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云端摩天轮......(第3页)
因此手机响起时,范意没能听到铃声。
但范意能看到。
因为林寄雪的手机屏幕上,也同样跳出了一通来电显示。
陌生号码。
当时情况紧急,黑影近在咫尺,于是谁都没有去接听。
等印章到手之后,电话早已经自动挂断。
范意关掉屏幕。
这里没有一条规则提及过陌生来电。
接听或者不接听没有区别。
因为陌生来电这则怪谈,和白粥一样,是不属于这里的外来诡物。
不受规则保护,这点污染轻轻一抹就能清掉。
但是……
范意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具体到什么地方,他又说不上来。
这种诡异的直觉让他没有直接处理掉手机上的污染,而是放任它继续发酵。
思索间,工作人员已经打开了摩天轮项目的入口。
一排排透明的轿厢经过底层,露出里面颜色鲜艳的观光座。
红色的。
工作人员却没有立刻让摩天轮停下,而是挡在入口前,任由轿厢一节节路过。
最后,在某节轿厢抵达最底部时,摩天轮才戛然而止。
原本紧闭的舱门大开,仿佛在向着他们发出邀请。
像精心设计,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般。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身穿企鹅套装的工作人员动了,他退了半步,站在栏杆旁边,向着游客们鞠躬伸手。
“诸位游客,请进。”
工作人员语气僵硬,用扫量着无机质一般的目光,冷冷地望向他们。
说着与过山车项目的小熊几乎如出一辙的话语。
“请、尽快、填满轿厢。”
“祝您观光愉快。”
*
十个人挤进同一个轿厢的感觉并不好受。
无论他们如何沟通,工作人员都不肯松口,执意让所有人都坐进同一个轿厢里。
范意一上去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潮气。
像一脚踏入冷雨之中。
摩天轮带给范意的感受和过山车很像,都裹挟着一股烂朽的潮霉气息,可仔细辨别一番,却又能发觉些许不太一样的地方。
如果说,过山车车厢内的潮湿是暴风雨来前的预兆。那么摩天轮中,便是骤雨已至。
有人搓搓手指,总觉得上面沾了水。
范意微不可察地滞了一滞。
随即他很快收敛了神色,若无其事地踏上轿厢。
他们排队时就站在最后,此刻轿厢两边的位置都已经被人占满,只剩下中间狭小可怜的一点缝隙。
范意蹙了蹙眉,没坐。
张慕川和林寄雪紧随其后。
舱门缓缓合上,严丝合缝地贴着外舱,里面人紧挨着人,腿贴着腿,异常拥挤。
张慕川见此情景,也熄了坐下的心思。
他俩堵在前面,林寄雪瞥了眼里头空出来的位置,干脆靠在了舱壁上。
摩天轮启动,载着一轿厢的人,慢慢向上旋转。
轿厢内是诡异的沉寂。
不知因何原因,选择参与这个项目的人神色各异,或紧张或警惕,却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
最后还是林寄雪打破了这点。
他小声说了句:“好闷。”
林寄雪透过玻璃看向外面,又说:“这摩天轮太慢了。”
这话一出,不少人扭头看向舱外。
景还是那个景,树还是那棵树,入口落在轿厢后面一点,却没有移动太多。
范意扶在另一边的舱壁上,没吭声。
林寄雪说得没错。
甚至“太慢了”这个词,在范意眼里已经是一种非常委婉的表述了——不如说是一动不动。
就像钟表的时针。
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分针努力爬过一个轮回,才换来时针的小小一步。
而越过云层的阳光,也随着摩天轮的满载,而一点点消失。
白云逐渐滚上一层浅浅的薄灰,变得越来越厚,压在头顶。
天空也随之黯淡,不过眨眼,明媚而灿烂的晴日就被滚滚的乌云遮盖。
潮湿在肆意生长,挤压着每个人呼进的空气。
似乎马上就要落下大雨。
范意压抑着心中强烈的不适感,默然抬手,将指腹抵在玻璃上,静静盯着舱外。
树没有动,旗帜软软地耷拉在旗杆上。
是个无风的阴天。
而在这逼仄狭窄的空间里,林寄雪也忍不住,他抬手往外拉了一下口罩,短暂地透了两口气。
终于,坐在外侧的少女出声问他:“为什么不把口罩摘了?”
林寄雪一顿:“你在问我?”
少女说:“不然呢?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捂得这么严实?”
林寄雪:“哦。”
他似乎只是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叫自己,完全没有要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意思。
少女见状也不生气。
她干脆地往后一靠,别头过去,呼吸渐渐重了起来。
闷。
潮闷。
如浸泡在水中,淹过头顶。
“……”
范意的衣角忽然被人拽了下。
透过轿厢的玻璃上的倒映,范意看见了自己身后的景象。
张慕川拉了拉他,声音放得很低:“你有没有觉得,在这里喘不上气?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
被黑压压的阴云笼罩,范意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按在舱壁上的手指往下划了划,静静感受。
有水。
周围真的在变湿。
轿厢里的人太多了,本来就是密闭环境,潮湿还在恶意地侵占空气。
况且,他还有事要做。
叶玫说,等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天空会燃起盛大又绚烂的烟花。
微末的火星四处迸溅,最顶层的轿厢玻璃碎裂。一个孩子因意外摔落下去,从此成为了怪谈。
怪谈说,乘坐摩天轮的时候,等轿厢来到顶端,便能听见孩子的笑声。
有的人还会被它推上一把,坠落百丈高空。
叶玫说要找的东西,便是那个孩子曾经遗落在轿厢上的一架纸飞机。
——线索来自水上乐园的小纸条。
范意的目标线索,很有可能位于摩天轮的最高处。
然而现在过去半天,他们所乘的轿厢却依旧贴在地面附近,以龟速上升。
几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到顶。
舱门闭死,他探查了一番,轿厢的玻璃不能被外力所打碎,空气还越来越稀薄。
果然,A+级怪谈里,没有省油的灯。
“范意,这里好闷。”
张慕川再次出声,打断了范意的思路。
范意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没有理会张慕川的话语。
他应该回答一句“正常”。
水汽太浓,人太多,空间太小。
不闷才奇怪吧?
可不知为什么,范意的话语卡在喉咙里,迟迟没有开口。
“范意……?”
张慕川又叫了他一声。
范意压住舱壁的指尖有些泛白。
他死死看着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与身后空空荡荡的轿厢,缓缓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暴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