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

第二十六回 郓哥大闹授官厅 武松斗杀西门庆(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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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九叔刚刚起床,听到是武松来找他,顿时吓得手忙脚乱,头巾都来不及戴好,急忙把之前藏好的银子和骨头放在身边,然后出来迎接道:“都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武松说:“昨天才回到这里。有点事想跟您聊聊,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何九叔说:“小人这就去。都头,先请喝杯茶吧。” 武松说:“不必客气,免了吧!”

 两人一同来到巷口的酒店里坐下,武松让酒保打两角酒来。何九叔起身说道:“小人还没给都头接风,怎么反倒让您破费了?” 武松说:“先坐下吧。” 何九叔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酒保一边筛酒,武松却不开口,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何九叔见他不说话,心里捏了两把汗,便找些话来试探他。武松依旧不吭声,也不提及正事。酒过几杯,只见武松突然掀起衣裳,“飕” 的一声抽出一把尖刀,插在桌子上。酒保吓得呆若木鸡,根本不敢靠近。何九叔脸色变得青黄,大气都不敢出。武松挽起双袖,握住尖刀,对何九叔说:“我这人虽然粗鲁,但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怕,只要你说实话,把武大郎死的缘由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就不关你的事。我要是伤了你,就不算好汉。要是你有半句假话,我这把刀,立刻让你身上多出三四百个透明的窟窿!闲话不多说,你就直说,我哥哥死的时候,尸首是什么模样?” 武松说完,双手按住膝盖,双眼圆睁,紧紧地盯着何九叔。

 何九叔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袋子,放在桌子上说:“都头息怒。这个袋子就是个关键的证据。” 武松用手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有两块酥黑的骨头和一锭十两的银子。便问道:“这怎么能算是重要证据呢?” 何九叔说:“小人对前因后果并不清楚。正月二十二日那天,我正在家里,开茶坊的王婆来叫我去殓武大郎的尸首。那天,我走到紫石街巷口,碰到县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庆大郎,他拦住我,邀请我去酒店喝酒。西门庆拿出这十两银子给我,嘱咐我说:‘收殓的尸首,所有事情都要帮忙遮掩。’我向来知道那人是个蛮横的无赖,没办法,只好收下。吃了酒食,拿了这银子后,我去了大郎家里,揭开灵幡,只见武大郎七窍内有瘀血,唇口上有齿痕,显然是生前中毒而死的尸首。我本想把事情声张出去,可又没有苦主出头,他的娘子已经说是心口疼病死的。所以我不敢声张,自己咬破舌尖,假装中邪,让人把我扶回了家。后来是伙计们去殓了尸首,我一文钱都没拿。第三天,听说把尸首扛出去烧化了,我买了一叠纸,去山头假装送葬,支开了王婆和他娘子,偷偷捡了这两块骨头,包好藏在家里。这骨头酥黑,就是被毒药毒死的证据。这张纸上,写着年月日时,还有送丧人的姓名,这就是我的证词。都头您仔细看看!” 武松问:“奸夫又是谁?” 何九叔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听人闲聊说,有个卖梨的郓哥,那孩子曾经和大郎去茶坊捉奸。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这事。都头要是想知道详细情况,可以去问问郓哥。” 武松说:“好。既然有这么个人,咱们一起去走一趟。”

 武松收起刀,放入刀鞘藏好,付了酒钱,便和何九叔朝着郓哥家走去。刚走到郓哥家门前,只见那孩子挽着个柳编的栲栳,里面装着买来的米,正往家走。何九叔喊道:“郓哥,你认识这位都头吗?” 郓哥说:“打虎英雄来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你们俩找我有什么事?” 郓哥这孩子也猜出了大概,便说:“只是有一件事,我老爹六十岁了,没人赡养,我可没办法陪你们打官司。” 武松说:“好兄弟!” 说着从身边拿出五两银子,“郓哥,你把这银子拿去给你老爹做生活费,跟我走一趟,跟我讲讲情况。” 郓哥心里想:“这五两银子,足够我和老爹三五个月的生活开销了,就算陪他打官司也没什么。” 于是把银子和米交给老爹,就跟着二人来到巷口一家饭店的楼上。武松让店小二做了三份饭菜,对郓哥说:“兄弟,你年纪虽小,却有养家孝顺的心。刚才给你的这些银子,先当生活费,我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事情办完后,我再给你十四五两银子做本钱。你详细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和我哥哥去茶坊捉奸的?”

 郓哥说道:“我讲给你听,你可别太生气。今年正月十三日,我提着一篮雪梨,想去找西门庆大郎卖点给他,结果到处都找不到他。我问别人,人家说:‘他在紫石街王婆的茶坊里,和卖炊饼的武大郎的老婆在一起;现在跟那女人勾搭上了,每天都在那儿。’我听了这话,马上跑去那儿找他,可那王婆这老东西拦住我,不让我进房里去。我用话激她,那老东西就狠狠打了我一顿,还把我赶了出来,把我的梨都倒在了街上。我心里气不过,就去找你哥哥武大郎,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当时就想去捉奸。我跟他说:‘你去可不行,西门庆那家伙身手厉害。你要是捉不住他,反倒被他告了,那就糟糕了。明天咱俩在巷口碰面,你少做些炊饼出来。我要是看见西门庆进了茶坊,我先进去,你就把担子寄放在一边等着。只要看到我把篮子扔出来,你就赶紧冲进去捉奸。’到了那天,我又提了一篮梨,直接去了茶坊。我骂那老东西,那婆子就来打我,我先把篮子扔到街上,然后用力把那老东西顶在墙上。武大郎冲进去的时候,婆子想去阻拦,却被我顶住了,她只能大喊:‘武大郎来了。’原来,他们两个把房门顶住了。武大郎只能在房门外叫嚷,没料到西门庆那家伙,打开房门冲出来,一脚就把武大郎踢倒了。我看见那妇人随后也出来了,扶不动武大郎,我吓得赶紧跑了。过了五七天,就听说武大郎死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武松听了,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可别撒谎!” 郓哥说:“就算到了官府,我也这么说。” 武松说:“说得好,兄弟!” 于是招呼大家吃饭。吃完后,付了饭钱,三个人下楼。何九叔说:“小人告退。” 武松说:“先跟我来,正需要你们给我做个见证。” 说着,就带着两人径直来到县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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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县见了,问道:“都头要告什么状?” 武松申诉道:“小人的亲哥哥武大郎,被西门庆和我嫂嫂通奸,还下毒药害死了,这两个人就是证人。请相公为我做主!” 知县先问了何九叔和郓哥的证词,当天就和县吏们商议。原来这些县吏都和西门庆有勾结,更不用说知县本人了,于是官吏们串通一气,商量道:“这件事不好处理。” 知县对武松说:“武松,你也是本县的都头,难道不懂法度?自古道:捉奸要捉双,捉贼要见赃,杀人要见伤。你哥哥的尸首已经没了,你又没当场捉住他们通奸,现在只凭这两个人的话,就要定他杀人的罪,是不是太偏袒了?你可别冲动,得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武松从怀里取出两块酥黑的骨头和一张纸,说道:“再向相公禀告,这些可不是小人编造出来的。” 知县看了后说:“你先起来,容我从长计议。如果可行,就帮你抓人审问。” 何九叔和郓哥都被武松留在了房里。当天,西门庆得知此事,就派心腹到县里给官吏们送银子。

 第二天早上,武松到厅上催促知县抓人。没想到这知县贪图贿赂,把骨头和银子退了回来,说:“武松,你别听外人挑拨,和西门庆作对。这件事还不清楚,不好处理。圣人说:亲眼所见的事,都还怕不真实;背后听来的话,怎么能全信呢?你可别一时冲动。” 狱吏也说:“都头,凡是人命关天的事,必须尸、伤、病、物、踪这五样齐全,才能审问定罪。” 武松说:“既然相公不受理我的告状,那我再想想办法。” 他收起银子和骨头,又交给何九叔收好。下了厅,回到自己房里,让土兵准备饭菜给何九叔和郓哥吃,把他们留在房里,说:“你们在这儿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然后,他自己带了三两个土兵,离开县衙,带上砚瓦、笔墨,还买了三五张纸藏在身上;又让两个土兵买了一个猪头、一只鹅、两只鸡、一担酒,还有些果品之类的,安排在家里。大概巳牌时分,武松带着一个土兵回到家中。那妇人已经知道告状没被受理,放下心来,也不怕武松了,大大咧咧地看他能怎么样。武松喊道:“嫂嫂,下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那妇人慢悠悠地走下楼,问道:“有什么话?” 武松说:“明天是我亡兄的断七。你之前得罪了众街坊邻居,我今天特地摆桌酒,替嫂嫂向大家赔个不是。” 那妇人满不在乎地说:“谢他们干什么?” 武松说:“礼不可缺。” 他让土兵先到灵床前,明晃晃地点起两支蜡烛,燃起一炉香,摆上一叠纸钱,把祭祀用的物品在灵前摆好,摆满一桌丰盛的酒菜、果品之类。叫一个土兵在后面温酒,两个土兵在门前安排桌凳,还有两个土兵分别守住前后门。

 武松安排妥当后,便说:“嫂嫂出来招待客人,我去请人。” 他先去请隔壁的王婆。王婆说:“不用这么客气,让都头破费了。” 武松说:“多有打扰干娘了,自然有我的道理。先备上一杯薄酒,您可别推辞。” 王婆放下店铺的招牌,收拾好门户,从后面走了过来。武松说:“嫂嫂坐主位,干娘坐在对面。” 王婆已经知道西门庆那边打通了关节,放心地坐下准备喝酒。两人心里都在想:“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武松又去请这边隔壁开银铺的姚二郎姚文卿。姚二郎说:“小人忙着呢,不敢劳烦都头。” 武松拉住他说:“只是一杯淡酒,耽误不了多久,就请您到家里坐坐。” 姚二郎没办法,只好跟着来了,武松让他坐在王婆旁边。又去对门请了两家:一家是开纸马铺的赵四郎赵仲铭。赵四郎说:“小人店里生意离不开,没法奉陪。” 武松说:“那怎么行?各位邻居都在呢。” 不由分说,把他拉到家里,说:“老人家就像我父亲一样。” 让他坐在嫂嫂旁边。又去请对门卖冷酒店的胡正卿。这人原本是吏员出身,一看这情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说什么也不肯来,可武松不管,硬把他拖了过来,让他坐在赵四郎旁边。武松问:“王婆,你隔壁是谁?” 王婆说:“他家是卖馉饳儿的张公。” 张公正巧在屋里,见武松进来,吃了一惊,说:“都头有什么事?” 武松说:“平日里多有打扰街坊,今天请您吃杯淡酒。” 那老头说:“哎呀!我可没给都头家送过什么礼,怎么好意思吃您的酒?” 武松说:“一点小意思,就请您到家里坐坐。” 老头被武松拖了过来,让他坐在姚二郎旁边。有人要问,为什么先坐下来的人不跑呢?原来前后都有土兵把门,就像被监禁起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