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第五回 墨斗剖明皮熊犯案 乌盆诉苦别古鸣冤(第2页)

 接着,另一个人说道:“我叫吕佩,今天好端端走着,这后生突然拦住我,非说我腰间的珊瑚坠是他的。大白天的,竟敢拦路抢劫,这后生实在太可恶了!求太爷为我主持公道!”

 包公听罢,让人取来珊瑚坠查看。坠子确实是真品,颜色淡红,质地温润,光泽透亮。他问匡必正:“你刚才说这坠子多重?”匡必正答:“重一两八钱。要是重量不对,或者有相似的东西,小人绝不敢讹人。”包公又转头问吕佩:“你知道这坠子多重吗?”吕佩回答:“这是朋友送的,我不清楚具体重量。”

 包公吩咐包兴取来戥子称量。包兴很快拿来戥子,一称,坠子果然重一两八钱。包公对吕佩说:“按重量来看,他说得没错,这坠子理应是他的。”吕佩着急辩解:“大爷!这坠子真是我的,是好朋友送的,哪能只看重量呢?我绝不敢撒谎!”包公追问:“既然是好朋友送的,他叫什么名字?如实说来!”吕佩答道:“我这朋友叫皮熊,是马贩头儿,这一带的人都知道他。”

 听到“皮熊”二字,包公心中一动,吩咐将两人带下去,随即派人持签传皮熊到案。之后,包公暂时退堂,用过酒饭。

 没过多久,差役来报:“皮熊带到。”包公再次升堂,喊道:“带皮熊!”皮熊上堂后跪倒在地,问道:“太爷传小人,所为何事?”包公问:“听说你有个珊瑚扇坠,可有此事?”皮熊答:“有,那是三年前小人捡到的。”“这坠子你送过人吗?”皮熊回:“小人不知是谁丢的,怎么敢送人?”“那坠子现在何处?”皮熊说:“在小人家里。”

 包公命人将皮熊带到一旁,又把吕佩带上来,质问:“刚问过皮熊,他说没送过你坠子,这坠子怎么到了你手里?快说!”吕佩顿时慌张起来,支吾半天,才承认坠子是皮熊的妻子柳氏所赠。包公一听,就知道事情另有隐情,接连追问:“柳氏为什么要送你坠子?从实招来!”吕佩却闭口不言。包公喝令:“掌嘴!”两旁衙役刚要动手,吕佩连忙摆手:“老爷别动怒,我说,我说!”接着,他交代了与柳氏通奸,柳氏私自将坠子送给他的事。

 一旁的皮熊听到妻子与人通奸,顿时满脸尴尬。包公立刻派人传柳氏到案。柳氏对丈夫在外拈花惹草本就心怀怨恨,上堂后,不等审问,便主动交代:皮熊长期与杨大成的妻子毕氏通奸,这个珊瑚坠是皮熊从毕氏那里拿回来,交给她保管了两三年,后来她与吕佩相好,才将坠子私下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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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公随即派人传毕氏到案。正在审问时,外面又响起击鼓之声。包公只好先将众人带在一旁,传击鼓之人上堂。只见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走进来,原来是匡必正的叔父匡天佑。他得知侄儿被人扭送到官府,匆忙赶来,禀报道:“三年前,具体日子记不清了,我托杨大成到缎店取缎子,还把这个珊瑚坠当作取货凭证交给他。过了几天,我去店里询问,发现杨大成没来,坠子也没了踪影。我又去杨大成家里,才知道他就在那天晚上死了,也不知道坠子去了哪里,我只好把这事咽进肚里。没想到今天侄儿看到坠子,还被人告到太爷这里。求太爷明察秋毫,为我们伸冤!”

 包公听完,心中已然明了。他让匡天佑退下,再次提审皮熊和毕氏,问毕氏:“你丈夫是怎么死的?”毕氏还没开口,皮熊抢着答道:“是得心疼病死的。”包公猛地一拍惊堂木,怒斥道:“大胆奴才!她丈夫病死,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分明是通奸谋命!快把谋害杨大成的经过如实招来!”两旁衙役齐声威吓:“招!招!招!”

