里很喜欢薛婆带来的那几件首饰,一心等着薛婆回来商量价钱,可一连等了五天,薛婆都没有来。到了第六天午后,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雨还没停,就传来砰砰的敲门声。三巧儿让丫鬟去开门查看,只见薛婆衣衫半湿,拿着一把破伞走了进来,嘴里念叨着:“晴天的时候不肯走,非要等下雨被淋成这样。”她把伞放在楼梯边,走上楼来向三巧儿行礼说道:“大娘,前几天我失约了。”三巧儿赶忙回礼问道:“这几天您去哪儿了呀?”薛婆解释道:“我女儿生了个孩子,我去看望她,在那儿住了几天,今天早上才回来。半路上又下起雨来,我在一个熟人那儿借了把伞,没想到还是破的,真是倒霉!”三巧儿又问:“您有几个儿女呀?”薛婆回答:“只有一个儿子,已经结婚了。女儿倒是有四个,这是我第四个女儿,嫁给了徽州的朱八朝奉做偏房,他们就在北门外开盐店。”
三巧儿疑惑地说:“您女儿这么多,也不把这事儿当回事呀。本乡本土的,找个一夫一妻的不好吗,怎么舍得让她给外地人做偏房呢?”薛婆解释道:“大娘您有所不知,反而是外地人更重感情。虽然是偏房,但大娘子一直在家里,我女儿就在店里,使唤着奴仆,生活也很自在。我每次去,她都把我当长辈一样看待,一点也不怠慢。现在她生了个儿子,日子就更好了。”三巧儿说:“这也是您有福气,女儿嫁得好。”
正说着,暗云把茶端了上来,两人便喝起茶来。薛婆说道:“今天下雨没事,我斗胆想看看大娘的首饰,要是能记下些精巧的样式,以后也有用处。”三巧儿谦虚地说:“也都是些平常的东西,您可别笑话。”说着就拿了一把钥匙,打开箱笼,陆续拿出许多绸缎、缨络之类的东西。薛婆看了,不停地夸赞,说道:“大娘有这么多珍贵的首饰,肯定看不上我带来的那几件东西了。”三巧儿说:“您过奖了,我正想跟您问个实在的价钱呢。”薛婆说:“娘子您是懂行的人,我就不用多说了。”
三巧儿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拿出薛婆的篾丝箱儿放在桌上,把钥匙递给薛婆说:“您打开看看,检查清楚。”薛婆笑道:“大娘可真细心。”当下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三巧儿品评这些首饰的价格,和薛婆心里的价位相差不大。薛婆也不争辩,高高兴兴地说:“这样的话,也算是没白忙活。我就算少赚几贯钱,心里也高兴。”三巧儿说:“只是有一点,眼下我凑不齐全部的价钱,只能先付一半。等我家官人回来,再一起结清,他估计这几天也就回来了。”薛婆说:“晚几天也没关系。只是这价钱已经让了很多,银子可得是足纹的。”三巧儿答道:“这是小事。”于是把自己心爱的几件首饰和珠子收了起来,吩咐暗云拿一杯现成的酒来,想和薛婆坐着聊聊天。
薛婆推辞道:“突然来打扰,怎么好意思呢?”三巧儿说:“平日里我也清闲,难得您来作伴说说话。您要是不嫌弃招待不周,就常来走动走动。”薛婆说:“多谢大娘厚爱,我家里太嘈杂了,像您这儿又太清静了。”三巧儿问:“您家儿子做什么生意呀?”薛婆说:“就是接待些珠宝客人,每天忙前忙后地招待,让人烦不胜烦。我多亏了经常到各户人家走动,在家里的时间少,还能好些。要是总在家里待着,非得闷死不可。”三巧儿说:“我家离您家近,您要是觉得烦了,就过来聊聊天。”薛婆说:“只是不敢总来打扰您。”三巧儿说:“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只见两个丫鬟来回忙碌,摆上了两副杯筷,两碗腊鸡,两碗腊肉,两碗鲜鱼,还有果盘和素菜,一共十六个碗。薛婆说道:“何必这么丰盛呢!”三巧儿说:“都是现成的,您别嫌弃招待得不好。”说完,给薛婆斟酒,薛婆也端起酒杯回敬,两人面对面坐着喝酒。原来三巧儿酒量不错,薛婆更是能喝,两人喝起酒来,越聊越投机,只恨没有早点认识。那天一直喝到傍晚,雨刚好停了,薛婆起身告辞。三巧儿又拿出大银杯,劝薛婆又喝了几杯,还留她吃了晚饭,说道:“您再坐一会儿,我把那一半的价钱给您。”薛婆说:“天晚了,大娘您自便吧,也不差这一晚,我明天再来拿。这个篾丝箱儿我也不拿走了,省得路上泥泞不好走。”三巧儿说:“明天我专门等您。”薛婆告别下楼,拿起破伞,出门走了。正所谓,这世上只有那巧舌如簧的媒婆,能哄得许多人团团转。
