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全传第131回第140回(第3页)
果然,一阵风刮过,大蟒升到了半空中。它往四周一看,看到有一座山洞,洞里有一股妖气。大蟒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老道,头戴九梁巾,身穿蓝道袍,脚蹬白袜云鞋,来到了洞门口。
老道往洞里一看,里面有一个和尚,正端端正正地坐着,闭着眼睛在修行。老道说:“这位道兄,你好啊。”和尚一看,问道:“道兄,你从哪里来的?”
蟒变的老道说:“我原本在虎邱山禅家院修行,但是那里被有大造化的人占了,我现在没有地方安身。师兄你怎么称呼?在这里做什么呢?”
和尚说:“我是飞龙僧,在这个洞里修真养性。还没请教道兄你怎么称呼?修炼了多少年了?”
蟒老道说:“我有八千多年的道行,我没有名字。你有多少年的功德了?”
和尚说:“我有五千年的道行。我虽然只有五千年的道行,但我做了不少功德之事,经常在外面用符水给人治病,积累功德,也常常下山,不总在洞里。道兄你既然没地方去,不如就在我这个洞里和我一起修行,你我也能做个伴。”
老道说:“好啊。”于是就和飞龙僧一起在洞里,时常探讨道法。
有一天,和尚说:“道兄,你就在洞里安静地修养吧,我要下山去做些功德之事。”老道说:“好,你去吧,我也不懂做功德,我就懂参星拜斗,专心修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和尚下了山,在外面给人治病。他听说白水湖的妖精闹得很厉害,就想:“知府都贴出榜文请人捉妖了,我要是把妖精除掉,也是一件大功德。”
他又一想:“我要是去见知府,说我是飞龙僧,知府肯定不会恭敬我。听说尘世间有个济颠僧,名声很大,不如我变成济颠僧的样子,知府肯定会恭敬我,而且他也没见过济颠僧长什么样。”
他自己觉得,济颠僧肯定是个大罗汉的样子。于是他就变成了一个大和尚,赤红脸,穿着黄袍。他去见知府的时候,知府果然对他很恭敬。可没想到,一去捉妖,他根本不是湖里妖精的对手。
他说回庙去取法宝,其实是回了山。他一见到蟒老道,就说起了在白水湖捉妖的事情。飞龙僧说:“道兄,你帮帮我把妖精捉了吧,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功德。”
老道说:“我可不行,我也不会法术。再说了,咱们俩也都是妖精,又不是修成正果的,哪有妖精去捉妖精的道理,你自己去吧,我还是不想求有功,只求无过就好了。”
飞龙僧心想:“这蟒老道真不懂交情。也罢,我也不用你帮忙,明天我自己去,跟白水湖的妖精拼个死活,大不了我这五千年的道行不要了。我要是捉不了它,我也就不回山了。要是上天保佑我,说不定我还能成功呢。”
到了第二天,他就去跟妖精拼命了,没想到偏偏遇见了真济公。他想:“济公是罗汉,我趁这个机会不如认济公做师父,还能学些法术。”
济公让他戴着帽子,到湖里把鳄鱼头上的那块妇人的脏布抢过来,后来雷把鳄鱼给劈死了。
飞龙僧在暗中看着,知府给济公备好了马,请济公去衙门。他暗中弄惊了济公的马,马就往北跑了。他这才从树林里绕出来,喊道:“圣僧别走,弟子给您送帽子来了,求圣僧大发慈悲,收弟子做个徒弟吧。”
济公禅师一看,原来是那个假济颠,哈哈大笑说:“你要拜我做师父,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变的。”
假济颠说:“师父要是想看我的本相,那简单。”立刻把帽子递给济公,然后身形一晃,露出了本相。
济公一看,这东西有二十多丈长,有十二条腿,也是龙的脑袋。原来它本是龙的后代,龙和蜈蚣交配后就生下了这种兽,名叫飞龙,所以他才叫飞龙僧。
济公看了之后说:“你要认我做师父,我可不能收你,我们和尚都是人,没有畜类来当和尚的。”
飞龙僧“留留”地叫着,人有人的语言,兽有兽的语言,它说:“圣僧,您就慈悲慈悲吧。”
和尚说:“你要认我也行,我把你用火烧了,你再投胎转世,托生到人间,等长大了,我就收你做徒弟。”
飞龙说:“被火烧太难受了。”
和尚说:“那要不然,我用石头把你打死。”
飞龙说:“我舍不得我这五千年的道行啊。”
和尚说:“那要不然,我就不收你。”
飞龙一听,身形一晃,一溜烟就不见了。
忽然,济公的马又受惊了,和尚说:“好你个家伙,你这是存心跟我开玩笑呢。”
正说着话,往前走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和尚,也是短头发二寸多长,一脸油腻,穿着破僧衣,短袖缺领,腰上系着绒绳,疙里疙瘩的,光着两只脚,穿着两只草鞋,跟济公打扮得一模一样。
这个和尚来到近前说:“师父,您收不收我呀?”
