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英雄传第二十八回到第三十回(第2页)
张金凤见何玉凤还是不回应,怕安公子难堪,便打圆场道:“姐姐今天可能累了,咱们早点休息吧。”说完,她吩咐嬷嬷点燃两支蜡烛,添上百合香,又叫花铃儿、柳条儿两个丫鬟去西间伺候安公子换衣服。安公子起身去了西间,柳条儿伺候惯了,动作自然,花铃儿却是第一次服侍,难免有些害羞,手脚都不那么利落。
这边,张金凤让何玉凤先去洗漱,自己帮她卸了妆,然后一边抽着烟,一边和她坐在床沿上聊天。聊了几句后,张金凤凑到何玉凤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何玉凤先是点头,突然脸色一变,大声说道:“嗳?那你可是白说了!”张金凤一愣,心里纳闷:“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说白费口舌了?”正要再问,安公子已经换好衣服,穿着宽松的便服,戴着小帽子,趿拉着鞋走了过来。张金凤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不一会儿,嬷嬷端来和合汤,准备好洗漱水。张金凤便催促安公子把何玉凤身上的同心如意、富贵荣华等饰品摘下来,插在东南角。她又叮嘱道:“姐姐,婆婆说让咱们早点休息,我也回去睡了,明早再来给你道喜。”说完刚要走,何玉凤一把拉住她:“你不准走!”张金凤生怕她再闹出什么事,一边挣脱,一边回头笑着对何玉凤说:“委屈姐姐将就些。”又对安公子说:“好好照顾姐姐。”然后朝两人拱拱手,说:“暂且失陪,明日再见。”说罢,带上门离开了。
张金凤一走,何玉凤立刻从床上起身,坐到桌子旁边。安公子见状,说道:“姐姐,已经二更了,咱们休息吧。”说了两遍,何玉凤理都不理。安公子只好用大道理劝她:“姐姐,你一直不肯睡,可二老为我们的婚事费心一年,又忙了好几天,咱们怎能让他们这么晚还惦记呢?”
安公子说了半天,何玉凤既不生气,也不烦躁,就是不搭话。安公子被她弄得没了办法,心里想:“新娘子害羞,我不主动,她肯定不好意思上床。”这么想着,他走到何玉凤跟前,拉住她的手腕,刚说“姐姐请睡,不要作难”,话还没说完,何玉凤轻轻一带,安公子就站立不稳,往前一扑,差点撞到铜盆架上。危急时刻,何玉凤抬起脚,用脚面一绷,把安公子稳稳地“挑”住,没让他摔倒。安公子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苦笑道:“怎么还使出看家本领了?”何玉凤还是不说话,干脆坐到门边的小凳子上。
新房里,两人一个躲,一个劝,像蝴蝶在花丛中穿梭般周旋。另一边,张金凤自从听到何玉凤那句“可是白说了”,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两人起冲突。她坐在西屋,心里七上八下,想去看看情况,又怕被仆人们瞧见,影响不好。没办法,她带着两个嬷嬷,悄悄站在窗前听动静。听了半天,没什么声响,突然听到安公子“嗤”地笑了出来。
原来,安公子被何玉凤磨得没辙,心想得换个思路,便站在屋子中间说:“你一直守着这门,是不是不放心?要是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干脆开门出去。”这话终于让何玉凤开了口,她抬头挑眉,瞪大眼睛质问:“啊?你叫我出了这门去哪儿?”
安公子不慌不忙地说:“出了屋门,就是房门;出了房门,就是院门;出了院门,就是大门。”何玉凤更生气了:“你想把我赶出大门?我是公婆娶来的,妹子请来的,你赶不动我!”安公子连忙解释:“不是赶你。出了大门往正东,再到东南方向,有个大场院,场院里有个高台,高台上有口井……”
何玉凤大怒:“住口!安龙媒,我平日待你不薄,哪里亏待你了?刚进门,我坏了你家什么事?你居然叫我去跳井?”安公子赶紧说:“别着急,听我说完。井边埋着个碌碡,上面有个孔,你用两个手指头扣住孔,把碌碡提过来顶住门,就能安心睡觉了。”何玉凤一听,想起两人之前的种种趣事,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脸颊微红,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这一笑,两人终于放下芥蒂,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新阶段。
躲在窗外的张金凤听到这里,暗自松了口气,在心里念叨:“谢天谢地,可算没事了!”
