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全传第41回第50回(第2页)
这时,济公看到前方有个男子扛着包袱行色匆匆,街市上的人纷纷与他打招呼:“汤二哥,您怎么突然要走?我们都没来得及送行,是有什么急事吗?”男子回应道:“家里来了急信,催我赶紧回去,回来再跟大家见面吧!”众人让路,男子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济公见状,心中暗想:“得把这人拦住,才能办正事。”于是快步跟上。
出了关厢,男子频繁回头看向济公,面露疑惑。济公紧追不舍,男子索性将包袱放在地上,坐在上面等着济公走近,心里嘀咕:“这和尚追我做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济公走到男子面前,也坐下盯着他看,一句话不说。男子终于忍不住发火:“和尚,你盯着我看什么?”济公笑着问:“你姓什么?”男子没好气地说:“我姓汤,你问这个做什么?”济公又道:“你一说姓汤,我就知道你叫什么。”男子不屑地反问:“那我叫什么?”济公答道:“你叫汤油蜡。”男子顿时大怒:“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怎么张嘴就拿我开玩笑?”说罢,抓起包袱就走,济公继续紧跟其后。
走了一里多地,济公还在后面喊:“汤油蜡,等等我!”汤二心里暗骂:“这和尚太可气了,平白无故拿我寻开心。”前方出现一个集镇,有商铺和酒馆。汤二心想:“我躲进酒馆喝两杯,这穷和尚没钱,等他过去了我再走,省得他一直纠缠。”于是走进酒馆坐下,问伙计:“你们这儿有什么酒菜?”伙计说:“有酒和豆腐干,还有饺子,别的就没了。您要是想吃菜,隔壁有卖的,我借您个盘子,您自己去买吧。”汤二接过盘子,嘱咐伙计:“帮我看着点包袱。”伙计答应后,他便去隔壁买了盘熟菜。
刚回到酒铺,汤二就看见济公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不禁后悔不迭:“早知道和尚会来,我就不进来了。”但盘子已经借了,菜也买了,只能硬着头皮坐下。他发现济公正把自己的包袱坐在屁股底下,便问伙计:“我让你看的包袱呢?”伙计这才发现包袱在济公身下,连忙上前说:“和尚,别压着人家的包袱,快还给人家。”济公装作无辜地说:“包袱是他的?我刚捡到的,还以为又丢了呢。”伙计无奈,只好把包袱拿给汤二。
汤二在济公对面坐下,两人各要了两壶酒。伙计问:“有汤面饺,二位要不要来点儿?”济公说:“来点儿。”伙计下去没多久,端着饺子回来问:“汤面饺好了,二位要多少?”济公问:“热不热?”伙计说:“刚出笼,当然热。”济公说:“太热了,怕烫嘴,等凉了再告诉我。”汤二说:“给我来十个。”济公见状也跟着说:“我也要十个。”伙计端来两屉饺子,每人一屉。
汤二刚要蘸醋蒜吃,只见济公把饺子掰开,往里面吐了口痰,又放进嘴里嚼着吃了。汤二顿时一阵恶心,皱眉道:“伙计,把他的饺子拿走,我看着都想吐。”伙计连忙劝说:“大师父,您别这么闹,您这样人家还怎么吃啊?”济公这才说:“好好好,我不这么吃了,让他吃吧。”汤二刚拿起筷子,济公又脱下草鞋,把热饺子放进鞋里,顿时一股脚汗味熏得人反胃。汤二忍无可忍,摔了筷子:“不吃了!”济公也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你不吃了?我还没吃够呢!”
