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第六部分第171回第180回(第2页)

 

小安山位于县城东边六十里外,是一处隐秘的村落,坐落在山坳之中。村里一二百户人家都是洪广武的佃户。雷大春和宸濠又赶了半夜的路,天亮时终于到了村口。宸濠见此地地势险要,四周被树木环绕,青山倒映,风景绝佳,心中暗暗羡慕:“若这洪广武肯收留我,还愿意帮我,仅凭这一处地方,就能藏下不少兵马。若再将山上好好修整一番,不比南昌的宫殿差。只是不知他是否真如雷大春所说?”

 

雷大春上前向庄丁打听:“你家庄主在家吗?”庄丁答道:“庄主还未起床。请问客人尊姓?从何处来?与庄主是什么交情?有何事要说?”雷大春道:“我姓雷,名大春,是你家庄主的姑表兄弟,从南昌府来,有要事找他,麻烦进去通报一声。”庄丁又问:“这位客人也是一同来的?”雷大春点头:“正是,他与你家庄主也有交情。”庄丁一听,不敢怠慢,急忙跑进去通报。

 

庄丁先找到内宅的丫头,让她去禀报。丫头嫌麻烦:“我记不住这么多话,还是你自己进去说吧。”庄丁无奈:“庄主还没起床,我怎能进去?”丫头说:“我去跟庄主说一声,就说你有事找他,看他怎么说,我再给你传话。要是叫你进去,你再进去。”

 

丫头来到洪广武的房间,在床边轻声唤了几声。洪广武醒来,不耐烦地问:“谁在这儿乱喊?”丫头答:“是婢子秋霞。”洪广武问:“什么事?”秋霞说:“家丁王六说庄外来了客人,要见大爷。他本想亲自进来,但您还没起床,不敢打扰,就让我先来通报。”洪广武吩咐:“把他叫进来,我问问是谁。”

 

秋霞出去招手示意,喊道:“王老爹,大爷叫你进去呢。”王六走进来,站在房门外。秋霞又进房告知:“王六进来了。”洪广武躺在床上问:“王六,外面是谁要见我?是熟人还是生人?”王六回禀:“两人都没见过,应该是生人。其中一个姓雷,叫大春,说是您的姑表兄弟,刚从南康来。另一个没说姓名,据雷大爷说,也是您的好朋友。让我进来通报,请问大爷有这么个表兄弟吗?见还是不见?请您示下。”

 

洪广武思索片刻,说道:“我想起来了,那姓雷的是我表兄,你先请他进来,我去会会。”王六领命出去。洪广武暗自琢磨:“雷大春现在南康,跟着宁王宸濠做了大将,很受重用,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难道是因为我以前说过想跟他一起做事,现在我母亲去世了,他就来招揽我?若真是这样,他可把我想错了。我守着这份家业,享受田园之乐不好吗,何苦去给他当差,受他约束?况且宁王行事不正,我何必去自讨苦吃?且等他进来,看他怎么说,我再想办法应付。”他又疑惑:“跟他同来的人是谁?难道是他的同伴?”正想着,他起身穿好衣服。妻子方氏调侃道:“你这表兄可真是个冒失鬼,大早上跑来见人,难不成是连夜赶来的?”

 

洪广武听了这话,心中一紧,暗自思忖:“对啊,他为什么一大早跑来?其中必定有古怪……”洪广武到底会不会收留宸濠?后续又会发生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第174回雷大春诚心投表弟洪广武设计绊奸王

 

洪广武被妻子的话点醒,心中犯起嘀咕:“这么早赶来,肯定有蹊跷。”妻子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催促道:“你表兄大老远跑来,你还磨磨蹭蹭的,快去见见啊,在这儿发什么呆?难道不想见他?”洪广武解释道:“哪能不想见,只是他这次来,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妻子猜测:“难不成是找你借钱?”洪广武摇头:“就算借钱,亲戚之间帮衬一下也没什么。”妻子越发好奇:“那你还疑惑什么?”洪广武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我见了他,看他怎么说,再跟你讲。”说完,他利索地穿好衣服,丫鬟端来洗脸水,他就在房里洗漱完毕,准备去会会雷大春。