济公一看也乐了,说:“也罢,我就收你了,你过来。”
济公用手拍着他的天灵盖,说道:“你得道绍兴南,出家会稽山,神通多广大,舍药济贫寒,修行飞龙洞,道德五千年,拜在贫僧面,赐名叫悟禅。”
小和尚立刻给济公磕了头。济公说:“徒弟,跟我走吧。”
师徒二人刚要往回走,雷鸣、陈亮、孙道全三个人追赶了过来。远远一看,雷鸣说:“老三,你看咱们师父会分身法呢。”
孙道全说:“不是,东边站着的穷和尚,是刚才那个假济颠变的,西边站着的才是咱们师父。”
雷鸣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孙道全说:“我用符水洗过眼睛,能看出来。他头上有黑气,是妖精。”
陈亮说:“是什么妖精呢?”
孙道全说:“看不出来,只知道是妖精。”
说着话就走到了跟前。济公说:“雷鸣、陈亮、悟禅,过来见见你们师兄,我收他做徒弟了,给他起名叫悟禅。”
雷鸣、陈亮说:“师父,收徒弟也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们先进门,他后进门,怎么他倒是师兄呢?”
济公说:“收徒弟不论先后。他的道行比你们高,过来见见。”
雷鸣说:“比比个头,他也矮多了。”
雷鸣、陈亮过来,想要和悟禅比试,悟禅赶紧跑到旁边躲开了。
济公说:“你跑什么?”
悟禅说:“师父,不是别的,我身上零碎东西多,怕他们俩挨着我,趁机偷我的东西。”
雷鸣说:“好啊,你这嘴可真厉害。”
济公说:“别瞎闹了,咱们走吧。”
师徒五人这才回到了知府衙门,济公下了马,大家一起往里面走去。
来到书房,知府顾国章一看,愣住了,说:“哪位是济公啊?”
和尚说:“这是我的徒弟悟禅,他变了个样子,你们就不认识了。”
知府说:“原来是少师父,请坐请坐。”于是大家纷纷坐下,有仆人献上茶来。知府吩咐摆上两桌酒席,悟禅、悟真、雷鸣、陈亮四个人坐一桌,知府则陪着济公一起喝酒聊天。
正喝着酒的时候,有仆人进来回禀,拿着一封信说:“大人,家里来信了,有要紧的事情,请大人过目。”
知府接过信一看,叹了口气说:“圣僧,您看看吧,我的官运实在是不好啊。”
和尚问:“怎么了?”知府说:“我家中有老母亲,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病得非常严重。要是我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要回乡守孝(守制:旧时父母或祖父母死后,儿子或长孙需在家守孝一定时期,此间不任官、应考、嫁娶等)了。”
和尚掐指一算,运用灵光(一种神通),说:“没关系,我和尚有药,保证让老太太吃了能多活几年。”
知府说:“即便有药也不行啊,我家离这里有一千八百里远,来回一趟得走一个月,等把药送到,怕是也来不及了。”
和尚说:“没事,让我的徒弟给你家送药去。悟禅,你过来。”悟禅说:“师父,有什么吩咐?”
和尚说:“我派你去给太守家里送药,你得几天能回来?”悟禅问:“大人的家是在山东吧?”
