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杨雄醉骂潘巧云 石秀智杀裴如海(第2页)
妇人随即拿出一些银子,当作做功德的钱交给和尚,说道:“有劳师兄了,这点银子微薄,您别嫌弃。明天我们准时去寺里吃素面。” 海阇黎接过银子,起身道谢:“多谢布施,小僧会把这些钱分给众僧。明天专等贤妹来作证盟。” 妇人一直把和尚送到门外。石秀则在作坊里忙着杀猪,为生意做准备。
当晚,杨雄回家休息。妇人等他吃完晚饭,洗漱完毕,便请来潘公,对杨雄说:“我婆婆临死前,我许下在报恩寺做血盆经忏的愿心。我明天和父亲去寺里作证盟,还了愿就回来,跟你说一声。” 杨雄说:“大嫂,你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 妇人娇嗔道:“跟你说,又怕你责怪,所以一直不敢说。” 当晚,一家人各自安歇,无话可说。
第二天五更,杨雄早早起来,去官府当差签到。石秀也起来,忙着打理肉铺的生意。只见那妇人精心梳妆打扮,收拾好香盒,买了纸烛,还雇了一乘轿子。石秀一早上都在忙着生意,也没去管她。吃过饭后,妇人把丫鬟迎儿也打扮了一番。巳牌时分,潘公换了一身衣裳,过来跟石秀说:“麻烦叔叔照管一下店铺,老汉和女儿去还个愿,很快就回来。” 石秀心里明白,笑着说:“多烧些好香,早点回来。”
且说潘公和迎儿跟着轿子,径直朝报恩寺走去。有诗为证:
眉眼传情意不分,秃奴绻恋女钗裙。
设言宝刹还经意,却向僧房会雨云。
海阇黎裴如海这个贼和尚,一心就想着这妇人,所以才结拜潘公做干爹,只是杨雄碍眼,一直没能得手。自从和这妇人结拜后,两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但一直没机会表露真心。直到昨晚的道场,他才确定妇人对他也有意,两人约定好了今天见面。这贼和尚为此精心准备,一大早就精神抖擞地在山门下等候。看到轿子来了,他心里乐开了花,赶忙上前迎接。
潘公说道:“有劳和尚了。” 妇人下轿,也致谢道:“多谢师兄。” 海阇黎满脸堆笑:“不敢当,不敢当!小僧和众僧从五更就开始在水陆堂上诵经,一直没停歇,就等贤妹来作证盟,这样功德会更大。” 说着,便带着妇人和潘公来到水陆堂。堂里早已准备好了花果、香烛之类的供品,十几个僧人正在那里念经。妇人向众人行了万福礼,参拜了三宝。海阇黎带着她来到地藏菩萨面前,进行证盟忏悔。宣读并焚烧了疏文后,海阇黎让众僧去吃斋,安排徒弟在一旁陪侍。
海和尚接着说道:“干爹和贤妹,到小僧房里喝杯茶吧。” 他带着妇人来到僧房深处,这里早已布置妥当。他喊了一声:“师哥,拿茶来!” 只见两个侍者端出茶来,雪白的瓷器茶盏,朱红的托盘,里面盛着极为上等的好茶。喝完茶,放下茶盏,海阇黎又说:“请贤妹到里面坐一坐。” 又把妇人引到一个小阁子里,阁子里有光亮的黑漆春台,墙上挂着几幅名人书画,小桌上焚着一炉妙香。潘公和女儿挨着坐下,和尚坐在对面,迎儿站在一旁。
妇人称赞道:“师兄,这里真是出家人修行的好地方,清幽宁静。” 海阇黎谦虚道:“娘子别笑话,哪能跟贵府相比。” 潘公说:“麻烦师兄一天了,我们该回去了。” 和尚哪里肯放,说道:“难得干爹来一次,又不是外人。今天斋食是贤妹做施主,怎么能不吃碗面再走呢?师哥,快把面端上来!” 话还没说完,两个侍者就托着两盘食物进来了,都是平日里藏下的稀罕果子、特别的菜蔬,还有各种素斋,摆满了一春台。
