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醒世恒言第二十九卷 卢太学诗酒傲公侯(第2页)

 石雪哥一开始以为锅卖出去了,心里正高兴,结果田大郎把钱要回去,他瞬间对王屠恨之入骨,恨不得和对方拼命。可毕竟是自己的锅有问题,找不到由头发作,只能强忍着一肚子怨气,提着锅转身离开。临走时,他还恶狠狠地瞪着王屠,满心希望对方能搭句话,好借机大闹一场。但王屠本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在意他的反应。石雪哥见对方不理会自己,只能悻悻离去。

 满心的气闷让他失了神,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中的锅摔得粉碎。这下,石雪哥对王屠的恨意更是深入骨髓。没了生计的他,一度想寻死,甚至想讹诈王屠,可又舍不得性命。思来想去,他走上了做盗贼的路。没想到这一行他干得还挺顺手,渐渐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堂。后来,他加入了一伙在卫河上打劫的强盗,每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这时,石雪哥反倒感激起王屠来。他觉得,如果不是当年王屠那一句话,自己把锅卖了做小生意,哪能有现在这般“潇洒”的生活。然而,恶有恶报,他最终被官府抓获,面对确凿的罪行,自知必死无疑。此时,他又想起往事,认定如果不是王屠当年说破,自己拿着卖锅的钱做生意,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所以在受审时,他故意诬陷王屠,一口咬定对方是同伙,无论如何都不松口。

 这也就导致了石雪哥认识王屠,可王屠却根本不认识他。直到秋后问斩,两人被绑在法场上,王屠质问:“今天横竖都是死,你总得告诉我,我们到底有什么冤仇,要这样害我?说清楚了,我死也甘心。”石雪哥这才把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王屠大喊冤枉,想要辩解,可到了这个地步,又有谁会听他的呢?最终,王屠只能含冤而死。真是“只因一句闲言语,断送堂堂六尺躯”。

 再回到卢柟这边。他一大早就在家里等着汪知县,可等到上午九点到十一点,还不见人来,便派人去打听,回报说知县正在审案子。卢柟心里有些不高兴,想着:“明明约好了一大早就来,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审案子?”

 又过了一会儿,知县还是没到,再派人打听,得到的消息是案子还没审完。这下,卢柟的不悦又多了几分,心想:“是我主动请他的,这次就忍一忍吧。”俗话说“等人性急”,没过多久,他又接连派了五六个人去打听。很快,派出去的人都回来报告:“知县正在堂上用刑审人,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卢柟听了这话,满心的不高兴瞬间化作怒火,怒道:“原来这个庸俗的家伙,真是一无是处,还一直来纠缠!差点就看错人了,还好现在看清了。”他立刻吩咐家人撤掉给汪知县准备的酒席,自己走到上座,面向外坐下,大声喊道:“快拿大杯子,斟上热酒,我要洗洗这满肚子的俗气!”家人劝道:“万一老爷一会儿就来了……”卢柟瞪着眼喝道:“住口!还提什么老爷?我这酒岂是给庸俗之人喝的?”家人见主人发怒,不敢再多说,赶紧倒上大杯的酒,厨下也端出菜肴,小仆人在堂中奏响音乐。

 卢柟几杯酒下肚,又换了大碗,一连喝了十几碗。酒劲上来,他索性脱掉外衣,光着脚、散着头发,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让人撤去菜肴,只留下水果和下酒菜,接着又喝了十来大碗,最后连水果都赏给了小仆人,只喝起了寡酒。几碗酒下肚,卢柟虽然酒量不错,但这么急着喝酒也扛不住,很快就醉倒在桌子上,鼾声大作。家人谁也不敢去叫醒他,只能整整齐齐地站在两旁等候。

 卢柟在屋里醉得不省人事,外面管园子的却不知道。远远看见知县的仪仗队来了,他急忙跑进园子通报。到了堂中,看到卢柟醉成这样,大吃一惊,说:“老爷都到了,相公怎么醉成这样?”家人们得知知县来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纷纷说:“酒席还在,可相公醒不过来,这可如何是好?”管园子的提议:“先叫醒他,哪怕扶着他陪着老爷,也比冷落人家强吧?”家人们只好上前呼喊,喊破了喉咙,卢柟还是没醒。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大家知道知县已经进来了,慌乱之下四处躲藏,只剩下卢柟一个人躺在那里。这一闹,原本可能结交的佳宾贤主,成了世代冤家;精心布置的好景名花,也化作一场春梦。真是“盛衰有命天为主,祸福无门人自生”。

