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拜相半颗西瓜

第136章 叔侄交锋,提前到来的九族危机

 胡翊顿时心生出不好的预感!

 莫非,叔父和章溢被毒死之事有关?

 他悄悄抬眸,瞄了朱元璋一眼。

 堂堂皇帝,每日政事缠身,哪有时间与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其中定然藏有深意。

 再一联想到自己的叔父此人,本来也有毒杀别人的前科。

 单是正史记载中,便有毒杀刘基的事件发生。

 刘基死后多年,直到“胡惟庸案”案发,才被爆出来。

 这还只是被爆出来的。

 那些没有爆出来的事情,又有多少呢?

 一想到此处,胡翊顿觉不寒而栗。

 朱元璋就坐在龙椅上,假意举起一本奏章,凑在眼前。

 他暗地里却不时瞟过胡翊,将女婿的整个神情都捕捉到了。

 看到胡翊陡然间一激灵,许是想到了什么。

 朱元璋此时便又放下奏章,缓缓开口说起道:

 “咱决定暂停推举制,并尽快恢复科举制度,以考试选拔人才。”

 朱元璋一边说,一边观察。

 “女婿,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人,说说你的想法吧。”

 看自己这老丈人又抛出来一个话题。

 胡翊暗暗思忖着,脑子里面马力全开,全力运转起来。

 他很清楚,朱元璋从一开始建立推举制度,由大臣推荐民间的有才之人入朝为官。

 此事归根结底,为的就是打压浙东的文官势力。

 再说的直白一点,推举制类似于汉代的察举制。

 推举的名额虽然有一部分掌握在勋贵们手中。

 但却可以在王朝早期,吏治不那么腐败之时,惠及到真正的寒门子弟。

 推举不看家世、不重出身,可以使朝堂上出现部分寒门官吏,这是一部分皇帝可以提拔起来的自己人。

 皇帝可以对他们进行升迁、提拔,培养成自己的助力,从而对朝堂上的文、武勋贵们造成压制。

 但若是开了科举,就相当于是和天下的世家大族、地主豪绅们进行了联合。

 因为一本书要几两银子,普通人家根本读不起。

 读书是大户人家才消费得起的权益。

 这其中还不包含请名师、做精细学问的额外花费。

 何况朝中的浙东文官们又掌着文脉。

 科举一开,必然是这些人的家族子弟入朝为官,底层上升渠道便被堵死了。

 如此一来,就等于说是皇帝放弃了打压文臣,改为与文臣合作了。

 这是与朱元璋心中想法完全背道而驰的!

 把这些都想明白了。

 胡翊却还未做出回应。

 他还在想这三者之间的关系。

 章溢之死,朱元璋又提及了叔父,现在又突然问自己对于推举改成科举的看法。

 三件看似莫名其妙的事,实际上一点也不莫名其妙。

 朱元璋这是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胡翊实在是摸不准老丈人的脾气,想着不说不错,立即踢了个皮球过来道:

 “岳丈,小婿身在东宫,不该参与政事。

 何况科举这等大事,对我一个没有念过几本书的人来说,我也提不出什么意见来啊。”

 朱元璋就看着胡翊耍滑头,心道:

 “往常叫你说的时候,从不避讳,都是直言的。

 今日怎么就又不说了?

 还身在东宫,不该参与政事?”

 朱元璋微微瞪了胡翊一眼,见他不答话,一想也不必这样难为自己的女婿。

 索性就对他直说道:

 “咱前些日子就想重开科举了。

 当时诏令章溢和刘基进宫,做了详细决策,后来这些章程就都交与章溢拟订。”

 朱元璋再一点拨,胡翊还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所以章溢的取死之道,就与重开科举有关?

 刘基这等聪明人,看到前面有坑等着他跳,自然就躲开了。

 章溢身为文坛领袖之一,听说皇帝重开科举,自然是兴高采烈。

 帮着详细做决策,又揽下了重开科举这一章程。

 这自然会激怒某些人。

 如果再把叔父胡惟庸,以及他身后的李善长拉出来的话。

 此事的真相,是不是就呼之欲出了呢?

 以李善长为首的淮西一党,是阻止科举制的,他们又与浙东文官集团互为死敌。

 如今的推举制下,人才的遴选事宜,大半都被李善长他们把持,可以四处安插功臣子弟们作为自己的亲信。

 就比如李善长手下朱亮祖、费聚、华云龙等人的子侄一辈们,现在不少都在军中和六部为官。

 虽然现在做的都是芝麻绿豆点的小官。

 可只要把这颗种子埋下了,后续总要壮大,总会结出些什么东西来的。

 章溢的取死之道大概其就在于此了。

 李善长就是幕后推手,叔父胡惟庸只怕是做了帮凶。

 朱元璋重开科举制,为的是打压淮西武勋,与文官们在选拔人才这件事上面妥协,只怕也是无奈之举。

 胡翊一下就理清楚了整个事情的脉络。

 虽然还只是未经证实的分析。

 但一个很清晰的风向已经展开了。

 朝堂上的风气要变!

 皇权和相权之间的矛盾,实际上已经起了冲突!

 想通了这些事之后,胡翊却依旧没有开口接话。

 朱标看到氛围突然就僵在这里,立即站出来为姐夫解围道:

 “姐夫对于科举之事所知不多,既如此,爹您就别再难为他了吧?”

