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儿女英雄传第二十四回到第二十七回

第二十四回认蒲团幻境拜亲祠破冰斧正言弹月老

 

这部书一路讲述得明明白白,雕弓与宝砚,平白无故地先分开又聚合,聚合之后又再度分离;一会儿弓与砚相聚,一会儿砚又随着弓离去。好不容易物件暂时聚在一起,可男女主人公还未能终成眷属。偏偏一个像柳下惠般坐怀不乱的安龙媒,一门心思遵循圣经贤传;一个立志修行的何玉凤,一心向往古寺青灯的生活。也不知是燕北闲人故意用笔制造曲折,还是上天有意捉弄世人。上一回书,费了好大周折才将安龙媒这边的事情安顿好,这回书就该讲讲何玉凤那边的故事了。

 

何玉凤自从在安家坟园守着父母的灵柩住下后,有认的干娘佟舅太太和乳母陪伴在侧,粗重的活计有张太太操持,还有众多丫鬟婆子伺候左右,日子倒也不显得冷清。安太太婆媳也时常过来陪她聊天,除了张老在外面照看门户,安老爷偶尔过来应酬,平日里几乎没有外人打扰,这里真成了“禅关掩落叶,佛座稳寒灯”般清净的地方。

 

何玉凤见大家相处和睦,生活安稳,也就不好总追问找庙的事。只是她生性好动,后天想要修行的心,终究拗不过先天活泼的性子。刚开始,她也弄来香炉,点上一炉好香,坐在那里想要效仿达摩祖师“十年面壁”,静心修行。可她心里虽然没有丝毫杂念,思绪却像万马奔腾,根本静不下来,不一会儿就从炕上跳了起来。舅太太见她这样,既心疼又觉得好笑。当时舅太太正给她做认干女儿时承诺的鞋子,就叫她在旁边帮忙,不是让她烧烙铁,就是帮忙刮浆糊,找点事让她做。实在没办法了,舅太太就放下手里的活,约上张太太,带着两个婆子丫鬟,陪她从阳宅的角门出去散步、看风景。回来后,还变着花样做些家常小菜给她吃,也让她跟着一起动手。到了晚上,就给她讲些老故事、传说,哄她入睡;要是睡不着,舅太太就给她抓痒、拍背,即便何玉凤已经长大,有时候舅太太还把她揽在怀里哄着睡,一点也不觉得厌烦。没过几天,何玉凤就被养得面色红润,皮肤光滑,整个人无忧无虑,心情舒畅。大家都说这是舅太太怜惜孤女的一片好心,可在我看来,这正是上天对孝顺女儿的回报。

 

各位,看看何玉凤的这段经历,我觉得比入朝为官、享受荣华富贵还要幸福。这话怎么说呢?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虽说立德、立言、立功是不朽的事业,但也得有福气消受。没有那个福气,生出一分妄想,就会遇到一分不如意的事。就算有福气,仔细想想,人生短暂,而世间变化无穷,倒不如随遇而安,不贪图名利,不做坏事,保持本心,珍惜当下的机缘,这何尝不是一种神仙般的日子。

 

说到这儿,说书的突然想起一个笑话:曾经听说有个人,生前德行高尚,功业非凡,寿命尽了之后,来到阎王殿前。阎王让判官查看他的《善恶簿》,判官回禀说:“此人《善簿》上的善事堆积如山,《恶簿》上却没有一个字。”阎王看了看《善簿》上记录的事迹,说:“这人功德太大,我这儿没法处置,只能报给值日功曹,上奏天庭,请玉帝定夺。”过了一会儿,值日功曹把他带到天庭,奏明玉帝。玉帝一看,对那人说:“像你这样的功德,我这儿也没有相应的天条可以评判,只能破格施恩,你自己说说想怎么样,我让你称心如意。”那人谢过玉帝,低头想了想说:“我不想做官,不想参禅,也不想修仙。只希望父亲是公卿,儿子是状元,给我挣下万顷良田、万贯家财,买些珍贵的书籍、古画、奇珍异宝,准备美酒佳肴,摆在美丽的园林里。我就和娇妻美妾一起,带着儿女,在灯前欢笑。不谈论民生国计,不讨论人情事理,也不管柴米油盐,只说些不着边际的梦话,畅想那无忧无虑的天外之天,一直说到地老天荒、一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到那时,要是世界重新开辟,还能让我拥有这样的好家园!”玉帝犹豫道:“论你的善缘,这倒也不算妄想,只怕世间没有这样的人家。”那人说:“世界这么大,什么没有!肯定有。”玉帝听了很高兴,立刻起身离座,向他鞠躬说:“我一直以为没有这样的人家,你既然知道有,太好了!请问这人家在哪儿?要不你在天上做昊天上帝,我到下界投胎去!”

