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第3页)
往日的情意已然消散,无端的懊恼涌上心头。
宋江回来索要招文袋,却引发了一场血光之灾。
只见阎婆惜柳眉倒竖,双眼圆睁,说道:“老娘是拿了你的东西,可就是不还给你。你要是叫官府的人来,就说我是贼好了。” 宋江说:“我可没冤枉你是贼。” 阎婆惜道:“那当然,老娘本来就不是贼。” 宋江听她这么说,心里越发慌张,连忙说道:“我可一直都没亏待过你们母女俩。把东西还给我吧,我还有事要办。” 阎婆惜道:“平常你总怪老娘和张三有来往,就算他有些地方不如你,也不至于犯杀头的罪,总比你和打劫的贼寇勾结强吧。” 宋江说:“好姐姐,别嚷嚷。邻居听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阎婆惜道:“你怕外人听见,那你就别做那些事啊!这封信老娘我可收好了,要是想让我饶了你,就依我三件事。” 宋江道:“别说三件,就是三十件我也依你。” 阎婆惜道:“只怕你做不到。” 宋江道:“能做的我一定做。请问是哪三件事?” 阎婆惜说:“第一件,你今天就得把当初典我的文书还给我,再写一份文书,同意我改嫁张三,以后不许再来纠缠。” 宋江道:“这个我能做到。” 阎婆惜又说:“第二件,我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家里用的,虽然都是你置办的,但你也要写份文书,不许日后再来讨要。” 宋江道:“这个也依你。” 阎婆惜道:“只怕第三件你做不到。” 宋江道:“我前两件都依你了,怎么这件就做不到呢?” 阎婆惜道:“梁山泊晁盖送你的那一百两金子,赶紧拿来给我,我就饶了你这场天大的官司,把招文袋里的书信还给你。” 宋江道:“前两件事我都能做到。但那一百两金子,他们确实送来了,可我没要,让他们又拿回去了。要是真有,我马上双手奉上给你。” 阎婆惜道:“哼,谁不知道!俗话说,公人见钱,就像苍蝇见血。他们派人送金子给你,你怎么可能推回去,这话简直是放屁!当差的,哪个猫儿不吃腥?就像到了阎罗王面前,鬼就别想再回去一样,你还想瞒谁?把那一百两金子给我,又算得了什么!你要是怕这是贼赃,就赶紧熔了给我。” 宋江道:“你也知道我是老实人,不会说谎。你要是不信,给我三天时间,我把家里的东西变卖,凑一百两金子给你。你先把招文袋还给我。” 阎婆惜冷笑道:“你这黑三还挺狡猾,把我当小孩子耍呢。我要是先把招文袋和这封信还给你,过三天再找你要金子,那不是棺材都出了才找挽歌郎要钱嘛。我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赶紧把金子拿来,咱们两清。” 宋江道:“我真的没有那金子。” 阎婆惜道:“明天到了公堂上,你也说没有这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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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听到 “公厅” 两个字,顿时怒火中烧,再也按捺不住,瞪着眼道:“你到底还不还?” 那妇人道:“你这么凶,我就是不还!” 宋江道:“你真的不还?” 阎婆惜道:“不还!就是一百个不还!要还,你去郓城县衙找我还!” 宋江伸手去扯阎婆惜盖着的被子。阎婆惜怀里正揣着那东西,顾不上被子,两只手紧紧抱住胸前。宋江扯开被子,却看见那銮带的一头正从阎婆惜胸前垂下来。宋江道:“原来在这儿。” 一不做二不休,他双手去夺,阎婆惜哪肯放手。宋江在床边拼命抢夺,阎婆惜拼死不松。宋江用力一拽,把那把压衣的刀子拽到了席子上,他顺势抢在手里。阎婆惜见宋江抢了刀,大喊:“黑三郎杀人啦!” 就这一声,把宋江心里那股怒火彻底点燃了,他正一肚子气没处发泄。阎婆惜刚要喊第二声,宋江左手早已按住她,右手举刀落下,在阎婆惜的脖子上用力一勒,鲜血喷涌而出,那妇人还在挣扎。宋江怕她不死,又补了一刀,那颗脑袋便孤零零地落在了枕头上。只见:
手起处,青春的生命消逝;刀落时,红颜香消玉殒。七魄悠悠,已奔赴森罗殿;三魂渺渺,应归入枉死城中。紧闭的双眼,直挺挺的尸体横在席上;半张的嘴唇,湿漉漉的头颅落在枕边。小院仿佛是初春时节,大雪压弯了金线柳;又似寒生庾岭,狂风吹折了玉梅花。人活着时能做千般事,一旦死去万事皆休。这红颜不知归向何处?芳魂今夜又落在哪家?