再说陈大郎在住处眼巴巴地等了几天,一直没有薛婆的消息。这天看到下雨,料想薛婆应该在家,于是不顾泥水,进城来打听消息,却没碰到薛婆。他自己在酒馆里喝了三杯酒,吃了些点心,又到薛婆家门口打听,还是没见薛婆回来。看看天色渐晚,正准备转身离开,只见薛婆满脸红晕,脚步有些不稳地走进巷子。陈大郎赶忙迎上去,作揖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薛婆摆摆手说:“还早着呢。现在才刚开始想办法,就像刚种下种子,还没发芽呢。再过个五六年,等开花结果了,才能如你所愿。你别在这儿探头探脑的,我可不管那些闲事。”陈大郎见她喝醉了,只好转身回去。
第二天,薛婆买了些当季的新鲜果子、鲜鸡、鱼、肉之类的食材,雇了个厨子把菜做好,装成两个盒子,又买了一瓮上好的烈酒,让隔壁的小二帮忙挑着,来到了蒋家门前。三巧儿这天没见薛婆来,正让暗云开门出去看看,正好碰到薛婆。薛婆让小二把东西挑到楼下,先打发他走了。暗云马上回去禀报了主母。三巧儿把薛婆当作贵客一样,亲自到楼梯边迎接她上楼。薛婆千恩万谢地行了个礼,说道:“今天我准备了点薄酒,来陪大娘解解闷。”三巧儿说:“让您破费了,实在不敢当。”薛婆让两个丫鬟把东西搬上楼,摆了一桌子。三巧儿说:“您太客气了,何必弄得这么隆重。”薛婆笑着说:“我这小户人家,也备不出什么好东西,就当是请您喝杯茶。”暗云去拿杯筷,暖雪则生起了水火炉。不一会儿酒就热好了,薛婆说:“今天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大娘坐到主位上。”三巧儿说:“虽然是您来做客,但在我家哪有这个道理?”两人谦让了好一会儿,薛婆最后只好坐在了客席上。这是她们第三次相聚,彼此之间更熟悉亲近了。
喝酒的时候,薛婆问道:“您家官人出门这么久了还没回来,真亏他舍得撇下您一个人。”三巧儿说:“谁说不是呢,说好了一年就回来,也不知道怎么耽搁了。”薛婆接着说:“依我看,放下您这样如花似玉的娘子,就算挣得堆金积玉又有什么稀罕的。”薛婆又说:“大凡走江湖的人,常常把客栈当作家,把家当作客栈。就像我那第四个女婿朱八朝奉,有了我女儿后,整天寻欢作乐,哪里还想家?有时候三年四年才回来一次,住个一两个月又走了。家里的大娘子独守空房,哪里知道他在外面的事呢?”三巧儿说:“我家官人可不是这样的人。”薛婆连忙说:“我就是随便说说,哪敢拿别人和您家官人比呢。”当天两人猜谜掷骰子,喝得酩酊大醉才分别。
第三天,薛婆带着小二来取回餐具,顺便收取那一半首饰钱。三巧儿又留她吃点心。从这以后,薛婆就以讨取另一半赊账为由,时常来蒋家,名义上是询问兴哥的消息。这薛婆能说会道,说话又带着几分诙谐,还特别擅长和丫鬟们开玩笑,所以蒋家上上下下都喜欢她。三巧儿一天不见她来,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让家里的老仆人记住薛婆的住处,早晚都去请她,这样一来,薛婆来得就更勤了。
世间有四种人招惹不得,一旦惹上,就很难摆脱他们,分别是游方僧道、乞丐、闲汉和牙婆。前三种还好些,而牙婆常常出入内宅,女眷们要是觉得寂寞,十有八九愿意和她们来往。薛婆本就不是个本分人,靠着甜言蜜语,渐渐和三巧儿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友,三巧儿一时一刻都离不了她。真是应了那句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陈大郎多次向薛婆询问进展,薛婆总是说时机未到。到了五月中旬,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薛婆在三巧儿面前,偶然抱怨自家屋子狭窄,又是朝西的方向,夏天住着特别闷热,哪比得上这楼上又宽敞又凉快。三巧儿随口说道:“您要是放心得下家里,来这儿过夜也挺好。”薛婆假意推辞:“好是好,就怕官人回来撞见。”三巧儿说:“就算他回来,也不会是深更半夜。”薛婆顺势道:“大娘要是不嫌弃我添麻烦,我跟您也算投缘,今晚就拿铺盖过来,陪您作伴,怎么样?”三巧儿大方地说:“铺盖我这儿多得是,您不用带。您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干脆在我这儿过完夏天再走,不好吗?”
