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青鸾照骨(第3页)
他突然握住陆鸣萤的腕子,缠臂金硌得两人肌肤生疼。雨幕中传来金吾卫的脚步声,太子却将蓑衣罩住两人,在衣料摩挲的窸窣声里低语:"坛底压着幅画,画中女子左眼下有粒朱砂痣,撑着二十四骨油纸伞站在朱雀桥头——与三日前你在西市买的伞,伞骨数目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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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鸣萤喉间泛起腥甜。她想起穿越那日,林小满将实验室的钥匙塞进她手心时,睫毛上也凝着这样的雨珠。此刻太子玉冠垂下的璎珞扫过她手背,那串珊瑚珠竟与林小满常戴的转运手链极为相似。
"殿下可知何为剜心之痛?"
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青铜印痕。太子瞳孔骤缩,从怀中取出的不是匕首,而是支点翠衔珠钗。钗头凤鸟口中含着的夜明珠里,竟封着粒鲜红欲滴的相思豆——正是陆鸣萤前世在实验室培育的基因改良种子。
雨势渐急,少年将珠钗插入她松散的发髻:"五岁那年,孤在尚宫局迷路,见过个与你容貌相同的姑娘。"他的指尖抚过飞檐兽首,声音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境:"她教孤用花汁染指甲,说等指甲上的凤仙花开到第七朵,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陆鸣萤浑身剧震。记忆如潮水冲破闸门——那分明是她七岁时潜入故宫写生,偶遇个穿明黄褂子的小男孩。当时她用凤仙花包了那孩子十指,笑说这是现代美甲工艺的启蒙。
宫灯突然在下方连成星河,萧丞相的怒喝穿透雨幕。太子猛地将她推下飞檐,陆鸣萤坠落的瞬间,望见少年用唇形比了三个字。宽袖翻飞如白鹤展翅,他转身迎向追兵的刹那,腰间玉佩映着闪电,将「丙戌年腊月廿三」的刻痕烙进她眼底。
陆鸣萤跌进松软的花泥里。御花园的梨树簌簌摇落万千雪瓣,沾着雨水的冰凉贴上她滚烫的脸颊。指尖触到硬物时,她嗅到若有若无的酒香——正是太子所说的梨花酿。
封坛的红绸已经褪色,坛底画卷徐徐展开。伞下美人回眸处的题诗墨迹犹新:「曾向瑶台月下逢」,字迹竟与她教林小满临帖时的笔锋一模一样。画轴末端缀着枚双鱼玉佩,两条玉鱼首尾相衔处,刻着现代化学实验室的安全密码。
"你果然在这里。"
萧贵妃的声音裹着夜雾飘来。她未撑伞,雨水顺着九鸾金步摇在宫装前襟晕开深色痕迹。陆鸣萤攥紧玉佩后退,却见她从袖中抖落支残破的玉簪——簪头雕着振翅欲飞的萤火虫,正是穿越前夜林小满摔碎的那支生日礼物。
"本宫等了三十九年,等的不是轮回真相。"贵妃突然捏碎玉簪,锋利的断面在掌心划出血线:"等的是有人能记住那些被抹去的故事。"
血珠滴入梨花酿的刹那,酒坛突然浮起细密的气泡。陆鸣萤看见无数光影在酒液中流转:林小满在实验室熬夜记录数据的侧脸、太子在御书房临摹她字迹时颤抖的笔尖、甚至萧贵妃年少时偷偷埋葬的波斯猫——每幅画面都带着被岁月揉皱的毛边。
远处传来丧钟声。贵妃将染血的手帕塞进她怀中,丝帛间密密麻麻绣着历代陆氏嫡女的小字:鸣鸾、惊鸿、拂云……最后一行未绣完的「鸣萤」二字,金线尽头还连着未剪断的绣针。
"记住,真正可怕的不是轮回,是连痛都会遗忘。"
贵妃转身走向灯火通明的太极殿,裙摆逶迤处,满地梨花瓣突然泛起诡异的幽蓝。陆鸣萤低头看向酒坛倒影,发现自己左眼下的朱砂痣正在褪色,而心口青铜印痕处,渐渐浮现出林小满常画的那个笑脸符号。
雨停时,晨雾漫过宫墙。陆鸣萤抱着酒坛走向尚宫局,在青石砖上踩出深深浅浅的水痕。途经浣衣局听见宫婢闲聊,说太子昨夜为追捕刺客淋雨染了风寒,却坚持要用冷水研墨,在宣纸上反复抄写「东风恶,欢情薄」。
转角处忽然撞见捧着药盏的萧丞相嫡女。瓷碗中腾起的热气里,陆鸣萤嗅到熟悉的当归苦香——正是林小满痛经时她常煮的药方。嫡女腕间的翡翠镯子滑落,内圈刻着的不是吉祥纹样,而是串精确到秒的现代时间:21:07:36。
"姐姐可知这数字何意?"
