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第八十一回 占旺相四美钓游鱼 奉严词两番入家塾(第2页)

 正说着,只见麝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二爷,老太太醒了,叫你快去呢。” 五个人都吓了一跳。探春便问麝月:“老太太叫二爷什么事?” 麝月说:“我也不知道。就只听说是什么事闹破了,叫宝玉去问,还要叫琏二奶奶一起去查问呢。” 宝玉吓得愣住了,说:“不知道又是哪个丫头倒霉了。” 探春说:“不知道什么事,二哥哥你赶紧去,有什么消息,先让麝月来告诉我们一声。” 说完,便和李纹、李绮、岫烟一起走了。

 宝玉走到贾母房中,只见王夫人陪着贾母打牌。宝玉见没什么大事,才把心放下了一半。贾母见他进来,便问:“你前年那次大病的时候,后来多亏了一个疯和尚和一个瘸道士给治好了。那时候你生病,感觉是怎么样的?” 宝玉想了一会儿,说:“我记得生病的时候,好好地站着,突然像背后有人狠狠打了我一棍子,疼得我眼前漆黑一片,看到满屋子都是些青面獠牙、拿刀举棒的恶鬼。躺在炕上,感觉脑袋上好像被戴了好几个紧箍咒似的。后来就疼得什么都不知道了。等病好的时候,又记得堂屋里一片金光直照到我房里来,那些鬼都吓得四处逃窜,一下子就不见了。我的头也不疼了,心里也清楚了。” 贾母对王夫人说:“这情况也差不多就是那样了。”