妇人说道:“师兄何必如此破费,我们无功受禄啊。” 和尚笑着说:“不成敬意,只是略表薄情。” 师哥儿把酒斟在杯里,和尚对潘公说:“干爹好久没来,尝尝这酒。” 潘公喝了一口,赞道:“好酒,味道醇厚!” 和尚说:“这是前几日一个施主家传的酿酒方法,酿了三五石米,明天送几瓶给令婿尝尝。” 潘公忙说:“这怎么好意思!” 和尚又劝妇人:“没什么东西招待贤妹娘子,随意喝一杯吧。” 两个小师哥儿轮番斟酒,迎儿也被劝着喝了几杯。妇人推辞道:“不能再喝了。” 和尚却不依:“难得贤妹来,再喝几杯吧。” 潘公叫来轿夫,让他们也每人喝一杯酒。和尚说:“干爹不必操心,小僧都安排好了,已经让道人请他们在外面,有地方吃酒吃面。干爹放心,咱们尽情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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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贼和尚为了这妇人,特意准备了这种劲大的好酒。潘公推辞不过,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醉倒了。和尚说:“先扶干爹去床上睡一会儿。” 两个师哥一左一右,把潘公搀扶到一个静房里休息。
这边,和尚继续劝妇人:“娘子,再喝几杯吧。” 妇人本就对和尚有意,加上酒劲上头,正所谓 “酒乱性,色迷人”,三杯酒下肚,妇人已有了些醉意,说道:“师兄,你干嘛一直劝我喝酒?” 和尚笑嘻嘻地说:“只是敬重娘子。” 妇人又说:“真喝不下了。” 和尚说:“请娘子去小僧房里看看佛牙吧。” 妇人一听,来了兴致:“我正想看看佛牙呢。”
和尚带着妇人来到一处楼上,这里是海阇黎的卧房,布置得十分整洁。妇人看了,心里有几分欢喜,说道:“你这卧房真干净!” 和尚笑着说:“就是少个娘子。” 妇人也笑着打趣:“你怎么不娶一个?” 和尚说:“哪有这么好的施主。” 妇人说:“快让我看看佛牙。” 和尚说:“你让迎儿下去,我就拿出来。” 妇人便对迎儿说:“迎儿,你下去看看老爷醒了没。” 迎儿下楼去看潘公,和尚趁机关上了楼门。
妇人疑惑道:“师兄,你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 这贼和尚此时淫心大起,走上前一把抱住妇人,说道:“我对娘子倾心已久,为你费了两年心思。今天难得娘子来,求娘子成全小僧!” 妇人故作惊慌:“我老公可不是好惹的,你别骗我。要是他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和尚 “扑通” 一声跪下:“求娘子可怜可怜小僧!” 妇人伸手作势要打:“你们和尚就会纠缠人,看我不狠狠打你!” 和尚嬉皮笑脸:“任凭娘子打,就怕娘子闪了手。” 妇人此时也动了情,搂住和尚说:“我哪能真打你。” 于是,两人情意绵绵,共赴云雨。
从古至今,先人留下两句话,专门形容和尚就像铁里的蛀虫,寻常人家可招惹不得。自古形容这类秃子道:
色中饿鬼兽中狨,弄假成真说祖风。
此物只宜林下看,岂堪引入画堂中。
两人一番云雨过后,和尚紧紧搂住妇人,说道:“你若真心对我,我死也无怨。只是今天虽然蒙你成全,却只能享受这一时的欢愉,不能整夜相伴,长此以往,必定害了小僧!” 妇人安抚道:“你别慌,我已经想好办法了。我老公一个月有二十来天在牢房当值。我买了迎儿,让她每天在后门候着。要是晚上老公不在家,就搬出一个香桌,烧夜香为号,你就可以进来。只是怕五更时睡着了,醒不过来,得找个报晓的头陀,让他在后门使劲敲木鱼,高声念佛,你就可以趁机出去。要是能找到这样一个人,一来能在外面望风,二来也不会误了时辰。”
和尚听了,喜出望外:“妙啊!你就按计划行事。我这里有个头陀胡道人,我会吩咐他去望风。” 妇人说:“我不能久留,怕被人怀疑。我得赶紧回去,你可别误了约定。” 妇人赶忙整理好头发,重新化好妆,打开楼门,下楼叫起潘公,匆匆离开了僧房。轿夫吃了酒面,已在寺门前等候。海阇黎只把妇人送到山门外,妇人告别后上轿,和潘公、迎儿一起回家,暂且不表。
话说这海阇黎裴如海,为了与潘巧云私会,特意去找报晓的头陀。他本房原来有个胡道,如今在寺后的退居里的小庵中生活,大家都叫他胡头陀。胡头陀每天五更就起来敲木鱼报晓,劝人念佛,天亮时便去化缘斋饭。海和尚把胡头陀叫到自己房中,摆上三杯好酒招待他,还拿出一些银子送给他。
