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老祁奚力救羊舌 小范鞅智劫魏舒(第2页)
等到阳毕的军队到达着邑时,着邑的人说:“栾盈并未到此,他在曲沃便已出逃了。” 阳毕只好班师回朝,一路上宣布栾氏的罪状。百姓们都知道栾氏是晋国的功臣,而且栾盈为人乐善好施,礼贤下士,无不叹息他的冤屈。范匄对晋平公进言,严禁栾氏的旧臣追随栾盈,违令者必死!家臣辛俞起初听说栾盈在楚国,便收拾了几车家财,准备出城前去追随。结果被守门的官吏拦住,将辛俞抓住,献给了晋平公。
晋平公问道:“寡人有禁令,你为何还要触犯?” 辛俞再次叩拜,说道:“臣愚昧至极,实在不明白国君禁止追随栾氏的原因,请国君明示。” 晋平公说:“追随栾氏的人,心中无君,所以要禁止。” 辛俞说:“如果是禁止心中无君的人,那臣便知道自己不会死了。臣听说:‘三代人都在一个家族为官,便将这个家族视为君主;两代人在其家族为官,便将其视为主人。侍奉君主,当以死相报;侍奉主人,当勤勉尽力。’臣的祖父和父亲,因为在国家没有强大的靠山,世代都在栾氏家族任职,领取他们的俸禄,至今已有三代了。栾氏本就是臣的君主。臣正是因为不敢心中无君,所以才想追随栾氏,这又为何要禁止呢?况且栾盈虽然获罪,国君只是将他驱逐,而没有诛杀,难道不是念及他先辈为国家立下的功劳,赐他一条生路吗?如今他漂泊在外,器具财物匮乏,衣食无着,倘若有一天客死他乡,国君的仁德,恐怕就无法善终了。臣此番前去,是尽臣的道义,成全国君的仁德,同时也让国人知道:‘即使君主身处危难,也不可背弃。’这样一来,对于禁止心中无君的人,意义重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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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平公听了他的话,十分高兴,说:“你暂且留下来侍奉寡人,寡人会用栾氏的俸禄来赏赐你。” 辛俞说:“臣已经说过了:‘栾氏,是臣的君主。’舍弃一个君主,又去侍奉另一个君主,那又如何禁止心中无君的人呢?如果一定要留下臣,臣请求一死!” 晋平公说:“你去吧!寡人就暂且听你的,成全你的志向。” 辛俞再次叩拜,然后领着几车辎重,昂首挺胸地出了绛州城。史臣写诗称赞辛俞的忠诚:“翻云覆雨世情轻,霜雪方知松柏荣。三世为臣当效死,肯将晋主换栾盈?”
话说栾盈在楚国边境停留了数月,本想去郢都拜见楚王,可转念一想:“我的祖父和父亲为国家效力,与楚国世代为仇,倘若楚王不容我,该如何是好?” 于是,他打算改去齐国,可此时他已经身无分文。恰好辛俞带着辎重赶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栾盈于是整顿车马,朝着齐国进发。这是周灵王二十一年发生的事情。
再说齐庄公,为人好勇斗狠,争强好胜,不甘心居于人下。虽然在澶渊接受了盟约,但始终将平阴之战的失败视为耻辱。他常常想广纳勇力之士,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亲自率领他们横行天下。于是,在卿大夫和士之外,他另外设立了 “勇爵”,俸禄与大夫相当。要获得这个爵位,必须能举起千斤重物,并且能射穿七层铠甲。最先得到殖绰和郭最,后来又得到贾举、邴师、公孙傲、封具、铎甫、襄尹、偻堙等,总共九人。齐庄公每天都将他们召到宫中,一起骑马射箭,比试刺杀,以此为乐。
一天,齐庄公上朝,近臣前来禀报:“如今有晋国大夫栾盈被驱逐,前来投奔齐国。” 齐庄公听后,十分高兴,说:“寡人正想着要报复晋国,如今他们的世臣前来投奔,寡人的心愿就要实现了。” 说罢,便打算派人前去迎接。大夫晏婴赶忙出列上奏道:“不可,不可!小国侍奉大国,靠的是信用。我们刚刚与晋国结盟,如今却接纳他们的逐臣,倘若晋人前来问责,我们该如何应对?” 齐庄公大笑道:“卿所言差矣!齐国与晋国实力相当,哪有什么大小之分?昔日接受盟约,不过是为了暂时缓解燃眉之急罢了。寡人难道会像鲁、卫、曹、邾等国那样,始终侍奉晋国吗?” 于是,他不听晏婴的劝告,派人将栾盈迎入朝堂。
栾盈进殿拜见,叩首哭诉自己被驱逐的缘由。齐庄公说:“卿不必担忧,寡人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定让你重返晋国。” 栾盈再次叩拜,称谢不已。齐庄公赐给他一座大宅院,还设宴款待。州绰和邢蒯在栾盈身旁侍奉,齐庄公见他们身材高大,相貌雄伟,便询问他们的姓名,二人如实相告。齐庄公说:“昔日平阴之战,擒获我国殖绰和郭最的,莫非就是你们?” 州绰和邢蒯赶忙叩首请罪。齐庄公说:“寡人仰慕你们已久了!” 随即命人赐给他们酒食。接着,他又对栾盈说:“寡人有一事相求于卿,卿不可推辞。” 栾盈回答道:“只要能满足君命,哪怕是舍弃身体发肤,臣也在所不惜。” 齐庄公说:“寡人别无他求,只是想暂时借这两位勇士为伴罢了。” 栾盈不敢拒绝,只得答应,心中却怏怏不乐,登上车后,叹息道:“幸好他没见到督戎,不然,连督戎也要被他抢走了!”
