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现场
暴雨停歇，玻璃幕墙外晨光熹微。藤壶状的金箔浮雕爬满外墙，泛着阴沉的金属光泽。陈锋的皮鞋踩过走廊地毯上干涸的泥水印，那是赵阳昨夜留下的痕迹，蜿蜒着指向尽头那扇虚掩的鎏金雕花门。
“封锁所有出入口，监控室硬盘首接拆走。”陈锋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扯开警戒线，不锈钢警徽刮过门框，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身后，周浩正带着痕检员用紫外线灯扫描门把手。冷光下浮现出两枚清晰重叠的指纹，边缘规整。
“两枚指纹叠在一起，位置几乎完全重合。”法证人员报告。
陈锋点点头，没说话，目光扫过门内。
晨光艰难地挤过厚重遮光帘的缝隙，投下几道铁灰色的光带，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微尘。
套着鞋套的警用硬底靴踩在满地狼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颗珍珠耳环半嵌在床脚繁复的雕花里，闪着微弱的光。
一截黑色蕾丝内衣挂在床头台灯的灯罩上，边缘有些撕扯的痕迹。
周浩迈步进来，空气里混杂着酒精、香水以及某种更原始的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他蹲下身，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擦过柚木地板上一处不明显的光滑痕迹。
荧光试剂喷洒上去，幽蓝光芒下，半枚清晰的带螺纹鞋印浮现出来。
“40码。”周浩低声念出尺码，喉咙发紧。
这正是赵阳常穿的皮鞋尺码，那双意大利手工定制的，他自己还开玩笑说赵阳骚包。
他站起身，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首视床上那刺眼的一幕。
要是换在以前，他非得搂着赵阳脖子，挤眉弄眼地问他昨晚是不是“为艺术献身”了。
可现在，这是命案现场。
死的是林薇——赵阳最近紧盯不放的调查对象。
所有的线索，都像一条条绞索，勒向他最好的兄弟赵阳。
他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手脚都有些发麻。
“头儿，你看这……”周浩看向陈锋，声音有些干涩，指了指地上的鞋印。
陈锋走过来，低头仔细看了看鞋印，镜片后的目光锐利，随即抬眼扫了周浩一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拍照，提取。”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倾向。
周浩心里更没底了，陈锋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比首接发火还让人难受。
苏晚晴半跪在床边，神情专注得像是在解剖台上。
她用镊子尖端，极其轻巧地挑起死者林薇右手无名指的一小片断裂的指甲。
指甲上涂着亮眼的“珊瑚暮色”指甲油，据说是某个基金会慈善晚宴的限定色，浮华又脆弱。
但在靠近指甲根部的位置，有一道极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苍白线条。
“指甲末梢有反复接触低温物体的痕迹，类似轻微冻伤。”苏晚晴眼神锐利，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现象。
她将这枚小小的甲片小心放入证物袋，编号封存，动作干净利落。?k!a^n+s!h`u~d·i/.·c￠o?m′
随即，她注意到林薇的手掌并非完全摊开，而是微微蜷曲着，指缝间似乎粘着什么东西。
她凑近，鼻翼微动，似乎捕捉到了某种极淡的气味，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用另一把干净的镊子轻轻拨开，拈起一缕比发丝略粗的深灰色纤维。
“这是……”她对着光线看了看，纤维在光下呈现出特殊的捻度。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被胡乱丢在椅子上的男士衬衫，“和赵阳那件衬衫袖口的材质、颜色、捻度都能对应上。”
周浩的心又是一紧，目光死死盯住那件衬衫，那款式他认得，确实是赵阳的风格。
他甚至能想象出赵阳穿着这件衬衫，微微皱眉思考的样子。
“陈队、周队，”负责勘察门窗的痕检员快步走过来，脸色凝重地报告，“门确认过了，防盗链是从里面扣上的。”
他顿了顿，似乎知道这个发现意味着什么，声音压得更低，“锁链金属环上提取到的指纹汗液，初步比对，只有死者林薇一个人的。”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微弱的嗡鸣。
反锁的门，死者的指纹。
这几乎就是一个密室杀人的标准开局。
周浩脑子嗡嗡作响，如果门是林薇自己反锁的，那中间就没有其他人进来过，除了赵阳！
他猛地看向陈锋，却发现陈锋的目光正落在门框上，那里有些许划痕，还有之前报告的，两枚几乎完全重叠的指纹。
陈锋的嘴角似乎向下撇了一下，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把门框上那两枚重叠指纹的详细比对报告，立刻给我。”陈锋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带感情，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周浩听后表情更加凝重。
“窗锁从内部扣死，”周浩用镊子夹起窗缝里的海盐结晶，“暴雨冲刷了十二小时，外窗台连只蚊子腿都留不下。”他瞥了眼窗外——370米高空，连消防梯都没有的玻璃幕墙光滑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