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第3页)
郑屠大怒,一股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心头那股无名火腾腾地烧起来,怎么也按捺不住。他从肉案上抓起一把剔骨尖刀,猛地跳了下来。鲁提辖早就快步走到当街。周围的邻居和十来个伙计,谁敢上前去劝架。两边过路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就连那店小二也吓得呆住了。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就来揪鲁达,鲁提辖顺势一把按住他的左手,一脚朝着他的小腹踢去,只听 “腾” 的一声,郑屠被踢倒在当街。鲁提辖再上前一步,踩住郑屠的胸脯,举起醋钵儿大小的拳头,对着郑屠说:“洒家当初投奔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才勉强算得上镇关西。你不过是个卖肉的屠户,像狗一样的人,也敢叫镇关西!你为什么要强骗金翠莲?” 说着,“扑” 的一拳,正好打在郑屠的鼻子上,打得鲜血四溅,鼻子歪到了一边,那感觉就好像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各种味道一起涌了出来。郑屠挣扎着爬不起来,手里的尖刀也丢在了一边,嘴里还喊着:“打得好!” 鲁达骂道:“你这狗娘养的,还敢嘴硬!” 又提起拳头,朝着郑屠的眼眶际眉梢狠狠地砸去,这一拳下去,打得郑屠眼睖缝裂,眼珠都迸了出来,就好像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绛的,各种颜色都冒了出来。两边围观的人都惧怕鲁提辖,谁敢上前去劝?郑屠实在受不了,只好讨饶。鲁达喝道:“哼!你这个无赖,要是跟俺硬到底,洒家倒还饶了你。你既然讨饶,洒家却偏不饶你!” 说着,又是一拳,正好打在郑屠的太阳穴上,这一拳下去,就好像做了一场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起响。鲁达一看,只见郑屠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嘴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动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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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提辖假意说:“你这家伙装死,洒家再打。” 可看着郑屠的面皮渐渐变了颜色,鲁达心里寻思:“俺本来只想狠狠地教训这家伙一顿,没想到三拳真把他打死了。洒家要是吃了官司,又没人送饭,不如趁早离开。” 于是,他拔腿就走,还回头指着郑屠的尸体说:“你装死,洒家和你慢慢算账。” 一边骂着,一边大步离开了。街坊邻居和郑屠的伙计们,谁敢上前去阻拦他。
鲁提辖回到住处,急忙收拾了些衣服、盘缠和细软银两,那些旧衣服和粗重的东西都不要了。他拿了一条齐眉短棒,跑出南门,一溜烟地跑远了。
且说郑屠家里的人,救了半天也没把他救活,郑屠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他的家人和邻居们直接到州衙去告状。正好府尹升堂,接过状子看了之后,说:“鲁达是经略府的提辖。” 府尹不敢擅自去捉拿凶手。于是,府尹随即上轿,来到经略府前,下了轿子,守门的军士进去通报。经略听说后,让人把府尹请到厅上,两人施礼完毕。经略问道:“府尹前来,所为何事?” 府尹禀报道:“相公有所不知,府里的提辖鲁达,无缘无故用拳头打死了街上的郑屠。下官不敢擅自捉拿凶手,特来禀报相公。” 经略听了,吃了一惊,心想:“这鲁达虽然武艺高强,但是性格鲁莽,这次闹出了人命,我怎么能偏袒他呢?必须让他接受审问。” 经略对府尹说:“鲁达这人,原本是我父亲老经略那里的军官。因为我们这里缺人手,才把他调过来做提辖。既然犯了人命罪过,你可以依法捉拿他审问。如果他招供清楚,罪名确定了,也必须让我父亲知道,才能判决,不然日后我父亲在边境上要是需要这个人,可就不好办了。” 府尹禀道:“下官问清情况后,会向老经略相公禀报,得到指示后,才敢判决。” 府尹辞别了经略相公,出了经略府,上了轿子,回到州衙,升堂坐下,随即叫来当日的缉捕使臣,下达文书,捉拿犯人鲁达。