跑堂的过来算账,说:“二位,一共三百三十六文。”汤二怀里还揣着六百多钱,刚要掏钱,就见济公伸手掏出一串钱,足有六百多文。汤二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自己的钱吗?他摸了摸怀里,果然空了,心里纳闷:“我腰里的钱怎么跑到和尚腰里去了?”济公晃了晃钱串,问:“这钱是你的吧?”汤二没好气地说:“是我的,给你了,我不要了!”济公却说:“那可不行,这钱是我捡到的。我进来时看见钱掉在地上,就捡起来了。既然是你的,就还给你,我不要。”说着,把钱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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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二接过钱,态度缓和了些,说:“和尚,你倒是个实在人,刚才要不是你闹那一出,我就请你喝酒了。”济公立刻接话:“我现在不闹了,你请我喝两壶呗。”汤二豪爽地说:“这有什么,我请你!”济公转头对伙计说:“来二十壶酒!”伙计很快把酒端了上来。只见济公一口就能喝掉一壶,汤面饺也是三两口就吃完一个。汤二看着心里发怵,担心这顿酒钱不少,自己给的六百文怕是不够,便说:“和尚,我可没钱了,一会儿各付各的吧。”济公说:“你怎么这么小气,今天就算你请我,我也不会让你破费,我说了我来付,你别跟我争。”汤二听了,反倒觉得不好意思。
谁知等伙计算完账,一共两吊二百八十文,济公却推脱说:“我说了我付,但我这人最实在,你别瞧我穿得破,其实我有钱。不过你要是坚持要给,那我就不客气了。”汤二无奈,只好咬着牙打开包袱付了钱,心里直犯嘀咕:“这和尚是不是故意整我?”
刚出酒铺,汤二往西走,济公却往东走。汤二回头喊道:“和尚,你怎么走反方向?我的包袱还在你那儿呢!”济公说:“我住东川,你住西川,我跟你往西做什么?”汤二急了:“快把我的包袱还给我!”济公耍起无赖:“这包袱是我的,凭什么还你?”汤二怒道:“和尚,你这是抢劫啊!”济公嬉皮笑脸地说:“不光抢劫,还要打你呢!”说完,他伸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啼啼呢叭噬眸,敕令赫!”汤二顿时打了个冷战,眼神变得呆滞。
济公上前一拳打在汤二鼻子上,顿时鲜血直流。他又用汤二的包袱擦了擦血,拉着迷迷糊糊的汤二往城里走。路过关厢时,有认识汤二的人问:“汤二哥,这是怎么了?”济公大声嚷嚷:“少管闲事,这是图财害命的大事!”那人吓得赶紧躲开。
两人来到昆山县衙,济公一边往里走一边喊:“青天大老爷,和尚我冤枉啊!”差役连忙阻拦:“和尚别乱喊,哪儿来的青天大老爷?”济公继续喊:“有人图财害命,出人命啦!”一路喊到公堂之上。
此时知县刚把赵氏等人带下去,见来了个穷和尚,扛着带血的包袱,还领着一个神情恍惚的男子,便问道:“和尚,你见了本县为何不跪?有什么冤枉?可有状纸?”济公扑通跪下,说道:“启禀老爷,我在庙里被众僧人欺负,师父让我化缘重修一座庙。如今殿宇刚盖好,正要开光,却下了半个月雨,把庙冲塌了。师父在昆山县有两顷地,让我卖了重新盖庙。我带着一个火工道卖了地,背着银子走到半路,他说要方便,我就在三岔路口等了两个时辰,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人,他背着我的包袱,肯定是把我那火工道图财害命了!”
知县一拍惊堂木,质问汤二:“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图财害命?”汤二这才如梦初醒,把在酒铺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知县转头问济公:“这包袱真是你的?”济公答道:“我也不跟他争,我写个单子,要是他说的包袱里的东西和我写的不一样,就是我诬告,老爷治我的罪;要是一样,那就是他图财害命!”知县觉得有理,便让济公写单子。
济公提笔一挥而就,呈给知县。知县一看,单子上写着:红绸两匹,白布两匹五尺,黄绫一块,纹银二百两(大小三十七块),钱两吊,旧衣裳一身,鞋一双(钉子十六个)。知县转头询问汤二包袱里的物品,竟与济公写的分毫不差。众人谁也没想到,这起看似普通的纠纷,竟牵扯出一桩谋夺家产、陷害贞节烈妇的大案。究竟如何搭救含冤的赵氏玉贞?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四十五回
知县仔细查看济公写下的单子,随后质问汤二:“你说包袱是你的,那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若说对了,便把包袱还你;若说不对,就按图财害命论处。”汤二赶忙回道:“我那包袱里有碎花水红绫两匹、松江白布两匹、钱两吊(用红头绳串着),还有红绫一块、旧头巾一顶、旧裤褂一身、旧鞋一双,纹银二百两,此外再无他物。”
知县听完,转头问济公:“和尚,你写的单子和他说的物品一致,这包袱该断给谁?”济公答道:“老爷问得还不够明白,您该问问他银子有多少件。”汤二面露难色:“我只知道银子总共二百两,却不清楚分成了多少件。”知县拍案大怒:“自己的银子竟不知件数?来人,打开包袱查验!”