嫡女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向心口,掌下心跳与秒数节奏重合。陆鸣萤在眩晕中看见走马灯般的画面:林小满倒在实验室的瞬间、太子在暴雨中比出的唇语、贵妃掌心滴落的血珠……所有场景都定格在21:07:36,秒针颤动如心碎前的最后挣扎。
日头完全升起时,陆鸣萤立在尚宫局檐下。她将染血帕子系上梨花枝,忽听得墙外飘进段熟悉的旋律——几个小宫女踢着毽子哼唱:「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那是她教林小满唱的第一首古风歌,此刻却成了刺穿轮回的利刃。
陆鸣萤一脚踹开尚宫局朱漆大门时,十二扇雕花窗棂齐齐震颤。她拎着染血的梨花酿坛子跨过门槛,琥珀色酒液顺着坛口滴落,在青砖上洇出蜿蜒血痕。
“本姑娘要查永徽三十八年所有司珍房记档。”
她将萧贵妃的九鸾金步摇拍在檀木案上,凤首口中衔着的东珠骨碌碌滚到女官脚下。尚宫局众人还未来得及呵斥,便见她反手抽出墙上装饰用的龙泉剑,剑锋寒光一闪,挑开了库房三重铜锁。
“陆姑娘这是要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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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珍女官尖声厉喝,却被陆鸣萤掐着喉咙按在妆奁柜前。她指尖沾了酒坛里的血酒,在女官眉心画了道诡异符咒:“巳时三刻你从太医院取了鹤顶红,申时二刻在韦昭容的胭脂盒夹层涂了砒霜——还要我数你裙摆里藏着的七封密信?”
满室死寂中,陆鸣萤突然旋身劈开鎏金屏风。暗格里跌出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怀中抱着的正是失踪三年的《司珍簿》。她剑尖挑起簿册抖了抖,数十片干枯的梨花瓣飘落,每片背面都写有官员姓名——正是地窖青铜刑狱中那些白骨生前最后的绝笔。
“备辇,去太极殿。”
她扯下鸾凤帐幔裹住染血的襦裙,经过铜镜时随手将散落的发丝绾成男子式样的高髻。尚宫局众人竟无一人敢拦,眼睁睁看着她跨上本应皇后专用的五凤车辇,十六盏宫灯在暮色中劈开猩红的光路。
太极殿前,萧丞相正领着百官跪谏废储。陆鸣萤的车辇径直碾过御道,金丝楠木车轮在汉白玉阶上刮出刺耳鸣响。她跃下时腰间缠臂金勾住殿前獬豸铜像,借力荡上九重丹陛,鸦青裙裾如垂天云霭掠过群臣头顶。
“陆氏妖女安敢……”
萧丞相的呵斥卡在喉间。陆鸣萤当着他的面扯开衣襟,心口青铜印痕在夕照下泛着妖异紫光。她将梨花酿泼向盘龙柱,酒液遇金漆竟燃起幽蓝火焰,映出柱身暗藏的《推背图》谶语。
“丙戌年腊月廿三,丞相大人是在骊山别院赏雪,还是在掖庭局地窖杀人?”
她甩出从尚宫局取的朱砂笔,笔尖蘸着血酒在御案上疾书。群臣骚动中,大理寺卿突然惨叫——陆鸣萤写下的每个名字,都与他袖中弹劾太子的奏折完全一致。
太子被人搀扶着出现在殿门时,正看见陆鸣萤单手扼住萧丞相咽喉。她腕间缠臂金绞进丞相的蟒纹玉带,生生将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和田玉扣碾成齑粉。
“你以为九鼎之秘能困住我?”
她贴着丞相耳畔轻笑,突然拽断他腰间鱼符掷向殿外。青铜符牌撞响景阳钟,整座皇城的地砖突然开始移位,露出底下蜂巢状的青铜甬道——那竟是按照陆鸣萤穿越前设计的实验室逃生图建造的!
“陛下难道不想知道,为何每位陆氏嫡女都活不过双十年华?”
陆鸣萤转身面向珠帘后的天子,指尖夹着枚钨钢玉带钩。她突然划破掌心,将血抹在带钩嵌着的现代合金上,御座下的暗格应声弹开,露出半卷泛黄的《陆氏族谱》。
最后一缕残阳没入宫墙时,陆鸣萤当着满朝文武撕碎了族谱。羊皮纸碎片在空中燃起青色火焰,映出每个陆氏女夭亡时的心头血都汇入九鼎的真相。她踩碎丞相欲夺的虎符,从发间拔下那支点翠衔珠钗,将相思豆弹入九龙烛台。
“轰”的一声,烛火暴涨三丈。
火光中浮现出历代陆氏女被囚地窖的幻影,哀泣声震得梁柱簌簌落灰。陆鸣萤却在此时放声大笑,劈手夺过禁军的弓箭,连珠三箭射断殿中承尘的金锁——
数十箱密档如雪崩倾泻,露出压在最低下的明黄卷轴。陆鸣萤染血的指尖抚过“废九鼎,赦陆氏”的朱批,转身将卷轴掷入火盆。
“陆氏女的命,从来不用任何人赦免!”
她踹翻火盆,任由烈焰吞噬满地罪证。百官仓皇后退时,她踏着火浪走向太子,腰间缠臂金与对方玉佩撞出清越声响。
“殿下曾问何为剜心之痛?”
她忽然扯开太子衣襟,在他心口相同位置狠狠咬出血痕。群臣惊呼中,两颗青铜印痕在血光中共鸣,竟将九鼎上的封印纹路投射在殿宇穹顶。
“这才叫痛。”
陆鸣萤抹去唇边血迹,在漫天星图中抓住最亮的那颗。九鼎幻象轰然崩碎时,她接住坠落的传国玉玺,当着昏聩天子的面,将其重重按进太子掌心。
更鼓敲响三更,陆鸣萤独自立在朱雀门残阶上。她撕碎浸透血香的襦裙,换上尚宫局顺来的银甲,腰间缠臂金已熔铸成剑鞘。宫墙外传来马蹄声,萧贵妃的马车在硝烟中出现,车帘后伸出的却不是柔荑,而是把刻着陆氏家徽的青铜钥匙。
“本宫赌赢了。”
贵妃沙哑的笑声混着血腥气。陆鸣萤反手将钥匙插进宫门锁眼,望着缓缓洞开的长安夜色,终于露出穿越以来第一个恣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