胡头陀连忙起身推辞说:“弟子没做什么功劳,怎敢接受赏赐。平日里又承蒙师父关照。” 海阇黎说道:“我看你是个老实人,我早晚出些钱,帮你买个度牒,剃度你为僧。这些银子你先拿去买些衣服穿。” 胡头陀听了,感激不尽。
平日里,海阇黎经常让师哥给胡头陀送些午饭,到了节日还带着他去参加法事,让他能得到一些斋衬钱。胡头陀对海阇黎感恩戴德,心里琢磨着:“他今天又给我银子,肯定是有事要我帮忙,何必等他开口呢。” 于是胡头陀主动说道:“师父,只要有什么用得着小道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海阇黎见他这么说,便不再隐瞒:“胡道,既然你这么仗义,我就跟你实说。潘公的女儿想和我来往,约定只要后门有香桌在外,就是叫我过去。可我去那里不太方便,要是你能先去看看有没有情况,我再去就安全多了。另外,还得麻烦你五更起来叫人念佛的时候,到后门看看没人,就使劲敲木鱼报晓,高声念佛,这样我就能趁机出来了。” 胡头陀爽快地答应道:“这有什么难的!”
当天,胡头陀就来到潘公后门讨斋饭。迎儿出来看到他,问道:“你这个道人怎么不在前门讨斋饭,跑到后门来了?” 胡头陀立刻念起佛来。里面的妇人听到了,心里明白,便来到后门问道:“你这个道人,是不是五更报晓的头陀?” 胡头陀回答:“小道正是五更报晓的头陀,叫人早睡早起。晚上烧些香,还能积福呢。” 妇人听了,心中暗喜,便让迎儿去楼上取一串铜钱来布施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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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头陀见迎儿转身离开,赶忙对妇人说:“小道是海阇黎的心腹,他特地派我先来探探情况。” 妇人说:“我知道了。今天晚上你留意一下,如果看到有香桌在外面,就赶紧去告诉他。” 胡头陀连连点头。迎儿取来铜钱交给胡头陀后,他便离开了。妇人回到楼上,把这些事跟迎儿说了。俗话说,人家的女使,也就是奴才,只要得了点小便宜,哪有不顺从的,天大的事也愿意去做。所以说,人家的妇人女使,用起来方便但不能太多,可又少不了。古人说得没错,有诗为证:
送暖偷寒起祸胎,坏家端的是奴才。
请看当日红娘事,却把莺莺哄得来。
再说杨雄,这天正好轮到他去牢房当值。还没到晚上,他就先去取了铺盖,到监里过夜。迎儿得了妇人的好处,迫不及待地盼着天黑。天一黑,她就把香桌儿准备好,黄昏时搬到后门外。妇人则躲在一旁等候。
初更左右,一个戴着头巾的人一闪身进了后门。迎儿轻声问道:“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直接摘下头巾,露出光头。妇人在旁边一看,原来是海和尚,忍不住骂了一句:“贼秃,还挺机灵!” 两人搂抱着上了楼。迎儿赶紧过来把香桌儿搬进去,关上后门,也去睡觉了。这一晚,海和尚和妇人如胶似漆,尽享欢愉。俗话说,欢娱之时总嫌夜短,只盼金鸡报晓来得迟些。两人正睡得香甜,突然听到咯咯的木鱼声,还有高声念佛的声音。和尚和妇人从睡梦中惊醒,海阇黎赶忙披上衣服说:“我该走了。今晚再相会。” 妇人叮嘱道:“今后只要后门外有香桌,你可千万别失约。要是没有香桌,你可千万不能来。” 和尚下了床,像来时一样戴上头巾,迎儿打开后门放他出去。
从这以后,只要杨雄出去当牢上宿,和尚就会来。家里只有个老头,晚上很早就睡了,迎儿这个丫头又和他们是一伙的,就只瞒着石秀一个人。妇人沉浸在这私情之中,完全不顾后果,和尚也贪恋妇人的温柔,两人仿佛丢了魂魄一般。和尚只要等头陀报信,就立刻离开寺庙前来赴约。妇人全靠迎儿帮忙,才能让和尚自由出入,两人就这样快活地厮混在一起。如此往来,将近一个多月,和尚来了十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