知府说:“对。”悟禅说:“要是没什么耽搁的话,两个时辰我就能回来。”
知府一听,心里有些不信,说:“少师父,你要是真能两个时辰就跑个来回,我写一封信,麻烦你把药送到我家,我家有一挂多宝串,你帮我取来。”
悟禅说:“行。”济公把一块药交给悟禅。悟禅说:“师父,我走了。”
济公说:“你去吧。”悟禅刚一出门,又转身回来,说:“师父,我不去了。”
济公问:“为什么?”悟禅说:“师父你看,知府也太不懂礼数了,这么远我去给他送药,他连送都不送,好像我去送药是理所当然的,我不去了。”
知府一听,忙说:“少师父,别见怪,是我疏忽了。少师父请,我送送你。”
悟禅这才往外走,知府刚把他送出衙门,说:“少师父,辛苦你了。”悟禅一晃脑袋,“吱溜”一下,一股烟就不见了。
就听见二门里传来“哎哟、噗冬哗啦”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有仆人刚从厨房端着油盘,上面托着四样菜来上菜,一进二门,就看见一个小和尚一晃脑袋,一溜烟没了,吓得他把油盘都扔了,自己也摔了一个跟头。
知府装作没看见,这就是所谓的大人不跟小人计较。知府回来继续陪着济公喝酒,突然和尚打了个哆嗦,赶紧把雷鸣、陈亮叫到没人的地方。
济公禅师说了一番话,把雷鸣、陈亮吓得赶紧就走了。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事情,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三十六回
话说济公禅师正在喝酒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冷战,他一运用灵光掐指一算,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连忙站起身来,把雷鸣和陈亮叫到没有人的地方,说道:“雷鸣、陈亮,你们俩到底是不是我的徒弟?”
雷鸣和陈亮听了,问道:“师父,您怎么突然说这话呀?”
和尚又问:“我对你们俩好不好?”雷鸣和陈亮回答:“怎么会不好呢?”
和尚接着问:“我救过你们俩的性命有几次了?”雷鸣和陈亮说:“有好几次了。师父对我们俩的恩情如同再生父母,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行。”
和尚说:“既然我对你们俩不错,现在我和尚有件事,你们俩愿意尽心尽力去做吗?”
雷鸣和陈亮说:“师父,您有什么事,我们俩万死不辞。”
和尚说:“好,我这次到白水湖,一来是为了捉妖,二来是要去天台县探望我的娘舅。现在我舅舅派了我的表兄王全,和我家的老管家出来找我。今天,我表兄和老管家上了贼船了。到了正午的时候,他们俩就会有性命之忧,肯定活不成了。你们俩要是我的徒弟,就赶紧出绍兴府,顺着江岸一直往西走,到曹娥江去。江里有一只船,那就是贼船。
你们看到有一个年轻的文生公子,那就是你们的师伯王全,还有一个老头,那就是老管家李福。船上没有别的客人,其他船上的人都是贼。你们赶紧去,天一到正午,他们俩可就没命了。你们要是救不了你们的师伯王全,以后也就别来见我了,也不能算是我的徒弟。”
雷鸣和陈亮一听这话,连跟知府告辞都顾不上了,撒腿就跑,跑出衙门,又奔出了南门。
二人顺着江岸施展陆地飞腾法(一种跑得快的功夫),一直往西跑,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路。看看快到已正(上午10点左右)了,稍微缓了缓,又跑了二十多里。
刚到曹娥江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有一只小船,就见从船的后舱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钢刀,朝着前舱走去。
二人跑到近前,就看到有一个人从前舱里提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是个年轻人的人头。
雷鸣一看就着急了,此时船离着岸边有三丈多远。雷鸣大喊一声:“好你个混蛋!”一着急,一纵身就往船上跳。结果没跳到船上,“噗通”一声掉进了江里。
陈亮一看,眼睛都红了,心里想:“我二哥死了,我怎么能独自活着?”于是来到江岸,施展鹞子穿云三踪法(一种轻功),纵身往船上一跳,前脚刚落到船沿上,船上那个人就举起刀照着陈亮的头劈了下来。
书中交代,这只船确实是贼船。坐在船里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全和李福。这事儿也是命中注定,王全和李福在萧山县打完官司后,王全还想继续寻找表弟李修缘(济公俗名)。
李福说:“公子爷,依我说,您还是回去吧。第一,老员外虽说找不到公子您就不准回去,可他心里也不放心您啊。您是读书人,圣人说过:‘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再说,咱们也不一定能找得到我家公子,这都过去好几年了,还不知道是生是死。而且往后天气越来越冷,一到冬天,天寒地冻的,咱们在外面,早起晚睡的,我这把老骨头倒没什么,可公子您身体柔弱,怎么受得了这份辛苦呢?