 朱元璋也没有继续再提起这件事,而是对胡翊说起道:

 “咱明日打算举行家宴,把常家人邀进宫里来,你与静端要早些过来。”

 胡翊应了一声。

 朱元璋就放下了脸上的严肃,用和缓的口气又说道:

 “既然回来了,到后宫见见你姑父去,你们也有日子没见了。”

 胡翊立即起身告退,脚底抹油一般的溜进后宫去了。

 今日朱元璋问他的这些问题,个个都是大坑。

 与昨日的那份放松和亲近不同,今日简直严肃到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胡翊觉得朱元璋对自己的态度,必定跟叔父有着直接关联。

 也许就是因为叔父做下的某些事,导致了这位洪武皇帝对自己这个女婿产生了猜忌。

 好在是朱标帮着解了围啊!

 胡翊一阵后怕,来到后宫,先到岳母这里来讨水喝。

 马皇后手里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正在清理红木架子上的灰尘。

 那上面摆满了朱元璋的战利品。

 有陈友谅称帝后的“玉玺”,有前不久李文忠缴获的元顺帝的玉玺。

 还有扩廓的金印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咿呀…咿呀……”

 木质的摇篮里,躺着不满一岁的朱静安,这是马皇后的最后一个孩子。

 小家伙已经长出了一层浓密的短发,看到胡翊后,立即张着小手“咿呀”乱叫,要胡翊抱。

 胡翊就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一边哄孩子玩。

 马皇后就笑着说道:

 “这孩子见了你就亲,都说小孩子没记性,可你都三四个月没回来了,她都记得你呢。”

 胡翊就一边逗孩子,接话道:

 “我想是静端跟她亲近的很,我身上有静端的气息,她闻到了吧。”

 马皇后点头说道:

 “静端倒是经常进宫帮我带孩子,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许公公沏了一壶茶水,胡翊“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多半壶。

 “这孩子……”

 马皇后责备地道:

 “你喝那么快做什么?

 今日这是做什么了,怎么就这样渴?”

 “岳母,我刚从华盖殿出来,现在去一趟姑父那里。”

 胡翊从坤宁宫出来,就往李贞的院子走去。

 又是一段时间不见,灵秀宫周围新修了两所宫苑,不过暂时还未完工。

 因为李贞喜好田园生活,大概其是为了姐夫,朱元璋没有在李贞院子前面修盖殿宇。

 所以视线很通透。

 还隔着几百米远,胡翊就看到老人家在田间地头忙碌着。

 还隔着老远,李贞便发也现了他,远远地就打趣道:

 “哎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驸马爷来了吗?”

 隔着老远,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看样子最近身体不错。

 胡翊走近了,叫了一声“姑父”。

 “今日忙吗?”

 李贞手里扶着挖地用的攫头,撩起衣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不忙。”

 “不忙就来帮我挖地,待会理一理堆肥。”

 李贞一边把攫头递给胡翊,自己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扇着凉风,在田坎上坐下歇息起来。

 胡翊就接过攫头,往掌心唾了两口唾沫,抓起工具开始挖地。

 李贞看着他的姿势,一边点着头道:

 “人虽然瘦了,却更加精壮了。”

 胡翊挖地时,每一下都能将攫头挖到底,这样带起的泥土最多,松土的效果也最好。

 李贞扇着凉风,喝着瓦罐里的凉茶,一边吹着田间的风。

 不知道为何。

 胡翊在这位姑父的面前,总能觉得安心,也能放下许多戒备。

 这种感觉,就有一点像朱标眼里的他。

 朱标依赖他,胡翊则是依赖李贞。

 胡翊也对这种神奇的感觉,进行过具体分析。

 在朱元璋面前,时刻都需要警惕,和皇帝打交道真的很累。马皇后虽然对儿女们很好,但毕竟有着一重皇后的身份在。

 他和朱标虽然话多,严格意义上来讲,也有尊卑。

 但从一开始认识李贞时,其实更像是忘年交的状态,是不分尊卑的。

 这是个亦师亦友的人,再叠加上一层姑父的关系。

 胡翊在这里挖地,反而觉得是一种享受,心里难得能感受到静谧。

 李贞闲下来了,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胡翊聊起来。

 “我原来不信你的堆肥,后来标儿送来了用堆肥种出的稻米,看到增产很显著,我这把老骨头就也弄了两堆。”

 说罢,李贞用手指了指宫墙边上的两堆沤肥。

 胡翊接话说道:

 “姑父年纪大了,还这样苦劳,待会我来帮你翻肥吧。”

 “好啊,有些不懂的还要你来教我。”

 胡翊环顾四周,不见大明初代战神的踪影,就问道:

 “怎么今日没看到景隆啊?”

 “宫里闷得慌,就叫你嫂子带回府宅去了,在外头随时能溜达着,比宫里头方便。”

 胡翊知道老头儿最关心儿子的状况,就说了一些李文忠在战场上的事迹。

 一提起了儿子,李贞很高兴。

 不过他也难免思念之苦,掐着手指头盘算了一遍,说道:

 “算起来,保儿出去得有两年多了!”

 “是啊,我看保儿哥今年也难回来呢,明年又要打应昌,徐帅他们都在为明年的战事做准备。”

 李贞点着头,眼神之中难掩落寞。

 他已是六十三岁的人了,人活七十古来稀,还能有几年呢?

 儿子一直在外带兵,也不知道有生之年,父子还能相聚多久?

 “忠孝不能两全啊,他不能在堂前尽孝,我也理解他。”

 这句话倒是令胡翊也想起了自己。

 他何尝不是如此呢?

 堂前尽孝的事,都是大哥在做。

 这一年之中,他难得有一半时间在家,即便在家,也是住在公主府之中。

 在堂前尽孝的时间就更少了。

 见胡翊神色落寞,李贞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就提醒道: