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笑傲江湖(改变 六)(第2页)
院井旁,张敦实突然大喊:“得数了!二十一丈三尺!”
他兴奋地挥舞着记录簿,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
郑怀安接过记录簿,扫了一眼:“差了两寸。”他指向井台青砖的接缝处,“没算砖缝的灰浆厚度。“
张敦实顿时蔫了,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郑怀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记住,测量之道,在于见微知著。一砖一瓦,皆有定数。”
午时将至,日头渐毒。
李文秀的日晷终于得出结果——二十一丈二尺八寸。他小心翼翼地呈上记录,手有些发抖。
郑怀安仔细核对了他的计算过程,微微颔首:“差一寸,尚可。”
这个结果已经相当精确,考虑到今天云层的影响。
最后验看的是赵铁柱的泥地演算。这个农家子用最简陋的树枝,在泥地上画满了各种图形和算式。郑怀安蹲下身,仔细检查每一处计算。令他惊讶的是,赵铁柱不仅用了‘重差术’,还自己推导出了修正公式,最终得出二十一丈三尺一寸——与郑怀安袖中的标准答案只差半分。
“赏。”
郑怀安走回讲案,从案下取出个紫檀木匣子。匣子打开时,周围的学子都倒吸一口凉气。
红绸衬里上,整整齐齐摆着套乌木算筹,每根筹上都用银丝嵌着精确的刻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圣上视察算学斋后,特意命内务府为优秀学子打造的。
赵铁柱接过算筹时,黝黑的手微微发抖。他忽然跪下,朝皇城方向重重磕了个头:“学生定用此筹,为陛下量尽天下河山!”
他声音哽咽,额头抵在青石板上久久不起。
郑怀安眼眶微热,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寒门学子时,先师赠他一副竹制算筹的情景。那副算筹他至今珍藏在书房最深处,虽然早已磨损得看不清刻度。
回到斋内,郑怀安瞥见《九章新术图》下方新添的那行御笔批注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算学之要,在量田亩,在测星辰,更在度人心。”
他轻轻抚过这行字迹,想起圣上微服私访算学斋时的情景。那天易华伟穿着普通儒生的衣服,站在最后一排听完整堂课。下课后,他走到讲案前,指着《九章算术》中的一道题,与郑怀安讨论了半个时辰的解法。临走时,圣上才亮明身份,并亲手在图上题下这行字。
“博士,学生有一事不明。”
赵铁柱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手里捧着那套珍贵的算筹:“为何圣上如此重视算学”
郑怀安望向窗外的水井,辘轳上的九个绳结在风中轻轻摇晃:“十年前黄河决堤,淹了三府十八县。不是因为堤坝不坚固,而是因为计算错误,将危险地段少算了三丈。五年前征西域,大军在沙漠迷路,损失过半,是因为向导不会计算星辰方位。”
他转身看着赵铁柱,声音低沉:“圣上说过,算学不仅是数字,更是社稷安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赵铁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算筹小心地包进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里。郑怀安注意到那块布上还沾着些药渍,想必是他从药铺捡来的包装布。
“铁柱,从明日起,你下学后留下来,我教你《缉古算经》里的高阶算法。”
郑怀安突然说道:“你在测量上很有天赋,不要浪费了。”
赵铁柱猛地抬头,眼中闪着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要跪下。
郑怀安一把扶住他:“算学斋里,只论学问,不论尊卑。”
这是他常对学生说的话,也是易华伟推行新政的核心——唯才是举。
窗外,张敦实还在井边反复测量,誓要找出那两寸的误差;李文秀则坐在廊下,认真地记录着今天的计算过程;连刘宗敏也收起了傲气,和陈维崧一起研究着铜环上的刻度。
郑怀安捋了捋胡须,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些学子将来有的会去户部计算田亩赋税,有的会去工部修筑堤坝桥梁,有的会去钦天监观测星辰历法。但无论去向何方,他们手中的算筹,都将为这个王朝丈量出一个更加精确的未来。
他再次看向那行御笔题词,忽然明白了圣上的深意。算学度量的不仅是天地万物,更是人心向背、国运兴衰。
一个能精确计算河山尺寸的王朝,才能铸就万世太平。
……………
农政斋后院的九畦试验田在正午阳光下泛着油光。
每畦长三丈、宽五尺,四周用青砖砌出半尺高的田埂。埂面上用白灰写着编号:…‘甲字畦-北直隶褐土’、‘乙字畦-南直隶红壤’直至‘壬字畦-湖广潮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