差役当场打开包袱清点,其他物品均与汤二所述相符,唯独银子确实分成了三十七件。知县厉声道:“汤二,看你这包袱里的东西,必是惯偷无疑!你把和尚的火工道杀了,尸体究竟藏在哪里?”汤二慌忙辩解:“大人明鉴,小人真没干图财害命的事,这包袱是别人给我的。您若不信,把给我包袱的人传来一问便知。”
知县追问:“谁给你的包袱?”汤二答道:“是本县孝廉李文芳,他是我的主人,这包袱是他给的。”知县遂命书吏查询本县孝廉情况,得知仅有一位李文芳,当即传令带李文芳上堂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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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李文芳正坐在书房生闷气,一众书吏因与他相熟,正轮番劝解。忽有差役进来传讯:“李老爷,请过堂。”李文芳皱眉问:“怎么又传我过堂?所为何事?”差役回禀:“是人命重案。”
李文芳上堂后,见汤二跪在堂下,旁边还站着个穷和尚,心中顿感不妙。汤二忙道:“员外,您给我的这个包袱,他非说我图财害命。”济公在旁冷笑:“就算你拉出窝主,也逃不过公道!”
知县问李文芳:“你可认识这人?”李文芳心中暗忖:“此事若牵扯到我,必惹麻烦,不如撇清关系。”于是答道:“回老爷,孝廉并不认识他,包袱也不是我给的。”
知县闻言大怒,喝道:“好个大胆狂徒!不动刑,你是不肯说实话了!来人,取夹棍!”三班衙役立刻喊起堂威,将夹棍往地上一摔。汤二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喊道:“老爷别用刑,我全招!我与李文芳还有隐情啊!”
知县示意他如实招来,汤二颤声说道:“小人原籍四川,自幼在李府伺候二员外,伴他在书房读书,指望二员外日后功名成就,我们也能跟着沾光。不料二员外一病身亡,我心中苦闷,整日借酒消愁。一日,大员外李文芳用酒将我灌醉,问我‘想不想发财’,我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不想发财’。他便说,若我能赤身藏在二主母院中,等他生日那晚,听丫鬟叫门后从院里跑出,就给我二百两银子。我一时贪财,便答应了。”
“昨日,我趁夜偷偷藏进二主母院中,等天快黑时,溜进房间躲在床底,把衣服脱光后放在床上。见二主母哄着孩子睡熟,我便躲在暗处。初鼓时分,听见丫鬟叫门,我趁机往外跑,被员外和赵海明撞见,好在没被抓住,我便躲进花园书房。天亮后得知二主母被休,孩子被留下,奶娘哭着不肯走。原来员外想谋夺家产,才设下此计,给了我二百两银子和这些布料,还说剩下的钱来年再给。我正要回家,就遇上了这位和尚,他非说我图财害命,我实在冤枉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知县听完,这才真相大白,心中暗骂李文芳:“身为孝廉,竟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招房先生记录完供词后,知县命人带赵氏、李氏和赵海明上堂。招房先生当众宣读汤二的供词,赵海明听完,才知女儿是贞节烈女,自己险些因误会逼死她,心中懊悔不已,赶忙向知县叩头,求他为女儿做主。
知县怒拍惊堂木,斥向李文芳:“你身为孝廉,本应奉公守法、兄友弟恭,却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对兄弟不义,对寡嫂不仁,日后九泉之下,有何脸面见你兄弟李文元?你知法犯法,本县定要重重惩处!你是认罚还是认打?”