 

另一边,宸濠和雷大春在庄门外等了许久,庄丁才匆匆跑出来,满脸歉意地说:“让二位久等了!我家主人已经起来了,请里面坐。”两人跟着庄丁进了门,穿过两重院落,来到一座宽敞的大厅。厅房朝南,明三间暗五间,十分气派。他们刚在厅中坐定,庄丁又进去端来两碗茶,放下后再次离开。过了一会儿,洪广武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宸濠抬眼打量,只见洪广武身高七尺开外,生得方面大耳,皮肤白净,两道浓眉下一双环眼炯炯有神,高鼻梁、阔嘴巴,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浑身透着一股英武之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洪广武快步上前,先跟雷大春打招呼:“表兄,咱们七八年没见了!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这么一大早,该不会是连夜从南康赶来的吧?”雷大春笑着回应:“还真是!一直惦记着你,早就想来看看,可那边事情缠身,走不开。就连姑母去世,我都没能来祭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对了,贤弟现在成家了吧?”洪广武笑道:“多亏表兄挂念,家母去世前两年,我就成了家,如今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待会儿让他们出来给表伯请安。”雷大春连连道贺:“好事啊!还是贤弟有福气,哪像我,东奔西跑十年,一事无成。”洪广武客套道:“表兄太谦虚了。”

 

说着话,洪广武的目光不时往宸濠身上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是……还未请教尊姓大名?”雷大春警惕地环顾四周,见没旁人,压低声音说:“贤弟,你恐怕想不到,这位就是宁王千岁!”洪广武一听,惊得急忙跪倒在地:“草民有眼无珠,不知千岁驾到,失迎失迎,罪该万死!”宸濠生怕被人撞见,连忙伸手扶起他,低声说:“先生不必如此!我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你这样称呼,万一被人听见,多有不便。”洪广武心中愈发疑惑,但嘴上还是应道:“千岁身份尊贵,本该恭敬相待。既然您有吩咐,我自当遵命。只是委屈了您,实在不安。”他一边说,一边请宸濠上座,自己在下手相陪。

 

雷大春见状,接着说道:“贤弟,我这次来,一来是看望你,二来确实有事相求。以你的英雄气概,这点忙肯定能帮,就怕你不肯答应啊!”洪广武爽快地说:“表兄有话直说!只要我能办到,绝不含糊!”雷大春故意卖关子:“这事你要是肯帮忙,那是绰绰有余。就怕你推脱……”洪广武急了:“到底什么事?别打哑谜了!”雷大春道:“这事儿既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但只要你答应,就成你的事了。”洪广武一头雾水:“表兄,你这话绕来绕去,我都听糊涂了!”雷大春严肃地说:“这事说来话长,贤弟这儿有没有安静的地方?咱们得避开旁人,细细说。”洪广武不以为然:“这儿就挺安静,何必换地方?”雷大春态度坚决:“非静室不可!你若不答应,我这就走!”洪广武无奈:“表兄别着急!行,那就去静室谈。”

 

他当即吩咐下人打开内书房,领着宸濠和雷大春往里走。七拐八绕后,三人来到内书房。洪广武再次请宸濠在主位坐下,庄丁献上茶后,他挥手示意庄丁退下,叮嘱道:“没有吩咐,别进来,我们有要事商议。”庄丁应声退了出去。

 

等门关上,洪广武迫不及待地问:“表兄,到底什么事?”雷大春长叹一声,开始讲述:“贤弟有所不知,宁王千岁早就听说你仗义豪爽、广结豪杰,一直想邀你共谋大业。只是当时姑母健在,你不便离家,这事儿才搁置下来。后来这七八年,千岁忙着整顿军队、四处征战,也抽不出空。本来形势一片大好,打下了好几座城池,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王守仁,还收了徐鸣皋那帮人!他们带兵反扑,不仅夺回城池,还毁了南昌宫室。千岁虽然奋力抵抗,可王守仁诡计多端,十天前,千岁在樵舍屯兵,水陆两军加起来七八万人,将士也有十多个,结果被王守仁用火攻,一把火烧得精光!当时千岁被困在水师方阵里,四处起火,万分危急。是我拼死把千岁救出来,逃到岸上。本想收拢残兵再战,可全军覆没,只剩我们两人。千岁走投无路,这才想起贤弟。我寻思,你平日里连草莽英雄都结交,没道理不欢迎千岁!你要是肯帮忙,助千岁东山再起,将来他得了天下,你就是开国功臣,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多风光啊!你可愿意?”