 汪知县离开县衙,来到卢家园门口,既没看到卢柟出来迎接,也没见到一个仆人伺候。随从们大声叫嚷:“有人在吗?快去通报,老爷到了!”可没人回应。知县以为看门的已经进去通报了,便说:“不用喊了。”径自走进园子。只见门上挂着一块匾额,白底绿字写着“啸圃”两个大字。进了园门,是一排柏树林立如屏风,转过弯,又有一座门楼,上面写着“隔凡”二字。穿过门楼,是一条松树林立的小路。

 走出松林,眼前的景色让知县眼前一亮:山岭高低错落,楼台若隐若现,草木错落有致,花竹环绕四周。知县见园子布置精巧,景色清幽,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高人,品味果然与众不同。”但奇怪的是,一路上没听到一点人声,也没见到卢柟来迎接,他不禁心生疑惑,还想着是不是园中路途复杂,卢柟从别的路出去迎他了,所以才没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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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在园子里四处寻找,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大堂前。只见数百株菊花绽放,白如霜雪,灿烂夺目;千树枫叶红似丹霞,层层叠叠;橙树和橘树果实累累,金光闪闪。池塘边,千百株芙蓉花争奇斗艳,颜色深浅不一,绿水红花相互映衬,鸳鸯、野鸭在水中嬉戏。汪知县心想:“他请我赏菊,应该就在这个堂里了。”于是,他在堂前下轿,走进堂中。

 可堂内哪有什么酒席,只有一个人蓬头赤脚,坐在上座,靠着桌子呼呼大睡,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随从们赶忙上前大喊:“老爷到了,还不起来!”汪知县见这人穿着打扮不像普通仆人,又看到旁边放着文人雅士的头巾和便服,便吩咐先别喊,看看是什么人。之前常来送帖子的差人凑近一看,认出是卢柟,回禀道:“这就是卢相公,醉倒在这里。”

 汪知县一听,顿时脸色发紫,怒火中烧:“这个家伙太无理了!故意把我骗来羞辱!”他气得想让随从把园中的花木砸个稀烂,可又觉得有失官体,只能强忍着一肚子怒气,匆匆上轿,吩咐回县衙。

 轿夫抬着轿子,沿着原路返回。到了园门口,还是没见到一个人。那些衙役们纷纷摇头咂舌:“他不过是个监生,怎么敢这样轻视官府?真是怪事!”坐在轿子里的汪知县听到这话,更觉得颜面尽失,怒火越烧越旺。他心想:“就算他才华出众,也是我治下的子民。我多次请他,他不来;我屈尊去见他,还送银送酒,已经算是礼贤下士到极点了。他却如此无礼,公然侮辱我。别说我是他的父母官,就算是平辈相交,也不该这样!”回到县衙后,他余怒未消,直接回到了私人住所。

 再说卢柟的家人奴仆们,等知县走了才敢出来。他们来到堂中,见卢柟还在熟睡,一直到深夜才醒来。众人告诉他:“您睡着的时候,老爷来了,见您睡着,就走了。”卢柟问:“他说什么了?”众人回答:“我们怕不好应付,都躲起来了,没听见。”卢柟说:“这样做对!”又懊悔道:“都怪我一时性急,没吩咐关上园门,让这个庸俗的家伙闯到这里,弄脏了地面。”

 他吩咐管园子的,第二天一早用清水把知县走过的路打扫干净,又派人找到之前常来送帖子的差人,把汪知县之前送的银子和那坛酒都退了回去。差人不敢隐瞒,立刻回县衙交差去了。

 汪知县回到县衙内宅,夫人见他满脸怒气,便问道:“你去赴宴,怎么气成这样?”汪知县把在卢柟家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夫人听完,数落道:“这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别人。你身为父母官,平日里行事威风,自然有人奉承,何苦三番五次放低姿态,去结交一个普通读书人?就算他有才,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今天受了这般怠慢,知道后果了吧。”

