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回 鸳鸯女殉主登太虚 狗彘奴欺天招伙盗(第2页)
王夫人马上把鸳鸯的嫂子叫进来,让她看着给鸳鸯入殓。随后和邢夫人商量,从老太太的遗产里拿出一百两银子赏给她嫂子,还说等事情忙完了,把鸳鸯所有的东西都赏给她们。她嫂子磕了头出去,反而高兴地说:“我们姑娘真是有志气、有福气,既落了个好名声,又有了好归宿。” 旁边一个婆子说:“得了吧,嫂子,这会儿你把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卖了一百两银子就这么高兴,那时候把她给了大老爷,你还不知道能得多少银钱呢,那你不得更得意了。” 这句话戳中了她嫂子的痛处,她嫂子顿时红了脸,走开了。刚走到二门口,见林之孝带人抬着棺材来了,她也只好跟着进去帮忙装殓,还假意哭嚎了几声。贾政因为鸳鸯是为贾母而死,便要了香来,上了三炷,作了个揖,说:“她是殉葬的人,不能当丫头看待。你们小一辈的都该行礼。” 宝玉听了,高兴极了,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贾琏想到鸳鸯平日里的好,也想上去行礼,却被邢夫人拦住说:“有一个爷们行礼就行了,别折了她的寿,让她不得超生。” 贾琏便不好再上前。宝钗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便说:“我本不该给她行礼,但老太太去世了,咱们都有没了却的心愿,不敢乱来,她肯替咱们尽孝,咱们也该拜托她好好服侍老太太西去,也算是尽一点心意。” 说着,扶着莺儿走到灵前,一边奠酒,眼泪早已扑簌簌地流下来,奠酒完毕,又拜了几拜,狠狠地哭了一场。众人对此议论纷纷,有的说宝玉两口子都是傻子,有的说他们俩心地善良,也有的说他们懂礼数。贾政听了,反倒觉得满意。
众人商量决定,看家的还是凤姐和惜春,其余的人都去伴灵。这一夜,谁也不敢安心睡觉,天刚到五更,就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到了辰初,开始出殡,贾政作为长子,穿着丧服,哀哭流涕,极尽孝子之礼。灵柩出了门,便有各家设路祭,一路上的场景就不详细描述了。走了半天,来到铁槛寺安置灵柩,所有的孝子们都要在庙里守灵,暂且不提。
且说家里,林之孝带领众人拆了灵棚,把门窗关好,打扫干净院子,还派了巡更的人晚上巡逻守夜。按照荣府的规矩,一、二更的时候,三门就关上了,男人进不去,里头只有女人们查夜。凤姐虽然过了一夜,精神渐渐清爽了一些,但还是动弹不得。只有平儿陪着惜春到各处巡视了一番,吩咐了守夜的人,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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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周瑞的干儿子何三,去年贾珍管事的时候,因为他和鲍二打架,被贾珍揍了一顿,还撵到了外头。从那以后,何三整天在赌场里混日子。最近他得知贾母去世了,想着贾府办丧事肯定有不少事情要操办,说不定自己能捞点好处。可他四处打听了好几天消息,却发现一点机会都没有,只好唉声叹气地回到赌场,没精打采地坐下。赌场里的人见状,就问他:“老三,怎么啦?不下来捞回本啦?” 何三说:“我倒是想捞一捞,可就是没钱啊。” 那些人笑着说:“你在你们周大太爷那儿待了好些日子,贾府的钱你不知道弄了多少,现在又来跟我们装穷。” 何三说:“你们还说呢,他们家的金银财宝,不知道有几百万,都藏着不用。说不定哪天不是被火烧了,就是被贼偷了,到那时他们才甘心。” 那些人说:“你又瞎说了,他家都被抄家了,还能有多少金银?” 何三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抄去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如今老太太死了,还留下好多金银呢,他们一个子儿都不动,都放在老太太屋里,等送完殡回来再分。” 赌场里有一个人把这些话听在了心里,他掷了几把骰子后,就说:“我输了几个钱,也不想翻本了,回去睡觉。” 说完,他就走出来,拉着何三说:“老三,我跟你说句话。” 何三跟着他出来。那人说:“你这么机灵的一个人,却这么穷,我都替你不服气。” 何三说:“我命里就穷,有什么办法呢。” 那人说:“你刚才说荣府的银子那么多,为什么不去弄些来花?” 何三说:“我的好哥哥,他家金银是多,可你我去白要一二钱,他们能给咱们吗?” 那人笑着说:“他们不给,咱们就不能自己拿吗!” 何三听出这话里有别的意思,就问:“照你说,怎么拿呢?” 那人说:“我说你没本事,要是我,早就把钱弄来了。” 