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从梦中醒来
“主子。”
时来本也不想入殿打扰两人,不过军情急报,他也没法子拖延。
俞定京强忍着一掌抽死女人的冲动,对时来不耐烦道:“怎么了?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方才禁卫军送来消息,说是官家已返程回京了。”时来看了眼姚沛宜,低头小声说。
“这么大一个人,他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俞定京皱眉指着姚沛宜。
“官家只说先带皇后回宫,没说别的。”
时来支支吾吾,“想来是还不知道,主子您救下了姚娘娘。”
“……”
俞定京正烦躁着,哪里想到俞云又给他找了麻烦。
“王爷,咱是不是得将娘娘送回去?”
“不然呢?”
俞定京劈头盖脸道:“将人留在身边?像话吗?”
“我觉得挺像话的呀。”
姚沛宜歪着脑袋,笑盈盈道:“不如你就留我在你身边,当个王妃吧。”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俞定京嗤笑了声,上下打量着她,“你觉得我会对自己的弟媳动心?”
“那可说不定。”
姚沛宜摇了摇手指头,“你可不要把话说得太早,我说这话不是刺激你,就是怕你日后想起来,觉得自己话说得太早了尴尬。”
“我不会话说得太早。”
俞定京看着她,眼神中一点笑意都无,“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可能。”
“好吧,那随你咯。”
姚沛宜将衣襟整理好,“那就送本宫回去吧。”
“……”
瞧着小姑娘这趾高气扬的模样,俞定京不由想起姚放嘴里说的天真可爱的妹妹。
是一个人吗?
姚放几个妹妹?
姚顺立还有私生女?
“启程。”
俞定京转身就走,不料胳膊肘被人从后头猛地抱住,“哎哟喂,腿麻了,腿麻了,扶着点。”
“我扶你?”
俞定京发出反问。
“那时来,你来扶。”
姚沛宜没好气地撒开手。
时来指了下自己,“娘娘还知道属下的名字呢。”
“不然呢。”
姚沛宜招了招手,时来就准备上前,俞定京一个眼神看过来,时来连忙停下脚步,“娘娘,还是王爷扶着您吧。”
“不要拖延时间。”
俞定京拉着人的胳膊就往外走。
“你慢点,走不动道了。”
姚沛宜小声嘟囔着,还保持着原有的步调,男人嘴里虽然催促,但脚步还是放慢了。
一路往京城的方向赶,其实姚沛宜也不确信是往京城还是哪里,她认不清路,不过跟着男人总是安心的。
而俞定京也逐渐习惯了小姑娘的存在,起初听见她的呼吸声都觉得不自在,后来连吃饭都是一起。
“这地方做的糖醋里脊还没有你做的好吃呢。”
姚沛宜不满地细嚼慢咽,将不爱吃的姜丝给拨开,嘟囔:“哪有放姜的啊。”
“我什么时候给你做过糖醋里脊,记错人了吧。”
俞定京神色很淡,口嫌体正直,将放在他跟前的糖醋里脊放在她的跟前。
“你就是做过,只是如今的你不知道罢了。”
姚沛宜说着,又抬眼瞄了下人,“你如今有三十了吗?”
俞定京皱眉,吃饭的时候本就不喜欢说话,偏偏小姑娘是个话多的,稍有不理她,她就要不满的,只能应了声,“嗯。”
“三十几了?”
姚沛宜好奇,“说嘛。”
“我看上去有那么老?”俞定京不耐烦地将碗中馒头塞进小姑娘嘴里。
“嚼嚼嚼…就是……嚼嚼嚼…因为不老。”
姚沛宜将馒头咽下去,眼睛里都快冒星星了,“你说你都三十了,怎么还跟二十岁的时候一样?”
“你和我什么时候见过?”
俞定京抬眉,“你大婚?”
“……呸呸呸。”
姚沛宜顿时食欲全无,打量着他,“不过我真是好福气,想来你到了四五十,也不会太难看。”
“我难不难看,和你有关系吗?”