各位想想,何玉凤这“磨人”的劲头可不小!不过,安老夫妻虽然被她折腾了一番,到底如愿以偿,得了个好儿媳;安龙媒和张金凤虽然也跟着着急,最终一个娶得美妻,一个收获知心好友;就连邓九公父女、佟舅太太,或是出钱出力促成婚事,或是费心操持尽了亲情,也算结交了人,办成了事。可最“倒霉”的要数写《儿女英雄传》的燕北闲人,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却害得他墨汁用光、笔杆磨秃、心血耗尽、眼睛看坏。从第四回《未路穷途幸逢侠女》开始,被何玉凤的故事日夜“折磨”,一直写到第二十八回《宝砚雕弓完成大礼》。唉!人生短暂,事业无限。要是燕北闲人真是生来就清闲,有闲工夫、闲心思,喝着闲茶、吃着闲饭,没事写点闲文章打发时间倒也罢了。可他也该像常人一样成家立业、追求声名,可命运偏偏让他当个“闲人”,为这故事耗费无数精力。这“闲人”当得,可太辛苦了!若不是被这故事“磨”着,他又怎么能日夜不停地写下去呢?
闲话不多说,咱们接着讲正事儿。张金凤听到新房里的一对新人终于安睡,这才发觉自己站了许久,两只小脚生疼。她连忙扶着人到上房去见公婆。此时,褚大娘子和几家女眷都已经各自回房休息,只有安老爷和安太太这对为子女操劳的老人,还在房里一边闲聊一边等着消息。张金凤凑到婆婆耳边,轻声把新房里的情况说了一遍,老两口这才放下心来。张金凤随后也回到自己房间,照顾好母亲和舅母后,才躺下休息。
一夜过去,第二天便是婚宴正日。天还没亮,才到五更时分,张金凤就起床梳妆打扮。她精心装扮一番,身上的衣衫绚丽多彩,绣着精美花纹的飘带随风轻摆,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收拾妥当后,她正准备去叫安公子起床,就见公子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张金凤赶忙起身向他道喜,安公子笑着说:“这份喜悦,与你一同分享。”接着又说:“闲话先不说了,你快帮我梳辫子,我好赶紧洗脸穿衣,去向父母请安,让二老安心。”张金凤回道:“确实该去请安,不过我得去照顾姐姐,你让嬷嬷帮你梳吧。”安公子点头:“谁梳都一样,我见过父母后,还要去照料外面的事情。总不能像娶你时那样,只当个甩手新郎,事事都麻烦老人家。”说完,便匆匆洗漱起来。
张金凤转身去新房请何玉凤起床。她轻轻掀开帐子,只见何玉凤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张金凤先行了个礼,笑着说:“姐姐大喜!”何玉凤一把拉住她的手,着急地说:“好妹妹,你今天可千万别打趣我了!回头你还得跟褚大姐姐说,你们昨天闹得可太过分了。要是再逗我,我真要急眼了!”张金凤连忙解释:“不是故意逗姐姐,这是夫妻姐妹间的礼节。就算褚大姐姐来了,也是来道喜的,哪会故意惹你不高兴呢?”说着,便扶着何玉凤下了床,一旁的仆人也赶紧过来收拾被褥。
何玉凤正在梳妆时,仆人来报:“褚大姑奶奶来喝梳头酒了。”舅太太早就盼着见干女儿,可按规矩得等一位“齐全人”先跨进新房的门,她才能进去。这会儿见褚大娘子来了,便拉着张太太一起进了屋。何玉凤见到舅太太,之前那些想商量的事儿,此刻也都抛到了脑后。只听见屋里一片“姑奶奶”的称呼声,她都分不清谁在说话。看着身边这些人,虽然大家都亲热得不行,可何玉凤一想到自己的父母没能亲眼见证这一切,心中一阵酸楚,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可转念又想,如果父母还在,看到自己嫁进这样的好人家,有和蔼的公婆,如意的丈夫,还有个贴心的张家妹妹,不知该有多高兴!这么一想,她哭得更厉害了。舅太太赶忙安慰:“姑奶奶,今天可不能哭!回头眼睛哭肿了,让人笑话。”何玉凤这才强忍着悲痛,不再出声。
