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卫侯朔抗王入国 齐襄公出猎遇鬼(第3页)
徒人费和随从们扶起襄公,让他躺在车中,传令停止打猎,又回到姑棼离宫住宿。襄公自觉精神恍惚,心里烦躁不安。这时军中已经敲过二更,襄公因为左脚疼痛,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对孟阳说:“你扶我慢慢走几步。” 先前坠车时,匆忙之间,没注意鞋子掉了,到这时才发觉。他问徒人费要鞋子。费说:“鞋子被大野猪叼走了。” 襄公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大怒道:“你既然跟着我,难道不看看鞋子在不在?如果真被叼走了,当时为什么不早说?” 他亲自拿起皮鞭,抽打费的后背,直到费血流满地才停下。徒人费被鞭打完,含着泪出门,正好遇到连称带着几个人来打探动静。连称把徒人费捆绑起来,问道:“无道昏君在哪里?” 费说:“在寝室。” 连称又问:“已经睡了吗?” 费回答:“还没睡。” 连称举起刀要砍,费说:“别杀我,我可以先进去,给你们做内应。” 连称不相信。费说:“我刚被他用鞭子打伤,也想杀了这个昏君。” 于是解开衣服,把后背给连称看。连称见他血肉模糊,就相信了他的话,解开费的绳索,嘱咐他做内应。随后招来管至父,带着众军士,杀入离宫。
徒人费转身进门,正好遇到石之纷如,把连称作乱的事告诉了他。然后跑到寝室,报告给襄公。襄公惊慌失措。费说:“事情已经很危急了!如果让一个人假扮主公,躺在床上,主公躲在门后,侥幸他们仓促之间分辨不出,或许可以逃脱。” 孟阳说:“我受主公的恩宠超过本分,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代替主公,不怕牺牲。” 孟阳随即躺在床上,脸朝里,襄公亲自解开锦袍盖在他身上。襄公自己则躲在门后,问徒人费:“你打算怎么办?” 费说:“我会和石之纷如合力抵抗叛贼。” 襄公说:“你背上的伤不疼吗?” 费说:“我连死都不怕,这点伤又算什么?” 襄公感叹道:“真是忠臣啊!” 徒人费让石之纷如带领众人守住中门,自己独自拿着利刃,假装去迎接叛贼,想刺杀连称。此时,众叛贼已经攻进大门,连称手持长剑,一马当先开路。管至父在门外列兵,以防发生变故。徒人费见连称来势汹汹,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就刺。谁知连称身穿厚重铠甲,刀刺不进去。反而被连称一剑砍来,砍断了他两根手指,接着又一剑,砍下他半个头颅,徒人费死在门中。石之纷如便挺着长矛与连称搏斗,大约战了十多个回合,连称边战边进。石之纷如渐渐后退,不小心被石阶绊倒,也被连称一剑砍倒。连称于是进入寝室。侍卫们早已吓得逃散。团花帐中,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锦袍。连称手起剑落,那人的头离开了枕头。连称举着火把一照,发现此人年少没有胡须。连称说:“这不是国君。” 他派人在房中四处搜寻,却不见襄公的踪影。连称亲自拿着火把查看,忽然看见门槛下面,露出一只丝文鞋,知道门后藏着人,心想除了诸儿还会是谁?打开门后一看,只见那昏君因为脚疼,蜷缩成一团蹲在那里。他的另一只脚上还穿着那只丝文鞋。连称之前看到的那只鞋,是先前被大野猪叼走的,不知道怎么会在门槛下。这分明是冤鬼在作怪,难道不可怕吗?连称认出了诸儿,像抓小鸡一样,把他从门后揪出来扔在地上。大骂道:“无道昏君!你连年用兵,滥用武力,祸害百姓,这是不仁;违背父亲的命令,疏远公孙无知,这是不孝;与妹妹乱伦,公然无所顾忌,这是无礼;不考虑戍边将士,瓜熟之期却不派人替换,这是无信。仁、孝、礼、信,四德都丧失了,还怎么做人?我今天要为鲁桓公报仇!” 于是把襄公砍成几段,用床褥裹着他的尸体,和孟阳一起埋在门下面。算起来,襄公在位只有五年。史官评论这件事,认为襄公疏远大臣,亲近小人,石之纷如、孟阳、徒人费等人,平日里受他的私恩,跟着他做昏乱之事,虽然视死如归,但不能算是尽到了忠臣的大节。连称、管至父只是因为长期戍边却不被替换,就发动叛乱弑君,这应该是襄公恶贯满盈,借他们二人之手罢了。彭生临刑时大喊:“死后要变成妖孽,来取你的性命!” 大野猪出现,并非偶然。髯翁写诗咏叹徒人费、石之纷如等人死难之事:“捐生殉主是忠贞,费石千秋无令名!假使从昏称死节,飞廉崇虎亦堪旌。” 又写诗感叹齐襄公:“方张恶焰君侯死,将熄凶威大豕狂。恶贯满盈无不毙,劝人作善莫商量。”
连称、管至父整顿好军队,长驱直入齐国都城。公孙无知事先聚集了自己的私兵,一听到襄公的死讯,就带兵打开城门,接应连称、管至父二位将军入城。二位将军假称:“曾受先君僖公的遗命,奉公孙无知即位。” 立连妃为夫人。连称为正卿,号称国舅。管至父为亚卿。各位大夫虽然勉强排班朝贺,但心中不服。只有雍廪再三磕头,为往日与公孙无知争道的事谢罪,态度极其谦卑恭顺。无知赦免了他,仍让他做大夫。高国称病不上朝,无知也不敢罢黜他们。管至父劝无知张贴榜文,招揽贤才,以收买人心。还推荐了他的族子管夷吾的才能,无知派人去征召管夷吾。不知道管夷吾是否会应召,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