李文芳吓得浑身发抖,自觉无地自容,颤抖着问:“认罚如何?认打又如何?”知县道:“认打,我便行文上司,革去你孝廉功名,再重重责打;认罚,便将你家中所有产业交与赵氏掌管,立下甘结备案,若她母子日后有任何差池,唯你是问。此外,罚你白银五万两,为赵氏请旌表、立牌坊,还要请本地绅士一同用花轿将你弟媳接回。若不遵行,定严惩不贷!”
李文芳忙道:“全凭老爷公断,小人甘愿认罚,一定遵照吩咐办理。”知县又道:“即便如此,仍需责罚,以儆效尤。来人,传吏房,责打一百戒尺!”吏房衙役应声上前,李文芳作为本地绅士,苦苦哀求。知县道:“不叫皂隶用刑,已是宽限。”最终,李文芳被打一百戒尺,疼得连连求饶。
接着,知县唤来赵海明,斥道:“你遇事糊涂,险些逼死贞节烈女,是认罚还是认打?”赵海明叩头问:“认打如何?认罚如何?”知县说:“认打,革去你员外身份,打二百军棍;认罚,罚银三千两,当堂交来,为你女儿盖一座节烈祠,流芳千古。”赵海明忙道:“多谢老爷恩典,便是罚六千两,小人也愿意!”
知县又命带李氏上堂,温言叮嘱:“李氏,你既要好好服侍二主母,她体恤你,你也当尽心尽责。把孩子奶大,你也能落个好名声、好利益。”李氏连连称是:“谨遵老爷教诲。”
最后,知县看向汤二,怒斥:“你这狼心狗肺之徒!二员在时,待你不薄,他死后,你不思尽心照顾寡嫂,竟合谋陷害贞节烈妇!来人,拉下去重责八十大板,戴二十五斤枷在本县示众三个月,之后递解原籍,交当地官府严加管束!”
众人当堂具结,李文芳请来本地绅士,用花轿将赵氏接回家中,母子得以团圆。
待众人退堂,知县却犯了难:这和尚该如何处置?若没有他,这案子断难理清;可他状告的“火工道图财害命”却无凭无据。知县正想“威吓几句、打几板子打发他走”,济公却先开口:“老爷犯难了吧?没我和尚,案断不清;有我和尚,又得办这无头案。不如您威吓几句,打我几下,糊里糊涂把我轰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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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尴尬道:“你倒聪明!来人,拉下去打!”衙役上前要拉济公,济公故意嚷道:“我要挨打啦!我要挨打啦!”刚喊两声,就听堂外有人高喊:“老爷千万别打这位和尚!”只见一人背着包袱,跑上公堂跪下。
知县一看,是个长随打扮的男子,便问:“你是何人?”男子答道:“小人叫赵福,就是和尚说的‘火工道’。我和和尚半路走散,打听得知他吃了官司,特来投案。”济公说:“老爷,这是我的火工道,您查查他包袱里的东西,若与汤二的不符,算我诬告!”
知县打开赵福的包袱查验,竟与汤二的包袱分毫不差,连银子件数都一致。知县疑惑地看着赵福,越看越觉得他不像普通火工道,便问:“赵福,你如实说来,这和尚究竟是哪庙的?”
赵福便将济公的来历详述一番,包括如何受赵太守所托来昆山治病等。知县一听,大惊失色,赶忙离座,恭恭敬敬向济公行礼:“原来是秦丞相替僧济公圣僧!弟子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若不是圣僧前来,这案子断难水落石出!来人,把这包袱赏给圣僧的随从!”
