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回 候芳魂五儿承错爱 还孽债迎女返真元(第3页)
且说贾母生病期间,贾府里的女眷们没有一天不来请安的。一天,众人都在贾母房里,只见看守园内腰门的老婆子进来禀报:“园里栊翠庵的妙师父听说老太太病了,特意来请安。” 众人说:“她平常不常来,今天特地过来,你们赶紧请她进来。” 凤姐走到贾母床前,把这事回禀了贾母。岫烟和妙玉是旧相识,便抢先出去迎接。只见妙玉头戴妙常髻,身穿一件月白色素绸袄,外面罩着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腰间系着秋香色的丝绦,下身是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手里拿着麈尾和念珠,身后跟着一个侍儿,姿态轻盈地走了过来。岫烟上前问好,说道:“在园里住的那段时间,本可以常常来看你。可近来园里人少,我一个人轻易出不来。况且咱们这儿的腰门经常关着,所以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今天可算见到了。” 妙玉说:“之前你们都在热闹之中,虽说你们住在外园,我也不便常来走动。如今知道这里的情况不太好,又听说老太太病了,我既惦记着你,也想瞧瞧宝姑娘。我才不管你们的门是关是开,我想来就来,要是我不想来,你们请我来我也不会来。” 岫烟笑着说:“你还是那副脾气。” 两人一边说着,已经到了贾母房中。众人见了妙玉,都纷纷问好。妙玉走到贾母床前问候,说了几句客套话。贾母便说:“你是个女菩萨,你看看我的病,能好得了吗?” 妙玉说:“老太太这么慈善的人,寿数长着呢。只是一时受了点风寒,吃几副药应该就会好。上了年纪的人,放宽心就好。” 贾母说:“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向来最爱找乐子。如今这病,我倒没觉得怎样,就是胸口憋闷,刚才大夫说是气恼导致的。你知道的,谁敢给我气受啊,这大夫的医术看来不怎么样。我跟琏儿说了,还是头一个说我是感冒伤食的大夫说得对,明天还请他来。” 说着,贾母叫鸳鸯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净素菜,留妙玉在这里吃午饭。妙玉说:“我已经吃过午饭了,而且我向来不吃东西。” 王夫人说:“不吃就算了,咱们多坐一会儿,说些闲话。” 妙玉说:“我好久没见你们了,今天来看看。” 又聊了一会儿,妙玉便要告辞,回头看见惜春站在一旁,便问道:“四姑娘,你怎么这么瘦?可别只顾着画画,把自己累着了。” 惜春说:“我好久不画了。如今住的屋子不像园里那么亮堂,所以没了画画的兴致。” 妙玉问:“你现在住在哪一处?” 惜春说:“就是你刚进来的那个门东边的屋子。你要是想来,很近的。” 妙玉说:“等我高兴的时候,就去看你。” 惜春等人说着,把妙玉送了出去,然后回身回来,这时丫头们回话说大夫在贾母那边。众人便暂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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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贾母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请医生诊治也不见效,后来又添了腹泻的症状。贾政十分着急,知道这病难治,便立刻派人到衙门告假,日夜和王夫人亲自照料贾母服药。一天,见贾母稍微吃了点东西,贾政心里稍微宽慰了些。这时,只见一个老婆子在门外探头探脑,王夫人让彩云去看看,问问是谁。彩云一看,是陪迎春去孙家的人,便问:“你来干什么?” 婆子说:“我来了好半天了,这里一个姐姐都找不着,我又不敢贸然进来,心里可着急了。” 彩云问:“你急什么?又是姑爷欺负姑娘了?” 婆子说:“姑娘不好了。前几天闹了一场,姑娘哭了一整夜,昨天痰堵住了喉咙。他们又不请大夫,今天更严重了。” 彩云说:“老太太正病着呢,别大惊小怪的。” 王夫人在里面已经听见了,怕老太太听见了心里难受,急忙让彩云带这婆子到外头去说。哪知道贾母生病时心里安静,偏偏听见了,便问:“迎丫头要死了吗?” 王夫人连忙说:“没有。婆子们不懂事,说姑娘这两天有点病,恐怕一时好不了,到这里来问问大夫。” 贾母说:“我请的大夫就挺好,赶紧请了去给迎丫头看病。” 王夫人便让彩云叫这婆子去回禀大太太。