俞定京觉得可笑,这女人近些时日是越发逾矩了,丝毫不记得他们之间是大伯和弟妹的关系。
“你不会明白的。”
姚沛宜沾沾自喜,“就像是你理解不了,二十四岁的俞定京有多喜欢我一样。”
“我二十四岁,在外征战,可没回过京。”
俞定京上下打量着姚沛宜,“你是不是脑子受过什么重击?还是心里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
姚沛宜感慨道:“看来等梦醒来,我得对你好些才是,有这么个貌美夫君,我这日子是真不错。”
“疯了。”
俞定京耳根通红,瞪着人,“谁是你夫君。”
“主子,吃完饭就可以启程了。”
时来从马车边走到饭铺门前。
“谁说我吃完了。”俞定京回头瞪了眼人。
“您这碗里不是都空了吗?”
时来茫然地指着他的空饭碗,“属下都见您添了三碗饭了,还要吃吗?”
俞定京一愣,瞧着空空如也的碗底,才后知后觉腹部很胀。
“原先不见您胃口这样好。”时来道。
俞定京将筷子搁置下来,见小姑娘也揉了揉肚子,“不能吃了,太撑了。”
“启程。”
男人语气又开始不耐烦起来。
“窣——”
“窣——”
数支利箭飞射向俞定京。
“保护主子——”
时来和运转当即拔剑挡在俞定京和姚沛宜的跟前。
“你先进饭铺。”
俞定京对姚沛宜道。
“那你小心。”
姚沛宜转身就往饭铺中走,里头没什么客人,掌柜的听到厮杀动静,吓得抱住算盘蹲在地上。
“怎么想要俞定京死的人那么多啊。”
姚沛宜叹了口气,坐在桌前暗暗叹了口气。
“窣——”
另一道利箭从后窗的方向射过来。
姚沛宜没准备好,只觉后脑勺被人压住,埋进了熟悉的坚实宽阔胸膛。
“唔——”
“让你进来是躲好的,你在这儿喝上茶了?”
俞定京将人松开,劈头盖脸开始骂人。
“我又不知道嘛。”
姚沛宜回头看了眼,见几个刺客从后窗爬了进来,“我去。”
“上楼。”
俞定京拉着她跑上二楼。
姚沛宜提起裙子就跑,刚跑上去,就听到刺客追上来的脚步声。
“砰——”
俞定京只见小姑娘抄起地上的板凳就往人脑袋砸过去。
被砸中的刺客往后一倒,压到了身后人身上,依次倒下。
“你还知道动手?”
俞定京有些惊诧。
“你还不了解我。”
姚沛宜将碎发甩到一边,一脚踹在从窗口爬上来的刺客头顶。
“啊!”
刺客惊呼了声,就砸到了一楼。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此行俞定京带的人也不少,但刺客源源不断扑上来,跟没有尽头似的。
她不禁纳闷,“你又招惹谁了啊。”
“我打仗这么多年,死在我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你让我从哪里给你算计出来?”俞定京抬腿踹在刺客膝盖,揪住人的衣领扔出窗外。
“哇……”
尽管看人打过架,姚沛宜还是不禁犯花痴,“你好英武啊。”
俞定京正动着手,突然听见这一句话,没由来愣了下。
“窣——”
“夫君!”
楼梯口有刺客朝俞定京的身后放箭,姚沛宜来不及思考就扑了上去,挡住了箭矢。
俞定京反应更快,将小姑娘拉入怀中,胳膊硬生生挨了一箭。
“嘶——”
“夫君,你没事吧?”
姚沛宜惊慌地扶住人,瞧着人手臂不断滚出血液,楼梯口又不断涌进刺客。
“躲到屋子里去。”
俞定京将人推开,命令人进屋,“等会儿关了门,除了我,绝对不能开门。”
姚沛宜被人推向屋子里,眼瞧着俞定京要强行用身体堵门,她急忙钻出屋门缝隙,从地上捡起弓箭,就往楼梯口的弓箭手射箭。
对方显然没想到一个女子准头这般好,没来得及闪躲,头顶便挨了一箭,当场断了气。
俞定京一怔。
只瞧姚沛宜面庞沾上坚毅和怒气,从地上接二连三捡起几支箭,箭无虚发,每一支都射在了刺客的身上。
小姑娘会射箭这件事,俞定京也是此刻才回想起来。
在太原府时,姚放曾与他一起打猎,无意中炫耀自家妹妹箭术远高于他,眼下亲眼瞧见人动作,俞定京才相信这是真的。
“将他们都围住!”
时来和运转从另一边窗子突围进来。
将姚沛宜和俞定京给包围住。
“没事吧?主子?”
