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9 章 誓约诞生之地……(第3页)

盛暃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季家或许还有别的见不得光的东西,所以季宏星一时没能想明白,还想着逃回去找祖母,要祖母拿决定。他都多大个人了?要是继续这么没担当主见,他继承人的位置也别想要了。

季宏星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找盛暃坦白。

你连跟玄魁合作炼制兰毒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别的事不能说?

钟离雀话里点明了盛暃的所有想法,他仍旧表现得不动声色,眼神透露出“这不过是你的猜想”,这两年跟着他老爹倒是练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盛暃想要季宏星跟自己坦白季家的秘密。钟离雀迎着盛暃高深莫测的眼神,轻声问:“要我帮你说服季公子吗?”

“不需要。”他直接拒绝。

钟离雀却笑了:“我知道这么问你肯定会拒绝。”

盛暃冷脸:“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钟离雀抿唇,自从她占卜越来越熟练后,对万物的占感也随之提高。有时看一眼就能知晓他人的情绪、想法,无论她想或者不想,哪怕蒙上眼睛,捂住耳朵,太多信息扑面而来,无用居多,她却不得不接受。

此时的盛暃看起来冷若冰霜,却没有真的生气动怒。

“你把二哥、苏枫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帮你说服季公子。”钟离雀扬起脸看盛暃。

她神色认真。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盛暃漠然道:“你联系我二哥做什么?”

“我想知道他过得如何。”钟离雀说,“他这两年和我断了联络。”

盛暃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忽地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喜欢我二哥吗?”

钟离雀没有回答。

盛暃又道:“若是不喜欢,就没必要联系。”

他倒是想替苏枫断掉这份孽缘。在盛暃看来,这两人根本没可能,如果不是钟离雀,苏枫也不会跟父亲决裂,导致关系闹僵。

只要解决了钟离雀这个问题,苏枫为了虞岁反抗南宫明的事都不算事。

何况……盛暃认为钟离雀对苏枫根本没那个意思,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苏枫又总是跟钟离山那帮人混在一起,所以才与他有些许亲近。

如今人长大了,这关系也是时候该疏远了。

盛暃转过身来直面钟离雀,他站着,钟离雀坐着,显得他此刻的姿态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压迫感十足。

随后从那张刻薄的毒嘴中说出的话更是如利剑剜心般的尖锐:“钟离雀,你当真不知道我二哥为何与家里闹翻?他对你的用心你都当视而不见,还是为了吊着苏枫故意当作毫不知情,用你那可笑的兄妹情来遮掩你对苏枫的利用之心。”

这些话对钟离雀来说相当无理。

可她还是没有被盛暃激怒,依旧保持恬静,微微扬首直视着盛暃。钟离雀的位置靠近悬崖边,入夜后扎营的灯火在后方摇晃着,因为观星,反而需要远离这些火源,因此那纤弱单薄的身影仿佛一株生长在崖壁上的细草,拥有柔韧和危险的气息。

这三个月,面对盛暃的冷嘲热讽,钟离雀始终保持温和的态度,像是有着包容一切的耐心,常常令盛暃感觉自己是一拳打到棉花上。

此刻也是一样。

钟离雀望着盛暃疑惑地眨了眨眼,似乎花了点时间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目光逐渐透露出一丝的怜悯和理解。

盛暃:“……”

什么意思?

钟离雀神色略显无奈地说:“你没被人喜欢过,自然是会这么想的。”

盛暃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这话竟然是钟离雀这种帝都乖乖女说出来的。原本站在钟离雀身前不可一世的人,神色略显微妙。

“无论苏二哥是否喜欢我,多年相处情谊,我也不会对他不闻不问。”钟离雀正色道,“何况这是我与苏二哥之间的事,所以我不会对你刚才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盛暃冷笑:“冠冕堂皇。”

钟离雀又道:“明天一早,我会派两名青龙军给季公子。”

“你敢?”盛暃眯了眯眼。

钟离雀却大方道:“如果你不想这一路走得磕磕绊绊,状况百出,那就想办法让我打消这个念头。”

盛暃心道真是笑话。

他表现得冷硬又坚决:“钟离雀,趁早死心,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与二哥有关的消息。”“我现在要的不是这个。”钟离雀却摇摇头。

盛暃打量她许久,沉默之中,钟离雀已经拿起画笔勾线,一会后停笔休息,揉着手腕抬头看天幕。砚台干涸,眼瞧就没墨了。

钟离雀视线扫过砚台,再随之上扬,看向站在边上许久的男人。盛暃接收到她的视线,也只是扬了扬眉,像是一尊石雕立在原地,冷酷无比。

钟离雀开口道:“要我叫季公子过来研墨吗?”

