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曲沃城栾盈灭族 且于门梁死战(第2页)
关上的人望见斐豹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便知道他得胜了,于是大开城门。解肃和牟刚率领士兵杀出,栾氏的军队大败,一半被杀,一半投降,逃掉的人十不足一。范匄仰天洒酒,说道:“这是晋侯的福气啊!” 随即斟了一杯酒,亲自赏赐给斐豹,还带着他去拜见晋侯。晋侯赏给他一辆兵车,将他的功绩列为第一。潜渊先生有诗赞道:“督戎神力世间无,敌手谁知出隶夫?始信用人须破格,笑他肉食似雕瓠!”
再说栾盈率领大队车马攻打北关,接连收到督戎的捷报。栾盈对部下说:“我要是有两个督戎,还怕固宫攻不破吗?” 殖绰暗中踩了一下郭最的脚,郭最用眼神回应他,两人都低头不语。只有栾乐和栾鲂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不避箭石,奋勇向前。韩无忌和韩起因为前关屡次战败,不敢轻易出击,只是严守关卡。
到了第三天,栾盈收到败军传来的消息,说:“督戎被杀,全军覆没。” 他吓得惊慌失措,这才请来殖绰和郭最商议对策。殖绰和郭最冷笑着说:“督戎都失利了,何况我们呢?” 栾盈悲痛落泪。栾乐说:“我们的生死,就在今晚。应当让将士们全部聚集在北门,三更之后,都登上攻城的轈车,放火烧关,或许还有机会攻入。” 栾盈听从了他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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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侯因为督戎之死而欢喜,设酒庆贺,韩无忌和韩起也都前来敬酒祝寿,众人一直饮到二更才散去。韩无忌等人刚回到北关,清点完人数,忽然听到车声轰鸣,栾氏的军马大批聚集而来。轈车高耸,与关墙平齐,火箭如飞蝗般射来,点燃了关门。火势凶猛,关内的军士难以坚守。栾乐一马当先,栾鲂紧随其后,趁势占领了外关。韩无忌等人只好退守内关,派人飞速向中军求救。
范匄命令魏舒前往南关,替换回荀吴的一支军队,前往北关支援韩无忌和韩起。随后,他与晋侯登上高台向北眺望,只见栾氏的军队屯扎在外关,一片寂静。范匄说:“这其中必有诡计。” 于是传令内关的守军要用心防御。一直守到黄昏,栾氏的军队再次登上轈车,依旧用火器攻打关门。这边早有准备,撑起用牛皮制成、用水浸透的皮帐来遮挡,火无法烧进来。双方就这样混战了一夜,暂时停战。
范匄说:“敌人已经逼近,如果他们久攻不退,齐国再趁机进攻,国家就危险了。” 于是,他命令儿子范鞅,率领斐豹带领一支军队,从南关绕到北门,从外面发起攻击,并约定好时间,与坚守北关的韩无忌、韩起相互配合。同时,让荀吴率领牟刚带领一支军队,从内关杀出,与范鞅他们内外夹攻,让栾氏军队首尾不能相顾。又派赵武和魏舒,带领军队驻扎在关外,防止栾氏军队向南逃窜。安排妥当后,范匄陪同晋侯登上高台,准备观战。
范鞅临行前,向范匄请求道:“我年轻,威望不足,希望能借用中军的旗鼓助威。” 范匄答应了他。范鞅手持宝剑,登上战车,树起中军大旗,率领军队出发。刚出南关,他就对部下说:“今日之战,只许前进,不许后退!如果战败,我先自刎,绝不让各位独自赴死!” 众人听了,都士气高涨,斗志昂扬。
话说荀吴接到范匄的将令,让将士们饱餐一顿,整理好装备,专心等待时机。只见栾氏的士兵纷纷扰扰,都退出了外关,荀吴心里明白,外面的援兵已经到了。随着一声战鼓响起,关门大开,牟刚一马当先,荀吴紧随其后,身着铠甲的士兵和步兵们,一起奋勇杀出。栾盈也担心晋军内外夹攻,便让栾鲂用铁皮包裹的战车,堵住外门的出口,还分派兵士把守。荀吴的军队因此无法冲出关外。
范鞅的军队赶到后,栾氏的士兵看到中军大旗,惊恐地说道:“难道是元帅亲自来了?” 派人前去查看,回来报告说:“是小将军范鞅。” 栾乐不屑地说:“没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他张弓搭箭,站在战车上,对身边的人说:“多带些绳索,把射倒的人都绑起来。” 说罢,他驾车冲入晋军,左右开弓,箭无虚发。他的弟弟栾荣也在同一辆战车上,对他说:“箭可不能浪费!别总射那些无名小卒。” 栾乐听后,便不再随意射箭。
过了一会儿,栾乐望见一辆战车远远驶来,车中的将领头戴皮帽,身穿练袍,模样十分奇特。栾荣指着那人说:“这个人叫斐豹,就是他杀了我们的督将军,你可以射他。” 栾乐说:“等他靠近到百步之内,你记得为我喝彩!” 话还没说完,又有一辆战车从旁边经过,栾乐认出车中的人正是小将军范鞅,心想:“要是能射死范鞅,岂不比射死斐豹更有价值?” 于是,他驱马追赶范鞅,搭箭便射。栾乐平时箭术高超,百发百中,可偏偏这一箭射偏了。范鞅回头一看,见是栾乐,大骂道:“反贼!死到临头了,还敢射我?” 栾乐见状,便掉转车头,准备撤退。他并非惧怕范鞅,而是因为没射中,想引范鞅追来,等看清楚了,再稳稳地放箭。
谁知殖绰和郭最也在军中,他们嫉妒栾乐箭术高超,生怕他立下大功。一见他退走,便大声喊道:“栾乐败了!” 驾车的人听到呼喊,误以为是其他部队战败了,便抬头四处张望,结果缰绳一乱,马匹失控。路上有一根粗大的槐树根,车轮不小心撞到上面,战车瞬间翻倒,把栾乐甩了出去。恰巧斐豹赶到,用长戟一钩,砍断了栾乐的手肘。可怜栾乐身为栾氏一族中最勇猛的战将,今日却死在槐树根旁,这难道不是天意吗?髯翁写诗叹道:“猿臂将军射不空,偏教一矢误英雄。老天已绝栾家祀,肯许军中建大功?”