薛婆真的回家跟儿子媳妇说了这事,只带了个梳妆匣子就来了。三巧儿打趣道:“您太见外了,难不成我家还缺把油梳子?您还特意带过来干嘛?”薛婆解释说:“我这辈子就怕和人共用洗漱用品。大娘的精致梳具,我可不敢用。其他人的,我也不放心,还是自己带着踏实。不过大娘,您让我睡哪间房?”三巧儿指着床前一个小藤榻,说:“我早给您准备好了住处,咱俩离得近些,夜里睡不着还能说说话。”说完,找出一顶青纱帐,让薛婆自己挂上,两人又一起喝了会儿酒,这才休息。原本两个丫鬟在床前打地铺陪着三巧儿,薛婆来了之后,三巧儿就打发她们去隔壁房间睡觉了。
从这天起,薛婆白天出去走街串巷做买卖,晚上就到蒋家留宿。她时常带着酒菜来,和三巧儿热热闹闹地相聚。两人的床挨着摆放,虽然隔着帐子,却像睡在一处。夜里,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聊个不停,街坊邻里的家长里短,各种琐事无所不谈。有时候薛婆假装喝醉,还会说起自己年轻时的一些经历,这些话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三巧儿的心弦,羞得三巧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薛婆心里清楚,三巧儿已经开始心动了,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陈大郎的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七月初七,这天是三巧儿的生日。一大早,薛婆就带着两盒礼品来为她庆祝。三巧儿连声道谢,留她在家吃面。薛婆说:“我今天有点事要忙,晚上再来陪大娘,一起看牛郎织女相会。”说完就走了。刚走下台阶没几步,就碰上了陈大郎。在街上不方便说话,两人就走到一条僻静的小巷里。
陈大郎皱着眉头,埋怨薛婆:“干娘,您也太不着急了!春去夏来,现在都立秋了。您天天说时机未到,可我却觉得度日如年。再拖延几天,她丈夫要是回来了,这事可就彻底没戏了,这不等于活活害死我吗!就算到了阴曹地府,我也得找您索命。”薛婆赶忙安抚他:“你先别着急,我正想找你呢,你来得正好。成与不成,就在今晚,但你必须按我说的做。如此这般……记住,一切都要悄无声息,别连累了别人。”陈大郎听后连连点头:“好计策!事成之后,我一定重重报答您。”说完,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到了约定的这天晚上,午后还飘着细雨,到了夜里更是没有星月,一片漆黑。薛婆在黑暗中带着陈大郎,在蒋家附近找了个地方藏好,自己则去敲门。丫鬟暗云点着纸灯笼来开门,薛婆故意摸了摸衣袖,大声说:“坏了,我的临清汗巾丢了!麻烦大家帮忙找找。”暗云信以为真,举着灯笼就到街上寻找。薛婆趁机向陈大郎招手,两人悄悄溜进家门,薛婆先把陈大郎藏在楼梯背后的暗处,然后大声喊道:“找到了,不用找了!”暗云说:“灯笼里的火也快灭了,我再去点一个来照您。”薛婆连忙说:“路都走熟了,不用灯笼。”于是,两人摸黑关上门,往楼上走去。
三巧儿听到动静,问道:“丢了什么东西?”薛婆从袖中拿出一块小帕子,说:“就是这个冤家,虽说不值钱,却是一个北京客人送我的,正所谓礼轻情意重。”三巧儿开玩笑说:“说不定是老相好送的定情信物呢。”薛婆也笑着回应:“差不多啦。”当晚,两人有说有笑地喝酒。薛婆提议:“酒菜这么多,不如分些给厨房的下人,也让他们热热闹闹过个节。”三巧儿便真的让丫鬟拿了四碗菜、两壶酒下楼。厨房里的两个婆子和一个汉子吃了些酒菜,各自回去休息了。
喝酒的时候,薛婆又问起:“官人怎么还不回家?”三巧儿叹了口气:“算起来,都一年半了。”薛婆趁机感慨:“牛郎织女一年还能见一次,您比他们还多等了半年。常言说‘一品官,二品客’,出门在外的客商,哪能不遇到些风月之事?只是苦了家里的娘子。”三巧儿听了,低头不语,满脸愁容。薛婆见状,忙说:“是我多嘴了。今晚是牛郎织女相会的好日子,咱们只该喝酒取乐,不该说这些扫兴的话。”说着,又给三巧儿斟酒。