盛暃不吃这一套:“你大可试试,看他能否过来。”

钟离雀朝他递出右手,五指纤细修长,肤色白皙细腻,手背却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我这手,是你们南宫家的大小姐所为,所以画不了多久就得停下歇息,就连这简单的星象图,也要从晚上画到天亮。”

盛暃垂眸扫了一眼那白皙的手背,漠然道:“我从未认可楚锦的身份,你同我说这些也没用。”

他不会因此有半分愧疚和怜悯。

“不管你认不认同,受辱理亏的始终是南宫家。”钟离雀收回手,重新拿起画笔,“既然是你赶走了季公子,那就只能让你完成季公子该做的事。”

钟离雀用完最后的墨便停笔,温和守礼地望向盛暃。

盛暃定定地站了会,上前两步,望着需要他跪坐在钟离雀身旁才能研墨的案台,踢了一脚。案台动了动,发出瓷器碰撞的脆响,钟离雀眼皮轻颤,刚伸手按在台面上,欲要开口,就见盛暃转身朝江尺扬声喊:“换张桌子过来。”

他换了一张高高的桌子,站着就能研墨,还叫上了江尺在旁边候着,将他桌上的砚台换到钟离雀手边,自己是半步都不再往前走。

夹在两人之间的江尺半句话不敢说,在安静的气氛中于心里疯狂翻白眼。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是被三少爷叫过来当“苦力”,将砚台从这张桌子端去另一张桌子,不过两三步的距离,三少爷也不知是发什么疯,你都研墨了,还不肯走这两三步?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盛暃背对着钟离雀研墨,也没发现江尺嫌弃自己的小心思。

钟离雀停笔休息的时候会起身活动一会,每次她起身,江尺都会提醒她小心些。作画台靠近悬崖边上,他怕这位钟离小姐累昏头没看清一脚踩空掉下去,到时候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每当这个时候,盛暃就会回头,目露鄙夷地扫过江尺,像是无声在问:你冲她献殷勤做什么?

江尺这时候就会觉得日子真难过,这趟南靖之行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两拨人同行快三个月,盛暃第一次陪着钟离雀作画到天明。当钟离雀画完最后一笔时,盛暃当即甩袖离去,江尺紧随其后,开始从三少爷这里套话问他为什么想不开要在悬崖边吹一整夜冷风。

钟离雀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压下唇边若有似无地笑意,转身让小桃将画纸收起来。

与盛暃此人相处,像训狗一样。

也有几分趣味。

盛暃离开悬崖边,看见一大早就试图过去找钟离雀的季宏星。季宏星看见盛暃就调转方向要避开,盛暃却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径直走开了。

这让季宏星有些疑惑,怎么不来阻止他?他见盛暃直接回了南宫家的队伍马车里,得知盛暃一夜没睡,在悬崖边给钟离雀研墨作画后,季宏星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盛暃昨晚怕是被鬼上身了。

季宏星赶去找钟离雀,确认这事属实后,眼里流露出的震惊令人感到好笑。 他是不是威胁你,不准你借人给我? 季宏星试探地问道,心想盛暃也是真够狠的,竟然威胁人家一晚上。

“季公子猜错了。 钟离雀摇摇头,以无奈又宽慰的口吻同季宏星说道,“昨晚我们都误会了,他并非阻拦不让你走,而是担心你回城的路上遇险。

 

钟离雀换了种说法告诉季宏星去南靖的好处,如果他现在离开,就必须承担被玄魁抓住的风险。不管他是否与玄魁合作,现在被抓住下场肯定好不到哪去。

不如就随着盛暃去南靖,好好与盛暃商量对策,也免得孤身一人回帝都惹恼祖母要好。

“老夫人年纪大了,若是知道此事,肯定会因路途凶险而担心不已,反倒伤了身子。

季宏星被钟离雀说服了。

倒不是觉得自家老太太会担心到病倒,而是害怕老太太对自己失望,于是又立马转头去找盛暃,欲要跟对方坦白商议。

可惜盛暃回马车里倒头就睡,没理他。

等盛暃醒来后,看见季宏星讨好的笑容,就知道钟离雀把人说服了。

他往钟离家的队伍方向望去,没看见钟离雀,应该是还在马车里歇息着没醒。

盛暃听着季宏星的诉苦,手指轻敲马车窗棱,余光扫向外边。

从何时起,他与钟离雀共事竟生出了奇怪的默契。

昨晚因为苏枫的原因条件谈崩后,盛暃也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知道钟离雀肯定会有下文。

钟离雀让盛暃研墨一整晚,却从未明说,盛暃接受了,却知晓,明日她一定会说服季宏星,结束这个矛盾,继续和平前往南靖。

这几个月相处中,他们有大大小小的矛盾,要么彼此各退一步,要么互相解决问题,这才得以走到今日。

盛暃不得不承认,从前那个跟自家妹妹一样胆小柔弱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孩,如今变得聪慧、稳重。

让人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