栾荣抢先跳下车,不敢去救栾乐,急忙逃走,这才幸免于难。殖绰和郭最觉得难以再回齐国,郭最便逃到了秦国,殖绰则逃到了卫国。栾盈听闻栾乐战死,放声大哭,军中将士无不悲痛落泪。栾鲂守不住门口,只好收兵保护栾盈,朝南逃去。荀吴与范鞅合兵一处,在后面紧紧追赶。栾盈和栾鲂率领曲沃的士兵,拼死抵抗,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晋军这才退去。栾盈和栾鲂也都身负重伤,逃到南门时,又遇到魏舒带兵拦住去路。栾盈流着泪哀求道:“魏伯,难道你不记得我们曾在下军共事的日子了吗?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不想死在你手上啊!” 魏舒心中不忍,便让士兵们分列左右,给栾盈让开了一条路。栾盈和栾鲂带着残兵败将,急忙逃回曲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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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赵武的军队赶到,他问魏舒:“栾孺子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不追?” 魏舒说:“他就像釜中的鱼、瓮中的鳖,自然会有别人动手。我念及与他先人的同僚情谊,实在不忍心下手。” 赵武听后,心中也有所触动,便也没有继续追赶。范匄得知栾盈逃走,知道是魏舒故意放他一马,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对范鞅说:“追随栾盈的,都是曲沃的士兵,他们这次回去,必定会回到曲沃。如今他的得力干将都已丧命,你率领一支军队去围困他,不愁他不投降。” 荀吴也表示愿意一同前往,范匄答应了。于是,二人率领三百辆战车,将栾盈围困在曲沃。范匄则侍奉晋平公,回到了公宫,取出丹书将其烧毁,因为斐豹而摆脱奴隶身份的,有二十多家。范匄随后将斐豹收为牙将。
话分两头。再说齐庄公自从送栾盈离开后,便大规模挑选兵车和士兵,任命王孙挥为大将,申鲜虞为副将,州绰和邢蒯为先锋,晏牦为后卫,贾举、邴师等人则随侍在身边护驾,选了个吉日,便出兵征战。齐军先是侵犯卫国的领地,卫国人加强戒备,不敢出城迎战。齐军也不攻城,径直朝帝邱以北进发,直接进犯晋国边境,包围了朝歌,只用了三天就将其攻克。齐庄公登上朝阳山,犒赏三军。之后,他将军队分为两队:王孙挥和各位将领率领前队,从左边取道孟门隘;齐庄公自己则率领 “龙”“虎” 二爵组成的后队,从右边取道共山;两队约定在太行山会合。一路上,齐军烧杀抢掠,这些暂且不表。邢蒯在共山脚下露宿时,被毒蛇咬伤,腹部肿胀而死。齐庄公对此深感惋惜。
没过多久,两队人马都抵达了太行山。齐庄公登上山顶,眺望晋国的二绛之地,正商议着偷袭绛城之事,却突然听闻栾盈战败,逃到了曲沃,晋侯也已调集全部大军即将赶来。齐庄公无奈地说:“我的志向恐怕难以实现了!” 于是,他在少水展示兵力后,便准备班师回朝。驻守邯郸的大夫赵胜,率领本邑的士兵前来追击。齐庄公以为是晋国的大军到了,而前队又已经先行出发,慌乱之中,只能匆匆逃走,只留下晏牦断后。晏牦的军队战败,他自己也被赵胜斩杀。
范鞅和荀吴围困曲沃一个多月,栾盈等人屡次出战都未能取胜,城中士兵死伤过半,最终因力量耗尽而无法坚守,曲沃城被攻破。胥午见大势已去,自刎而死。栾盈和栾荣都被擒获。栾盈悔恨地说:“我后悔没有听从辛俞的话,才落得如此下场!” 荀吴本想将栾盈囚禁起来,押解到绛城。范鞅却认为:“主公性格优柔寡断,万一栾盈哀求,主公心软赦免了他,那就是放虎归山,留下大患。” 于是,他在夜里派人将栾盈勒死,同时杀了栾荣,将栾氏一族全部诛灭。只有栾鲂用绳索从城墙上滑下,逃到了宋国。范鞅等人班师回朝,向晋平公奏报,平公下令将栾氏之事通告各诸侯。诸侯大多派人前来祝贺。史臣称赞道:“宾傅桓叔,枝佐文君,传盾及书,世为国桢。黶一汰侈,遂坠厥勋;盈虽好土,适殒其身。保家有道,以诫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