济公笑道:“多谢老爷!”随即告辞,将两个包袱分别赏给赵福、赵禄。众人回到赵凤鸣家中,济公取出一块药为老太太洗眼,老太太顿感清爽。一连三日,济公悉心治疗,老太太的眼睛竟逐渐能看清光影。
赵凤鸣先派家人回临安复命,留济公在家中继续为母亲治眼。三个月后,老太太眼疾痊愈,济公每日与赵凤鸣谈经论道,日子平静。一日,家人突然禀报:“临安来了两位班头,说有紧要大事求见圣僧。”济公掐指一算,已知临安出了惊天大事。究竟所为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四十六回
济公在昆山县赵宅住了些日子,老夫人的眼疾已彻底治愈。他多次想告辞离去,可二员外赵凤鸣再三挽留,执意将他留在书房。每日里,二人谈诗论文,济公对答如流,赵凤鸣对济公愈发佩服,常感慨:“只恨与圣僧相见太晚,若早得见,我的文章定能大有长进。”就这样,济公不知不觉在赵宅住了百来天。
这天,府外有人来报,说临安太守衙门来了两位班头求见。班头进得门来,忙给济公行礼,说道:“圣僧啊,您这阵子不在临安,那儿可闹得翻天覆地,我们特来请您回去主持大局。”济公纳闷,忙问究竟何事。两位班头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原来,西川路出了个江洋大盗,名叫华忠,字元龙,绰号“乾坤盗鼠”。他十八岁便闯荡绿林,与“鬼头刀”郑天寿混在一起,二人都有些文武本事,却专好采花犯案,常寄居在“镇山豹”田国本家。他们在绿林中有数十个结拜兄弟,其中最亲近的有五个,合称“西川五鬼”,分别是“开风鬼”李兆明、“云中鬼”郑天福、“鸡鸣鬼”全德亮、“蓬头鬼”云芳、“黑风鬼”张荣,江湖上都知道“西川五鬼一条龙”的名号。
后来,窝主田国本从西川搬走,下落不明,这些人没了栖身之地,便各自投奔亲友。华云龙在西川采花作案,竟犯下九条命案,都是先奸后杀,当地官府派差役四处追捕,他见此地待不下去,便逃离西川,来到江西玉山县。
在玉山县,有人告诉华云龙,当地有位保镖达官,人称“威镇八方”杨明,是位英雄好汉,专爱结交天下豪杰。华云龙便前往凤凰岭如意村拜访杨明。杨明一听华云龙的名号,知道他是采花淫贼,便让家人谎称自己不在家,将华云龙打发走了。过了几天,华云龙听说杨明确实在家,又去拜访,还是没见着。如此一连去了三次。
这天,杨明终于将华云龙请进家门。一交谈,华云龙能说会道,应对自如。他见杨明身长八尺,细腰扎臂,头戴宝蓝缎包扎巾,金抹额上二龙斗宝,迎门一朵绒桃,身披宝蓝箭袖袍,腰束丝绦,脚穿青缎快靴,外披蓝缎团花氅,面如古月,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鼻准端正,四方口,颔下一部黑胡须分三绺飘洒胸前,五官清秀,品貌端方,心中十分羡慕,说道:“小弟仰慕兄长大名已久,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杨明谦逊道:“愚兄哪有什么本事,多蒙贤弟抬爱,屡次登门,未能及时相见。”
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华云龙又道:“小弟客居异乡,年轻无知,还望兄长多多指教。”杨明见华云龙说话和气,心生好感,便留他在客厅饮酒。席间,华云龙说起从前在西川采花作案的事,显得十分后悔。杨明便提议为他举办“守正戒淫花”仪式,戴上花后便不准再采花,华云龙欣然同意。