 

从这个笑话来看,这样的生活连玉帝都求之不得,何玉凤现在的日子难道不算是人生乐事吗?可上天眷顾善良的人,给她的福报还不止这些!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舅太太就这么陪着何玉凤打发日子,转眼间,一年过去,又到了新年。年前,舅太太匆忙回家操持年事,料理完就赶紧回来了。何玉凤还在守孝期间,不过年节,但安老爷、安太太还是给她送了不少吃食、果品、糖点。舅太太就和张太太带着丫鬟仆妇,哄着何玉凤玩抹骨牌、掷览胜图、抢状元筹的游戏,再加上包饺子、做年菜,大家忙得不亦乐乎。安老爷那边,公子已经长大成人,又娶了张金凤,一家人带着儿媳妇过年,自然是热闹非凡,其中的喜庆景象一时也难以细细描述。过了大年初一,舅太太和张老夫妻分别去安老爷家拜年,安老爷一家也过来回拜,并看望何玉凤。

 

转眼间正月过去,到了二月,白昼渐渐变长。一天,安太太闲着没事,和媳妇张金凤一起来找何玉凤聊天。正说着话,外面家人抬进来两个箱子,舅太太打趣道:“这是干什么呀?年也过了,节也过了,又给我们娘儿们送礼来了?”安太太笑着说:“不是送礼,我今天是来麻烦你们娘儿们的。”她指着张金凤说:“亲家太太知道,我娶这媳妇的时候在淮安,当时忙忙碌碌,匆匆办完婚事,也没好好给她打几件首饰、做几件衣裳。现在到家了,白天时间也长,我才想起来这事。大衣裳都交给裁缝去做了,几件内衣和鞋子不好拿出去做。我天天忙得不可开交,想着舅母和亲家太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做一做,还能解解闷。”

 

张太太一听是给女儿做衣服,哪有不愿意的?连忙说:“行!”舅太太也跟着调侃:“姑太太,等等,咱们可得说道说道。你们两亲家,一个疼媳妇,一个疼女儿也就罢了。我难道不会打扮自己的女儿?凭什么白帮你们干活呀!你们打算给我多少工钱?”

 

何玉凤一直承蒙安老爷、安太太的照顾,心里正想着找机会报答,听舅太太这么说,赶紧说道:“娘,别这么说,咱们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都是家里的事,怎么能要工钱呢?您要是怕累,我帮您一起做,缝缝补补、钉个纽扣的活儿,我也能干。”说完,又对安太太说:“大娘您就留下吧,我娘要是不答应,我替她答应了。”安太太连忙说:“太好了!”

 

张金凤也走过来给何玉凤行了个万福礼,说:“我的事还麻烦姐姐帮忙,我先给姐姐道谢,等做完了活儿,再一起给舅母磕头。”何玉凤笑着说:“咱俩还客气什么!”舅太太见状,这才笑着说:“罢了罢了,看在外甥媳妇的面子上,就帮帮姑太太吧。”于是让人打开箱子,把东西一件件收好,何玉凤也在旁边帮忙整理。她满心欢喜,一边动手一边说话,完全没想到自己帮忙做的,竟是日后属于自己的嫁妆!从第二天起,她就催着舅太太赶紧动手。舅太太安排下去,让仆妇丫鬟们各自领了活儿,自己和张太太也亲自上阵。何玉凤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帮帮那儿,虽然忙忙碌碌,但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有一天,天空阴沉,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舅太太说:“瞧瞧这雨,下得天色漆黑。咱们今天就歇一天,做点好吃的,打发这下雨天吧。”张太太却说:“我可歇不住,我得把给姑娘纳的鞋底做完。”说着话,一拉麻绳,针掉了。她对着门口,眯着眼睛,纫了半天也没把线穿进针孔里,就央求花铃儿:“好孩子,帮我纫纫针。我这眼睛真是不行了。”何玉凤看见,一把抢过针和线,说:“给我吧,纫个针还这么费劲!”说着,两手一摆弄就纫好了,把针丢给张太太,转身就走,说:“我帮我娘做菜去了。”刚走两步,张太太就喊了起来:“姑娘,你回来!我这么长的一根大针,你纫完怎么只剩半截了?那半截去哪儿了?”何玉凤也觉得奇怪,就和花铃儿四处寻找,花铃儿弯腰从地上捡起来,说:“在这儿呢!半截掉地上了。”原来是何玉凤纫针时太着急,手指稍微一用力,就把针捏成了两截,她自己看了,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些琐碎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安老爷妥善安置好何玉凤姑娘后,有了空闲时间,便一方面选好日子,先为何老夫妻的坟茔砌墙栽树;另一方面,暗中着手布置何玉凤想要的庙宇。此时,他已经收到邓九公的回信,信中说会准时在某日启程,预计某日能抵达京城。张金凤找机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公婆,老两口听后满心欢喜,免不了对安公子一番勉励教导。如今的安公子对这桩姻缘已有了解,不再像当初那样羞涩,只是恭敬地遵从父母之命,安静地等待良辰吉日的到来。

 

时光飞逝,转眼间,刚忙着吃过粽子,又迎来了中秋吃月饼的时节,转眼重阳节临近,眼看就要吃花糕了。安老爷见各项事情都逐渐有了眉目,心里才稍稍踏实。于是,他便与安太太商量,打算找个时机去跟何玉凤姑娘摊牌,把事情说清楚。各位读者此时肯定想知道,安老爷夫妻见到何玉凤姑娘后,会从何说起?先别着急,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现在,让说书的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安家这座庄园,等讲到何玉凤的后续故事时,大家听起来就不会分不清地点和方向了。

 

安家的这座庄园实际上由三部分组成,从西山蜿蜒延伸而来。最西边的那一处,是个规模很大的院落,院内只有几处竹篱环绕的茅屋,以及菜圃和稻田。从院墙外引入水源,用来灌溉稻田和菜蔬,这是安家老太爷亲手打造的,供家人闲聊农事的地方。往东的一处,是园林的样式,竹林、树木、泉水、山石错落有致,有几处建筑坐落其间,大致就像广渠门外的十里河、西直门外的白石山庄那样,不像小说里描写的天宫、神仙洞府那般虚幻神奇。

 

这两处庄园,自从安老太爷去世后,由于安老爷家道中落,人口也不多,便典押给了一位同样是旗人、捐班候选的道员史观察居住。再往东的一处,就是安老爷现在的住宅。

 

这座住宅门前远远地对着一座山峰,东南方向有一股从滹沱河、桑乾河流下来的水源,流向西北,注入庄园之中。岸边生长着无数的杉树、榆树、槐树、柳树,与清澈的溪流相互映衬。进了大门,沿着一排群房往前走,北面是一道粉墙,正中间是一座筒瓦随墙门楼,设有四扇屏风。进门后是一个院落,因为西边园子里有个大花厅,所以这边没有再盖厅房,只有一排七间的腰房。

 

腰房左右两间各有一扇便门,中间是穿堂。东边两间是安老爷静心独处的地方,西边两间则是安老爷给学生门生讲学授课的场所。院子里,向西的门内另有一处客座,向东的门内则作为安公子的书房。过了腰房,穿过一座垂花二门,就能看到抄手游廊。游廊尽头是五间正房,这里是安老爷夫妻的内室。从游廊往东的院子,是安公子和张金凤居住的地方,舅太太来的时候,就住在西边同样格局的院子里。上房后层的正中间是佛堂,其余房间有的作为闲房,有的用来堆放东西,还有的是仆妇丫鬟休息的地方。佛堂后面是一座土石相间的大土山,将内宅和其他区域隔开。另有一个小角门平时锁着不开,那是家中女眷前往家祠的通道。土山后面是一条长街,东头有个朝东的大栅栏门,这就是庄园的后门。后门正对着的那座大山脚下,是安家老太爷的祠堂。祠堂左右的群房里,都住着安家的家仆。从后门沿着东边界墙向南走,有一条箭道,顺着箭道出去,就能到达马圈和厨房。

