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6章 冰棺锁魂 账册藏锋

晨光初现,汉界山巅已镀上一层金辉,而楚河上空却依旧阴云密布,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天光。

 楚王宫浸没在浓稠的黑暗里,唯有凛冽的风雪在殿宇间嘶吼,将雕梁画栋啃噬成模糊的轮廓。

 整座宫殿如坠无尽黑夜,连更漏声都被冻结,恍若时光在此停滞。

 太合殿下的地宫张开幽暗巨口,囚车碾过玄冰甬道,车辙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逐渐被寂静吞噬。

 倏忽间,一缕风掠过囚笼,却在触及冰棺的刹那停住——

 “哎……”

 风声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旋即如惊弓之鸟般逃向殿外,连残影都未留下。

 地宫外忽有墨鸦振翅,铁羽撕开雪幕的声响中,夹杂着半句未能说完的呼唤:

 “王上……”

 话音未落便被咳声截断,似利刃斩断悬丝。

 刹那间,地宫寒潮暴涌!

 连项无敌周身凝结的玄冰都为之震颤,骨髓深处传来寸寸冻结的脆响。

 那颗早已冰封的心,此刻竟又尝到新的寒意——

 原来绝望亦有深浅之分。

 黑暗中有身影渐近,足音不似踏在青砖,倒像踩着她支离破碎的魂魄。

 当那人最终驻足冰棺前时,吐息间的霜花,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记忆里含笑的眉眼,此刻竟淬着赤裸的贪欲。

 如猎手审视垂死的猎物,眼中只剩冰冷的算计。

 项无敌的瞳孔在冰层下剧烈收缩,喉间凝着千言万语。

 可寒霜早已封住她的唇舌,连最微弱的战栗都成了奢望。

 “阿项!”

 一声轻唤传来,声音还是那般温和,跟记忆中分毫不差,却再没有半分温度。

 “你可知道,为兄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

 楚山河披着衮袍的身影,在冰棺前投下幽暗倒影,袍角垂落,目光沉冷如渊。

 冰棺内,项无敌睫毛凝着寒霜,瞳孔在冰雾后微微颤动。

 “千年以前,你独自闯进汉界山,徒手猎杀六阶大地暴熊……”

 楚山河语气低沉,仿佛陷入回忆,指尖轻轻抚过冰棺表面,动作温柔,像是千年前为她系上披风时一样。

 “那时我就在想,为何楚氏的霸王血脉,偏偏落在你身上?”

 项无敌喉间滚动,金色血液在冰层下翻涌,却无法融化半分寒霜,只能化作无声的愤怒。

 楚山河俯身靠近冰棺,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彼此的倒影。

 “小时候,你问父王为何要你改姓。”

 他的指尖在冰面上轻轻划过,刻下一个“项”字,又缓缓抹去。

 “其实,你早就知道答案了,对吗?”

 冰棺突然震颤,守心坠爆发出刺目的寒光,漫天寒气再次将她冻结。

 楚山河的声音骤然拔高,厉声道:

 “女身男命,必撼王权!霸王血脉在你身上,就是原罪。”

 项无敌的意识在冰封中剧烈震颤,记忆如锋利的碎片般刺入脑海:千年前父王冰冷的诏书、母亲临终时颤抖的指尖、朝臣们窃窃私语的‘女身男命’……

 楚山河冷冷注视着她,如同审判一个罪人:“是你继承了楚氏先祖的血脉,才导致王族血脉稀薄……”

 话未说完,他突然暴怒,一掌击碎冰棺边缘!

 “大楚国运衰败!我楚山河在位千年,生下子嗣上百,却尽是些废物!”

 项无敌目光涣散,眼前浮现这双手,曾温柔为她系上披风的画面——

 如今这同一双手,正将她钉入冰寒的棺椁。

 楚山河喘息着平复情绪,用复杂疲惫的目光看着她:“所以,你是楚氏的罪人,更是大楚的罪人。”

 说到这里,他手指轻柔抚过冰棺,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冰层下传来。

 “用你的血赎罪……为大楚续命五百年。”

 他缓缓直起身,玄色衮袍在寒风中微动。

 转身时却又停住,目光落在冰棺中那个凝固的身影上:“阿项,还记得小时候那盏河灯吗?”

 “就像那盏漂走的‘无敌’灯……这就是你的命。”

 话音散在风雪中,他踏着冰霜离去,再未回头。

 冰棺内,寒霜侵蚀骨髓。

 项无敌睫毛凝着冰晶,瞳孔倒映着楚山河离去的背影。

 那袭衮袍翻卷如垂天之云,每一步都踏碎她千年的忠诚。

 “命?”

 她喉间溢出一声嗤笑,金血刚涌出便被极寒封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