何三问:“你有什么本事?” 那人就压低声音说:“你要是想发财,就带头干。我有好多朋友,本事都大得很,别说他们都去送殡了,家里就剩下几个女人,就算有再多男人,咱们也不怕。就怕你没这个胆子。” 何三说:“什么敢不敢的!你以为我怕那个干老子吗?我不过是看在干妈的面子上,才认他做干老子,他还算什么人!你刚才说的话,就怕弄不来钱,反而惹一身麻烦。他们跟哪个衙门不熟?别说拿不到钱,就算拿到了,也得闹出事来。” 那人说:“这么说,你的好运气来了。我那些朋友,还有在海边上混的,现在都在这里观望,找机会呢。要是得手了,咱们在这儿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一起到海上去享受,不好吗?你要是舍不得你干妈,咱们干脆把你干妈也带上,大家一起乐一乐,怎么样?” 何三说:“老大,你是不是喝醉了,净说些胡话。” 说完,拉着那人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两个人又商量了好一会儿,然后各自分头离开了。这事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包勇自从被贾政吆喝着派去看守园子,贾母出殡的事情忙起来后,也没再给他安排别的差事,他也不在意,每天自己做饭自己吃,闷了就睡一觉,醒了就在园子里舞刀弄棍,倒也自由自在。那天贾母一大早就出殡了,他虽然知道,可因为没派他差事,就自顾自地闲逛。这时,他看见一个女尼带着一个道婆来到园内的腰门那里敲门。包勇走上前问道:“女师父,你们要去哪儿?” 道婆说:“今天听说老太太的丧事办完了,没见四姑娘去送殡,想必是在家看家。我们师父想着她一个人寂寞,就来看看她。” 包勇说:“主子们都不在家,这园子门是我看着的,你们回去吧。要是想来,等主子们回来了再来。” 婆子一听,生气地说:“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黑炭头,也敢管起我们的进出了。” 包勇说:“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人,我不让你们进来,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婆子更生气了,叫嚷道:“这简直是反了天了!老太太在世的时候,都不能拦着我们进出,你是哪里来的这么个蛮横强盗,如此无法无天。我今天偏要从这儿进去!” 说着,就在门环上使劲地拍了好几下。妙玉气得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要走。没想到,里头看二门的婆子听到有人吵架,打开门一看,见是妙玉,而且已经转身要走,心里明白肯定是包勇得罪了她。最近婆子们都知道上头太太们和四姑娘跟妙玉关系亲近,生怕妙玉日后说门房不让她进来,到时候自己可担待不起,连忙跑过来说:“不知道师父来了,我们开门开晚了。我们四姑娘在家里正想着师父呢,快请回来。看园子的小子是新来的,他不懂咱们的规矩,回头回了太太,打他一顿撵出去就好了。” 妙玉虽然听到了,却根本不理她。看腰门的婆子赶忙追上去,再三央求,后来又说怕自己担责任,几乎都要跪下了。妙玉没办法,只好跟着那婆子回来了。包勇见这情形,自然不好再阻拦,只能气得直瞪眼,叹着气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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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妙玉带了道婆来到惜春住的地方,互相寒暄了几句,又说了些家常话。惜春说:“我在家看家,这几天只能熬着。可二奶奶病着,我一个人又闷又害怕,要是能有个人在这儿陪着我,我就安心了。现在里头一个男人都没有,今天你既然来了,能不能陪我住一晚,咱们下下棋,说说话?” 妙玉本来不想答应,可看惜春实在可怜,又提到下棋,一时来了兴致,就答应了。她打发道婆回去取自己的茶具和衣褥,让侍儿送过来,打算和惜春坐谈一夜。惜春高兴极了,马上让彩屏去取去年存的雨水,准备泡好茶。妙玉自己带着茶具。道婆去了没多久,又来了个侍者,带着妙玉日常用的东西。惜春亲自煮茶。两人越聊越投机,说了好半天。这时已经是初更时分,彩屏摆好棋盘,两人开始下棋。惜春连输两盘,妙玉又让了四个子,惜春才赢了半子。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更天,此时天空开阔,大地一片寂静,万籁无声。妙玉说:“我到五更的时候得打坐一会儿,我有人伺候,你去休息吧。” 惜春还舍不得让妙玉走,可看妙玉要养神,也不好勉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