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还~行吧(第2页)

从而,最终使得原本只是应该被迁入关中,换个地方居住的地方豪强,被地方官吏以强制迁移的名义,巧取豪夺、敲骨吸髓。

所以在倪宽看来,陵邑之制,初衷是好的;

被迁徙的地方豪强,也是应该被迁徙的。

但操作模式出了问题,导致地方豪强在迁移过程中利益受损,平白养肥了地方贪官污吏。

到这里,其实就能看出刘荣准备的问题,真的是非常精准、非常有针对性了。

——儒家士子于汉家而来,从来都只有一个问题需要考虑、商榷:屁股歪不歪?

至于有没有本事、肚子里有没有墨水,反倒在其次了。

反正儒家五经,又不会教你怎么做官、怎么收税,怎么与同事及上下级相处之类。

如何做官,终归是要先做了官,才能在实践中一点一点学会的。

而陵邑之制,几乎是最适合用于判断儒家士子屁股歪不歪、三观正不正的标准命题,且没有之一。

盖因为陵邑之制的根本,就是打击地方豪强,以减缓、遏制土地兼并,并从源头上杜绝门阀世家诞生的土壤。

而地方豪强,又是儒家天然的幕后金主、基本盘,儒家更是地主豪强最坚定的政治代言人。

这就使得‘陵邑之制’这四个字,总是能看出一个儒生,究竟‘儒’到了怎样的程度。

比如儒家各流派中,最‘儒’,即屁股最歪的鲁儒之流;

他们对于陵邑之制的看法就是:此暴政也!

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豪强尾大不掉、地方二千石不能治,也不在乎土地兼并、底层民众还有没有生存空间。

他们只在乎他们的金主爸爸:地方豪强过得好不好。

豪强过得好,那自然是圣君在朝,海内升平,盛世降临。

豪强过得不好,也必然是昏君在位,民怨沸腾,国将不国。

任何侵犯豪强利益的政策、行为,他们都批判、反对;

任何有利于豪强的措施,他们都赞成,甚至愿意自发相助。

所以,无论是太祖高皇帝、孝惠皇帝,还是后来的吕太后、太宗皇帝,亦或是先孝景皇帝、当今刘荣。

准确的说,但凡是个脑子没病的汉天子,就不可能对鲁儒之流有好脸色。
 

——从‘鲁儒之流’这个措辞和形容方式,也不难发现这一点。

若是用儒家五经:诗、书、礼、易、春秋,来作为区分儒家各流派的标准,那鲁儒之流,便大致是指那些治《礼》,《春秋谷梁传》,并无比坚定的为豪强、贵族站台的保守派、顽固派。

他们甚至提倡恢复井田制和奴隶制!

只能说这些人,已经保守到连儒家内部的其他流派,都有些不待见的地步了。

井田制?

奴隶制?

开什么玩笑……

与鲁儒之流,对陵邑之制全盘否定的态度截然相反的,便是儒家内部最激进的鹰派,公羊派。

这一流派,治的同样是《春秋》,却是和谷梁截然相反,甚至针锋相对的《春秋公羊传》,也称:公羊春秋。

若是让这个流派的士子,答这道关于陵邑之制的题,那最终的答案,大概率会让刘荣喜笑颜开。

他们会说:陵邑之制就是正确的,一目了然!

那些豪强为富不仁,活该被强制迁徙!

什么地方官员敲骨吸髓——没把这些败类豆沙了,已经是这些官员严重渎职了!

只能说,激进派、鹰派的画风扑面而来,味道极正。

而这——鲁儒的‘完全反对’,和公羊儒的‘完全支持’,显然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绝大多数儒生,尤其是年轻儒生,其实都是在这两个区间之内。

有的偏反对、偏鲁儒一点,有的偏支持,偏公羊一点。

只是无论如何,都很少会有儒生,像鲁儒那般完全反对陵邑之制,以至于违背如今汉室最基本的政治正确;

也不会像公羊那般完全支持,以至于完全背叛了儒家的基本盘,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屁股决定脑袋。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如今汉室在任用儒家出身的官员时,就不得不去判断:这个人,到底是偏鲁儒一些,还是偏公羊一些。

偏公羊,那没说的,儒家出身为此人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自然就能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