喝得差不多时,薛婆又跑去劝两个丫鬟:“这是牛郎织女的喜酒,多喝几杯,以后嫁个疼人的好丈夫,天天守在身边。”两个丫鬟拗不过,勉强喝了几杯,很快就不胜酒力,东倒西歪起来。三巧儿吩咐关上楼门,让她们先去睡觉,自己则和薛婆继续喝酒。
薛婆一边喝,一边没话找话:“大娘多大年纪嫁过来的?”三巧儿答:“十七岁。”薛婆又说:“那还算好,破身不算早,我十三岁就……”三巧儿惊讶道:“嫁得这么早?”薛婆接着说:“其实正式出嫁是十八岁。不瞒您说,我以前在邻居家学针线活,被他家少爷勾引,当时看他长得俊俏,一时没把持住……刚开始特别疼,多了几次之后,才知道其中滋味。大娘,您是不是也这样?”三巧儿只是笑笑不说话。
薛婆继续说:“没尝过那滋味的还好,尝过之后就忘不了,心里总痒痒的。白天还好,晚上可就难熬了。”三巧儿调侃:“看来您年轻时阅人无数,当初是怎么瞒过家人,装作黄花闺女嫁人的?”薛婆得意地说:“我娘看出了点苗头,怕我出丑,教我用石榴皮、生矾煎汤洗身子,
三巧儿又问:“您做姑娘时,夜里一个人睡不觉得孤单?”薛婆凑近说:“记得在娘家时,哥哥出门,我和嫂嫂一起睡,我们俩……”三巧儿好奇:“两个女人在一起,能有什么意思?”薛婆坐到三巧儿身边,说:“大娘您不懂,只要投缘,也能解闷。”三巧儿轻轻打了她一下:“我才不信,您净瞎编。”薛婆见三巧儿已经被勾起心思,继续说道:“我都五十二岁了,有时候夜里心里难受,多亏大娘您稳重。”三巧儿问:“那您难受时怎么办,总不能还去找男人?”薛婆神秘兮兮地说:“我有自己的法子,等会儿睡觉了再告诉您。”
正说着,一只飞蛾在灯上盘旋,薛婆拿扇子一拍,故意把灯扑灭,喊道:“哎呀,我去点灯!”她起身去开楼门,其实陈大郎早就悄悄上了楼梯,在门边等着。这一切都是薛婆提前设好的圈套。薛婆装作忘记拿火石,又折返回来,把陈大郎引到自己的榻上藏好,然后下楼转了一圈,再回来装作无奈地说:“夜深了,厨房的火都灭了,这可怎么办?”三巧儿害怕地说:“我习惯点灯睡觉,黑灯瞎火的,太吓人!”薛婆趁机提议:“我陪您一起睡怎么样?”三巧儿正想听她讲“救急的法子”,连忙答应:“好啊。”薛婆说:“大娘您先上床,我关上门就来。”
三巧儿先脱了衣服上床,催促道:“您快点来睡。”薛婆应了一声,却把陈大郎拉到三巧儿的床上。三巧儿摸到对方的身子,疑惑道:“您这么大年纪,身上怎么这么光滑?”陈大郎默不作声,钻进被窝就抱住三巧儿。三巧儿还以为是薛婆,也伸手相抱。接下来,陈大郎按计划行事。三巧儿一来酒劲上头,迷迷糊糊;二来被薛婆先前的话撩拨得心思浮动,没来得及多想,就陷入了这场早已设好的局中 。
陈大郎在风月场上经验丰富,与三巧儿相处时,将体贴温柔发挥到极致,让三巧儿彻底沉浸其中。结束后,三巧儿回过神,慌乱问道:“你究竟是谁?”陈大郎便将当初在街上偶然相遇,对她一见倾心,又如何苦苦央求薛婆设局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还深情表白:“今日得偿所愿,即便现在死去,我也再无遗憾。”
这时薛婆走到床边,打着圆场说:“不是我胆大妄为,一来心疼大娘独守空闺,二来也是为救陈郎的相思之苦。你们二人能走到一起,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可别怪罪到我身上。”三巧儿满心担忧:“事已至此,万一我丈夫发现了,可怎么办?”薛婆赶忙安抚:“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收买好暗云、暖雪两个丫头,让她们守口如瓶,还会有谁泄露出去?有我在,包管你们夜夜相聚,不会出任何差错。日后可别忘了我这个牵线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