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违天理,弃人欲,不忠不孝(第3页)
一个,比一个要命!
表面上看起来,其实也可以有其他选择,但现在他却不能选择了,因为他方才已经承认了叶煊话语中的‘文官们利用程朱理学获得了道德审判权’,道德审判权这东西只能对两个对象服务。
皇室!
百姓!
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给叶煊一个回应,在叶煊的两个选择中,挑选一个来回答。
回答哪个,都是大问题!
这叶煊怎么如此厉害,三言两语就让他根本无法继续辩下去了,而更让他感到悚然的是,叶煊这反应速
度也太快了,几乎转瞬间就已经想到了回应的话术!
范祖干脸色阴沉,想继续反驳什么,可叶煊却不给他机会,叶煊并不喜欢和对方胡搅蛮缠,也不愿意听对方那毫无作用的话术辩驳。
今天,就在这明道书院所以学生和儒士面前,彻底的给这范祖干说的哑口无言。
“范老,应该也知道,我向陛下所提出的殿阁大学士制度吧。”
“此制度我创立之初,仅仅是为了让其代替四辅官制度和宰相制度,所以并未多想。”
“但,根据我目前察觉到的朝廷动向,文官集团已经准备借助这殿阁大学士制度结合程朱理学来获益了。”
“你们准备以此,来获得政治权力的最大化,势必会以‘理学名臣’的身份,兼具着道德审判权、掌控权等等,来执掌朝政,形成‘宰相之实’。”
叶煊并非空谈,这也是有着案例的,永乐后,内阁大学士,譬如杨士奇、杨荣等,就是以‘理学名臣’身份执掌朝政,形成‘宰相之实’,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当然了,现在朱元璋还没有使用内阁制度,他虽然同时提出了内阁制度和军机处制度,但最终建议朱元璋使得的是更适合这个时期的殿阁大学士制度。
可能,大明朝的文官,还没有准备利用这制度执掌朝政的想法。
但,这里要考虑一个点。
任何一个制度的诞生,大多数人从来想的不是这个制度对于王朝有多大的好处,对未来有着如何的改变。
他们想的,都是此制度能给自己亦或者家族带来多大的益处和能量,从这一点去考虑和分析,很有可能文官大族们已经在打殿阁的想法了。
除此之外,叶煊提出来此事,还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钓鱼!
从他和朱元璋、朱标的接触中,他获得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所提出的殿阁大学士制度,朱元璋和朱标已经商议制定过了。
但,文官集体们目前并不知晓,他们并未和其他官员商议过。
利用视角差和信息差,在文官眼中,这殿阁大学士制度,是他叶煊所创造的。
而现在,文官集体很有可能利用程朱理学结合殿阁大学士制度,掌握犹如宰相般的权力。
如此就会诞生出一个可怕的阴谋论:也就是,是不是他叶煊故意和某些人联合起来,献上的这殿阁大学士制度,为的就是利用程朱理学还形成宰相之实?
看似这个阴谋论有着明显的漏洞,但在官场上任何一个纰漏亦或者弱点,都是致命的,叶煊觉得未来或许可能有人会利用这一点来攻击他,致他于死地。
大不了,舍弃一些棋子罢了。
这就是叶煊放出来的钩子,就看能不能钓上来鱼了。
若真的有人准备利用这个方法,来针对他,陷害他的话,那就如他的愿了。
因为这制度,可是朱元璋和朱标最先制定出来的,若是有人利用这个方法陷害他,那也就相当于是在说朱元璋和朱标,利用程朱理学、殿阁大学士制度,派人行执掌宰相之权的事情!
到时候真的发生这件事情,老朱不得被气死!咱这个皇帝,伙同着太子费了这么大力气,是为了让其他人获得宰相般的权力?那咱费那么大力气杀了胡惟庸作甚?
叶煊觉得,自己这个局若是做成功了,真的有鱼饵上钩用这件事情想杀他的话,估计又能死一大片官员。
叶煊这边正思索着呢,范祖干也沉默不语,他来之前,壮志酬筹,满肚子话。
势必要把叶煊给活活说死!
可现在自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思索良久,范祖干最终言道:“简直荒谬!程朱理学奠定宋朝文治,宋朝之安定,乃历朝历代之最,人人都敢说真话、言真情,皇帝也能听进去官员们的话...”
