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孤飞(第2页)




    只有生与死能将所有人的表情归纳为一种。



    她没有注意到是谁为她套上了丧服,在那几瞬里她只是静静凝望着雍正的背影。



    婉襄觉得他似乎比她还要更平静,因为他不能在臣下面前失去一个君王的仪度,就像是兆佳福晋那样地轰塌下去。



    人们忽而又让出了一条路,又一群年纪各异的白衣人涌进来,她仍然不认识他们任何一个。



    他们就跪在雍正面前请他为江山社稷而节哀,君王要开始“悲恸不已”了,怡亲王府的主事者开始将房中的人清场,一个个都跪倒了院中去致哀。



    终于又有人想起了婉襄,想起她不应当为王府的主人穿丧服,因为她是天子的女人。



    婉襄当然也不用到院子里去跪着,因为她不是怡亲王的儿孙。



    她们把她带到了一处空置的院落里,让她一个人对着深夜里煌煌燃烧,却其实什么都照不亮的烛光。



    她凑近了那烛火,感受它光亮的同时也感受着它带来的热意,比起伤心,她现在更多的是迷茫。



    怡亲王薨逝了。



    就这样一件简单的事,她不知道她究竟在搞不清楚些什么。



    同样被送进这个院子里的人还有富察氏,在婉襄之后不久。



    原来那群围绕着雍正的重臣之中,还有她的夫君弘历。



    她也是一身白色,雪做肌肤,麻布为裳,若不是仲夏闷热,婉襄几乎要以为向着她走过来的是一个雪人。



    走到近处,富察氏和婉襄福了福身,“请贵人节哀。”



    婉襄不得不站起来还礼,“也请福晋节哀。”她不想在这时候处理什么人情世故。



    富察氏点了点头,她眼中有真切的悲伤之色,沉默着坐在婉襄对面,银缸的另一侧。



    这一夜的灯花为她们的沉默与悲伤所压制着,一直到燃尽都不曾爆处一朵。



    下人们进来换银缸上烛火的时候婉襄听见富察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艰难地舒展着她的腰肢。



    “四阿哥过来便已经足够了,福晋又何必自苦。”



    本来就已经惹雍正忌惮。



    从婉襄的话语里,她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与偏向。



    她也还是很诚恳地回答,“十三皇叔是国之栋梁,损失此等良臣,实是我大清之殇。”



    这是真话。



    “急躁容易出事端。”



    她指的是四阿哥,这也是真话。



    而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隐隐传来的哀泣之声是这个夜晚永恒的旋律。



    这哭声太折磨人了,婉襄想要摆脱,“已故多罗贝勒弘暾的福晋,是怎么回事?”



    在经过院中那一片人群的时候,她看见了刚刚被人带进来,跪在最后面的小富察氏。



    她们都是富察氏,婉襄想,她应该是知道她的。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做为未来的皇后,富察氏的修养与文学造诣都在寻常女子之上。



    可这句词,她吟诵时没一点少女的娇羞袅娜,满是惆怅。



    注定了这个故事会以悲剧结尾。



    “蒲尔别和已故多罗贝勒弘暾是青梅竹马,长成之后素来待彼此以诚以礼,不曾逾矩一步。”



    “终于到了要给弘暾选福晋的时候。而蒲尔别是我族中的侄女,我是四阿哥的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