杨明广发请帖,邀请各路豪杰,其中有“追云燕子”黄云、“铁面夜叉”马敬、“千里独行”杨德瑞、“千里腿”杨顺、“飞天火祖”秦元亮、“立地瘟神”马兆雄、“追风燕子”姚殿光、“过渡流星”雷天化、“登萍渡水”陶芳、“踏雪无痕”柳瑞、“顺水推舟”陶仁、“摘星步斗”戴奎、“飞天鬼”石成瑞、“夜行鬼”郭顺、“王命鬼”姚洞、“金脸鬼”焦亮、“律令鬼”何清、“探花鬼”马诚、“矮月蜂”鲍雷、雷鸣、陈亮等,共三十六人结拜,为华云龙庆贺“守正戒淫花”。众人喝了血酒,盟誓之后各自散去,华云龙便留在杨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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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华云龙也跟着杨明去镖局走动,还学了一路“八卦连环刀”,在杨明家一住就是三年。这天,他想去临安城逛逛,杨明给了他一百两纹银,临走前叮嘱:“到了外面不可胡来,办完事早点回来。”
华云龙辞别杨明,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这天到了临安城,先到钱塘门外。他见大街上人烟稠密,商铺林立,路北有座酒楼,招牌上写着“望江楼”,酒幌子、菜牌子高高挂着,两旁抱柱上有副对联:“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华云龙想上去喝两杯,便迈步走进酒楼。
楼上楼下十分热闹,他登上楼梯,找了张桌子坐下,刚要叫酒,猛一抬头,见东面楼窗下坐着一个人。此人头戴紫缎色六瓣硬包巾,身穿紫缎色箭袖袍,腰束皮挺带,肋下佩着腰刀,脚穿薄底缎靴,外披绿色缎绣团花英雄氅,面皮微紫,紫中透红,两道浓眉漆黑如墨,一双怪眼黑白分明,鼻准丰隆,四方口,耳旁两缕黑髯,颔下一部钢髯飘洒,整个人威风凛凛,浑身透着一股杀气。
华云龙一看这人,赶紧起身过去行礼,说道:“二哥,许久不见!自西川分手后,转眼四年了,没想到能在此地相遇,兄长一向可好?”那人见状,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华二贤弟,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西川路的江洋大盗“铁腿猿猴”王通,与华云龙是结拜兄弟。二人许久未见,今日重逢,难免各诉离别之情。他们重新落座,又叫了酒菜,边喝边聊。王通问道:“二弟,自打西川分手后,你在哪里安身?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华云龙便把在江西结识杨明,与三十六友结拜并举行“守正戒淫花”仪式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接着问道:“兄长来此,是闲逛还是有事?”
王通叹了口气,说:“我来这儿是为了找个仇人。我兄长在成都府当书办,因为二百两赃银,被狗官打入大牢,最后闷死在狱中。那时我不在家,等我回去才知道这事。我要找那狗官给兄长报仇,无奈他已经卸任,我只好来到京都寻找。我今天刚到,还没来得及找客栈,你我二人正好住在一起。”华云龙点头道:“好,我也刚到不久。”
二人正说着话,只听楼梯“咯咯”作响,上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个果筐。这人四十岁左右,头戴青布头巾,身穿青布小夹袄、青布夹裤,脚穿白袜青鞋,脸色蜡黄,细眉圆眼,肉鼻子,裂腮额,脸上稀稀拉拉有几根胡须,上头七根,下头八根。他一上楼,像是来吃酒的,先往各桌上扫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到华云龙的桌前,放下果筐,惊讶地说:“哎呀!”