众人互相说了些吉祥话后,张太太开口道:“见到姑奶奶我就放心了,我得走了。”你或许纳闷,她这是要去哪儿?原来,这场婚礼上,安太太数来数去,请的新亲里女家有褚大姑奶奶、佟舅太太和张太太三位,可男家却只有安太太一人。按理说,安老爷这样的世家,怎么会连十位八位新亲都请不来呢?其实有三层原因:第一,安老爷一开始也拿不准何玉凤会不会答应这门婚事,所以没提前通知亲友。这几天住在府上的,都是自家晚辈和内侄媳,他们不好跟舅太太等人同席;第二,从亲疏关系来讲,张太太本就该算作男家新亲,而且安老爷还担心,要是把她当女家新亲,万一在婚礼上闹起来,场面不好收拾,再加上张太太性格直爽,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烦;第三,写文章讲究主题鲜明,就算是小说故事,靠堆砌人物来凑热闹,反而没了韵味。所以《儿女英雄传》从头到尾,就围绕着这些主要人物展开故事。就算安老爷、安太太请再多不相干的人来,作者燕北闲人写的时候,也会像孔子删改《诗》《书》、修订《春秋》那样,把多余的情节和人物删掉。这就是张太太见过何玉凤后就离开的原因,暂且按下不表。
这边褚大娘子拿起丝线,帮何玉凤修整了一下眉形和鬓角。一番打扮后,众人再看何玉凤,整个人容光焕发,眉眼间透着娇羞的春意,跟昨天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舅太太看着何玉凤吃过东西,便和众人簇拥着她出门。何玉凤迈过门槛,跨过火盆,迎接着喜神,躲避着太岁,一行人穿过游廊屏门。
俗话说得好:“是亲的割不掉,是假的安不牢。”何玉凤这会儿满心惦记着公婆,急着想去请安。可出了门,前面领路的仆妇却带着她顺着游廊往后走。走了好一会儿,进了一个小院子。一进院门,何玉凤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火和油酱味儿,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刚出门,就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了?”走进屋子,只见一个双灶台上火烧得正旺,一口大锅敞着盖,灶台边站着几个衣着整齐的仆妇,还有个四十多岁、脚形宽大的胖婆子,穿着崭新的蓝布衫,头上别着朵红石榴花,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叉着腿,笑呵呵地跪了下来,说:“给大奶奶请安!”何玉凤这才明白,原来这里是公婆家的内厨房。
仆人们在灶前点上蜡烛,插上香,又在地上铺好红毡子,邀请两位新人祭拜灶君。何玉凤和安公子拜完起身,胖婆子递来一把柴火,说:“请奶奶添火。”接着又舀来半瓢水,说:“请奶奶添汤。”旁边的仆妇们连忙帮何玉凤整理衣服,挽起袖子,在众人的协助下,她完成了添火添汤的仪式。何玉凤心里直打鼓:“以后要是天天都得干这些,我可应付不来啊!”其实,这都是安老爷的主意,他觉得:“自古以来,女人就该掌管家中饮食之事。相比做饭,刺绣、缝纫这些都只能算是次要的。”所以,他非要把“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的传统仪式办得十足。