再说,咱们无缘无故遭了这场官司,差点就没了性命,要不是上天有眼,神佛保佑,咱们主仆俩有冤都没处申,这不就死定了吗?倒不如咱们先回家去,也能让老员外少操点心。等到来年春天暖和了,我再陪公子您出来找。您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公子王全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回想起这场官司,也确实让人胆战心惊。于是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回去吧。”
主仆二人顺着大路,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白天赶路,晚上找地方住,往回走。
这天,他们来到小江口镇的一家店,李福说:“公子爷,天不早了,咱们找家店住下吧。明天从这里的码头可以雇船,也能少走点旱路。早晚赶路,又累又辛苦,要是错过住店的地方,还得担惊受怕的。”王全点头同意,就在小江口找了一家万盛客店。
主仆二人进了店,伙计把他们让到了北上房,是一明两暗三间的屋子。李福把行李放下,洗了把脸,喝了点茶,休息了一会儿,就点了酒菜,主仆二人同桌吃饭。
正在喝酒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掌柜的,店里客人都住满了吧?”掌柜的说:“已经有几十位住客了。”
这人在院子里喊道:“哪位要雇船?我们的船是去天台县的,有没有搭船的?我们是顺路,明天就开船。”
王全和李福听到后,正准备出来商量雇船的事,就见有一个人来到上房,推开门说:“你们屋里的客人,要上哪儿去啊?雇船吗?”
王全看这个人三十多岁,白脸膛,长得挺好看,头上挽着牛心发髻,身穿蓝布小褂,月白色的裤子,蓝袜子,打着绑腿,穿着两只旧青布鞋。
王全觉得这个人很面熟,这个人一看王全也愣了一下,走进屋来说:“这位客人贵姓啊?”
王全说:“我姓王。”这个人“啊”了一声说:“您是台州府天台县永宁村的人吗?”
王全说:“是啊。”这人赶紧上前行礼,说:“原来是公子爷,您不认识我了?”
李福问:“你是谁呀?”这人说:“李伯父,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给公子爷当过伴童,名叫进福呀。”
王全也想起来了,说:“进福,你怎么会在这儿?在做什么呢?”进福叹了口气说:“公子爷,别提了,一言难尽啊。”
书中交代:这个进福小时候,他父母是乡下人,因为收成不好,家里过不下去了,就把他卖给了王安土家,永远为奴。
王安土就让进福伺候王全念书,当伴童。后来进福长到十八九岁,手里有点钱,就在外面什么坏事都干,吃喝嫖赌样样都有。
进福不仅吃喝嫖赌,后来家里有一个做针线活的仆人,二十多岁,和进福有了不正当关系,还被进福拐了出去,在外面租房子过日子,这就算是他的外室了,但进福还在王员外家里伺候着。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进福把那个仆人拐走的事被老员外知道了,老员外就让手下人把进福捆起来打了一顿。
老员外说:“我这家里,可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理、讲究礼仪的人家。你这个奴才,竟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员外气得要把进福活活打死。
那时候,众人都来为进福求情。王员外本来就是个善良的人,最后只是把进福赶了出去,还说从此不准他再进家门。
众仆人把进福放开后,老员外立刻喊道:“快走!把他的东西都给他。”进福哭哭啼啼的,见到少爷王全,就说起老员外要把他赶出去的事。
王全说:“我给你三十两银子,你先出去。过几个月等老员外气消了,我再为你求情,到时候你再回来。”
因为这件事,进福就从王员外家出来了,过了几年时间。今天在小江口的店里遇见了,王全就问:“进福,你现在做什么生意呢?”
进福说:“公子爷,您有所不知,自从老员外把我撵出来,我可吃了不少苦头。现在我就在这码头上当拢班,给人家船上招揽生意。要是做成一吊钱的买卖,我能拿一百钱的提成,一天挣一百就花一百,挣二百就花二百。”
王全说:“谁叫你自己不安分守己呢?你要是一直在我家,到现在也不至于这样。跟你一起当书童的,现在老员外都给他们成了家,娶了媳妇,还让他们住在老员外的房子里,管吃管住。你今天既然遇见我了,我就再带你回去。明天我这儿有衣服,先给你一两件,等回到家再给你换身新的。”
进福说:“公子爷肯带我回去,可我怕老员外不答应呀?”王全说:“没关系,我去给他求情,估计老员外也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进福说:“那敢情好。公子爷,您这是上哪儿去了?平时您也不是爱出门的人呀。”
王全叹了口气说:“我是奉了员外的命令,让我出来找我表弟李修缘。他让我多带黄金,少带白银,还让我暗藏珠宝,说一天找到就一天回去,一年找到就一年回去,找不到就不准回家。我在萧山县还打了一场无头案的官司,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天也冷了,我打算回家过年。”
进福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了坏主意。他看王全的行李不少,心想里面大概有不少金银珠宝之类值钱的东西,就想:“我何必跟他回家,当一辈子奴才,一直伺候人呢?我不如勾结贼船,把他主仆二人害了。估计他带的东西能值个一万两万的,我跟船上的人平分,一半也有一万,就算再分一次,也还有五千呢。我拿这些钱找个地方,娶一房媳妇,不就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