来人扑通跪地磕头,口中称道:“原来是二位太爷,小人有礼!”华云龙定睛一看,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刘昌。”这刘昌本是西川人,早年与绿林人物混在一起,充当打探消息的小角色,后来因受牵连,逃到临安城做起小生意,今日偶遇二人,急忙上前行礼。
王通抬手示意刘昌起身,问道:“你在这儿过得如何?住在哪儿?这临安城哪儿热闹?你给我们说说,我俩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刘昌忙赔笑道:“二位太爷要是想逛,这西湖周边三条大街,商铺林立十分热闹。西湖十景名满天下,还有城隍山,都是繁华去处。二位若想逛,我带你们去!天色晚了也不用住客栈,我那儿有间上房,院子清静,没有闲杂人,二位只管去住。”华云龙听了,心中甚觉便利。
刘昌顺势在桌边坐下,三人一同饮酒吃饭。饭后王通付了酒钱,三人下了酒楼,只见街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们信步走到城隍山上,但见山林茂密,古树参天,游人如织,果然是处风景胜地。
正往前走着,忽见对面抬来一乘小轿,轿中坐着一位女子,容貌秀美异常,面如梨花般素洁,腮若杏蕊般娇柔,说是瑶池仙子、月殿嫦娥也不为过。华云龙身为惯犯采花之人,寻常美色难入其眼,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今日一见此女,竟也不由得注目。他暗自跟随轿后,一路行至钱塘门外,见轿子拐进路北一座乌竹庵中。
华云龙回头,见王通和刘昌也跟在后面,便寻了个无人处,问刘昌:“你可知这妇人的来历?”刘昌忙道:“二太爷,您可别打她的主意!这女子是赵通判的女儿,许配给孙孝廉的儿子为妻,还没成亲,孙家公子就死了。赵家小姐非要去吊唁,说‘我与他有夫妻之名,虽无夫妻之实,也得开棺见他最后一面’。孙家无奈开棺,谁知这姑娘当场剪下头发,立志守‘望门寡’。婆家娘家都劝她改嫁,她一气之下竟到这乌竹庵出家,带发修行。方才怕是娘家接她回去探亲呢。您要动别的心思,怕是不成。”
华云龙听了,心中却暗暗生了邪念,竟打算夜里潜入尼庵……欲知后续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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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四十七回
华云龙听刘昌说完那女子的来历,并未搭话。三人吃过晚饭,便住在钱塘门外刘昌家中。初鼓时分,华云龙辗转难眠,见王通和刘昌都已睡熟,便起身打开夜行衣包,换上一身黑色短打,将日间衣物用包裹斜挎在腰间,钢刀插入软皮鞘内,压好轧把簧,悄悄掩上房门,翻墙而出。
此时街市寂静,月色朦胧,他轻车熟路来到乌竹庵外,纵身跃上屋顶。环顾四周,这座庙共有三层大殿,正殿前东侧有个角门,通向一处东跨院。他俯身望去,东跨院内北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三间,正南是一堵粉墙,院内松竹掩映,十分雅致。北房东里间透出昏黄灯光,隐约传来诵经声,东配房北里间也有光亮。
华云龙悄悄跃下东配房,蹑手蹑脚走到北房台阶下,用舌尖舔湿窗纸,戳开一个小孔向内窥视。只见屋内顺前檐有一张矮床,床上小桌摆着一盏油灯,四个十四五岁的小尼姑捧着经本,正低头诵经。北墙下有条案,堆满经卷,八仙桌两侧各有一把椅子,上首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尼,慈眉善目,正在指点小尼们念经——屋内并无日间所见的带发修行女子。
他转身走向东配房,在北里间窗下如法炮制,透过小孔看到:屋内同样有一张矮床,桌上油灯摇曳,一位女子正端坐在灯前唪经——正是日间轿中所见的少妇。华云龙不再犹豫,推门闯入。赵氏一惊,见闯入者一身黑衣,背后插刀,厉声喝道:“你是何人?此处乃佛门净地,深夜到此作甚?速速离去!”
华云龙嬉皮笑脸道:“小娘子,日间在城隍山见你容貌出众,一路跟到此处。你若依了我,自有金银相赠。”赵氏脸色一沉,拍案而起:“放肆!再不走,我便唤人将你送官治罪!”华云龙被当众呵斥,恼羞成怒,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腰间钢刀:“识相便从了我,不然——”他猛地抽出刀,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光。
赵氏本是烈女,见状高声呼救:“杀人啦!救命啊!”华云龙唯恐惊动他人,反手揪住她的青丝,刀锋一闪,赵氏顿时香消玉殒。华云龙望着血泊中的尸体,心中一阵懊悔,忽听门外老尼高声喝问:“何人在此胡闹?”紧接着传来撞门声。他转身一刀劈向老尼,老尼慌忙躲闪,刀锋擦过肩膀,顿时血流如注,惨叫着栽倒在地。华云龙趁机跃出窗外,翻墙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