范祖干的话打断了叶煊的思考,叶煊闻言随意回应道:
“这不就是相当于,又给了言官体系的一层特权么?如此的话,都察院、六科给事中都可‘风闻言事’,借理学道德大棒打击政敌。”
“你...”范祖干脸色发红,他想了这么久憋出来的一句反驳的话,叶煊就这么轻飘飘的怼回来了,他不禁想继续说什么。
可这个时候,叶煊已经不在分心想其他事情了。
叶煊面色平静,语气加重:
“看来,并非是范老年岁大了,糊涂了。”
“而是范老也犹如朝廷上、地方上的各方大族文官们一样,明明知道程朱理学的种种问题,却依旧选择程朱理学,为的就是自己的利益!”
“你们倡导程朱理学,使得经济资源垄断,运用免赋役特权,使得秀才以上功名者免徭役,进士家族更可兼并土地!”
“明道书院等书院,学田收益全部由你们所占据,文官主导的书院中还有其他类似的东林书院等,皆拥有大量学田,成为尔等的隐性财源,这和贪污有什么区别?”
“我大明朝而今,已经没有门阀
了,可你们妄想通过程朱理学思想,使得门阀再度出现,比宋朝更甚,若这般下去,势必出现婚姻垄断,高门士族通婚只认科举出身,形成封闭的‘士大夫阶层’,再加上你们拥有文化话语权,使得理学成为评判一切的标准,非理学思想被斥为‘异端邪说’,我大明朝的各种思想,难道就此不允许再度发展?”
叶煊提到这件事情就生气,明朝时期王阳明的心学,初期就遭到了儒家的打压,被视为异端邪说!
这还了得!
往小了说,仅仅是打压心学这一思想的诞生罢了。
往大了说。
他们是在禁锢所有百姓的思想!
不允许任何思想的诞生!
让所有人拥有沉寂在这已经被时代所抛弃的程朱理学思想中,让鼎盛的大明王朝再度陷入深渊,让以武立国的大明王朝中后期再无进取之想法!
“竖子!!”
范祖干忽然被气的站起身子,怒视着叶煊,身躯颤颤巍巍,那样子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叶煊知道。
这老东西完全是说不过他了。
被气到了。
叶煊见这样子,也知道今日的辩儒差不多结束了,正好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去工部一趟了,他还有事情呢。
范祖干这样子,应该也不会在继续和他辩了吧。
可没想到。
范祖干似乎忍受不了这股气,怒斥道:
“工匠之家出身,怎可如此之礼,满口妖言佞语,败坏我程朱理学之名!”
“我程朱理学乃儒家学派,重礼、忠、敬、孝,可你公然反驳,极尽侮辱诋毁,简直是不忠、不孝、不礼、不敬之徒,你你你.......”
范祖干这相当于已经开始对叶煊进行人身攻击了,依旧如往常那般,叶煊不会惯着别人,他转过身来,看着范祖干道:
“我忠与不忠,轮不到你说,我忠的是陛下,你把自己当成陛下了?”
“我礼与不礼,需要看对谁,沽名钓誉之徒,有何等资格让我礼戴?”
“我孝与不孝...”
叶煊不准备留情了,他抓住了‘孝’这个字,冷声道:
“我为大明创造诸多国策,件件皆对大明朝有用,除了想对陛下尽忠,除了想让大明更好外,也是想赚些俸禄,养活父母双亲,让父母双亲过上好日子。”
“母亲不必织布洗衣,父亲不必打铁造木!”
“我既有能,自然想用自身的才能,改变父母生活,让他们过得更好,这在我看来,就是孝。”
说到这里,叶煊看了看范祖干,不免笑道:
“可元至正十八年之时,范老就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了,才能与名气具在,当今陛下更是有着招揽之意,若范老愿投,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
“当初范老是如何回应的陛下?哦,好像是侍奉双亲吧,准备回去陪伴。”
“前些年,范老尊公尊萱病逝,据闻范老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下葬的钱都没有,范老这一生可真是朴素、节约、勤俭啊。”
叶煊脸上已经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了,继续道:
“可见,范老尊公尊萱,这些年的生活过得也极为穷困。”
“叶某年轻,倒是想问问,为何当年范老不同意陛下的招揽,获得些许财富?那时天下已定大半,范老尊公尊萱亦可搬入南京城中居住,范老莫非就不能陪伴?范老又非武将,不用南征北战。”
“有了官员之身,也能让尊公尊萱晚年享受享受富裕生活,就算死了也能得两口好棺材下葬。”
“范老乃当代大儒,智慧无双,难道好坏都分不清吗?”
“亦或者,范老是为了自己的‘孝顺之名’以及‘淡泊名利’之名,这才宁可双亲穷苦,死时无葬,也要拒绝陛下的招揽之意?”
“若是这般的话,叶某不明白,范老是有何资格言称叶某不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