 正说着,凤姐也进来了。她先拜见了贾母,又转身向王夫人行礼,然后问道:“老祖宗,您要问我什么事呀?” 贾母说:“你前年得了邪病,还记得当时是什么情况吗?” 凤姐笑着回答:“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好像有什么鬼怪在拉扯我,非要我去杀人不可。见什么就拿什么,拿到什么就想杀什么。我自己原本觉得很疲惫,可就是停不下来。” 贾母又问:“病好的时候还记得些什么吗?” 凤姐说:“病好的时候,好像听到空中有人说了几句话,可具体说的什么,我就记不得了。” 贾母说:“这么看来,肯定是她干的。她俩生病时的情形,和刚才说的一模一样。那个老东西,竟如此居心不良,宝玉还白白认她做干妈。倒是那个和尚和道士,阿弥陀佛,他们才是救了宝玉性命的人,只是咱们还没报答人家呢。” 凤姐问道:“老太太怎么突然想起我们生病的事了?” 贾母说:“你问你太太去,我懒得说。” 王夫人便讲道:“刚才老爷进来说,宝玉的干妈竟是个坏东西,搞些邪魔外道的勾当。如今事情败露,被锦衣府抓了,送到刑部大牢,要判死罪呢。前几天有人告发她。那个告发的人叫潘三保,他有一所房子卖给斜对过的当铺。这房子的价钱已经比正常价高出几倍了,可潘三保还想加价,当铺哪里肯答应。于是潘三保就买通了这个老东西,因为她常去当铺,当铺里那些人的家眷都跟她关系挺好。她就使了个邪法,让人家的内眷得了邪病,家里被搅得翻江倒海。然后她又跑去说自己能治好这病,烧了些神马纸钱,病还真就好了。她还向那些家眷要了十几两银子。谁知道老天有眼,她活该败露。有一天她急着回去,不小心掉了一个绢包。当铺的人捡起来一看,里面有好多纸人,还有四丸很香的香。正觉得奇怪呢,那老东西就回来找绢包了。当铺的人就把她抓住,在她身上一搜,搜出一个匣子,里面有象牙刻的一男一女,光着身子的两个魔王,还有七根朱红绣花针。立刻就把她送到锦衣府去了,从她嘴里问出了好多官员家、大户人家太太姑娘们的隐私。所以官府通知了军营,把她家里抄了,抄出好些泥塑的凶神恶煞,还有几匣子迷魂香。炕背后的空屋子里挂着一盏七星灯,灯下有几个草人,有的头上戴着类似脑箍的东西,有的胸前钉着钉子,有的脖子上拴着锁。柜子里还有无数纸人,底下压着几篇小账本,上面记着给某家治过病,应该收多少银子。她收受人家的香油钱、香火钱,多得数都数不清。” 凤姐说:“咱们的病,肯定就是她搞的鬼。我记得咱们病好之后,那个老妖精去过赵姨娘那儿几次,找赵姨娘要银子,见到我,脸色就变了,眼睛瞪得像斗鸡似的。我当初还猜疑过好几次,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想来,原来都是有缘由的。只是我在这里当家,自然会招人怨恨,怪不得有人整治我。可宝玉跟人有什么仇啊,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 贾母说:“说不定是因为我疼宝玉,不疼环儿,所以有人给你们下了毒手。” 王夫人说:“那个老东西已经被问罪了,肯定不能让她来对质。没有对质,赵姨娘哪里会承认。这事儿又大,闹出去,外面影响也不好,就等她自作自受,早晚她自己会败露的。” 贾母说:“你这话也有道理,这种事,没有对证,也不好作准。只是佛爷菩萨看得明白,她们姐妹俩,现在又比谁差了呢。算了,过去的事,凤丫头也别再提了。今天你和你太太都在我这儿吃晚饭再回去吧。” 说完,便让鸳鸯、琥珀等人去传饭。凤姐赶忙笑着说:“怎么能让老祖宗操心这些呀!” 王夫人也跟着笑了。只见外面有几个媳妇在一旁伺候着。凤姐连忙吩咐小丫头去传饭,说:“我和太太都陪老太太一起吃。” 正说着,玉钏儿走过来对王夫人说:“老爷要找一件东西,请太太伺候完老太太吃完饭,自己去找一找。” 贾母说:“你去吧,说不定你老爷有要紧事。” 王夫人答应着,便留下凤姐伺候,自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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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回到房中,和贾政说了些家常话,把东西找了出来。贾政便问:“迎儿已经回去了,她在孙家过得怎么样?” 王夫人说:“迎丫头满心都是委屈,说孙姑爷凶横得厉害。” 接着就把迎春说的那些话跟贾政讲了一遍。贾政叹了口气说:“我早就知道这门亲事不合适,无奈大老爷已经说定了,我也没办法。只能让迎丫头受些委屈了。” 王夫人说:“她刚做新媳妇,只能盼着以后会好起来。” 说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贾政问:“你笑什么?” 王夫人说:“我笑宝玉,今天早上特意跑到我房里来,说的都是些孩子气的话。” 贾政问:“他说了什么?” 王夫人笑着把宝玉说的话跟贾政讲了一遍。贾政也忍不住笑了,接着又说:“你提到宝玉,我正好想起一件事。这孩子天天在园子里闲逛也不是个事儿。生女儿没出息,将来还是别人家的人;要是生的儿子没本事,那关系可就大了。前几天有人跟我提起一位先生,学问和人品都非常好,还是南方人。但我想南方先生性情一般都比较温和,咱们城里的孩子,一个个调皮捣蛋,鬼机灵倒是有,能糊弄就糊弄过去了;胆子还大,要是先生不肯严厉管教,天天哄着哥儿们,那可就白白耽误了孩子。所以老一辈的人不愿意请外面的先生,只在本家选出有年纪、有学问的人来掌管私塾。如今儒大太爷虽然学问中等,但还能管得住这些小孩子,不至于稀里糊涂地敷衍了事。我觉得宝玉闲着总不好,不如还让他去家塾里读书吧。” 王夫人说:“老爷说得很对。自从老爷到外地任职,他又经常生病,耽搁了好几年。现在在家塾里温习一下功课,也是好的。” 贾政点了点头,又说了些别的闲话,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