在厨房完成仪式后,张金凤带着何玉凤往外走。跟着领路的仆妇,七拐八拐走了好一阵,又出了一扇朝北的角门。何玉凤抬眼一看,对面正是昨天上轿的地方,心里纳闷:“怎么还没见到公婆,又把我带到这儿来了?”只见仆妇们没进那扇门,而是带着他们往东走,进了一座大祠堂。原来昨天只是遥拜祖先,还没正式举行庙见礼。一进祠堂,就看见安老爷、安太太一脸庄重地站在院子里等候。老两口让何玉凤和安公子先朝着空中拜祭宗祠,然后领着他们走进祠堂,叩拜安家长辈的神主牌位,就算是亲自把新媳妇引荐给了祖先。拜完礼,何玉凤上前问候公婆的身体状况。安老爷说:“按规矩,今天还不到回门的日子,但既然到了祠堂,你就该和女婿一起,去亲家的神主牌位前磕个头。”何玉凤应了一声,便跟着众人去祭拜自己的父母。在父母神主前,她和安公子磕了头,想起父母,难免又是一阵伤心,只能强忍着情绪,拜完后匆匆返回。
回到上房时,两个仆人正捧着两副崭新的红捧盒在廊下等候。何玉凤进屋见过公婆后,仆人端着盒子上前,张金凤帮忙打开。何玉凤一看,一个盒子里放着五个碟子:一碟火腿,一碟黄焖肉,一碟榛子,一碟枣子,一碟栗子;另一个盒子里装着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汤面。何玉凤心里犯起了嘀咕:“大早上的,怎么把这些放在一块儿吃?”原来,这又是安老爷定下的规矩,他把这些食物当作何玉凤的“开箱礼”。
等等,这事儿听起来越发奇怪了!就算何玉凤娘家没人,没给公婆准备开箱的礼物,用邓九公陪嫁的金银绸缎顶替也说得过去。可安老爷却另有想法,他依据《礼记》里的记载:“古时候,女子拜见长辈的见面礼,要用榛子、鲜肉、干肉、枣子、栗子。”所以,他让安公子准备了三碟干果,又配上两碟肉菜,当作何玉凤拜见公婆的贽见礼,觉得这样才符合古礼。这和之前让安公子抱鹅去谢妆的做法,都是他按照古礼设计的。
至于那两碗热汤面,正是用何玉凤刚才在厨房添火煮的那锅水煮的。有人可能会问,汤面怎么能算羹汤呢?做碗三鲜汤、十锦羹,不是更美味爽口吗?安老爷却有自己的讲究,他认为:“羹汤的传统里,就包含着汤饼的意思。”古时候没有“面”这个字,所有面食都叫“饼”,现在的热汤面,就相当于古代的汤饼。就像现在小孩“洗三”时“我家的媳妇儿会赶面,赶到锅里团团转”的吉祥寓意呢!这都是安老爷引经据典、仔细考据出来的规矩。
何玉凤见公婆家规矩如此讲究,便先放下筷子,把五碟荤素菜肴恭敬地献到公婆面前,摆成梅花形状,然后双手捧着面,先递给公公,再递给婆婆。安老爷见状十分满意,对安太太说:“太太,咱们可得好好尝尝媳妇的这份心意。”安太太只是挑着吃了几筷子面,夹了一片火腿。安老爷却就着五碟菜,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还满脸笑容地对何玉凤说了句:“媳妇,辛苦你了。”
舅太太在一旁看了许久,忍不住说道:“姑老爷,你可把我急死了!也不说说你们二位为这个媳妇儿费了多少心思,忙前忙后操持,结果不给新媳妇展示女红的机会,尽摆弄些枣儿栗子的。我给我们姑娘备了些东西。”说完,便吩咐人端来两个小方盘。
其中一个方盘里放着一顶帽头儿、一匣手工针线活计、一双男靴、一双拖鞋、两双袜子;另一个方盘里摆着两个小匣子,一匣里是一支仿照“圣手摘蓝”造型的金簪子,簪子上的手还拈着一个小小的金九连环;另一匣里是一双晶莹剔透的汗浸子玉蒲镯。此外,还有一匣手工活计、一双女靴、一双鞋和两双袜子。舅太太让何玉凤把这些礼物分别递给公婆。安太太见舅太太准备得如此细致用心,十分高兴,称赞道:“这才是真心疼爱女孩儿的!”