 汪知县本就窝火,又被夫人一顿抢白,更是怒不可遏,坐在椅子上,气得半天说不出话。夫人见状,又补了一句:“何必生气,自古道‘破家县令’。”就这四个字,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瞬间浇灭了汪知县那点怜才敬士的心,转而勾起了他报复害人的念头。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盘算:一定要想个办法,置卢柟于死地,才能消我心头之恨。这一晚,他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如何算计卢柟。

 第二天早衙公事处理完,汪知县把心腹令史谭遵唤进衙内商议。这谭遵是个精明能干的人,长期帮知县处理见不得光的勾当,是个经验老到的猾吏。汪知县先把卢柟如何得罪自己的事说了一遍,接着表示要搜集卢柟的过错,参他一本,以报羞辱之仇。

 谭遵听完,谨慎地说:“老爷,要和卢柟作对,可不能轻举妄动。得找一件铁板钉钉的大事扣在他头上,才能彻底扳倒他。光靠参访恐怕不行,弄不好还会给老爷您惹麻烦。”汪知县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谭遵解释道:“卢柟在本地人脉广,和不少大官都有往来,家里又有钱。平时虽说恃才傲物,但没犯过什么大错。就算把他抓了,那些大官出面求情,上司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到时候他怀恨在心,老爷您反而会吃不了兜着走。”

 汪知县不甘心,说:“话虽如此,但他如此放肆,肯定做过不少坏事,你仔细去打听,我自有办法。”谭遵领命出来,正巧碰上差人把之前送给卢柟的银子和酒退了回来。汪知县见状,更觉得颜面扫地,无处发泄怒火,便迁怒于差人,斥责他们不该把东西收回来,还打了差人二十板子,最后把银子和酒都赏给了差人。真是“劝君莫作伤心事,世上应多切齿人”。

 另一边,浮丘山脚下有个农户叫钮成,妻子金氏。夫妻俩家境贫寒,品行也有些问题,所以没人愿意把田地租给他们耕种,多年来一直在卢柟家做长工。两年前,金氏生下一个儿子,其他做工的和卢家几个仆人凑钱为他们贺喜。以钮成的家境,本应该婉言谢绝这份好意,就算盛情难却,也该根据自家经济情况,简单请大家吃顿饭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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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偏要打肿脸充胖子,向卢柟的家人卢才借了二两银子,大摆筵席招待众人。邻居们也都来送贺礼,热热闹闹的,看上去倒像个富裕人家办喜事。大家正吃得高兴,却不知道孩子前一天被猫惊吓,此时已经夭折,这场宴席不欢而散。

 卢才肯借钱给钮成,本就没安好心。原来他见钮成的老婆有几分姿色,想以此为借口勾搭她。可这金氏偏偏不为所动,不仅没让卢才得逞,还把他的行为告诉了丈夫。钮成以为老婆是贞洁之人,对卢才恨之入骨,打定主意要赖掉这笔银子。

 卢才等了一年多,见金氏软硬不吃,知道没机会了,便一门心思催钮成还钱。两人为此大吵了好几次,钮成却一直赖着不还。有人给卢才出主意:“他年年在你家做长工,何不等发工钱的时候,把银子一并扣下?”卢才觉得有理,便不再催促,只等十二月发工钱时算账。

 卢柟田多地广,除了自家仆人,雇的长工也有上百人。每年十二月,他都会提前发放来年的工钱。到了发钱那天,众长工一起进府领银。卢柟担心家人克扣工钱,便亲自唱名发放,还准备了酒饭款待众人。大家吃饱喝足,叩谢离去。

 刚走到宅门口,卢才就一把拉住钮成,找他要钱。钮成一来心疼还钱,二来记恨卢才调戏妻子,借着酒劲耍起无赖,把银子塞进衣兜,骂道:“狗奴才!就欠这么点银子,就敢来欺负人。今天跟你拼了!”说完,一头撞向卢才。卢才没防备,踉跄着后退了十几步,险些摔倒,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去就打。

 钮成那句“狗奴才”也激怒了其他仆人,大家纷纷指责:“这家伙太嚣张了!就算你有理,也是我家的长工,也该给我们几分面子。欠了钱还敢动手,揍这个无赖!”众人一拥而上,对着钮成拳打脚踢。钮成势单力薄,根本招架不住,被打得不轻。卢才趁机扯断钮成的衣带,把银子抢了回去。在其他长工的再三劝阻下,众人才停手,推着钮成回了家。