婆子走了之后,贾母便悲伤起来,说:“我三个孙女儿,一个享尽了福去世了,三丫头远嫁,见不着面,迎丫头虽然命苦,或许能熬出头,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就要死了。留着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活着有什么用!” 王夫人、鸳鸯等人劝慰了好半天。当时宝钗、李纨等人不在房里,凤姐最近也生病了,王夫人怕贾母太过悲伤,加重病情,便让人把她们叫来陪着,自己回到房中,把彩云叫来埋怨这婆子不懂事,还说:“以后我在老太太那里,你们有事别来禀报。” 丫头们听了,都照做不再言语。哪知道这婆子刚到邢夫人那里,外面的人就传进来说:“二姑奶奶死了。” 邢夫人听了,也大哭了一场。如今迎春的父亲不在家,邢夫人只得叫贾琏赶紧去看看。因为知道贾母病重,众人都不敢把这事回禀给贾母。可怜迎春这位如花似玉的女子,结婚才一年多,没想到被孙家折磨,最终丢了性命。又赶上贾母病重,众人都脱不开身,竟让孙家草草把丧事办了。
贾母的病情日益加重,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些好孙女。一天,她突然想起湘云,便派人去看望她。去的人回来后,悄悄找到鸳鸯。因为鸳鸯在老太太身旁,王夫人等人也都在,不方便上前,便到后头找到琥珀,告诉她:“老太太惦记史姑娘,让我们去打听。谁知道史姑娘哭得厉害,说是姑爷得了暴病,大夫看了,说这病只怕好不了,要是转成痨病,或许还能再撑个四五年。所以史姑娘心里着急。她又知道老太太病了,只是没办法过来请安,还让我别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要是老太太问起来,务必请你们想个办法回老太太。” 琥珀听了,叹了口气,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去吧。” 琥珀也不方便回禀,心里打算告诉鸳鸯,让她想个借口瞒过去,所以来到贾母床前。只见贾母神色大变,地下站了一屋子的人,都小声地说 “看着情况不好了”,琥珀也不敢吭声了。这时,贾政悄悄地把贾琏叫到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贾琏轻轻答应着出去了,便把现在家里的一干家人都召集起来,说:“老太太的事恐怕快要有结果了,你们赶紧分头派人去办。头一件事,先把棺材板请出来看看,好准备衬里。赶紧到各处把每个人的衣服尺寸量好,都记清楚了,好叫裁缝去做孝衣。还有棚杠、执事这些都去谈好价钱。厨房里也得多派几个人。” 赖大等人回话说:“二爷,这些事不用您操心,我们早就打算好了。只是这笔银子从哪儿出呢?” 贾琏说:“这笔银子不用操心,老太太自己早就留下了。刚才老爷的意思是,只要办得好,我想着外面的场面也得好看些。” 赖大等人答应着,便派人分头去办了。
贾琏又回到自己房中,问平儿:“你奶奶今天怎么样?” 平儿努努嘴,示意他往屋里看,说:“你自己去瞧吧。” 贾琏走进内屋,见凤姐正要穿衣服,却一时动弹不得,只能暂且靠在炕桌儿上。贾琏说:“你恐怕撑不住了。老太太的事这两天就要有个结果了,你怎么能躲得过去呢。赶紧让人把屋里收拾收拾,你也该打起精神来了。要是出了事,你我还能回来吗。” 凤姐说:“咱们这儿还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就是这点东西,还怕什么!你先去吧,看看老爷找你有什么事。我换件衣服就来。”
贾琏先回到贾母房里,悄悄地向贾政回禀:“所有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贾政点了点头。这时,外面又通报说太医来了,贾琏把太医接进来,太医又给贾母诊了一回脉,出来后悄悄地告诉贾琏:“老太太的脉象不好,要多加留意。” 贾琏明白了太医的意思,便和王夫人等人说了。王夫人立刻使眼色叫鸳鸯过来,让她把老太太的寿衣准备好。鸳鸯便去着手料理了。贾母睁开眼睛要茶喝,邢夫人便端进来一杯参汤。贾母刚用嘴接着喝,便说:“不要这个,倒杯茶来给我喝。” 众人不敢违抗,急忙送上来一杯茶,贾母一口喝了下去,还要喝,又喝了一口,便说:“我要坐起来。” 贾政等人说:“老太太,您有什么需求尽管说,不一定要坐起来,这样才好。” 贾母说:“我喝了口水,心里舒服些,靠着和你们说说话。” 珍珠等人用手轻轻把贾母扶起来,看贾母这回精神似乎好了些。至于贾母的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