当时,王观察领了官府公文,带着二十来个公差,径直来到鲁提辖的住处。只见房主人说:“他刚刚拖着些包裹,拿着短棒出去了。小人还以为他是奉了公差的命令,也没敢多问。” 王观察听了,让人打开鲁提辖的房门查看,里面只有一些旧衣服、旧被褥。王观察便带着房主人,在东西各个方向四处寻找,从州南找到州北,却怎么也没找到鲁提辖的踪影。王观察又抓了两家邻居和房主人,一起到州衙大堂回话,说:“鲁提辖畏罪潜逃,不知去向。只抓到了房主人和邻居。” 府尹听后,暂且下令把他们监押起来,一面让人召集郑屠家的邻居等人,点了验尸的仵作,又吩咐本地的坊官和坊厢里正,反复进行检验。郑屠家自己准备了棺木将尸体收殓,寄放在寺院里。一面整理案件卷宗,一面派人限时追捕凶手。原告人保释回家;邻居因未能及时救助而受杖刑;房主人和住处的邻居,只落得个办事不力的罪名。鲁达在逃,官府发出了全国通缉的文书,四处追捕。悬赏一千贯钱,写明了鲁达的年龄、籍贯住址,还画了他的画像,张贴在各处。相关人等暂时释放,听候处理。郑屠家的亲人自行料理丧事,这里暂且不提。
且说鲁达自从离开了渭州,便开始东奔西逃,就如同:失群的孤雁,趁着月色独自贴着天空飞翔;漏网的活鱼,借着水势翻身冲波跳跃。他顾不得远近,也不管地势高低。心里着急,走路时甚至撞倒了行人,脚步飞快,如同临阵的战马。
这鲁提辖匆匆忙忙,像丧家之犬,慌慌张张,似漏网之鱼,走过了好几个州府。正所谓:逃命的时候顾不上选择道路,走到哪里便在哪里安家。自古就有这么几种情况:饥饿时顾不上挑选食物,寒冷时顾不上挑选衣服,慌张时顾不上选择道路,贫穷时顾不上挑选妻子。鲁达心慌意乱,只顾赶路,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多月,在路上来到了代州雁门县。
他走进城里,只见市井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车马川流不息。各行各业的买卖都有,货物琳琅满目,十分整齐。虽然只是个县城,却比一些州府还要繁华。鲁提辖正走着,不知不觉看到一群人围在十字街口看榜文。只见:人们肩挨着肩,背靠着背,头凑在一起。人群中乱哄哄的,分不清谁是贤能,谁是愚笨,也辨不出谁高贵,谁低贱。张三长得又蠢又胖,不识字,只能摇头;李四身材矮小,看着别人看榜,也跟着凑热闹,用脚比划。白发苍苍的老人,都拄着拐杖,捋着胡须;年轻的书生,则拿着纸笔,抄写榜文上的条款。榜文上的每一行字都遵循着法律规定,每一句话都依照着律令书写。
鲁达看见众人在看榜,十字路口挤满了人,他也挤到人群里去听。鲁达不识字,只听到众人念道:“代州雁门县,依照太原府指挥使司转发的渭州公文,追捕打死郑屠的犯人鲁达,此人原是经略府提辖。如有窝藏犯人在家食宿者,与犯人同罪;若有人捕获犯人前来,或者向官府告发,可领取赏钱一千贯。” 鲁达正听到这里,只听见背后一个人大喊道:“张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便拦腰抱住他,一直把他拉到县衙附近。
若不是这个人看到了鲁达,把他强行拖走,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变故。这一遭,鲁提辖将剃去头发,刮掉胡须,改换杀人后的姓名,佛门清净之地也将因他而不得安宁。他将用禅杖开辟出一条危险的道路,用戒刀斩杀世间的不平之人。那么,拉住鲁提辖的到底是什么人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