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执政党和在野党(第3页)
沈一贯不说话了。
“公道自在人心。”朱常洛看着申时行,“申阁老以为如何?”
“……清丈吧。”申时行叹了一口气,“陛下天恩,免了苏、松、常民运之苦,百姓自然感恩戴德,些许投献小民焉能作乱?”
“那除了整个争议,听说如今主要就是沈阁老、申阁老认为该先由户部统一编定了各地科则,王阁老则以为该用考成法督促地方编定好呈报?”
“启禀陛下,正是。”王锡爵仍是看着两人,“由户部派员到地方详查各地实情,再一一编定,那要编到何年何月?没编定之前,那地方仍如旧例,勤职奖廉银难道年年由陛下掏空内帑?”
“再者,新政早有成法,无非是澄清吏治,让地方官吏能够厉行优免、厉行商税和钞关银、市舶银罢了,如此朝廷财计无缺,地方存留也能够支应勤职奖廉银和公办银。要澄清吏治,自然要考成,要京察!”
朱常洛听完点了点头:“两位阁老又顾忌什么呢?”
申时行苦笑道:“陛下,有臣等二人在内阁显得顾忌重重,总是好的。厉行优免事涉满朝文武,不是人人都能像元驭这般大公无私啊。恕臣斗胆,即便有勤职奖廉银和公办银,这澄清吏治可比清丈田土、厉行优免难多了。如今满朝文武担心的,是洪武年间戴枷办差那种旧事啊。”
“当下由地方自行编定税则,即便一县设一御史也是无用,自会先往多了去编定。再摊派下去,容易生民怨啊。不那么操切,缓上一段时间,先允地方多存留,地方反会先见到勤职奖廉银和公办银的好处。”
“至于这些银子从何而来,如今不如板子抬起来了却还没落下。他们心存希望又心存忌惮,这两年大约也只会先从没有出仕为官族人的乡绅人家厉行优免入手,既增了赋税又不让同僚难办。以为尚有转圜余地,也不至于畏难挂印而去。”
“过了两年编订了科则,再厉行考成法澄清吏治。届时那些无人出仕为官的眼见在朝在野大有不同,又有新一科取士,那自然是踊跃应考,不畏届时处置一批地方官而无人可补。”
申时行说完了这些才作揖:“臣是这么想的,陛下圣裁。”
王锡爵有些呆呆地看着他:老申好阴啊。
朱常洛若有所思:“就是说,先把官和绅分开对待?”
沈一贯点头:“激得士绅生怨,士林风议满朝文武,再厉行考成法澄清吏治,也逼得有官职在身之家同样厉行优免,那就容易多了。”
朱常洛却深深地看着他们两人:“落魄秀才造起反来,比官员们狠多了啊。”
“……京营练兵,也要数年啊。”沈一贯看着王锡爵,“若如元驭兄这般操切行之,莫非准备立即就应对这处处祸患?”
王锡爵一时分不清他们究竟是赞同新政,还是只巧妙拖延另藏祸心了。
朱常洛却明白了:他们两人既不想被皇帝惦记是真阻拦,也要向整个官绅阶层表明他们尽力了。
恐怕王锡爵彻底胜出之时,就是他们两人请辞回家之日。
钝刀真恐怖啊,但那些既不愿出来当官承担压力、还要在民间享受优待攫取利益的普通士绅,确实更加应该被第一批针对。
也就是他们,凭借人数远多于出仕为官者而掌握着真正的“舆论”。
朱常洛性情古怪:他还以为只有新党旧党,没想到这两个老家伙想搞什么执政党和在野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