 

再从东边的随墙门出去,就回到庄园大门了。以上就是安家这座庄园的布局,给大家交代清楚了。

 

话说安老爷当年在青云山找到何玉凤后,打算护送她扶着母亲的灵柩回到故乡,与她父亲合葬。没想到何玉凤另有想法,当时就和安老爷立下“约法三章”,讲好到京城安葬父母后,要为她找座庙宇,让她在那里守墓终身,才肯一同上路。安老爷看穿了她的心思,只能暂且顺着她,还与她郑重发誓。一路到了京城,安老爷心里盘算着:“要是真依了她这话,不仅让一个世家千金出家为尼,这事传出去不好听,我又如何报答师门?又怎么算得上报答她的恩情呢?虽说眼下有舅太太、亲家太太,还有她的乳母丫鬟陪伴,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要是不依她,且不说她的性子肯定不答应,又怎么能成全她的一片孝心,兑现我许下的承诺呢?更何况,承蒙邓九公、褚大娘子的好意,还想撮合她与公子的姻缘。要是我先失信,任凭邓九公德高望重,褚大娘子能言善道,这桩婚事也更没希望了!”

 

安老爷为此事日夜忧心,反复思量了许久,才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并悄悄与夫人商议妥当。随后,他在紧挨着老太爷祠堂的两旁,拆掉群房,按照同样的规格盖起两所小四合院。东边的一所作为何玉凤的家庙,算是给她安了个家;西边的一所则给张老夫妻居住,当作他们日后养老的地方。没过多久,房屋修建完成,里面的陈设也置办齐全。老夫妻二人看过之后,见一切布置得十分妥当,心里十分高兴。

 

恰巧这时,舅太太那边为何玉凤做的衣物首饰也都完工了,便让戴嬷嬷连带着箱子送了过来。安太太跟老爷商量后,打算趁此机会过去一趟,于是让戴嬷嬷回去传话,说自己稍后会亲自过去道谢。等戴嬷嬷走后,安太太就带着张金凤先到了何玉凤住的地方。见面后,大家寒暄了几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安太太只是和舅太太、亲家太太闲聊家常。聊着聊着,又提到何玉凤守孝期满的日子快到了,得给她准备新的衣饰。舅太太说:“不用费心,我干女儿的事,我早就安排好了,到时候肯定不会耽误。”何玉凤听了,心里一想,确实日子近了,不过她觉得簪子、衣裳都是小事,反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庙宇,怎么越来越没人提起了?难不成父母下葬之后,还要一直住在这里?

 

她刚想跟安太太开口询问,就见安老爷带着一个小僮走了进来。众人相互见过礼后,安老爷坐下,望着何玉凤说道:“姑娘大喜!”何玉凤一愣,惊讶地问:“伯父,这话从何说起?我哪来的喜事?”安老爷笑着说:“你一直想找的庙,我给你找好了。”何玉凤这才转惊为喜,急忙问道:“在哪里?离我父母的墓地有多远?”安老爷说:“我一共找了三处地方,其中两处我觉得不太合适,所以特地来和你商量。一处离这儿大概一里多地,不算太远,庙里只有一位老尼姑,也有几间闲房,但都被附近做短工的,还有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人长期租下了。你本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这处肯定清净不了。”何玉凤说:“那这处确实不合适。”安老爷接着说:“另一处估计更不合你心意:第一,离这儿太远,在城里,叫什么汪芝麻胡同还是贺芝麻胡同我也记不清了。以前庙里的老尼姑是改嫁后出家的,她丈夫还经常到庙里来。现在老尼姑去世了,她的徒弟交际广泛,认识很多王孙公子,庙里正想请一位知客帮忙接待客人、代写文书,还说带发修行的人也可以。庙里一年办两次法会,知客要出来招待施主,端茶送酒。姑娘你想想,这样的地方,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去?更别说你了。”何玉凤连忙说:“不用多说,这处更不合适。那还有一处呢?”安老爷说:“这一处更近,但又怕姑娘你不愿意。这座庙就在我家里。”

