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龙驭上宾(第3页)

 甄嬛俯身试探鼻息时，她听见那微不可闻的呢喃：“朕这一生要求的或许曾经得到，然而正如流沙逝于掌心，终于也都没有了。” 

 “皇上真正得到过什么？”她声音轻若叹息，耳坠扫过他僵冷的面颊，落下一滴温热的水痕，不知是檐外飘进的雪水，还是别的什么。 

 素手按上那再无声息的胸膛，“得到了满宫女子未说出口的恨，可全都在这儿了。” 

 年世兰望着龙榻上渐冷的身躯，心口突然泛起绵密的疼。 

 那痛楚不似刀刃锋利，倒像陈年旧伤在阴雨天发作，带着挥之不去的钝意。 

 她原该畅快的。 

 这数年的虚与委蛇，不就是为了此刻吗？可当真看着他咽气，胸腔里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着。 

 安陵容的手搭上她肩头，三道影子交叠，在满地月光里融成一道。 

 最后一缕气息消散前，胤禛想抓紧什么，终于攥住眼前飘荡的杏黄带子。 

 意识昏迷中，想起那年他病重，德妃见皇上来了便要走，他紧抓不放的手被她生生掰开，“终究不是养在身边的，果然养不熟！” 

 画面忽转尚书房的黄昏，同样被苛待的允禩把饭匀给他一起吃，“西哥别难过，到时候你我一同出宫开府。” 

 雍正西年九月初五，宗人府密报：“阿其那绝食身亡。” 

 九州清宴阶前允礼、允禵喷溅的血珠正悬在半空，兄弟阋墙的尽头，竟剩下允祥一人值得托付。 

 恍惚间，康熙帝的身影在龙椅上浮现，冕旒垂珠后的目光冰冷彻骨：“大清要的是孤家寡人，帝王无情。” 

 甄嬛的耳坠扫过眼皮时，他错觉是红梅落在眉间，她的话语似隔着重纱：“皇上真正得到过什么？” 

 是啊，数十载殚精竭虑，从额娘榻前跪到皇阿玛阶下，将阿哥时的“想要”熬成帝王“该要”。 

 可终是没能万事遂心，什么都没有得到。 

 安陵容推开门时，殿内残存的龙涎香追着她的裙裾涌出，众嫔妃齐齐看向令贵妃、莞妃和年妃三人。 

 “皇上，驾崩——” 

 这句话轻得像片雪花，却在落地时化作惊雷。远处传来景阳钟沉闷的声响，一声，两声，宣告着一个朝代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