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第十四回 林如海捐馆扬州城 贾宝玉路谒北静王(第3页)

 这边凤姐见时间紧迫,也提前仔细地分派各项事务,一方面派荣国府的车轿和随从跟着王夫人去送殡,另一方面又要安排自己送殡时的住所。当时正值缮国公的诰命夫人去世,王夫人和邢夫人又要去参加祭奠和送殡;西安郡王妃过生日,要准备寿礼送去;镇国公的诰命夫人生了长子,要预备贺礼;还有凤姐的胞兄王仁带着家眷回南方,她要写家信向父母请安,并准备好要带去的东西;迎春又生病了,每天要请医生看病、服药,查看医生的启帖、病症根源、用药方案等事情,实在是难以一一详述。再加上出殡的日子越来越近,因此凤姐忙得连茶饭都没时间吃,坐卧都不得清净。她刚到宁国府,荣国府的人就跟到了宁国府;等她回到荣国府,宁国府的人又找了过来。凤姐虽然忙碌,但心里却十分欢喜,并没有偷懒推脱,生怕被人指责,因此日夜操劳,把各项事务筹划得井井有条。于是,贾府上下的人没有不称赞她的。

 到了伴宿的那天晚上,府里安排了两班小戏和耍百戏的艺人,陪着亲朋和女眷们伴宿。尤氏还卧在内室养病,所有的张罗款待之事,都由凤姐一人周全地应酬着。贾府族中虽然有很多妯娌,但有的羞于开口,有的行动不便,有的不习惯见人,有的畏惧权贵和官员,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有,总之都比不上凤姐举止从容,说话大方,既尊贵又宽厚。所以凤姐也没把众人放在眼里,指挥起来挥洒自如,任意行事,仿佛眼中没有其他人。那一晚,府里灯火辉煌,宾客迎来送往,各种热闹的场景自不必说。到了天明,吉时已到,一班六十四名身着青衣的人请出灵柩,前面的铭旌上大大地写着:“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灵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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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执事和陈设,都是现赶着新做出来的,每一样都光彩照人,十分夺目。宝珠除了按照未嫁女子的礼节守孝外,还承担了摔丧驾灵的任务,表现得十分哀痛。

 当时来送殡的官员和贵客中,有镇国公牛清的孙子,现任袭一等伯的牛继宗;理国公柳彪的孙子,现任袭一等子的柳芳;齐国公陈翼的孙子,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的孙子,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晓明的孙子,世袭一等子侯孝康;因为缮国公的诰命夫人去世,所以他的孙子石光珠守孝没有来。这六家与宁国府、荣国府,就是当时所说的“八公”。除此之外,还有南安郡王的孙子,西宁郡王的孙子,忠靖侯史鼎,平原侯的孙子,世袭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的孙子,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襄阳侯的孙子,世袭二等男戚建辉,景田侯的孙子,五城兵马司裘良。其余的还有锦乡伯的公子韩奇,神武将军的公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众多王孙公子,人数多得数不过来。女眷们算起来也有十来顶大轿,三四十顶小轿,加上家里上下大小的轿车辆,不下一百多乘。再加上前面各种执事、陈设和百戏表演,队伍浩浩荡荡,一字排开,足有三四里地远。

 没走多远,就看到路旁搭起了高高的彩棚,摆好了宴席,奏起了音乐,这都是各家设的路祭。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的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的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的祭棚,第四座是北静郡王的祭棚。原来这四位王爷中,当年只有北静王功劳最高,到如今他的子孙仍然世袭王爵。现在的北静王水溶还不到二十岁,生得容貌俊美,性情温和谦逊。最近听说宁国公的冢孙妇去世,他想到当年彼此祖父之间的交情,同甘共苦,不分彼此,因此并不以自己的王位自居。之前也曾来探丧、上祭,如今又设了路奠,命令手下的各官员在这里等候。他自己五更天就入朝,公事办完后,就换上了素服,坐着大轿,鸣锣开道,张着伞过来了,到了祭棚前才落轿。他的手下各官员在两旁簇拥着,军民人等都不能随便往来。

 不一会儿,只见宁国府的出殡队伍浩浩荡荡,像压地银山一样从北边过来了。早就有宁国府负责开路和传事的人看到了,连忙回去禀报给贾珍。贾珍急忙命令队伍在前面停下,然后和贾赦、贾政三人连忙迎了上去,按照国礼与北静王相见。水溶在轿内欠身含笑回礼,仍然按照世交的称呼来接待他们,一点也不妄自尊大。贾珍说:“儿媳的丧事,有劳郡王您亲自光临,我们这些晚辈实在担当不起。”水溶笑着说:“咱们是世交,何必说这样的话。”于是回头命令长府官主持祭祀、代为奠酒。贾赦等人在一旁还礼完毕,又转身过来谢恩。

 水溶非常谦逊,他问贾政:“哪一位是衔玉而生的公子?我好几次都想见一见,都因为事情繁杂而没能如愿,想来今天他应该来了,为什么不请他过来见一见呢?”贾政听了,急忙回去,赶紧让宝玉脱下孝服,带他前来。宝玉平日里就听父兄亲友们闲谈时,称赞水溶是一位贤王,而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从不被官场的俗套和国体所束缚。他一直想和水溶相会,只是父亲管得太严,没有机会,如今听说水溶叫他,心里自然十分欢喜。他一边走着,一边远远地就瞥见水溶坐在轿内,果然是一表人才。不知道走近了看又会是什么样,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