 

何玉凤疑惑地笑道:“伯父家里怎么会有庙呢?”安老爷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这座庄园的后墙挨着一座土石相间的大山,山后隔着一条长街才是庄园的围墙,山外到围墙内的这片区域,本来就有我家的一座家庙。现在我打算靠着家庙,给你收拾出一个清净的地方。这样一来,你伯母和张家妹子来看你方便,舅太太和亲家太太也能经常和你住在一起,离你父母的坟地也不远。你觉得这处怎么样?”

 

何玉凤听了,心里寻思:“这不还是要住在他们家吗?”她正犹豫时,就听干娘舅太太问道:“姑老爷说的是哪儿呀?是不是挨着戴嬷嬷家的那一小所房子?”安老爷回答:“就是那儿!”舅太太赶忙对何玉凤说:“姑娘,别犹豫了,听我说,他家有前后两个大门,里面是不通的。刚才说的那个地方,就在他家后门里面。那房子另外有外层门和二门,没有比那儿更清净的地方了!除了正房用来供佛,其余的屋子随咱们挑着住。离你父母的坟地和这儿差不多远,而且门外周围都是咱家的仆人,又紧挨着你嬷嬷的住处,比这儿还安全呢。就这么定了吧。”

 

何玉凤见干娘说得合情合理,便说:“既然这样,就听伯父的安排。等我搬过去,再好好谢伯父、伯母。”安太太说:“谢什么,要是真定下来,得早点收拾才是。”安老爷笑着说:“正是。姑娘可不能让我白花钱。”何玉凤也笑着说:“二位老人家,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反悔过?不过,我什么时候搬过去?”安老爷说:“也不急于一时。算着姑娘你是二十八日守孝期满,正好这天安葬。这个月是小月,干脆等过了初一圆坟,十月初二是个阴阳不将、三合的吉日,你就那天搬过去。”

 

当下,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安老爷夫妻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回家了。此后,安老爷、安太太在这边悄悄筹备安排,舅太太在那边暗中牵线搭桥。

 

俗话说,书中有内容就详细叙述,没内容就简略说。转眼间,就到了何老夫妻安葬的日子。安葬前,还做了两天法事。到了安葬当天,何玉凤将父母合葬在一起。姑娘自然悲痛万分,至于如何掩埋、祭奠、焚烧祭品、修缮坟茔等过程,这里就不详细描述了。何玉凤脱去孝服回来后,舅太太就催着她洗头洗澡。何玉凤推辞说:“我的头发天天梳,娘没看见吗?我换衣服也才没几天,都不用了。”舅太太说:“姑娘,这可不行!安置佛像得干净些,再说,也去去这一年的晦气。”何玉凤只好听从。舅太太又把给她打的簪子、做的新衣服拿出来,一一试过,确保合身。

 

到了圆坟那天,安太太和媳妇张金凤也一大早就过来帮忙料理各项事宜。

 

众人将各项事务整理完毕,正商议着明日的安排,只见晋升急匆匆跑来,禀报道:“舅太太家里派车来接了,说请舅太太立刻回去。”舅太太满脸惊慌,忙问:“出什么事了?”晋升答道:“奴才问过派来的人,他说不清楚,只说是舅太太那两房子侄让务必今日回去。”安太太也跟着紧张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舅太太皱着眉说:“估计也就是那几个侄儿在家不省心,家里没个能主事的人。我得回去一趟。偏偏赶上今天,怎么就这么巧!”何玉凤赶忙说:“娘有事尽管去,这边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况且伯母和张妈妈也在,不会丢了我的。”安太太也附和道:“说得在理。今晚我让金凤留下来陪你。”舅太太本就犹豫不决,听这么一说,便应道:“也好,我先回去,明天一早或晚些时候肯定赶回来。”说着,她匆匆换了两件衣服,包好包袱,催促车夫备车,急急忙忙离开了。安太太随后也回家去,留下张金凤陪伴何玉凤。两人吃过晚饭,点上灯,因第二天要早起,便早早休息,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