 此时,卢柟在书房隐约听到门口喧闹,便叫看门的去查看。卢柟家法严格,看门的怕受牵连,如实禀报。卢柟立刻把卢才叫进去,斥责道:“我早就说过,家人不许私自放债盘剥百姓,如有违反,不但要追回借条,还要重罚赶出家门。你明知故犯,还抢工钱打人,简直放肆!”当即追回银子和借条,打了卢才二十板子,赶出家门,还吩咐看门的:“要是钮成来了,带他来见我,把银子和借条还给他。”看门的连忙答应,退了出去。

 再说钮成刚吃饱喝足,就遭了一顿毒打,银子也被抢走,越想越气。到了半夜,他发起高烧,感觉胸口闷得难受,第二天根本爬不起来。早上,他对妻子金氏说:“我身体很不舒服,怕是快不行了。你赶紧去叫我哥来商量一下。”

 说来也巧,钮成有个亲哥哥钮文,卖给令史谭遵家做奴仆。金氏以前去过谭家几次,认得路,所以钮成让她去找哥哥。金氏一听丈夫说这种话,心里慌了,急忙锁上门,顶着寒风,直奔县衙找钮文。

 此时,谭遵正为找不到卢柟的把柄而发愁,知县又催得紧,正左右为难。这天,他坐在官署里,忽见一个妇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定睛一看,正是自家奴仆钮文的弟媳金氏。

 金氏上前行了个礼,问道:“请问令史,我家伯伯在吗?”谭遵说:“他去县衙门口买菜了,马上就回来。你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金氏说:“不瞒令史,我丈夫前天和卢监生家的仆人卢才起了冲突,当晚就病了,现在病情很重,我来叫伯伯商量一下。”

 谭遵听了,心中暗喜,连忙追问:“快说说,怎么和他家起冲突的?”金氏便把借钱、赖账到被打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谭遵听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原来如此。你丈夫要是没事就算了,要是有个好歹,赶紧来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气,还能让你发一笔财,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金氏一听,忙说:“要是能得您帮忙做主,那可太好了!”正说着,钮文买菜回来了。金氏赶紧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两人准备一同回家。临出门时,谭遵又特意叮嘱:“要是有什么变故,立刻来告诉我。”钮文点头应下,便和金氏匆匆往家赶。从县衙到家,不到一个时辰,他们推门进屋,却没听到一点动静。走到床边一看,两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钮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也不知已经去世多久了。

 金氏见状,立刻放声大哭起来。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这突然的变故,让她悲痛欲绝。周围的邻居听到哭声,纷纷赶来查看情况,大家看着钮成的尸体,都感叹道:“这么壮实的小伙子,竟然活活被打死了,真是可怜啊!”

 钮文对金氏说:“先别哭了,我们去告诉主人,再商量该怎么办。”金氏听从了他的建议,锁好大门,拜托邻居帮忙照看,便跟着钮文前往谭遵处。邻居们也在私下商议:“他们肯定要去告状,人命关天,我们作为地方上的人,也得去县里呈报,免得惹上麻烦。”于是,众人也随后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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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附近村庄都知道钮成死了,消息很快传到了卢柟耳中。卢柟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这两天钮成没来领银子和借条,他都快把这事忘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立刻派人去寻找卢才,打算把他送官治罪。可卢才听说钮成死了,料到事情不会善了,早就逃之夭夭了。

 再说钮文和金氏,一路跑到谭遵家,把钮成去世的消息告诉了他。谭遵心中暗喜,悄悄先赶到县衙,向汪知县禀报了此事。出来后,他向钮文和金氏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并教他们如何在公堂上说话,然后迅速写好状词。状词内容直指卢柟强占金氏不成,将钮成抓回去打死,还让两人去击鼓喊冤。

 钮文听了主人的安排,带着金氏,也不管合不合理,拿起一块木柴就拼命敲鼓,嘴里大声喊道:“救命啊!”衙门里的差役早已被谭遵打过招呼,因此没人阻拦他们。汪知县听到鼓声,立刻升堂,把钮文、金氏传唤到案前。刚看了状词,那些前来呈报的邻居也到了。

 汪知县一心只想整治卢柟,连邻居们的呈子都没仔细看,只是假意问了几句,也不按正常流程把案子交给相关部门处理,立刻签发传票,派人去捉拿卢柟,要求把人马上带到县衙。公差们又受到谭遵的嘱咐:“大人恨透了卢柟,你们去了,除了妇女和孩子,只要是男的,统统抓回来。”

