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范学道视学报师恩 王员外立朝敦友谊(第3页)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乩笔又开始动了,写出四个大字:“王公听判。”王员外慌忙丢开乩笔,下来拜了四拜,问道:“不知大仙尊姓大名?”问完又去扶乩。只见乩笔飞速旋转,写下一行字:“吾乃伏魔大帝关圣帝君是也。”陈礼吓得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说道:“今日二位老爷心诚,竟请得关夫子降坛,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事!都是二位老爷福气大。一定要万分诚敬,要是有一点怠慢,我可担待不起!”两位员外也觉得十分惶恐,浑身汗毛直竖,赶紧丢开乩笔,又下来拜了四拜,然后再上去扶乩。
陈礼说:“先停一停。沙盘太小,恐怕夫子指示的话多,写不下,拿一副纸笔来,我在旁边记录,大家一起看。”于是有人拿来纸笔,陈礼在一旁准备抄写,两位员外继续扶着乩笔。只见乩笔飞快地写下:“羡尔功名夏后,一枝高折鲜红。大江烟浪杳无踪,两日黄堂坐拥。只道骅骝开道,原来天府狡龙。琴瑟琵琶路上逢,一盏醇醪心痛!”写完后,又判出五个大字:“调寄《西江月》。”三个人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王员外说:“只有第一句能看懂。‘功名夏后’说的是‘夏后氏五十而贡’,我正好是五十岁中举登科,这句应验了。后面的话完全不明白。”陈礼连忙奉承道:“夫子从不会误人,老爷先收着,日后肯定会应验。况且诗里说‘天府狡龙’,想来老爷以后能升任到宰相之职呢!”王员外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暗暗高兴。
说完,荀员外也下来拜求,希望关夫子能给他判断一下。可那乩笔半天不动,荀员外着急地不停请求,乩笔才写下一个“服”字。陈礼把沙盘抹平,再次求判,又出现一个“服”字。一连抹平三次沙盘,都只判了个“服”字,之后就再也不动了。陈礼说:“想来夫子已经返回天庭,不能再冒犯亵渎了。”于是又烧了一道送神灵回去的符,撤去乩笔、香炉和沙盘,大家重新坐下。
两位员外封了五钱银子,又写了一封推荐信,把陈礼推荐到新升任通政司的范大人家中。陈礼拜谢之后便离开了。
到了晚上,长班进来说:“荀老爷家里有人来了。”只见荀家的家人一身孝服,飞奔进来,磕了头,跪着禀报:“家里老太太已于前月二十一日去世了。”荀员外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哭倒在地。王员外扶了好一会儿,才把他救醒。荀员外醒来后,就要到官府递呈子,回家守丧。
王员外赶忙拦住他,说:“年长兄,这事得从长计议。现在考选科、道官员的时间快到了,以你我的资历,都很有希望。要是上报回家守丧,再等三年,那可就耽误大事了。不如先把这事瞒下来,等考选完再说。”荀员外犹豫道:“老先生您是一番好意,但这事恐怕瞒不住吧。”王员外说:“赶紧吩咐来的家人,把孝服换了,这事不许让外面的人知道,明天早上我自有办法。”
第二天一早,王员外请来吏部掌管文案的金东崖商议此事。金东崖说:“做官的人隐瞒丧事,这是不行的。不过可以说是因为能力出众,要留部在职守制,这样或许可行。但这需要大人们保举,我们这些小吏使不上力。要是上面发下来让部里商议,我自然会尽力帮忙,这是不用说的。”两位员外便重重拜托金东崖去办理此事。
当天晚上,荀员外换上青衣小帽,悄悄去求周司业、范通政两位老师,希望能得到保举。两位老师都说:“可以考虑一下。”又过了两三天,两位老师回复说:“官职太小,不符合‘夺情’的规定。这‘夺情’一般是宰辅或九卿这样的大官,或者在边疆重地任职的外官才行。工部员外郎是个清闲职位,不太方便保举‘夺情’。”荀员外无奈,只好递交了回家丁忧的呈文。
王员外见状,说:“年长兄,你这次操办丧葬,肯定需要不少费用,你又是个贫寒之士,怎么负担得起?而且我看你也不喜欢官场这些繁杂的事务,这可怎么办?这样吧,我也告个假,陪你一起回去,丧葬费用几百两银子,我家里可以帮你出,这样事情才好办。”荀员外推辞道:“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因为我再耽误老先生的考选呢?”王员外说:“考选在明年,你要守丧期满才能参加,所以会耽误。我这告假,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还能赶得上。”
荀员外拗不过王员外,只好同意。两人一起回家为荀母治丧。一连七天,前来吊唁的司、道、府、县各级官员络绎不绝。这件事轰动了薛家集,方圆百十里的人,男男女女都跑来看荀老爷家办丧事。此时,集上的申祥甫已经去世,他儿子申文卿接替了岳父夏总甲的职位,拿着名帖来磕头,请求在丧礼上帮忙效力。
这场丧事整整热闹了两个月才结束。王员外总共借给荀家上千两银子,之后便告辞回京。荀员外一直把他送到城外,再三道谢。王员外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回到京城刚销假,就见长班领着一个报喜的人进来。这一报喜,又将引出一段故事,使得忠贞的臣子良佐,忽然变成悖逆之人;郡守和部曹官员,竟然成为匆忙逃跑的过客。至于报的王员外是什么喜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