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尚书令(第2页)

始终在一旁记录的汲黯,也同样是心潮澎湃,甚至直至此刻,都没有将情绪完全平复下来。

究其原因,便在于此刻,那张摆在刘荣面前的白纸上,那一字字、一句句骇人听闻的‘暴论’……

“外患北为匈奴,南为百越——尤其是南越赵佗;”

“过往,朝堂内外的公论,也一直是:北蛮匈奴,非以雷霆之怒相惩、百战强军征伐,方可剔其爪牙。”

“及南方百越,更是自太祖高皇帝时起,便已有定论。”

“——赵佗年老;其死,则南越必乱矣。”

“及赵佗亡故,南越即乱,岭南百越群龙无首,我汉家自可兵不血刃,而使岭南百越内附……”

如是说着,汲黯不由深吸一口气,再度将目光,撒向刘荣面前的御案之上。

——和北方的匈奴人动武,对南方百越则奉行和平统一,是过往数十年,汉室朝堂中枢的一贯原则。

究其原因,自是北方匈奴‘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用后世史家的结论而言:游牧民族,见小利而忘义,谋大事而惜身,颠覆纲常人伦;

茹毛饮血,披发左衽,实乃未服之地、未服之民也。

既然是‘未服之地的未服之民’,而且还是畏威而不怀德、畏强而不怜弱的野人,那自然是要先胖揍一顿,给打服了;

打服之后,再去考虑要不要开化、开智,又或是车轮放平之类……

而岭南百越,早在数百上千年前,就已经被纳入了华夏文化圈当中。

春秋时期的越王勾践,甚至至今都还被岭南百越之民,共奉为‘始祖’;

闽越王室驺氏,更直接就是越王勾践的直系后裔!

这么一块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以‘华夏贵胄’自居的区域、群体,自然不能用对待匈奴人的方式来对待。

再者,岭南地区与华夏文明的融合,或者说是岭南地区单方面荣辱华夏文明的进程,在大约八十年前,进入了一段飞速发展期。

秦将任嚣、赵佗二人,率秦征南大军跨越五岭,控制岭南,将岭南大地真正纳入了华夏文明版图。

后来秦二世而亡,赵佗毁道绝涧,割据自立后,更是半点没有放缓对岭南之民的‘教化’进程。

先进的耕作方式啊~

布匹、衣服制作方式啊~

乃至于文学文化、官僚制度之类,都被赵佗不遗余力的在岭南大地推广开来。

时至今日,岭南大地——尤其是赵佗治下的南越国,无论军队、官僚,还是贵族、民众,都已经和华夏之民无异。

虽然在某些方面,较如今汉室还有一定落后,但也终归是‘落后的华夏农耕文明’,而非截然不同的游牧文明,或是其他外域文明。

所以说白了,岭南地区的问题,其实并不能算作纯粹的外部问题。

至少汉家历代先皇——包括刘荣在内,都希望将其视作内部问题,并以‘赵佗割据自立’的政治定性,将南越问题内部解决掉。

如何内部解决?

往长远了说,自然是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让岭南地区对华夏文化的向心力愈发强大,最终找个合适的契机,以和平手段将‘外藩’化作‘诸侯’。

往短了说,便如汲黯方才所言:熬死赵佗。

赵佗一死,南越必乱;

南越都乱了,那闽越、东越自然也无法安稳如初。

无论是三方彼此攻伐,还是内部出现动荡,汉家都可以迅速出手,以‘宗主国代为平乱’的名义,顺理成章的将岭南地区光复。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汉家历代先皇,也为之做了不少努力。

——比如至今为止,南越、闽越、东越三国的王世子,都默认在长安为质。

他们大都于幼年时期来到长安,生活在宗正属衙安排的别居,接受纯正的华夏文化教育,自幼在华夏文化政治、经济中心,接受最浓烈的华夏文化熏陶。

在此期间,他们会有出身儒家的老师、同学、朋友;

会有朝堂精心挑选,为其量身定做的红颜知己,以及与红颜知己孕育的子嗣。

直到他们的父亲病重弥留,需要他们回国继承王位,他们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