 

宸濠也恳切地补充道:“先生若能相助,他日事成,我定当重重封赏,绝不食言!还望先生可怜我如今孤身落魄,拉我一把!”

 

洪广武听着二人的话,心里却在冷笑:“好你个宁王,朝廷待你不薄,你却叛国谋反!如今败成这样,还想卷土重来?简直可笑!表兄也是糊涂,连良臣择主的道理都不懂,还拉我蹚这浑水!不过,我要是直接拒绝,岂不错过立功的机会?不如先稳住他们,再……”主意打定,他立刻换上一副热情的模样,高声说道:“千岁英明神武,天下谁人不知!如今不过是时运不济。这地方易守难攻,正适合起事!您不嫌弃我,我愿倾尽全力,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您先安心住下,给我一两天时间,我把几个生死兄弟找来,大家一起商量报仇大计。不过,这段时间您千万不要出门,免得惹人怀疑。等计划周全了,就不用怕别人说闲话了!”

 

宸濠大喜过望:“先生如此仗义,我铭记于心!”洪广武连忙摆手:“千岁说哪儿的话!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是自古的道理。您不来找我,我还想着去投奔您呢!您能来,是我的荣幸!就别跟我客气了!”说完,他又道:“您和表兄一大早赶来,肯定还没吃早饭。这儿地处偏僻,没什么好东西,我让人准备了些粗茶淡饭,先填填肚子,还望不要嫌弃。”宸濠客气道:“已经叨扰了,日后还得多多麻烦先生。”洪广武应了一声,随即喊来两个庄丁,吩咐准备早膳。

 

不一会儿,庄丁端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宸濠和雷大春早就饥肠辘辘,见状也顾不上客气,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完,庄丁撤下空碗,又递来热毛巾让他们擦脸,随后退了出去。洪广武起身告辞:“我先去处理点事,很快就回来。”宸濠点点头:“先生请便。”洪广武究竟要去做什么?他又打着什么算盘?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第175回用反言喁喁试妾妇明大义侃侃责夫君

 

洪广武从内书房出来,回到内室,妻子立刻迎上来追问:“你表兄跟你到底说了什么?聊完了吗?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洪广武神秘兮兮地说:“这事说起来可真够离奇的,你绝对猜不到!我都觉得意外。”妻子自信满满:“有什么猜不出的?以前听你说过,表兄在宁王府当差,这次来,八成是想拉你一起去宁王手下做官,对不对?”洪广武摇头:“倒不是这事,但也沾点边。”

妻子越发好奇:“既然不是,怎么又说沾边?”洪广武神色严肃:“这是件天大的事,你妇道人家知道了反而危险。万一走漏风声,咱们全家都得掉脑袋。不过要是办成了,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妻子急得不行:“咱俩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祸我能躲得过?为什么不肯说?难道是坏事,所以瞒着我?平日里咱们什么事不商量,今天怎么就例外了?”洪广武还是犹豫:“不是瞒你,实在是怕你嘴不严,这事儿干系太大。”妻子再三保证:“你放心说,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讲!”洪广武再三确认:“你当真?”妻子有些恼怒:“我骗你做什么!”

