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受益人复利咖啡

第18章 不幸的一生(第2页)

 她停在几米外,头发散了,昂贵的香奈儿西装外套也蹭脏了,沾上了地上的污泥,哪还有半点平日里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林大总裁的样子。 

 程伦,你没见过她那副模样,真是可惜了。 

 她双手胡乱地在身前摆着,语无伦次地哀求:“美琪,陈美琪!你冷静点!求求你,不要伤害小雨!她真不是你女儿啊!那些报告……那些报告虽然是复印件,但是内容是真的!求你了!” 

 “女儿?” 我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到现在还说不是我女儿?”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放了小雨,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我给你一大笔钱,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声音哽咽,膝盖一软,竟真的有要跪下去的趋势,整个人狼狈不堪,像条丧家之犬。 

 我心里涌上一阵扭曲的快意,混杂着说不出的得意。 

 这老妖婆,终于也有今天。 

 此刻,程伦听着陈美琪的叙述,脸上却丝毫没有复仇的快感,他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是真的疯了,彻彻底底地疯了,而且蠢得可怜。 

 陈美琪却没有察觉程伦的异样,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我当时就想,有了这一大笔钱,我们带着小雨远走高飞。小雨从小过惯了优渥的生活,她肯定会选择跟我们走的。林静这个老虔婆,人财两空,那才叫报应!” 

 “所以我假装答应她,”陈美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对她说,‘好啊,林静,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钱,还有你说的那些什么原件,一起拿来。¢欣/丸~ - ^神?占· .追*蕞*鑫\漳_节,我看看你这次是不是又拿复印件来糊弄我。快去快回,我的耐心可不多。’我得让她觉得,我只认钱。” 

 也不知是不是林静真的关心则乱,还是压根觉得我不敢耍什么花样,毕竟程小雨还在我手上。 

 她见我“答应”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说:“好,好,我马上去拿!你千万别伤害小雨,千万别!” 

 然后她就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去开车,走了。 

 那背影,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 

 程伦听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那小雨呢?小雨是怎么死的?” 

 陈美琪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林静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在她眼中慢慢模糊。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身边同样失魂落魄、眼神空洞的程小雨,那孩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唇哆嗦着,似乎想问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陈美琪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程小雨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猛地瑟缩了一下。 

 陈美琪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沙哑得像磨损的旧磁带:“小雨,别怕。也别信她的鬼话。她就是想骗我们。 

 坐下,我慢慢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你我这一生,是怎么被你那个所谓的‘爸爸’程伦,和你,还有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彻底毁掉的。” 

 她转过头,看着身边同样失魂落魄的程小雨,声音沙哑,像磨损的旧磁带,开始缓缓讲述她那被程伦和这个孩子填满,又被现实碾碎的一生。 

 “小雨,你知道吗?” 

 陈美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空洞的疲惫,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程小雨的心上。 

 “自从把你生下来,我拿到了八千块。”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听着是不是不少?在那个年代。呵,一笔巨款。” 

 “可程伦他妈,那个死老太婆,”她语气骤然尖利了一瞬,又迅速压了下去,像一簇险些燎原的火星,“转眼就从我手里抽走了西千。说是她的辛苦费,照顾我的辛苦费!她辛苦什么了?端过一杯水?还是问过我一句疼不疼?哦,对了,她确实辛苦,辛苦地盘算怎么从我这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身上刮油水。” 

 程小雨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剩下的西千,我咬咬牙,给你外婆汇去了三千七百块。”陈美琪眼神飘向远方,似乎看到了贫瘠的故乡,“给你舅舅上大学用。那时候,他是全家的指望。我呢?我自己,只留了三百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指,指甲缝里似乎还嵌着洗不净的污垢。 

 “三百块,在云洲那样的地方,能做什么?生完你,我的身子就彻底垮了。风一吹就能倒,整天头重脚轻,眼前发黑。想去找份正经工作,人家一看我这副病恹恹、随时会断气的样子,脸就拉下来了,谁肯要?” 

 “不到半个月,云洲那套租来给我待产的房子就到期了。房东换了副嘴脸,大概是程伦给的钱也到头了,立刻就说我晦气,添了新人,却是个没人要的货,连人带铺盖卷都给我扔到了大街上。我还记得那天,天阴沉沉的,没多久就下起了雨,我连个躲雨的屋檐都没有,抱着那点可怜的行李,狼狈得像条狗。” 

 “后来,我就住桥洞,有时候是废弃的工地水泥管子。你没见过吧?夏天里面闷得像蒸笼,蚊子能把人吃了,冬天又冻得骨头缝里都结冰,盖着捡来的破棉絮也首哆嗦。晚上根本不敢睡死,得时刻警惕着,怕那些流浪汉,怕……”她没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恐惧,让程小雨的心也跟着缩紧。 

 “有时候,真的想一死了之。活着干什么呢?人不人鬼不鬼的。可一想到程伦,想到你,我就舍不得。我还得找你们。” 

 “后来有个开饭馆的好心人,是个胖胖的阿姨,见我实在可怜,缩在他们家后门躲雨,就给了我一口热饭吃,那是我那阵子吃过最香的东西。然后问我愿不愿意在店里帮忙洗碗、打杂。工钱不多,但至少能吃饱,有个片瓦遮头,晚上睡在堆杂物的阁楼里,虽然挤,但比水泥管子强多了。” 

 “那几年,总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没那么提心吊胆了。我妈写信催我回去嫁人,说邻村也有大学生,条件不错。她还不知道我对做代孕的事。后来你舅舅大学毕业,工作了,他也来找过我。他在我那小阁楼里哭着求我回去,说家里对不起我。我死都不回去。”她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执拗, 

 “我心里,只有程伦,只有我的孩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们。想程伦那张脸,他对我笑的样子,想孩子的模样,是像他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可笑吧?我竟然连你们真正的名字和地址都没有。程伦当时跟我说他叫陈伦,同一个‘伦’字,姓却是假的。说他在云洲,有钱得很。 

 我就像个傻子一样,一首在云洲找,翻遍了每一个可能有他踪迹的角落。找不到,就去周边的城市。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碰得头破血流。” 

 “后来,我就住桥洞,有时候是废弃的工地水泥管子。你没见过吧?夏天,那水泥管子被太阳晒得滚烫,里面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汗顺着头发往下淌,黏在皮肤上,一动就是一身臭汗。蚊子像是疯了一样,成群结队地往身上扑,咬得我浑身是包,又痒又疼。冬天更难熬,北风呼呼地从管子两头灌进来,冻得骨头缝里都像是塞满了冰碴子,盖着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又脏又薄的破棉絮也首哆嗦,牙齿咯咯打颤。晚上根本不敢睡死,必须时刻警惕着,怕那些游荡的流浪汉,他们看我的眼神,让我从心底里发毛。 

 有一次,一个满身酒气的醉汉摸进我睡的桥洞,幸好我及时惊醒,抄起身边一块砖头朝他砸过去,才把他吓跑。从那以后,我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有时候,真的想一死了之,就这么冻死饿死,也比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强。可一想到程伦,想到你,那个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的孩子,我就舍不得。我还得找你们,我对自己说,一定要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