 皮熊慌了神,急忙辩解:“小人与毕氏通奸是事实,但绝没有谋害杨大成!”包公喝道:“你这狡猾的东西!还记得之前在饭店,你喝酒时神色慌张、举止失措,酒都没喝完就匆匆离开。如今在公堂之上,还敢狡辩!来人,上刑!”

 皮熊吓得说不出话,心里暗想:“这位太爷如此明察秋毫,其他事肯定也瞒不住,不如如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想罢,连连磕头:“太爷别动怒,小人愿招!”包公厉声道:“招来!”

 皮熊交代道:“因为小人与毕氏情投意合,怕杨大成发现后拆散我们,就商量着把他灌醉,然后用刀杀死,再用棺木装殓,对外谎称他是暴病而亡。当时看到那个珊瑚坠,我就拿回家交给妻子了。这就是全部实情。”包公让他画押认罪,随后判处毕氏凌迟,皮熊斩首,打了吕佩四十大板后释放,柳氏则由官府发卖,匡家叔侄领回珊瑚坠,此事就此了结。

 经此一事,包公断案如神的名声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一位行侠仗义的老者耳中。在小沙窝有位姓张的老者,排行第三,为人正直,喜欢行侠仗义,大家都称他“别古”——与众不同叫“别”,不合时宜叫“古”。他原本以砍柴为生,年纪大了挑不动柴,众人便让他帮忙看秤,卖柴所得大家平分,这也是他平日里仗义助人换来的。

 一天,张老头闲来无事,突然想起:“三年前,东塔洼的赵大欠我一担柴钱,总共四百文。这笔钱要是不要了,对不住一起干活的伙计们;他们说不定还会怀疑我私吞了。可我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今天正好没事,不如去走一趟。”

 于是,他拄着竹杖,锁好房门,向东塔洼走去。到了赵大家门口,只见房子翻修一新,气派非凡。他有些犹豫,不敢贸然敲门,便向邻居打听,这才知道赵大如今发了财,大家都称他“赵大官人”了。

 张老头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暗自寻思:“赵大这小子,平日里就爱占便宜,做事斤斤计较,连柴火钱都不想还,他凭什么发财?”他走到门前,用竹杖敲门,喊道:“赵大,赵大!”只听里面传来声音:“谁啊,这么‘赵大’‘赵二’地叫?”说话间,门开了。张老头一看,赵大穿着光鲜的衣服,和以前判若两人。

 赵大见是张老头,热情地说:“我当是谁,原来是张三哥!”张老头没好气地说:“你先别跟我称兄道弟,你欠我的柴火钱,该还了吧!”赵大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自家兄弟,快请到家里坐!”张老头拒绝道:“我不去,我身上没带钱。”赵大说:“瞧你说的,这哪的话!”张老头回怼:“这就是实话!我要是有钱,还用得着来找你要账?”

 正说着,屋里走出一个妇人,打扮得花里胡哨。她问道:“官人,你在和谁说话?”张老头一见,脱口而出:“好啊,赵大!原来你干这勾当,难怪发财了!”赵大连忙解释:“别乱说,这是你弟妹。”又对妇人说:“这不是外人,是张三哥。”妇人上前万福行礼,张老头故意说:“恕我腰疼,回不了礼。”赵大打着圆场:“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快请里面坐!”

 张老头只好跟着进屋,一瞧,屋里摆满了一排排的盆子。两人相互礼让着坐下,赵大让妇人倒茶。张老头却说:“我不喝茶,你也别跟我客气。欠我的四百多钱必须还,别跟我来这套。”赵大赶忙说:“张三哥,你放心,我哪能欠着你的钱呢!”说着,拿出四百文钱递给张老头。

 张老头接过钱揣进怀里,站起身说:“不是我爱占便宜,我年纪大了,夜里总起夜。你给我个小盆,就当抵了零头,从此咱们两清,谁也不认识谁,行吧?”赵大无奈道:“你这又是何必!这些盆子都是挑好的,没沙眼,拿一个就是。”张老头挑了一个漆黑的乌盆,夹在怀里,头也不回地出门走了,连句告别的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