齐庄公得到州绰和邢蒯后,将他们列在 “勇爵” 的末尾,这二人心中颇为不服。一天,他们与殖绰、郭最一同在齐庄公身旁侍奉。州绰和邢蒯故意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指着殖绰和郭最说:“这不是我国的俘虏吗?怎么会在这里?” 郭最回应道:“我们当初是被那可恶的寺人所误,可不像你们,跟着别人四处逃窜。” 州绰听后大怒,说道:“你们不过是我口中的虱子,还敢在这里张狂?” 殖绰也气愤地说:“你们如今在我国境内,也不过是我盘中的鱼肉罢了。” 邢蒯接着说:“既然你们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就回到我们主公那里去。” 郭最不屑地说:“堂堂齐国,难道还少了你们两个人不成!” 四人言语激烈,面红耳赤,各自用手按着佩剑,眼看就要拔剑相向。齐庄公赶忙用好言劝解,还拿出酒来犒劳他们。齐庄公对州绰和邢蒯说:“寡人当然知道二位卿家不屑居于齐人之下。” 于是,他将 “勇爵” 改名为 “龙”“虎” 二爵,分为左右两班。右班为 “龙爵”,以州绰和邢蒯为首,又挑选了齐国人卢蒲癸和王何,让他们位列其下。左班是 “虎爵”,则以殖绰和郭最为首,贾举等七人依旧按照原来的次序排列。众人能位列其中,都深感荣耀,唯有州绰、邢蒯、殖绰、郭最四人,始终心里不痛快。当时,崔杼和庆封因为拥立齐庄公的功劳,都位居上卿,共同执掌国政。齐庄公时常前往他们家中,饮酒作乐,有时还在射箭场舞剑射箭,君臣之间毫无隔阂。
先来说说崔杼。他的前妻生下两个儿子,分别叫崔成和崔疆,孩子几岁的时候,前妻就去世了。后来,崔杼又娶了东郭氏,她是东郭偃的妹妹,原本嫁给棠公为妻,人称棠姜。棠姜生下一个儿子,名叫棠无咎。棠姜容貌美丽,崔杼在去吊唁棠公的丧事时,见到了她的美貌,便请东郭偃从中说合,将棠姜娶为继室。棠姜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叫崔明。崔杼因为宠爱继室,便任用东郭偃和棠无咎为家臣,还把幼子崔明托付给他们。他对棠姜说:“等崔明长大后,我要立他为嫡子。” 这一段暂且先放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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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有一天,齐庄公在崔杼家中饮酒,崔杼让棠姜出来敬酒。齐庄公见棠姜容貌艳丽,顿时心生爱慕,于是用丰厚的财物贿赂东郭偃,让他从中传达心意,寻机与棠姜私通。此后,他们多次往来。崔杼渐渐察觉到了此事,便盘问棠姜。棠姜无奈地说:“确实有这回事。他凭借国君的权势逼迫我,我一个妇人哪敢抗拒?” 崔杼问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棠姜回答:“我自知有罪,不敢说罢了。” 崔杼沉默了许久,说:“这件事与你无关。” 从这以后,崔杼便有了谋杀齐庄公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