 

洪广武这才凑到妻子耳边,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和表兄同来的是谁吗?竟然是宁王!他被王守仁打得大败,现在正德皇帝又御驾亲征,南昌的基业全毁了,只能和雷大春逃到咱们这儿。他听说我仗义疏财、广交豪杰,就想让我帮他报仇。还说将来得了天下,封我做王爷。我寻思,宁王虽然谋反,但好歹是藩王,身份特殊。你看他相貌堂堂,说不定真有帝王之相。我窝在这山里,守着祖产,也就是个土财主,一辈子默默无闻。现在机会来了,要是能帮他成事,我就是开国元勋,多风光!可这事儿必须保密,皇帝就在南昌,离这儿不远,万一消息走漏,咱们全家都得遭殃。王守仁手下能人辈出,我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对手。可放弃这机会又不甘心,所以才要格外小心,连你我都得守口如瓶。”

 

妻子听完,脸色骤变,快步走到门口,关紧房门,插上闩,又转身跪在洪广武面前,泪流满面:“咱们夫妻一场,我还给你生了两个孩子,自问没对不起你。可听你这番话,我才发现你竟如此糊涂!宁王谋反,犯下滔天大罪,人人得而诛之。你不辨是非,被他迷惑,为了荣华富贵不顾大义。幸好你告诉了我,要是瞒着我,咱们全家都得跟着遭殃!咱们守着这份家业,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非要跟着反贼冒险,不成事家破人亡,就算成了事,也得被人骂一辈子。咱们就算没大富大贵,做个安分百姓,也比助纣为虐强!你要是听我的,就赶紧把他们送走,别蹚这浑水。要是执意帮他,以后封王封侯我都不稀罕,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我实在不愿看到灭族的惨祸!”说完,伏地痛哭不止。

 

洪广武见妻子如此,心中暗喜:“我其实哪想帮反贼?不过是试探她罢了,看来她还真明事理。”于是扶起妻子,解释道:“别担心,我就是试试你。其实我正想和你商量怎么处理这事。宁王现在住在咱家,皇帝正在四处捉拿他。我要是藏着他,迟早会被发现;放走他,别人知道了也会说我包庇;去南昌报告吧,又不忍心对表兄下手。你说该怎么办?”

 

妻子将信将疑:“你真不打算帮他?刚才的话都是骗我的?”洪广武发誓:“若有假话,天打雷劈!”妻子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依我看,悄悄把他们放走,也别去报告。村里都是咱们的佃户,应该不会乱说。”洪广武摇头:“我想过,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直接绑了送官也说得过去。但还有个折中的办法:我先去南昌报告说人已经控制住,让官兵来抓人,然后赶回来把他们放走,这样既撇清了关系,他们要是再被抓,也怪不到我头上。你觉得怎么样?”

 

妻子皱眉分析:“这办法不妥。你报告说人已拘押,等官兵来了却放跑了,到时候人家找你要人怎么办?就算官兵不找你麻烦,万一宁王他们被抓,供出你先收留后放走,你怎么辩解?依我看,要么直接绑了送官,要么把他们扣在家里,派人赶紧去南昌请官兵。至于表兄,你也别顾念私情,就算婆婆在世,也不会纵容谋反的人。‘大义灭亲’的道理,咱们得懂。”

 

洪广武细细一想,妻子的话确实在理,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点头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就按你说的第二种办法办!”方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悬着的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第176回殷勤款待假意留宾激烈陈辞真心劝主

 

洪广武和妻子方氏商议妥当后,又叮嘱道:“我得出去了,省得他们起疑心。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准备一桌好酒好菜,中午和晚上都要丰盛些,别让他们看出破绽。等晚上回来,咱们再商量派谁去南昌送信。”方氏点头应下。

 

洪广武转身回到内书房,笑着对宸濠、雷大春说道:“让千岁久等了,臣去处理了些琐事。”雷大春笑道:“贤弟能力出众,操劳些也是难免。”洪广武解释道:“眼下秋粮刚收,佃户们交的租米得仔细清点。欠租的得催着补交,按时交租的也得给些奖赏。虽说都是佃户,但赏罚分明,他们才会信服,不敢拖欠。本来打算饭后再算账,可千岁和表兄来了,我想着赶紧把这事了结,就能安心陪二位聊天议事。不然心里总惦记着,而且几十号佃户还等着呢。”

 