宋江一时盛怒,杀了阎婆惜,拿过招文袋,抽出那封信,就在残灯下烧了,系上銮带,走出楼来。阎婆在楼下睡觉,听到他们两口子争吵,倒也没太在意。只听到女儿喊了一声 “黑三郎杀人啦”,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跳起来,穿上衣服,跑上楼来,正好和宋江撞了个满怀。阎婆问道:“你们两口子吵什么呢?” 宋江道:“你女儿太无礼,被我杀了!” 阎婆笑着说:“你说什么呀!就算押司你眼神凶狠,酒品不好,也不至于动不动就杀人吧。押司,别拿老身开玩笑。” 宋江道:“你要是不信,去房里看看。我真的杀了她!” 阎婆道:“我不信。” 她推开房门一看,只见血泊中躺着阎婆惜的尸体。阎婆惊叫道:“哎呀!这可怎么办呀?” 宋江道:“我是个硬汉子,绝不逃走,随你怎么处置。” 阎婆道:“这贱人确实不像话,押司你杀得没错。只是老身以后没人赡养了。” 宋江道:“这没问题。既然你这么说,你就别担心了。我家有的是美味佳肴,能让你衣食无忧,后半辈子过得快活。” 阎婆道:“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多谢押司。我女儿死在床上,怎么安葬呢?” 宋江道:“这容易。我去陈三郎家给你买具棺材,等仵作来入殓的时候,我会交代好。我再给你十两银子办后事。” 阎婆谢道:“押司,最好趁天还没亮,赶紧买具棺材把她装了,可别让邻居街坊看见。” 宋江道:“行。你拿纸笔来,我写个条子,你去取棺材。” 阎婆道:“条子不管用,得押司你亲自去取,人家才会早点送来。” 宋江道:“也有道理。” 于是两人下了楼。阎婆进房拿了锁和钥匙,出门把门锁上,带上钥匙。宋江和阎婆一起往县衙走去。
此时天色还早,天还没亮,县衙的门刚刚打开。阎婆走到县衙左边,突然一把揪住宋江,大声喊道:“这里有杀人贼!” 宋江吓得惊慌失措,连忙捂住她的嘴说:“别喊!” 但根本捂不住。县衙前有几个当差的,走过来一看,认得是宋江,便劝道:“婆子,别喊了。押司不是那种人,有事好好说。” 阎婆道:“他就是凶手。快把他抓住,一起带到县里去。” 原来宋江平时为人极好,上下都敬重他,全县的人没有不给他面子的。所以当差的都不愿意动手抓他,也不相信阎婆的话。就在宋江不知道如何解脱的时候,正好唐牛儿端着一盘洗净的糟姜,到县衙前赶早市,看见阎婆揪住宋江在喊冤。唐牛儿见是阎婆揪住宋江,想起昨晚受的一肚子气,便把盘子放在卖药的老王的凳子上,挤了过来,喝道:“老贼婆子!你揪住押司干什么?” 阎婆道:“唐二,你别来抢人,你要敢插手,就得偿命!” 唐牛儿大怒,根本不听她的,一把掰开阎婆的手,不由分说,张开五指,朝着阎婆脸上就是一巴掌,打得阎婆眼冒金星。阎婆被打得晕头转向,只好松了手。宋江趁机脱身,朝着人群中跑去。阎婆又一把揪住唐牛儿,喊道:“宋押司杀了我女儿,你却把他放走了!” 唐牛儿慌张地说:“我怎么知道!” 阎婆喊道:“各位差爷,帮我抓住这个杀人贼。不然,会连累你们的。” 那些当差的碍着宋江的面子,本来不想动手,可抓唐牛儿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众人上前,一个拉住阎婆,三四个抓住唐牛儿,把他连拖带拽,径直推进了郓城县衙。
古人说:祸福没有定数,都是人自己招来的;就像披着麻去救火,只会引火烧身。正所谓:三寸舌头就像夺命的剑,一张嘴就是埋葬自己的坑。究竟唐牛儿被阎婆揪住后,能否脱身,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