舅太太笑着回应:“孩子手笨,做不出精致的活计,亲家太太往后慢慢教她。”这番话让安太太听了格外顺心。安老爷碍于亲戚情面,不好推辞,只能收下礼物,但心里却觉得这些礼物不符合古礼,并非正道。
这时,安太太从匣屉里取出那支金九连环簪子,直接戴在头上,然后唤道:“长姐儿在吗?”只见一个丫鬟走上前来。这丫鬟身材高挑纤细,圆圆的脸庞透着健康的黝黑,一双双眼皮眼睛很是讨喜。安太太吩咐道:“你去把我的匣子拿来。”丫鬟应了一声,很快取来一个锦匣。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雁形钗和一双金镯子。
安太太嘴里正含着烟袋,点头示意何玉凤靠近。何玉凤走到跟前,安太太把烟袋递给丫鬟,张金凤则用簪子挑开匣屉上的绷线。只听安太太说道:“我这支簪子原本是一对,你妹妹磕头那天给了她一支,还有这样一对镯子。我照着样子又打了一对,现在给你。”说着,便让何玉凤低下头,亲自给她戴上簪子,又为她换上金镯子。戴完后,安太太拉着何玉凤的手仔细端详,不经意间又看了看她胳膊上的“守宫砂”,奇怪的是,那印记竟然一点影子都没有了!安太太满心欢喜,看看这个媳妇,又看看那个媳妇,赞叹道:“啧啧啧,真是一对好孩子!”何玉凤赶忙向婆婆道谢。
安老爷见太太给了媳妇见面礼,便一脸庄重地拈着小胡子,吩咐道:“来,把我给大奶奶准备的东西拿来。”仆人们齐声应和,抬来一个大方盘,上面盖着一块大红绸缎。安老爷对何玉凤说:“媳妇过来。以你的贤淑,我怎会不知该赏你奇珍异宝?但今日是你为人妇的开始,用这些世俗之物,不合礼数。我这里另有几件东西,你看看。”张金凤揭开红绸缎,何玉凤一看,方盘里摆着一条粗布手巾、一条细布手巾、一把大锥子、一把小锥子、一套火石火链片、一把火折子、一块磨刀石,还有一个小红布口袋。张金凤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针插和一个绕着线的线板。
何玉凤看着这些东西,满心疑惑:“这都是些什么呀?”心里纳闷,却又不好开口询问。安老爷见状,解释道:“你大概不明白这些东西的用处。《礼记》中的《内则》记载:‘妇事舅姑,如事父母。鸡初鸣,咸漱盥,栉縰笄总,衣绅,左佩纷帨、刀砺、小觹、金燧、右佩箴管、线纩、施縏袠、大觹、木燧,衿缨纂屦,以适父母舅姑之所。’这条粗布叫‘帨’,湿的时候用来擦洗餐具;这条细布叫‘纷’,干的时候用来擦拭餐具。这大小两把锥子叫‘大觹’‘小觹’,用来开瓶口、掀盒盖。这块磨刀石叫‘刀砺’,伺候公婆吃饭时用来磨切肉片。这火链片代替‘金燧’,火折子代替‘木燧’,都是取火用的。这两件算是变通之法,按古礼,‘金燧’要用铜镜向日光取火,‘木燧’要用钻木取火,而且不同季节要用不同树木。如今庄园里树木不全,遇到阴天,铜镜取火也不方便,所以我才准备了火链和火折子。这个口袋叫‘縏袠’,里面装针的是‘箴管’,绕线的是‘线纩’,用来给公婆缝补衣物。一共九件,是做媳妇侍奉公婆的必备之物。想来你父母在世时,肯定没给你准备这些,所以我依照古礼,备下这份礼物。按古礼,媳妇每日拜见公婆,这些东西都该随身佩戴,但如今世风日下,你要是戴着,旁人肯定觉得奇怪,只能变通一下,放在身边备用,但这些礼数你一定要知道。”何玉凤只得一一答应,叩谢公公。
此时,满屋子的人,只有安太太偶尔回应几句,其余亲戚女眷,上上下下,无论老少,无不掩嘴偷笑。安老爷却依旧一脸严肃。没想到,舅太太认真听了这番话,说道:“这么说,这不就是咱们现在说的‘密鸦密罕丰库’,叫白了就是妈妈儿手巾上带的那些东西吗?”
原来这东西还有出处。安老爷没想到说了半天,竟遇到个懂行的,高兴得一拍膝盖,说道:“正是!可见我讲的不是没有根据。‘密鸦密罕丰库’的汉语意思就是‘彩帨’,帨就是手巾。只是现在人们用起了绣着精美花纹的绸缎手巾,连上面的配饰都用金银珠宝制作,这简直是忘本,背离了原本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