过了一会儿,雷大春说道:“贤弟,听说你添了两个儿子,我还没见过呢,不如让侄儿出来见见,顺便也见见弟妹,大家行个礼。”洪广武面露难色:“本该如此,只是内人最近风寒未愈,怕见风,改日再让她拜见。稍等片刻,我先带大儿子来给千岁和表兄请安。二儿子才满周岁,离不开母亲,一离开就哭闹,实在折腾人。”宸濠宽慰道:“小孩子大都这样,不必在意。”雷大春又问:“大侄儿今年几岁了?”洪广武答:“六岁了,生性顽皮,就爱舞枪弄棒。”雷大春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小时候也是调皮捣蛋,专爱耍枪棒,姑母没少教训你。没想到十四五岁后,你突然开始读书习字,早晚文武兼修,如今成了文武全才,我这做表兄的都自愧不如。”洪广武连忙谦虚:“表兄过奖了!我不过略识文字、粗通武艺,外面朋友抬举,传得言过其实。比起千岁的文韬、表兄的武略,我哪敢称‘文武’二字。”

 

三人正聊着,已到中午。庄丁在大厅摆好酒菜,来请他们用餐。洪广武引着宸濠、雷大春来到厅中,恭请宸濠坐主位,雷大春居上首,自己在一旁相陪。庄丁斟满酒,洪广武先给宸濠敬酒,又要给雷大春斟酒,被雷大春拦住,三人才各自落座。洪广武举杯说道:“山野粗食,不成敬意,这杯薄酒,还望千岁莫嫌弃。”宸濠客气推辞一番,三人便开始畅饮。饭后,庄丁撤去碗筷,洪广武又将宸濠请回内书房休息,还吩咐庄丁把大儿子带来,给宸濠和雷大春行礼。

 

时光飞逝,转眼夕阳西下。到了掌灯时分,庄丁又摆上晚餐。三人用过饭后,洪广武命人铺好床铺,请宸濠和雷大春安歇,自己则回到内室。

 

一进房,方氏便说:“这事得赶紧办,不能拖。我看李祥这人办事精细,要不派他去南昌?你觉得合适吗?”洪广武沉吟道:“他确实可靠。我想着写封信让他带去,你觉得信该怎么写?”方氏摇头:“依我看,别写信,免得留下把柄,让他把事情说清楚就行。”洪广武担心:“就怕他说不明白。”方氏坚持:“事情简单,他能讲清楚。”洪广武点头:“那叫他进来,当面把话交代清楚。”随即让丫鬟去唤李祥。

 

李祥进了里间,洪广武将他领到小书房,压低声音问:“你知道今天来的两个人是谁吗?雷大爷是我表兄,另一个你猜猜?”李祥见主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中起疑,答道:“小人不知。难道那人有问题?”洪广武说:“那人身份尊贵,可如今犯了滔天大罪,连皇上都亲自来捉拿。你再猜猜,他是谁?”李祥一惊:“难道是宁王?”洪广武点头:“猜对了!你知道他来做什么吗?”李祥摇头。洪广武继续说:“我叫你来就是商量这事。他想让我帮他复仇,还说将来得了天下,就封我做王爷。我寻思,他虽是藩王,但机会难得,成事后我就是开国元勋。我已经答应他了,现在缺兵马,想派你出去,先购置马匹,再暗中招募人马、招揽豪杰。这事成了,你也能谋个一官半职。不过千万保密,一旦泄露,就是灭族之祸!因为信得过你,才把大事托付给你。明天我先给你三千两银子,你即刻动身。”

 

洪广武话音未落,李祥急忙说道:“主人恕罪,小人有句话,即便讨打也要说!”洪广武皱眉:“你想说什么?”李祥急道:“主人莫不是糊涂了?咱们守着这份家业,衣食无忧,为什么要去蹚这趟浑水?跟着谋反,还妄想封王,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洪广武辩解:“我守着这点家业,不过是个土财主,一辈子默默无闻。要是能帮宁王成事,我就能名垂青史,光宗耀祖,这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你怎么也像妇人一样,目光短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