时来转头瞧见人流血的胳膊。
俞定京无声看了眼人,随即才道:“你再来晚点就更没事了。”
时来缩了下脖子,连忙吩咐人拿下所有刺客。
待人都被掌控住,两人才回了马车,姚沛宜给人挽起袖管,对方却拦住了她。
“伤在大臂,这样做上不了药的。”
俞定京对她道:“等会儿去找个医馆拔箭。”
“行。”
姚沛宜也怕自己毛手毛脚,将人给伤了,等到马车驶进城中,时来寻到了最近的医馆,姚沛宜扶着人进去。
“大夫呢?”
“来了。”
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走出来,不知为何,姚沛宜瞧见人觉得有些眼熟,“先别乱动,我先拔箭。”
姚沛宜瞧见年轻人将俞定京扶住坐下,而后替人拔了箭。
“没事吧?疼不疼?”
姚沛宜连忙拿衣袖给人额头上的汗珠给擦干净。
“没事。”
俞定京偏开脸,面颊泛红。
他真是不清楚。
为何这女子这般大胆。
他们俩并非非亲非故,她是他弟弟的妻子,却又对他这般……
即使是被废了,难道她就没有一些避嫌的心思吗?
“好了,姑娘,你丈夫没事。”
年轻人转身去拿药,“帮他将衣裳给解了吧。”
姚沛宜哦了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原先也见过许多次了,偏偏俞定京局促,推阻道:“你别过来,等等,
你出去,让时来他们动手就行。”
“你我之间用不用这么生分啊。”
姚沛宜不高兴道:“快点将衣裳给脱了,好上药。”
“你……”
俞定京咬紧后槽牙,偏偏手受了伤,只剩下一只手挡住姚沛宜。
身后的时来和运转一动都不敢动,没多久,他就被姚沛宜解开了腰带,扒下了里衣。
“大夫,可以上药了。”
姚沛宜瞧着鲜血淋漓的伤口,不禁眉头紧皱,“大夫,怎么这血不停流啊?”
“姑娘莫急。”
年轻人道:“还没缝针呢,自然是流血了,等缝针就好了。”
姚沛宜都快趴在俞定京的胸口看了,他终是忍无可忍。
“不要看了。”
还不等姚沛宜说话,年轻人先叫停,“你说你这大小伙子,被自己夫人看还这么害羞呢?”
“她不是……”俞定京解释的话还没说完。
年轻人先叹气:“你们年轻人啊,不用这么别扭,不要等要走散了,才明白彼此的重要。”
“听见大夫说的话了嘛。”
姚沛宜哼了声。
“姑娘,那边给你倒了杯茶。”
年轻人眼神示意了下桌案上摆的茶盏,笑道:“去吧。”
姚沛宜看了眼俞定京,“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俞定京低下头没说话。
姚沛宜确实是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梦中都有如此真实的反应,将年轻人准备的茶水一饮而尽。
按理说喝了茶,都该提神醒脑。
可姚沛宜不知怎么越来越困,眼皮子都快支撑不住。
“姑娘……”
年轻人站在不远处,同姚沛宜笑了笑,“困了就睡吧,等再醒来,精神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行。”
姚沛宜打了个哈欠,任由睡意席卷而来,闭着眼睛就这样睡着了。
“……”
“堪舆之间,最钜惟瀛。包乾括坤,吐日滔星——”
“四溟广矣,八纮是纪。我宅东南,回复万里——”
悠长哀戚的歌声将姚沛宜唤醒,她揉了揉眼睛,视线清明后才发现这是入睡前的客栈,她的手被男人紧握着。
俞定京趴在床前睡着了,手边还放置着药碗。
这场梦总算是醒了。
“我祀肇新,式祈阴骘——”
将她唤醒的歌声还在持续。
姚沛宜不明所以,瞧窗外天色还乌漆嘛黑,可见时辰尚晚,怎么还有人在唱歌。
听了一阵,她还发现不止是一人的歌声。
她小心翼翼将手从俞定京掌中抽出来,将被子盖在人身上,轻手轻脚走到了窗前。
隔着一条河,有一大片火把举着,乌泱泱的,有人正将一女子捆绑住,放在了竹筏上,任由人越飘越远,女子的哭声响彻黑夜。
姚沛宜心底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