 这些衙役们早就知道知县和卢柟有仇,而且卢家是大户人家,如果人少了,根本进不了大门。于是,他们召集了四五十人,个个如狼似虎。此时正值隆冬,白天短夜晚长,天已经快黑了,天空乌云密布,寒风刺骨。谭遵为了讨好知县,拿出酒来给众人喝,让大家先提提士气。众人每人点了一根火把,浩浩荡荡地朝着卢柟家跑去。

 到了卢柟家门口,众人齐声呐喊,一拥而入,见人就抓。卢家的仆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四处逃窜,家中顿时乱作一团,孩子啼哭,女人尖叫。卢柟的妻子正和丫鬟们在房里围着火炉取暖,突然听到外面人声嘈杂,还以为是失火了,急忙让丫鬟出去查看。丫鬟还没来得及迈步,就有家人跑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夫人,不好了!外面好多人举着火把打进来了!”

 卢柟的妻子还以为是强盗来抢劫,吓得浑身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慌忙让丫鬟赶紧关上房门。话还没说完,一群人就举着火把冲进了房间。丫鬟们吓得四处乱跑,嘴里不停地喊着:“大王爷饶命!”众人喊道:“胡说!我们是县里老爷派来抓卢柟的,什么大王爷!”

 卢柟的妻子这才明白,原来是丈夫之前得罪了知县,现在对方故意找事来刁难。她壮着胆子说道:“既然你们是公差,难道不懂法度吗?就算我家有事犯了法,最多也就是些婚姻、田产之类的小事,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重罪。为什么白天不来,偏要在夜里带着这么多人,明火执仗地闯进内室,还趁机抢劫财物?明天我们到公堂上评理,看你们该当何罪!”

 公差们却不耐烦地说:“我们只要卢柟,有什么话到公堂上再说。”说完,就在房间里四处搜查,看到值钱的器皿、珍贵的玩物,能拿的都拿了,这才满意地离开,又朝着其他房间走去。吓得卢家的姬妾们纷纷躲到床底下。

 公差们搜遍了整个宅子,都没找到卢柟,料想他应该在园子里,于是又一起朝着园子跑去。此时,卢柟正和四五个宾客在暖阁里饮酒作乐,旁边还有乐师吹奏弹唱。恰好之前被派去找卢才的家人回来汇报情况,又有两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上楼喊道:“相公,大祸临头了!”

 卢柟带着醉意问道:“能有什么祸事?”家人焦急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人冲进大宅抢劫,见人就抓,现在已经打到您的房间里去了!”宾客们一听,酒意瞬间全无,纷纷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去看看!”说着就要起身。

 卢柟却满不在乎,拦住他们说:“随他们抢去,我们继续喝酒,别扫了兴致。快给我斟上热酒!”家人急得直跺脚:“相公,外面乱成这样,怎么还能喝酒!”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楼前火光闪烁,一群公差举着火把冲上了楼。乐师们吓得在楼上四处乱窜,不知道该躲到哪里。

 卢柟见状,勃然大怒,喝道:“什么人?竟敢在这里放肆!”他吩咐仆人去抓人。公差们却冷笑道:“是本县老爷请你去问话,只怕你想跑也跑不了!”说着,拿出一条绳索,套在卢柟的脖子上,催促道:“快走!快走!”

 卢柟质问道:“我犯了什么事?你们如此无礼,我偏不去!”公差们恶狠狠地说:“实话告诉你,之前请你你不来,现在想不去也得去!”说完,拽着绳子,连推带拉,把卢柟拥下了楼。连同卢柟在内,一共抓走了十四五个家人。公差们还想把在场的宾客也一并抓走,其中有人认出这些宾客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或是有名气的秀才,这才没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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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离开园子,吵吵嚷嚷地朝着县衙走去。那几个宾客放心不下,也跟在后面查看情况。卢家那些躲过一劫的家人,也奉了主母之命,带着银两,赶来托人帮忙打探消息。

 再说汪知县一直在公堂上等着,堂前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四周却寂静无声。众公差押着卢柟等人来到堂下,卢柟抬头一看,只见知县满脸怒气,仿佛是阎罗天子坐在堂上,两旁站立的衙役,就像牛头马面一般凶狠。卢家的仆人们见此阵势,个个吓得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